这一桌几乎是大厅内那一桌的翻版,只是都是些弟子辈。
斜眼上下打量着这老道,孟兆壬一拍桌子,引得几位同辈齐齐看了过来。
向着旁边一气宗的师兄微微一笑,客气道了声稍待,便提剑冲着这古怪道人走了过来。
这里外好几十桌人,里面有多少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有多少鱼目混珠之辈,上面的几人目光如注,就算没有亲眼照面,心下亦清楚。
邋遢老道走进来的时候,不管是身为主人的谢绝情,还是贵客李若儒、孟儒风、朱时任等几人对此亦有异常的感应。
说不上此人有多强,也说不上此人有多弱,高深莫测用在此人身上有些勉强,他不像袁术那般风轻云淡,用心感应的话,也只能说一句,此人的实力大约与己不分伯仲。
谢绝情身为主人,自然不想看到华云宗的三代弟子在自己的宴席上出丑,看得出来,此人的本事还差了些,不是那邋遢道人的对手,就要站立起来用主人的身份压下此事,不想孟儒风笑笑劝道:“兆壬年轻气盛,此事由他去吧,何况,我也想见识一下此人的本领。”
既然他门中长老都这么讲了,谢绝情自然也不会强加干涉,微微颔首便稳坐上首,含笑劝酒间,漏了几分精神过来注意到此事上。
孟兆壬平常不是恃才傲物之人,不过当着这众多同道的面,有心卖弄一下的心思还是有的,因此,有心挑衅的他开口冲着老道便喝上了。
“起来!”
“这里不是你可以坐的!”
孟兆壬说话前还朝着袁术微微一礼,以示并非针对他。
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扫了一下孟兆壬当面,顺便瞥见他身后几位同道师兄弟各个抬头停著拿眼看过来。
邋遢老道不声不响,就像没有听到孟兆壬的话,转过脑袋就又悠闲吃喝起来。
袁术笑眯眯看着这出戏,虽然同座,但他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这里的这些人对自己还挺客气,如今,他们只是针对这老道。
而这老道,自己为何让他坐下来
呵呵
若是这邋遢老道真听话站了起来,孟兆壬还找不到由头动手,见着他不理不睬,心底不由一喜,脸上则变得怒愤,接着又喝道:“你这牛鼻子当自己是何人?竟敢藐视我?!”
说话间,孟兆壬按剑上前一步,看势随时要抽剑出来。
此刻,靠近袁术这一边的几桌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看着这场面。
而在上首,谢绝情陪同坐着的几个长老,谈笑风生不曾受到任何一点影响。
兴许是觉得被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这个老道露出半口黄牙,裂嘴笑着说道:“我就吃个饭,没碍着你”
“沧浪”一声!
孟兆壬拔剑而出,划的一下就指到了这老道的鼻子底下!
这一手干净利落,出剑速度快逾闪电,很多人都只觉得眼睛一眨,这孟兆壬的长剑就悬停在了老道的面前。
三尺青锋剑,寒气逼人!
隐隐有荧光流窜在剑身上,看来绝非是凡品。
第677章 相邀()
精光一闪!
随即老道的双眼就恢复了浑浊的色彩。
没几个人看在眼里,但就是有那么几个人见到了。
朱时任恭维笑道:“华云宗门下假如弟子都是这般,我天枢上下今后遇上了,只能唯马首是瞻。”
孟儒风捋须亦笑道:“兆壬就是因天资出众,在门中之时颇为自傲,方才城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天枢中有一个名曰陆霜韵的弟子,我听闻是百年一出的奇才,定然不会逊色于兆壬,时任兄,莫要取笑了。”
朱时任打着哈哈,笑着回道:“那丫头本事还差了些,被她师傅留在山门苦修,此次不曾前来,不想儒风兄竟然也知她姓名。”
俩人说话间,袁术这边起了变化。
按理说,既然是正道宗门,孟兆壬不应该挑衅在前,毕竟一些颜面上的事情要顾忌一番,但孟兆壬就是这么做了,却无一人理会,为那老道抱打不平。
这是为何?
虽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挑明,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是因为,凌云城主所邀请的宾客大都来自正道八门,而非是闲散人等。
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进到这内庭里面来,在外面同样吃喝,一样的饭菜,何必像是这般惹出事来?
假如像是你同坐的那一位,城主敬重,旁人觉得也是理所当然,他确有这等本事,有这等身份可独据一席,那就另当别谈。
而你这邋遢老道,来历不明不说,不知分寸,目无余子,就当别人不存在胡吃海喝,虽然那一位前辈同意了,但这并不就是在说,其他人也会做这般想。
你若有真本事,就该露一手,让人心服口服,今后遇上了尊称一声前辈,而若只是滥竽充数,那么就对不住,该去那你就去那吧。
诸多弟子为孟兆壬这一剑暗暗叫好之时,邋遢老道不动声色,好像浑噩不知这一剑的厉害之处,竟伸出一只大手来抓剑。
虽然没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矩,但邋遢老道这一只手刚才撕了鸡腿,油腻非常,看的孟兆壬就直恶心,哪里想被他碰到半分?
喝了一声,孟兆壬刷刷刷剑影霍霍,刹那出手就是三剑,削向这老道的发鬓。
都是正道中人,下手到底留了分寸,没有重创人的意思,更加没有直接一剑剁了这老道的念头,孟兆壬只是冷笑出剑。
老道伸掌出手甚为迟缓,等他摸向孟兆壬手中之剑之时,散乱的头发被削落几缕。
众人甚为惊讶,又心念或许就是如此。
这邋遢老道本来就不是靠着真本事坐上席位的,而是被袁术这一位前辈高人同意了才坐下来吃喝,等孟兆壬出手,就现出了原形。
李若儒眉头一皱,心有疑惑道:“这是为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
被人削去头发,虽然不像被人扇耳光那么屈辱,但也已经触碰到了一个人的底线,换成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而这来历莫名的老道,却浑然未知般愣愣望着那孟兆壬。
若真是鱼目混珠,非是高人,那么这样的举止就是正常,可明明在几个人的眼中,这老道的修为虽然不那么强大,但也已经能算上一位高手了。
对上孟兆壬这么一个后辈,何必自甘堕落,畏首畏尾?
对此或许有过相同经历的谢绝情沉吟道:“前辈高人游戏人间,玩世不恭,或许觉得也就是小事一桩,何必与小辈置气”
听漏过来的袁术心底呵呵暗好笑,其他人说道前辈高人还则罢了,你一个老是说“一万年”的角色,这样说恰当吗?
老道非常木讷,削去他几缕乱发的孟兆壬上下一打量,默默一拱手,便转身回到了他原来的座位坐下,而后竟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与诸同道师兄弟继续说笑饮酒。
没有一个人再来理睬这邋遢老道,有识之人只当这老道是深藏不想露,而大都数的人则以为这老道就是一个废物,袁术这一位高人让他坐下,也仅仅只是可怜他,而不是出于其他原因。
孟兆壬朝他一礼,并非是敬他是前辈高人,而是为此前挑衅一事致歉。
每一个人都瞧的出来,孟兆壬根本就没有再把他放在心上。
呆了半晌,这院内的热闹气氛再度弥漫开来,这老道慢慢的坐回座位,弹指桌面向着袁术道:“我家主人请尊驾至凌云后山一叙。”
袁术道了哦,回道:“不去。”
俩人一说一答虽然轻,但还是被上首的几人听到了。
“主人?”
“那是谁?”
这老道虽然甘受耻辱,但并非是无能之人,这一桌的人全都看的出来,能够被他尊为主人的人,那肯定是一位相当了得的人士。
而袁术这一人,凌云城主谢绝情虽然没有直白讲明,但至少有一点也都让人清楚的很,他的身份至少也是掌教级别的大人物。
缓缓点头,表示听清楚了袁术的回答,这老道徐徐站立起来,朝着袁术躬身为礼道:“尊驾若是不去赴邀,老道惟有强请了。”
袁术又道了一声哦,说道:“强请?”
老道点点头,伸手向前,竟驭气为剑,以众人不曾预料到的速度猛然冲刺向当面的袁术!
这一下子,没有一个人再怀疑这老道的本事,全被他的出手惊到!
谢绝情稳如泰山,因为他知道袁术此人的厉害之处。
而其他几人,倏然而立,全都转头过来看这一个角落,看袁术与这老道的争斗。
一指轻弹。
弹中了老道的来剑,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老道惊悚而退,身形控制不住直接摔向孟兆壬那一席。
“叮叮当当”
满座的酒菜就此洒落一地,这几个同道弟子骇然急闪间,那老道双脚一顿,以令江河截流的气势再度冲击向袁术!
袁术慵懒叹了一口,慢慢的站立起来,抬头张望向这满庭院的修士,遥遥对着谢绝情致歉道:“绝情,不是我不给面子,而是被人欺到眼前了,我只能还手”
说话间,拂袖冷哼一声,单掌向前,迎上了老道。
“蓬!”
非常沉闷的一记声响。
俩人拳掌相抵的那一刻,众人一位会是天崩地裂的景象,不过随即而来的竟然是
一片散乱飘舞出来的鲜花!
齐齐诧异震惊间,渺无人踪,袁术这一人早已消失在了众人眼里。
第678章 顺者昌,逆者亡!()
夜色冷,秋风萧。
碧洗星空,皎皎明月之上,流光电闪,一个娇小的身形直线坠落。
众人皆哑然,扭头望向此间唯一知道袁术底细的谢绝情之时,那身影在漆黑的夜空中扭身一折,就像一支箭射落在地面上。
老道脸色骤变,阴晴不定,忽而跪地在地,垂头惶恐禀报道:“殿下,在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这是一位神情冷清的女子,宫装打扮,一席拖曳着地的白裙,她的眸子明亮而又纯清,好似能够看清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谢绝情倏然起身,急步离席走将出来,距离这婉约女子五步之时,他停顿下来深深一礼,而后问道:“不知尊驾”
款款移步,行走在这满是修士的庭院里,火光照耀之下,这女子淡淡道:“方才离去之人与你什么关系?”
不答而问,仿似这面前的凌云城主是她的属下,而非是初次相见的一个陌生人。
李若儒、孟儒风、朱时任几人惊疑不定,此人从出现到落地一气呵成,不带半丝烟火,看她站落的地面,片尘不惊,那踩踏过的青草随风摇曳,一切如常,好似她不曾落在那处。
不敢有所隐瞒,谢绝情稍一斟酌,便开口道:“三年前我与此人有过照面,于后每年此时节这人便会现身,尊驾若是想要问我是否知道他的落脚之处”
谢绝情摇头道:“我真不知晓。”
谢绝情谦卑近乎奴仆下人,这等场面落在在场的众人眼里,不由的皆不忿起来,暗忖念道着这人究竟是何人的时候,齐齐扭头望向各自本门中的长辈。
近两年来,谢绝情名传一方,所言所行颇为一派宗师风范,而他这等人竟也不敢冒犯此人,可见这宫装女子的来历非同小可。
暗中示意诸弟子不可轻举妄动,李若儒、孟儒风、朱时任几人相视而望,隐隐觉得此事不会简单。
停了下来,侧脸以对,这女人舒然一笑,轻轻点头道:“我量你不敢相欺,谢绝情,若让我知道你话语中有半点不实,这凌云城”
众人原以为此女撂下狠话之后,必有惩戒,未料就彷如她来时,电光流窜间,身形蓦地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面面相觑,众人想不通的时候,那邋遢道人慢慢站立起来,他缓缓走向谢绝情,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面色肃穆向谢绝情道:“主上既已确定那人来过此处,谢城主,你就已脱不了干系了。”
谢绝情回首过来,眸子中一片阴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道人又非是那女子,他的本领虽然还算可以,但若有什么其他心思,谢绝情觉得自己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奴颜卑膝。
道人呵呵笑着,环顾当庭众多人士道:“谢城主,我给你两个选择。”
谢绝情冷笑,望向李若儒等人,在他们的眼中见到了同样的不悦。
这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凌云城,虽然底蕴不足,但与其他几家正道宗门已经基本确定为互为援助,共同进退的盟友关系,这牛鼻子难道看不出来,还是恃仗着那女子,想要为所欲为?
“其一,并入我主门下,这凌云城对外还是你谢城主做主,但须听命我主行事。”
“其二,”
谢绝情怒形于面,正待开口说话之时,李若儒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这庭院中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谢绝情暗中感激,知其意,便没有着急开口。
李若儒大笑不止,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而随着他的笑声起,其他的人也逐渐的笑了起来,看向这老道的目光变得锐利。
老道默默等待着,他不言不语,望向这满庭院修士的目光同样变得冷冽。
孟儒风罢手,朗声问着道:“你主人的法力高强,我等皆不能比肩,然若是就此以为我等会看着你狐假虎威,要挟谢城主投顺归附到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主人麾下,呵呵”
老道面无表情的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主人有天命在身,尔等就算勉强顽抗,亦不过是一点尘埃,完全不足道。”
稍停了一会,这老道转向谢绝情劝道:“垂死挣扎,何必又何苦来哉?”
明白事理的听得老道这一句话,心底俱惊讶。
那朱时任忍不住追问道:“你这老道话里有话,你的意思”
裂嘴一笑,邋遢老道点点头,认真向他讲道:“不错,今日贫道过来目的有俩,一个没有达成,主人定然会责罚,这另外一桩,我若是再办错差事”
“会怎样?”谢绝情问道。
老道轻轻摇头,平静说道:“不会怎么样,不过我就会消失不见”
说着话,老道伸出手来,像是擦拭着桌子,一抹留在上面的污渍,接着道:“就像这样,不留任何一点痕迹,不留任何一点念想”
老道说的是他自己,可他嘲讽的眼神却落在当面的谢绝情,李若儒几个人的身上,好像他擦拭抹去的是这几个人。
“大胆!”
已经站立到孟儒风身后的孟兆壬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喝起来,拔剑指向老道怒吼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你只不过是一条老狗!”
“你只不过是一个听人驱使的老鬼!”
老道仰天哈哈长笑,等他低下头之时,望向谢绝情问道:“看来,你是准备选择走这第二条路了。”
这第二条路是什么道,谢绝情还没有去问,便见随着面前老道的一声长笑,从黑暗的外面扑进来好些人,他们中一些是之前在这里蹭吃蹭喝的闲散修士,还有一些则是身穿统一服饰劲装汉子。
他们身手矫健,各个都能驭风而击,绝非是平常角色。
谢绝情心往下沉,向着这老道怒喝道:“你!”
一手负在背后,一手向前一挥,老道淡淡说了一句动手,这交替进击攻过来的黑衣人以及那些修士就满脸狞笑的开始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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