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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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东流-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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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两人在视察自家前线的时候进船射风出了事故意外漂到敌方去了。
高澄传,赵贵传都是一笔带过,没细说。
资治通鉴的说法似乎是整合了一下使逻辑看起来顺溜一点,或者是为了让绍宗看起来不那么坑队友:
山鹿忠武公刘丰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颓,岳悉众分休迭进。王思政身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太师泰遣大将军赵贵督东南诸州兵救之,自长社以北, 皆为陂泽,兵至穰,不得前。东魏使善射者乘大舰临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临堰视之,见东北尘起,同入舰坐避之。俄而暴风至,远近晦冥,缆断,飘船径向城;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赴水溺死,丰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射杀之。
 
当时的水势,似乎没有特别量化的记载,但城中“泉涌〃“悬锅而炊”,很可能地势较高处都已经被淹;而城外“鱼鳖皆游”,所谓“天高皇帝远,水深王八多”(好吧这句胡说…),来救援王思政的赵贵军队竟为“陂泽”而阻,大概水势还是比较大的。周书中明确写到“楼船”,司马公也提到“大舰”,都是有女墙的大型战船,吃水既深,可见汛情。刘丰传写的比较含糊,而绍宗传中乃入舰同坐和通鉴中同入舰坐避之中的舰,更可能指的是那种没甲板的快速小型战船。几家相互印证,可以肯定的是,东魏两位主将是因为水攻长社后乘船误近敌墙而意外陨命;可以推测的是水势很大,可行较大型的战船,当然,作为守城方周书中会更乐于强调水大的客观条件和敌方的嚣张形象,而北齐书的写法则倾向绍宗一行所乘的只是小船,也因而才会被风轻易吹跑。
好吧,其实我比较相信北齐书的说法,但出于和周书一样的心态,这里主要还是参照周书说法。至于“舰〃,就派给了闵小哥。




第56章 枯鱼过河泣
闵彧也不曾料想,那日方还与赵慎当面讲话,才隔几日,便又见着。只不过那时是城头城下相对,此时他已是阶下之囚。他落水被俘,此刻周身湿透,秋风过处寒意便抵挡不住。身后押送他的士卒一路推搡,口中也不住叱骂。待到了赵慎面前,双腿已冰凉而几无知觉。低头却见尉迟中的尸身横躺在地,身上血迹倒也不见,可周身似已被冲泡的有些微肿胀,更显出面目狰狞扭曲,一双眼睛大睁翻着灰浑眼白。
今日尉迟远的船只为风刮到城边,原本总逃不了被擒被杀的下场。若真是主将遭难,西燕军的占优局面或许便得翻转。可而今,守军虽射杀了一个尉迟中,却因着闵彧搅局而教尉迟远虎口脱险,从箭锋下溜去。众人此时见得闵彧,皆不由恨得牙紧。
闵彧见尉迟中尸身就在眼前,再看周遭众人的神色,已知凶多吉少。身后东燕军士卒高声道:“敌将带到!”
赵慎背向而立,半晌方转了身。闵彧见他面色阴沉,身侧拳头几度松紧,猜度赵慎应是也得了禀告,此刻必恨透了自己,只不知要被如何发落。他心中说没有忐忑,却是假的,可更庆幸此刻在此为人鱼肉的不是尉迟远。时至而今,他也未觉多少畏惧,只是湿衣沾身,冷风透骨,任咬碎满口贝齿,两排齿列依然禁不住格格打颤。他见赵慎眸中光亮似剑芒生寒,直要洞穿他双目;又见赵慎手掌握着剑柄,直挣得手背上淡青血脉隆起,心道:“他哪怕一时拔剑斩了我,我这死换主将的活,倒也算值。”
他这般想着,不由在冷风里竭力挺直腰背,强绷着周身肌肉,抬眼跟赵慎相对,倒是一派坦然。半晌听赵慎冷笑道:“闵将军倒是不忘做这从容气度。”继而冷冷道:“给他干衣热汤,好生押将起来。”

尉迟远帐中,医官卫士们已是乱作一团。
方才得报城下大船投错了路途,裴禹一惊匪浅。只不过而其后两船相错,尉迟远逃脱,亦都是电光火石间的事,他布置下的接应尚未出动,那大船已飘飘摇摇回转而来。裴禹初觉是虚惊一场,可随即又得知闵彧被俘的消息。尉迟远遇险时,他脑中是如辐辏飞转筹谋对策,而此时听了这事,却眼前脑中皆瞬时一片白亮,直愣的一个恍惚。
李骥见裴禹身躯似是一震,只是片刻,已又听他开口道:“众人不得随意走动。加一队卫士守卫主将寝帐,令营中医官速来。”
尉迟远初被护送回帐中,只紧咬着牙关如石雕木塑一般;可才有医官上去相看,他却忽如疯癫了一般,大喝一声,一掌推了那医官去。此时,尉迟远披发顿足,医官们都进不得前。卫士们在他左右,却也不敢上前挟制。众人围着他乱转,那医官半天才从地上爬起,顾不得颧上蹭花的一块淤青,只急得擦着额上大汗,连连咳声道:“这必是痰迷心窍,道生昏乱,这样若不及救治,真误了事怎生担待?”
边上的医官倒还想得明白,拉了个卫士过来低声道:“这情形你我都是压排不住的,还是快去请监军来罢!”
尉迟远一径嘶声大喝道:“传令全军,只要见得城中人,一概格杀!若见赵慎,必将他剜心掏肺碎尸万段!我要拿这洛城偿阿中的命!”说罢指着其中一人叫道,“你没听见我的令么?为何不去传?”他见一众卫士看他的眼光似含畏惧,却是谁也不动,暴怒更似控制不住,“我正告你们,今后我军中便不受洛城中的降!你们谁敢饶他们活着,便是反叛!”
他这样叫嚷,全无半分平日持重之态,众人如见了魔障,昏头涨脑间也不知他都吼些什么;虽怕他昏乱中自伤,可更怕可若强行上前,被他误伤了自己。医官在卫士身后连连道:“怎么好,怎么好!”
帐中正一片混乱,好像水如沸油,噼啪迸溅着无可收拾,却忽听一声断喝。那声气似带着不可违拗的威严,帐中一时竟骤然鸦雀无声。众人心中砰砰直跳,待回头看去,只见裴禹立在帐门前,拧眉怒目,眼梢唇纹边尽是煞气。

裴禹脚步不动,厉声道:“谁是今日当值的医官?”
那医官青紫着半边面孔忙过来道:“在……”
裴禹道:“推出去斩!”
只听噗通一声,那医官已瘫在地上。半晌,方抖索着道:“我,我……”
裴禹冷冷道:“你还觉得冤屈?需用你时,你却如此渎职,留你作甚?”
众人面面相觑,要这样说来,在场的只怕谁也脱不了干系。有胆大的抢步过来拜下道:“我等无能,可是事出突然,请监军宽宥!”
裴禹并不看他,却看向尉迟远,目视片刻,目光转开半尺,只望着半空道:“若遇突发状况便失态至此,与乌合之众有何异?难道你们便指望着靠这样的面貌去夺洛城?”
众人这才隐隐觉出他这番话其实是说与谁听,于是便也都识趣低头不语。半晌,那医官惊骇中的粗重喘息之中听尉迟远道:“这医官也有难处,监军且恕他一次。”
这是已复了平日声调,裴禹闻声略略点头,淡淡道:“既然将军如此说,”转向那医官道,“你便好生诊治罢。”一时,卫士扶着尉迟远至榻上,众医官也各至其位,裴禹冷眼看了片刻,便转身出了帐去。

他见李骥候在外间,忽而笑道:“倒幸亏如你所言不曾早走一步。”
李骥见他这笑中冷气森森,忙低了头道:“不敢。”
裴禹径自走出几步,又转首道:“营中候命的军兵,令他们仍按既定的吩咐,在水中架设浮桥。”
李骥颇出意料,方才裴禹这令,先是为了营救接应尉迟远,此刻仍要派人前往,却不知为何。于是问道:“尉迟将军既已回来了……”
裴禹道:“他回来不回来,城总是要攻的。”又道,“他那城墙虽然塌了,阵前却还有做土山讨嫌。今日若不是土山上施压,那船也未必就行岔了路。”停顿一时,忽然叹道,“也真是鬼使神差。”
李骥察言观色,猜度着他大约是为着闵彧叹息,可一回思到更觉不解,不由问:“可先生如此,逼得城中急了,那闵将军……”
裴禹瞬目看他,道:“我正是为了这个。”又道,“我得了土山,手上握着他城中士卒性命时,一命换一命,还可换得闵彧回来;而今我一动不动,却能拿什么与赵慎交涉。”
李骥踟蹰道:“只是说起交涉,我听尉迟将军方才的话……他那虽是因着惊骇失态,可那话中的意思,怕是真的。他已恨城中人入骨,又怎能……”
裴禹冷笑道:“你这话倒也不假,愈是惊骇失态,吐露的愈是真实念想。可是难道他只想着为他兄弟寻人殉葬,却不想他自己的命是靠谁拼死救下的么?”
李骥听裴禹如此说,只得道:“是。”方欲去唤卫士传令,却听裴禹又叫住他,道:“你一时在我在我帐中。我要修书,你亲自送回西京呈给太师。”
李骥一愣,脱口问道:“太师?”
西京目下的状况,他们远隔重山哪能知晓。贸然便说要送信,这实在有些蹊跷。李骥脑中瞬间几个思量,心知这必是极紧要的事了。
裴禹道:“太师病重,身旁是什么情形,我也没底数。也因如此才要你去,你见机行事,总把信带到便是。”又道,“我要向太师请一道令。”说罢唤李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李骥闻言,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才道:“先生怎又动了这个心思?”
裴禹淡淡道:“我从前不如此,并非是无此意,只是觉得没可能而不愿枉费气力;可如今倒是眼见有这机会。凡事都需对症入药,闵彧的话说的不错,赵慎既然不是铁打,便也有软肋。”

军中将官一死一俘,主将大受惊吓,西燕军中士气亦有些低落;却不料次日晨起,尉迟远竟要聚将升帐,这倒是略出众人意料。
帐前尉迟远盔甲齐整,神色竟似比往日还显出些威严。诸将本还担忧他惊忡之下难以理事,此刻心中可都松了口气。只是在瞥见尉迟远近旁平时尉迟中的位子如今空着时,不由都暗暗叹息。
几日过去,决堤的洪水势头已渐渐减了。河水四散漫溢,洛城周遭数里皆深深浅浅的浸在水中。先有将官来报了搭设浮桥的进度,说是已搭起大半,只受阻于土山前。
尉迟远听了,只道:“那土山上不过两百人,如何便被他们阻住?”
将官道:“他们虽是人少,可临高临下,原本就夺了我们当日备在山下的箭矢装备,城内又每日从水中漂放竹筐予他们补给。他们又把土山上剩下的木架削减了扎成木排挡在水里,上面还困着刀枪箭头,原本搭好的浮桥也都叫这飘来荡去的给撞散了。”
尉迟远道:“这也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伎俩,我舍出十倍于他的人数,还就得不了一座土山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且不说洛城守军一向好使机巧战法不好对付,只说尉迟远如今这话,实在一反常态。他从前总最算计战损,莫说十倍的兵力,就是三倍也舍不得;否则从前如何攻城一遇顽抗便要退下避敌军锋芒。而进如此决绝,大约真是为着尉迟中一死而被激怒,誓与城内不共戴天了。
众人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主将肯下决心一鼓作气,这煎熬的围城战便也该到头了;惧的是洛城守军绝境之中,不知如何鱼死网破,看眼着必又是恶仗。
诸将正各怀心事,却听裴禹道:“浮桥若是搭不成,泅水可近得了土山么?”
那将官略愣了一愣,迟疑道:“这……我倒从没想过。只是泅水,若被发觉了……”
裴禹止了他道:“你都还不曾试过,便操心这许多?”又道,“你今日便遣几个精熟水性的士卒,叫他们探一探,泅水可能行得通。”
那将官只得道:“是。那我便入夜后遣他们去。”
裴禹点头道:“这战法上的事总没一定之规,他既有些奇巧手段,你只想对策应付破解便了。”

待到众人散去,裴禹亦起身欲走,尉迟远在一旁道:“监军且留一留,我有话说。”
裴禹闻言驻步,转了身淡淡道:“将军请讲罢。”
裴禹立着不动,尉迟远要看他尚得微微仰头,这样姿势下只觉似受了无端的压制,不由道:“监军请坐下再谈。”他此时心中万千滋味,便是些微小事也觉挂心,裴禹倒未觉有什么,听他这话,便也过来,待坐定了问道:“将军是何事?”
尉迟远道:“这洛城下,是只有一战,绝无什么商量回转的事了。”
这话出来,裴禹眉梢微微一动,继而淡淡笑道:“这话是怎么说?”
招降赵慎,这是他前日与李骥在帐中谈到的一节,也是他欲呈给尉迟否极信中所讲之事;可当时不过是隐隐几句,此时尉迟远为何忽提这个;他自西京来时,并不曾带什么人,跟前的心腹也只一个李骥;若尉迟远这话是故意说来,裴禹不由疑心可是他近旁的卫士中有人替尉迟远日日窥视他言行。他虽自诩无事不能示人,可李骥暗自动身回西京的事,却是不愿被人知晓。
裴禹心中思量,面上不动声色,听尉迟远忽而恨恨道:“倒是不瞒监军,我先前心中是动过心思,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可今日,我是不令赵慎抵命便誓不罢休。”继而神色愈现激动,道,“我为长兄,家中姊妹虽多,却只阿中一个兄弟;监军或觉他莽撞,可于我他是至亲手足,却这样惨死在赵氏小儿手里……”他言语之词,忽而噎住难言。半晌复道,“监军昨日点醒我,我而今必要为我那枉死的兄弟报仇!”
裴禹见他一径咬牙捶案,察言观色已明白,这是尉迟远为解胸中块垒向他倾吐。想来这一军主将,无法对部将吐这些苦水,也只能对他讲一讲。他既知方才担忧是多虑了,便也任尉迟远发泄而不反驳,待尉迟远平复了些方道:“总攻前将军能有这样的决心,当然是最好不过。”

入夜,裴禹犹在帐内踱步。李骥已携书而去,此间他跟前也没人侍候,夜半风吹入帐,几卷纸笺散落在地;裴禹看了一眼,也未理会,只缓缓转了身,又向一边踱去。
他这样默思也不知多久,只见灯芯亦燃的只剩半截,忽而帐门外有卫士报道:“夜探土山得归,来报监军。”
裴禹不由一振衣袍袖口,扬声道:“进来。”
白日里营中与他应答的那将官带了个小校进来,那小校进帐拜在一旁。裴禹见状,不由笑道:“可是不枉我等这半夜?”
那将官道:“按监军的吩咐,我夜来遣了几拨人暗暗泅水向土山下打探;这一个寻出条路径,既不引敌军注意,又可避过那些木排障碍。我带了他来,详尽与监军说说。”
那小校从怀中捧出一抔湿淋淋物什,细看原来是和着泥沙的草茎。小校道:“我潜到土山边,想着需留些什么作确是到了那处的见证,便拔了山脚几颗野草。”
裴禹见他双手捧着这东西奉上,亦不由点头,道:“你做的甚好。那你便将这状况详尽说来,”又向那将官道,“过后你便于军中择选出一百个识水性的士卒。到明日,你在带回来的,便该不只是这一抔草叶了。”




第57章 水深桥梁绝
城上听得土山方向厮杀声起时,夜早已深沉。城墙倒塌之后,赵慎不得不重做部署,将北面与东面两向的士卒抽调部分,补给西城防务。因着是地道塌陷才致城墙地基不稳,这城墙的坍塌是每隔一段而有一处,比之前线的毁损,其实尚可有补救的余地。士卒们加紧在砖石损坏严重处加设工事,又捡拾散落在水中的木料残件,和着脚底捞起的淤泥拍实在残垣边上用以加固。又把木栅埋在向外的水下,一时即便敌军攻到眼前,也不那么便宜进城。
众人这几日间几都无暇合眼,有士卒扶着长槊便睡过去,栽倒在水底都不自知;待被人发觉时,竟已经溺毙。直到这日,抢修的工事终于大抵齐备,赵慎也传令士卒分作两半,都必得有半夜去休整。众人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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