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打麻将!有人玩吗,人够吗?”奶奶激动地问道。
“三缺一啊,就差你啦!”
“好好好,我马上下楼来啊!”
这时候,范岛从厕所出来,陈超突然想到,打麻将的事情还没有问过范岛,惠惠可真是急性子。
“范岛,你玩不玩麻将?”陈超问。
“好啊,好久没玩了,够四个人吗?”
“够的,胖妞去叫奶奶了,就是我们的房东。”
“胖妞就是刚才那个女生?”
“对啊,胖妞,不过我偶尔会叫她惠惠,也在一中读书,和我们一个年级。”
陈超说完,后面就传来了惠惠假装咳嗽的声音,显然是不满意,陈超对范岛介绍说她是胖妞。她手里提着装麻将的袋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俨然是麻将牌神的架势。
“帅哥,你好,叫我惠惠就可以了。”惠惠说着,藐视了陈超一下,坐到了面对电视机的位置上。
“你好,我叫范岛。”范岛笑了笑,说道。
奶奶下楼了,见到范岛,问我:
“超儿,这是你班的同学啊?”
“对啊。”陈超说。
“不错不错,都是会读书的好孩子。”
陈超本来并不喜欢玩牌,但那晚见范岛玩得开心,他也感到了快乐。就在麻将玩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惠惠果真拿刚才问陈超的问题,问了范岛:
“范岛同学,你是什么星座的哟?”
“蛇夫座!”范岛一本正经地说道。
“蛇夫?没听说过呀!”惠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哈!”
“哈哈”
陈超和范岛都大声笑了起来。陈超想起,关于蛇夫座,范岛曾经和自己谈论过。
大家日常所说的十二星座,即黄道十二宫,是占星学描述太阳在天球上经过黄道的十二个区域。虽然蛇夫座也被黄道经过,属于天文学上的黄道星座,但不属占星学所使用的黄道十二宫之列。而范岛偏说,他是蛇夫座的。蛇夫座是唯一兼跨天球赤道、银道和黄道的星座。
惠惠知道自己被嘲弄了,没有善罢甘休,问道:
“那请问,蛇夫座的生日是在什么范围内?”
“从11月29日到12月17日。”范岛仍然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那不是射手座的吗?啊!”惠惠睁大着眼睛,一副快疯掉的样子。
奶奶见时间不早了,问陈超:
“陈超,你同学是住哪里哟?”
“我住在学校宿舍里。”范岛帮陈超回答了。
“那别回去了,在这里多玩一会,和陈超一起睡就好了。”奶奶说。
陈超感到惊喜,奶奶对范岛说了他想说但不敢说的话。他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想接奶奶的话,让范岛留下来,却又羞于说出口。陈超静默不说话,内心七上八下地等待范岛的反应。
而范岛好像也陷入了静默,等待陈超的回应。陈超无比担忧着,自己这样一声不吭,万一范岛客气地拒绝了留下,那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请求人家留下吗?就在陈超这样想的时候,范岛开口了,他说:
“好啊!“
范岛答应了!今晚,范岛将留下来和自己一起睡!陈超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麻将玩到十点半的时候,奶奶说想睡觉了。洗簌后,陈超便带着范岛上了楼。
范岛躺在陈超的床上,他们分别睡在了床的两头。但即使这样,陈超还是没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范岛睡得很安稳,而陈超却失眠了一夜。
之后,是一个寒冷的假期。而假期旋即结束,新学期的紧接着开始。
冬去春来,在新的学期里,班上发生了不少事情。首先是范岛和陈超不再是同桌。这对陈超来说,既让他觉得惋惜,又给他带来了轻松感。和暗恋的人每天黏在一起的苦楚,他真的深有体会。
其次,范岛和邵维陷入了冷战,这是陈超用雪亮的眼睛观察到的。值得提的,还有另一件事情,就是王军和周婷关系的破裂。这两件事接连发生,让陈超觉得十分可疑,似乎是范岛和邵维的冷战,引发了王军和周婷关系的破裂。
至于个中的缘由,他就不得而知了。
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儿发了新芽,花儿开了新苞,鸟儿筑了新窝,一切都获得了新的生命,就连眼前的这所中学校园也洋溢着一片新的气象。
这是建州第一中学。
瞧,在夕阳润色下的操场上,学生们尽情地运动着。男孩子们生龙活虎,要么在篮球场上跳跃着,要么在足球场上奔跑着。女孩子们动如脱兔,要么在兵乓球台前矫健地移动着,要么在羽毛球场上自如地伸展着。他们呼喊着、欢笑着,挥洒着汗水。他们的身体跟随着大自然,也在复苏着。为了让身体更亲密地接触到大自然的气息,他们都把外套脱下,扔在了一边。男孩子们恨不得把上衣脱得精光,让春风直接吹拂过体肤,加快汗水的蒸发。但一眼望去,也就只有几个身材健硕的男生袒着胸、露着乳,显得极其大方豪爽的样子。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陈超背着书包,漫步在跑道上,等待着放学铃声的敲响。经过篮球场的时候,陈超被场上秀色可餐的景象吸引了。于是,他索性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了起来。陈超目不转睛地看着篮球场上那些裸露的身体,出了神。他心里清楚,自己并非羡慕他们健硕的体魄。我只是喜欢看脱光了衣服的男生。
“喂,陈超,你在看什么呢?”
耳边传来一阵叫喊声,打破了他的沉思。陈超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漫步,范岛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边。
“没看什么。”陈超急忙把视线收回。
此时,范岛穿着一件短袖T恤,俨然进入了夏天的节奏。陈超见范岛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正沿着自己刚才的视线朝篮球场看去,于是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叫道:
“走了啦,范岛。”
继续漫步了一会,陈超伸了伸懒腰,做着高抬腿的动作,好像被眼前的新气象所感染,也想运动运动一番。他走到了单杆下面,准备做几个引体向上。
“一,二,三。。”
陈超吊在单杆上做引体向上的时候,范岛十分自觉地在下面帮着数了起来。陈超很淡定地做了二十个之后,就松了手。他可不想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的。
“陈超,快看快看!刚才你做引体向上的时候,那边大树下有个女生一直在盯着你看。”范岛说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陈超还是没有搭理他,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他打心里清楚,自己的外表对一些女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吸引力,但同时陈超也深有体会,自己很难向那些女生做出任何回应。
范岛见陈超无动于衷,只好坦白说道:
“好吧,其实我也不能确定那究竟是男生还是女生。”
陈超听了,下意识地笑道:
“不是吧,范岛,你连男生女生都分辨出来了?”
范岛激动地嚷道:“那你自己看看,你觉得那是男生还是女生?”
陈超于是朝着大树底下看去,确实有一个同学在那儿。至于是男生还是女生,他还真是一时分辨不清。只见那同学一脸的白净秀气,分明就是一个女生的样子。但认真观察,却又会发现,那同学其实是一身男生的穿着打扮!
陈超看着入了神,就像刚才看篮球场上裸露的上身一样。雌雄难辨,陈超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夕阳的光辉斜照在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庞上,陈超仿佛看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仿佛是朝向他的专属笑容。
陈超突然认定,那就是一个男生。
沉迷之际,又是范岛的一声质问破坏了气氛:
“怎么样啊,你也分辨不出来对吧?”
陈超回过神来,假装随意地说道:
“虽然显得雌雄难辨,但我敢肯定,她当然是女生啦,一眼就看出来了。”
陈超不是故意撒谎,他只是对自己在性别方面的判断力特别没有自信。要知道,他的潜意识里是多么希望那是一个男生。但就是因为如此,陈超反而宁愿相信自己错了,是自己想多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个女生而已。
放学后,陈超回到了校场巷。
陈超走进家门,惠惠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随口说了句“坐着吃饭,容易长胖”后,就径直上了楼。张翔房间的门没关,谢霆锋的歌声飘进了我的耳朵。
张翔的偶像是谢霆锋,他是这个学期才搬过来。
上个学期,侧卧原本住着的是一个高补生。高补生很瘦,爱耍酷,经常叼着一支烟,站在阳台上。高补生后来搬走了,导火索是奶奶责怪他把开水壶里喝的水拿来洗头。高补生告别奶奶的时候,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其实不是怪奶奶抠门,只是住不惯这样的小房子。奶奶也没有给他脸色看,反而笑脸相送,希望他好好读书,珍惜补考的机会,并祝福他考上理想的大学。
☆、第29章 林弦
高补生搬走后,侧卧空了出来。陈超就想找个熟悉的人住在旁边。于是,他想到了张翔。张翔是陈超小学六年的同班同学。张翔原本住在一中后门的一个卖烤鸭的人家。张翔曾经带陈超去过那里。
陈超刚走进那家门口,就闻到了咄咄逼人的烤鸭香气。然后沿着用铁块焊接而成的镂空楼梯走到二楼,张翔住的房间就在那里。但这个房间不是通常所说的二楼,而只是天台上的一间小阁楼。跟这个房子相比,陈超住的简直算得上是栋洋楼了。更让陈超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小阁楼的租金竟然比洋楼里的房间还贵。
因此,当小洋楼的侧卧空出来后,陈超立马找到了张翔。张翔听说了情况,立马答应,并且立马搬了过来。随同张翔的人一起搬过来的还有一叠的CD、一把吉他和一辆可调速自行车。
张翔喜欢把CD机接到音响上。此时,陈超站在张翔房间的门口。他听过这首歌,挺熟,但就是想不起歌名。于是陈超问了张翔。《天使》,张翔说。陈超索性走进张翔的房间,叫张翔将CD机按回头,重新播放了一次,然后他认真地聆听了起来。
我是多么希望遇见你,
或许我在等你解开所有秘密,
然后你浅浅笑着展示了神迹,
不再执意欢喜反倒让人欢喜。
陈超听着《天使》,不知不觉想起,操场上那个男生装扮的女生,就像天使一样雌雄难辨。天使看起来是男的还是女的?陈超本来想问张翔,但没有问出口。陈超肯定,张翔会回答是女的,和自己的答案相反。
几天后,一场年级演讲比赛在学校会堂举行。会堂被布置得像是要举行一次重大的学生运动。一条红色的横幅挂在演讲台正上方,横幅上面粘贴着几个白色的字——高一年级“我有一个梦想”演讲比赛。
引号里的六个字被刻意地放大,置于正中央。几个评委端坐于讲台的两侧,掌握着比赛选手的生杀大权。而台下八百多的观众都只是看客,他们能够参与到这场比赛的形式就只是闭着嘴巴聆听和鼓掌而已。
但班主任说了,每个人必须到场。所以,陈超在前往会堂前,特意去了一趟图书馆。
图书馆位于科学楼的一侧。这栋科学楼算是市一中最先进的一栋大楼了。里面有梯形大教室,有物理、化学和生物各科的实验室。图书馆有两层,第一层是阅览室,主要是杂志期刊和报纸。第二层是外借室,一排排的书架上陈列着各种类别的图书。陈超喜欢长篇小说和科幻书籍。
陈超借过一套《平凡的世界》,共三部。看第一部的时候,陈超哭了,他为那个时代艰苦的岁月感到悲伤,同时被那个时代人们的坚定信念所鼓舞和感动。看过第二部,陈超开始感到茫然,没有被故事打动。他只感受到,字里行间满满是对新时代的歌功颂德。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故事,与陈超心中的幻想没有任何干系。于是陈超没有再看第三部的欲望,他盯着第三部发着呆,不敢翻开第一页。仿佛不去结束它,心中的幻影就不会破灭。后来,陈超借了一些有关外星人的书籍。那些精致怪状的图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件,他看得认真仔细,仿佛果真相信了这一切都是事实。
现在,陈超来到了图书馆,他要借一本书,带到会堂去。陈超觉得,与其听别人讲一些没有意义的梦想,还不如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别人的锦瑟华年。于是,陈超在日本文学的架子上,发现了这本书,书名是《假面自白》,作者叫三岛由纪夫。这个作家陈超是有所了解的,但这次他完全是被书名吸引了,陈超喜欢这个书名。假面自白,他也需要一次自白,诉说自己的秘密,哪怕别人觉得虚假,无所谓。
“谁身上有什么病,谁就忍不住偏要说它。”书中的开头就有这样的一句话。陈超看了之后,极其不耐烦地坐到了最后面的几排座位上。他不觉得眼前的这个演讲有任何什么艺术性和功能性。真正的演讲应该说真话,陈超渴望说真话,渴望真正的演讲,但他找不到可以演讲的地方,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
台上的比赛选手意气风发地演说着自己的豪情壮志,评委们面露滑稽的笑容,手中的笔却能打出一本正经的分数。台下的八百多位看客们静坐于位子上,呆若木鸡。他们并没有进入假装受到鼓舞的状态之中,他们在等待自己班的选手上台,然后送上热烈的掌声。
陈超则沉浸在三岛由纪夫的自白当中。他被这个男人的犀利文字给惊吓得目瞪口呆。书中的“我”对男人身体的深度迷恋,震撼了有着相同人生阅历的我。陈超仍然记得,几次和同性的共榻而眠,让他彻夜难眠。虽然一夜失眠带来了极大的困倦,但陈超并不感到痛苦,他觉得那是一次非常美的经历。就像他此时在《假面自白》中所看到的,三岛由纪夫写下了那种美的感受。
正当陈超要进入那个美的世界时,一个呼喊声把他拉回了演讲比赛的现场。
“陈超,快看台上,还记得那个雌雄难辨吗?”是范岛,他此时坐在前面几排的位置。
“雌雄难辨?”陈超当然记得,他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了演讲台上,果真是那天的雌雄难辨,刚刚走上演讲台,正走近麦克风。台下的某个位置响起热烈的欢呼声。那雌雄难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那天陈超看到的一样,开始了演讲:
“大家好,我叫林弦,来自高一(3)班。”
雌雄难辨的声音让陈超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因为那分明是一个男生的声音。陈超看了一眼前面的范岛,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好像也陷在了疑惑之中。
台上的声音继续传来:
“今天,我要在这里跟大家申明一件事情。同学们第一次见到我,可能会认为我是一个女生。但我要郑重地告诉大家,我其实是一个男生。”
这时候,任何疑惑都完全消除了。雌雄难辨是个男生,陈超和范岛都猜错了。范岛灰溜溜地蹿到了陈超的座位旁边,一脸的哭笑不得。他带着难以压抑的情绪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她是个女生。人家明明是男生的嘛,笑死我了,我们竟然都看错了。”
陈超当时正处于震惊之中,只觉得这一切太不现实,就好像那男生是从自己的潜意识中变出来。陈超见范岛眼泪都笑出来了,没好意思不搭理他,也就假面地干笑了两声。陈超抓住机会,认真欣赏起台上这位美丽动人的男生。
陈超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张雌雄难辨的完美脸庞里,他关闭了听觉,关闭了嗅觉,关闭了触觉、关闭了味觉,单独留下视觉。瞧!那修长的丹凤眼,不大不小,那么优雅;那极富艺术感的鼻子,完美的流线,没有一点瑕疵,从眉骨和眼角间开始高起;嘴唇红润、唇线明显细致,嘴角微翘显得俏皮。这五官是多么精细,只是稍稍美得显点女气。不过这对陈超来说,反而增添了几分美感。
视觉享受过之后,陈超打开了听觉。演讲开头部分的自白已经震撼了他,现在到了结尾。
“最后,我想总结一下我的梦想,那就是希望大家不要以貌取人,以性别待人。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