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比起面前的少女,还是稍稍慢了一些,但对于莫非来说,这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
而对面,看着少年咬牙切齿的模样和飞速袭来的身影,周晓烟高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
这只温顺胆怯的小白兔,怎么突然长出獠牙,学会咬人了?
然而,不管是小白兔也好,大灰狼也罢,此时要面对的,是周晓烟,那个还从来没有败过的周晓烟。
少女微微撤步,轻柔地在地面上画了个半圆,然后,像西方的斗牛士一样,优雅地侧过了身体。
而那只没有招式,只会蛮冲的小公牛莫非,自然则是扑了个空。
就在两人交错的瞬间,周晓烟抬起了芊芊玉手,仿佛教训熊孩子一般,“啪”的一声,清脆地拍在了男孩的后背上。
一个丢人的狗吃屎姿势,莫非被这一巴掌拍得“五体投地”,舔着泥土,又往前窜了两三米,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还是不服气不甘心,此刻的他,已经真的有些恼羞成怒了。于是手臂用力一撑,身体弹起站立,吐了口带着泥土的口水,小腿一绷,便准备义无反顾地再试一次。
“够了。吃土还吃上瘾了?”
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非转头看去,穿着麻布阔衣,身躯高大的白眉白须老人,正步伐矫健,走出小楼门口。
前一刻还义愤填膺,这一刻,已然瞬间石化。因为,聪慧如他,已经猜出了老人的身份。
“不是说性子很软吗?这小暴脾气,哪里软了?”老人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莫非身前,二话不说,上手便摸。
一股带着暖流的巨大力道传来,莫非感觉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又酥又痒,仿佛有微弱电流在身体内游走,说不出难受还是舒服。
而老人的黑色眸子,则是直直俯视着他,像是一道巨大深渊,被遮掩在云雾之下,令人望而生畏。
一个老不正经,对着一个小正太上下其手,此时的画面,看上去有些猥琐。可尽管如此,莫非却还是鼻口观心,一动也不敢动。
“嗯,底子还算不错……”老人喃喃自语,然后像是做出了决定,丢下了一句话后,便径直背着手走回了木楼:
“你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对了,先把中午的碗给洗了。”
……
一座山来了,一座山又走了。
莫非彻底蒙了。
“联邦之父”,“周家老祖”,“军圣”……周大武,摸遍了他的全身,然后交代他去……洗碗。
什么情况?
困惑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对面,那个刚刚暴打了自己一顿的绝美少女。
周晓烟挑逗地勾了勾指头,鄙夷问道:“还打吗?”
莫非已经清醒过来,哪里还有打架的心思,挠了挠头诺诺道:“打不过,不打了。刚刚……什么情况?”
周晓烟走向廊檐下的茶几旁,拖出竹椅坐下,翘起了那对大长腿,才悠哉说道:“不是怕沈家找你麻烦吗?这两个月就住这吧。这里大概是全联邦,哦,不,全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莫非苦笑起来,说道:“这……规格也太高了吧?消受不起啊。”
周晓烟也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看起来准没什么好事:“你以为把你当少爷养着呢?这两个月,所有做饭打扫喂鸡喂鸭等等杂活,都归你了。现在,去把行李放下,把碗刷了,然后,给姐姐泡壶茶来。”
……
……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还是那个快要成神的老家伙的地盘,加上莫非顶多算只小猫咪,所以……
他在心中迅速盘算了利害得失之后,一溜小跑,来到二楼放下行李,然后……开始刷碗。
因为从小就做惯家务,这些小事对他自然没什么难度。麻利地清理完厨房,又把客厅打扫了一遍,莫非从随身带来的行囊里掏出咖啡豆和冲泡器具,冲了壶咖啡,给门外乘凉的周晓烟端了过去。
“晓烟姐,别老喝茶了,尝尝我冲的耶加雪菲。”莫非带着笑容,有些讨好地说道。
周晓烟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就尝了一口。入口的瞬间,她精致的面庞不自觉露出惊讶赞赏之意,却很快掩饰过去,然后淡淡说道:“还行。自己能手冲出来这味道,算是不错了。”
莫非嘿嘿一笑,话唠起来:“那是。出一杯好的咖啡,可不简单。从豆子的研磨,到水温的控制,再到手法轻重,每一个环节都要准确才行。这款耶加雪啡比较柔和,适合女孩子。还有……”
看到周晓烟不耐烦皱了皱眉,他才停了下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你学过古技法?之前的冲刺,速度可不是普通人的速度。”周晓烟似乎想起了什么,换了个话题,问道。
莫非一脸茫然:“没有啊。”
“没有个屁。”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午睡醒来的老爷子,走到茶几前坐下,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呸!一百多岁了,还是喝不惯这玩意,比尿还难喝。”老头一口吐了出来,连连摇头。
莫非眼疾手快,赶紧倒了杯清茶,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茶杯,却似乎并不怎么领情,仍是瞪着眼说道:“老夫让烟丫头试你,就是要看看你的功底。已经试出来了,你小兔崽子还装什么糊涂?”
莫非心头一紧,难道说他每晚必练的,那套广播体操一样的功法,已经瞬间被眼前的老头识破了?
周家老太爷轻轻抿了口茶,然后看着周晓烟说道:“这小子练的东西,其实跟老夫传授给你的,同属一套功法,只不过一攻一守而已。你性子急,又好斗,所以当年先教了你攻法。”
老人语气平和,波澜不惊,而莫非和周晓烟听了,心中却像是平地起了惊雷。
语不惊人死不休,老人接下来的话,则是让两个少男少女,惊诧莫名之外,无端端面红耳赤起来。
“这可巧了。正好,你俩双修吧,老夫倒是省事了。”
第二十九章 跑山()
小溪潺潺流淌,微风拂过青菜绿油油的叶子,鸡鸭鹅聒噪着四处溜达,一副祥和而美好的田园风光。
而在这幅美好画面中,木楼外的廊檐下,两个年轻人,面红耳赤地张大了嘴巴。
周晓烟一直以为,自己所修习的古技法,是祖爷爷自创的秘技,周家的不传之宝,至今为止,也只传授过给自己和已经去世的哥哥而已。
而莫非则一直以为,自己每晚必练的广播体操,是那个神秘兮兮的男人留下的东西,跟手表里的墨迪丝一样,都该是没人知晓的秘密才对。
所以,可想而知,当他们知道自己所修习的只不过是半套功法,而另外半套对方已经练成时,有多么震惊和迷惑了。
再加上不正经的老头,一句漫不经心的“双/修”,场间气氛顿时尴尬怪异起来。
“脸红什么?老夫说的‘双/修’,只不过是让你们教教对方而已,你们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呢?”像是嫌两人还不够羞窘,老头继续打趣,脸上露出孩童般的顽皮。
周晓烟听了,一双木屐跺在地板上,又羞又怒道:“祖爷爷……说什么呢?为老不尊。”
而莫非则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周……爷爷,您认识我父亲吗?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还没待老人回答,周晓烟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叫祖爷爷,你叫爷爷,占谁便宜呢?”
周大武仰天哈哈一笑,说道:“你随烟丫头,叫老祖吧。你那混账父亲,一向行踪不定,说走就走,老夫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
莫非又问道:“那套功法,是父亲跟老祖您学的?”
周大武摆了摆手道:“小小年纪,老纠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做什么?把心思放在眼前才是正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吗?”
莫非挠了挠头,老实回答道:“避祸?”
老头一愣,问道:“避祸?避什么祸?”
老人隐居几十年,很久之前就不问世事了,周晓烟可不想让莫非和沈子君那些小破事惹老人家不快,于是急忙说道:“没什么,小孩子打打闹闹,不值得您费心。祖爷爷,您接着说。”
周大武不以为意,没有追问,继续说道:“之所以把你送来这,是因为你资质不错,老夫跟你那混账父亲又有些旧情,所以呢,抽空操练操练你。至于以后,成龙成虫,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事情似乎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大条了。
莫非本来以为周家替他找了个地方避避风头,顺便打打杂照顾一下老人的起居而已,可看现在这架势,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被“军圣”周大武指点操练,恐怕是全联邦上下所有武者和军人,梦寐以求,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面对看上去千载难逢的机遇,莫非却在第一时间生出了俱意……“军圣”大人的操练,那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吗?
于是,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纯真笑容,诚意十足地说道:“承蒙老祖厚爱,可莫非根基浅薄,资质又愚钝,实在不忍浪费老祖宝贵时间……”
“啪”的一声轻响,莫非话还没说完,便感觉有人扇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奇怪的是,以他的敏锐感官,竟然没看见是谁出的手,仿佛凭空冒出了一个巴掌,又随即凭空消失了一般。
周大武笑着骂了起来:“兔崽子,你根基资质如何,老夫会不清楚?想走?可以,只要在烟丫头手里过上十招,随时都可以走,没人拦你。”
吃了一巴掌的莫非,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周大武也不再理他,而是一边喝着茶,一边跟周晓烟聊起了家常。
过了好一会,老人才抬眼看了看天。而此时,正是烈阳当头,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面上露出满意笑容,周大武说道:“时辰差不多了。烟丫头,带这小子去跑山。头一回,就先跑两趟吧。”
莫非自然不知道“跑山”是什么,可看着周晓烟扬起嘴角,脸上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他便在心中确信……这回怕是要惨了。
……
……
莫非的身体倒不能算弱,由于良好的生活习惯和那套拳法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要健康茁壮,只是外表看上去瘦弱了些而已。
所以,此时的他,跟随周晓烟沿着石板小径从半山腰登上山顶,本不该如此吃力狼狈,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辛苦才对。
事实上,这大热天里,只比他大了三岁的周晓烟,健步如飞,气息匀缓,登上山顶后,连一丝汗水也没看到。
“这还没开始就不行了?”看着身边几乎摊倒的莫非,周晓烟嘲笑道。
“你试试穿上二十公斤不透气的衣服试试?”莫非一边艰难将头罩摘下,一边像条狗一样,伸着舌头,大口喘息起来。
此时他全身被包裹在一套特制的黑色防护服之中,不但吸热不透气,还沉重无比,难怪生不如此。
周晓烟斜眼看他,淡淡说道:“我六年前就试过了。”
六年前?十三岁的小姑娘,穿着这套鬼东西,爬山下山,还能好好活到现在?我tm才不信呢。
莫非在心中腹诽着,却没有说出口。周家作为联邦唯一一个以武传家的世家大族,有些奇怪变态的训练方法,倒也并不让人惊讶。
一阵微风吹过,让他稍稍好受了些,这才直起身子,看向顶峰下的景色。
不看还好,这一看,让他肝胆欲裂,差一点就落荒而逃。
周园所在的荒山,高度其实并不是很高,但坡度却异常险峻。他们上来的那一片墓地,因为经过人工斧凿修整,已经比原始状态平缓了许多,所以拾级而上,倒也并不如何艰辛。
而莫非此时所看到的,是这座山,几百年来,未受人力影响的另一面。
小山的坡体,以近乎九十度的垂直角度,延伸下去。也许是因为常年无人砍伐,山体上密密麻麻覆盖着灌木丛和一片针叶林。虽然并不粗壮,可那些针叶木,却像是整齐排列的士兵,树干与树干之间,间距极小,想要顺利通过,大概只能侧身而行。明明是阳光普照的夏日午后,可那片林中,却阴暗无光,几乎目不能视。偶尔有冷光反射出来,那是地面上棱角锋利,如同陷阱一般的嶙峋山石。
“该不会……是?”莫非指着这片山坡,已经开始有些结巴。
周晓烟像是在辛苦憋着笑,故作冷淡地点了点头,说道:“下去,上来。两次。你身上装有记录仪,别想着偷懒。”
“我不干。”莫非瞬间炸毛了,一边费力脱着身上笨重防护服,一边喊道:“联邦宪章规定,每个公民都是自由的,你们凭什么强迫我?”
周晓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手上拿着之前上山时路边捡来的木棍,随意敲击了几下地面,然后说道:
“最好,先弄清楚你现在在哪。”
莫非楞了楞神,随即醒悟过来,可还是挣扎着喊道:“周园又如何,不还是联邦的领土?”
周晓烟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嘲讽他的愚蠢,说道:“错。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算是联邦总统,也无权干涉。在这里,祖爷爷的话,就是法律。”
“而不幸的是……”周晓烟一边得意笑着,一边向莫非靠近了几步,“对于你,老爷子刚把他的执法权,转交给了我。”
“你想干吗?”莫非生出不好预感,赶紧抱胸后退。可身上才脱了一半的笨重防护服,却让他举步维艰。
“穿上。”周晓烟脸色突变,瞬间恢复了平时在外面那副冰冷面容,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
“我不……”
可莫非话还未说完,周晓烟手中那根木棍,便劈头盖脸,落了下来。
本来就速度极快,加上莫非此时行动不便,哪里还有躲闪的机会?
一棍重似一棍,小魔女的体罚,毫不留情,雨点一样落在他的上半身。
尼玛,怎么比中学时的更年期女教导主任下手还狠?
莫非一边心中咒骂,一边为了保护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将防护服穿了起来,连头罩也赶紧带了上去。
“你说你这不是贱骨头吗?非要挨顿打才学乖。”周晓烟面色冷漠地嘲讽道,俨然一副手执皮鞭的女王大人模样。
性情一向温和的莫非,第一次在心中恶毒诅咒,诅咒的对象,还是个姿色绝美的少女:
“好你个周晓烟,以后小爷如果逮着机会,一定把你脱光光,然后……狠狠打屁屁。”
周晓烟当然不知道少年此时的龌龊想法,拎着他来到了崖边,最后交代道:“记住,就算崴了脚断了腰折了胳膊,都不会有人救你。下面,跟你以后要面对的世界是一样的,别总指望着有人做你的救星。”
说完这句话,周晓烟抬起修长右腿,一脚揣在了莫非的屁股上,然后看着他,像一只狗熊一样,滑稽地滚落下去。
做完这一切,周晓烟不再理会嚎叫的莫非,而是看向了来时的方向。在那里的半山腰,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她甩了甩肩上的金色长发,露出顽皮笑容,然后说道:
“哥,你说他是不是个废材?”
第三十章 赌约()
整整十年以来,莫非第一次在临睡之前,没有练那套拳法。
因为此刻的他,躺在廊檐下,像个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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