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军队进攻的猛烈,已经超出了陆腾的想象,在城池的东西南三个方向,数倍于守军的南陈大军展开了庞大的阵势,没有主攻和佯攻,负责西面的樊毅、负责南面的鲁广达和亲自坐镇城东的萧摩诃,都在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投石机、大型车床弩······南陈似乎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家底,所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江陵城。
而江陵城中的情况,陆腾更是心知肚明。军队数量不多、人心惶惶,更重要的是甚至就连皇帝都不在了。
想到萧岿,陆腾下意识的向着城北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让萧岿提前走的决定对不对,现在所能够祈祷的,就是萧岿可以逃出生天。
只要萧岿还在,北周就还可以打着帮助西梁的借口重新杀向江陵,整个荆襄战局的道义还掌握在他们手中,否则到时候连军队都要师出无名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绕着弯子()
“来,自己把脸擦一下吧。”李荩忱将洗干净的毛巾递给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这屋子的桌椅之类的之前也都被故意掀翻了,后来南陈士卒又进来搜索一番,破坏的更是彻底,李荩忱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尚且完好的椅子给她,已经很不错了。
女孩回过神来,手微微颤抖着伸出来接过毛巾,轻轻的擦掉脸上的污垢,白净的脸庞第一次完整的呈现在李荩忱的面前,好在李荩忱之前已经被惊艳过一次,所以此时做好了心理准备。
伸手拿过来一个苹果递给女孩,李荩忱挤出来一个笑容:“能不能告诉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手中的毛巾险些掉下来,不过还是勉强保持镇定的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接过来苹果,却并没有吃,而是捧在手中,细声细气的说道:“娘亲说过的,名字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可以。”
李荩忱笑了一声:“那你知道你的娘亲在哪里么?”
顿时女孩的眼眸暗淡下来:“我不知道······娘亲当时······当时让我不要出来,然后就走了······可能跟着那人,也可能······”
“那人?你爹爹,西梁皇帝?”李荩忱隐约猜测到什么,试探着问道。
“他是皇帝,他不是我爹爹!”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气,猛地将苹果仍在地上。
李荩忱顿时一怔,一时间竟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女孩似乎也被戳中了伤心之处,呜呜哭了起来:“他······他就是个坏人,他说没有我这个女儿······他只是皇帝!”
隐约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李荩忱不由的苦笑一声,这十有八九是这一对父女之间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不过这种事李荩忱管不了,也没有心思去管,一边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女孩,一边重新拿起苹果塞到她的手中:
“来,别哭了,吃点儿东西吧。”
看着女孩擦拭眼泪,李荩忱轻轻叹息一声,径直走到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世廉正站在门口,却并没有进来:“怎么,问出来什么没有?”
“上来就哭,能问出来什么。”李荩忱哼了一声,“你们那边呢?”
萧世廉苦笑道:“那群娘们也一样,而那些男的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最后说出来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也不知道真假。”
“走吧,咱们去看看俘虏。”李荩忱皱了皱眉,“对了,这女孩的身份你问出来了没有?”
“你还别说,这个还真问出来了。”萧世廉无奈的说道,一边将那玉佩还给李荩忱,一边说道,“你想知道么?”
李荩忱疑惑的看了萧世廉一眼:“怎么,这其中还有多么复杂的事情?不就是萧岿的女儿么?”
“这可是复杂了,”萧世廉却并没有着急说,反而卖了一个关子,“这小姑娘是萧岿的女儿,但是又不是萧岿的女儿。”
“这话怎么说?”李荩忱顿时一挑眉。
萧世廉本来就不是那种秘密能够藏在心底的人,此时见李荩忱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就已经满足了,当即压低声音说道:“这小姑娘是萧岿的女儿不假,但是萧岿他不认。”
“啊?”
萧世廉耸了耸肩:“这丫头是萧岿的女儿,而且还是萧岿和伪后张氏生出的女儿,嫡女。不过可惜了,这命不好,早不生,晚不生,生在了二月。你可能不知道江南无论民间还是世家,甚或者皇族都有的一个规矩,生在二月的女儿不吉利。”
看李荩忱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萧世廉苦笑着说道:“当时正是这萧岿在北周和咱们大陈夹缝里求生存的时候,他多少也认为这个女儿给自己带来了霉运,所以干脆拱手送人,让他兄长萧岌帮着抚养,萧岌死后,谁曾想到这萧岿还是不认,只能又转给张氏的兄弟张轲抚养,这丫头小的时候可以说是颠沛流离了。”
此时李荩忱脸上的诧异已经演变成了震惊,而萧世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至于么,这丫头虽然也算得上历经磨难,但现在看来锦衣玉食,日子过的也不差,怎么,难道你看中了?”
“啊”了一声,李荩忱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那她现在怎么又在萧岿的身边?”
萧世廉摇了摇头:“据说是因为长相出众,再加上张氏的劝说,那萧岿才把女儿接回来的,至于为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为了以后和其余世家联姻的时候也有个选择和资本······”李荩忱不由得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萧世廉一怔,李荩忱声音小,他没有听清楚。
李荩忱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我是说这倒是有趣了。”
“更有趣的事多着呢,这萧岿迷信,害怕这丫头给他带来什么晦气,所以至今还没有承认这是他的女儿,所以皇家名册上也没有她的名字,”萧世廉整好以暇的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不等李荩忱回答,萧世廉将李荩忱上下打量一番,笑容也变得暧昧起来:“意味着就算是你把这丫头抱回家藏于私房,也没有人管得了。毕竟没有明文可以证明这是萧岿的闺女。”
“强抢民女?”李荩忱脱口而出。
萧世廉顿时诧异反问:“这是民女么?!”
顿时李荩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萧世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加上就是你的缴获,按理说你也有处置的权利,刚才某和大士商量过了,我二人都勉强算世家出身,在家中也有伺候的人,反倒是你,身边只有李平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所以也需要个婢女帮忙打点······”
李荩忱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你小子绕着弯子的想要让某把这丫头收入房中,敢情是为了这个原因。
要知道之前李荩忱身边也不是只有李平伺候照顾,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李怜儿亲力亲为的,李平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萧世廉找了个人代替李怜儿,自己自然也就有了更多和李怜儿独处的机会。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萧世廉嘿嘿笑着说道:“这样某和大士也能安心,你说是不?”
李荩忱翻了翻白眼,绕这么大的弯子就是为了泡我妹,真是辛苦您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茧()
屋子中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李荩忱在听到萧世廉的描述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历史上萧岿和正妻张皇后张氏总共也就只有二子一女,而这一个女儿因为出生在二月,是不祥之兆,所以萧岿并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女儿,害怕这个女孩会为本来就艰难生存的自己带来更多的厄运。
而一直到后来隋朝建立,杨坚想要继续加深和西梁之间的关系,所以主动提出为自己的二儿子杨广聘娶萧岿的女儿,萧岿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嫡女。
隋朝的建立之后,已经拥有了对南陈压倒性的优势,对于西梁的需求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这也就使得萧岿也着急需要和杨坚建立更深层的联姻关系,这样就算是隋朝将西梁吞下,也能够确保他性命无忧,所以这个联姻萧岿很是看重。
不过虽然以嫡女嫁给当时的二皇子才符合身份,但是萧岿还是掂量了掂量,并且专门请人为其余的几个女儿占卜,结果只有这个按理说应该带来厄运的嫡女,占卜结果是大善,所以无奈之下萧岿只能将这个嫡女嫁给了杨广,也算是将这厄运之女拱手让人。
而很多年之后,这个嫡女母仪天下,人称萧皇后,成为那个一生经历了无数帝王枭雄、整个隋唐时代最传奇的女人。
李荩忱并没有看萧世廉,而是缓缓转过身,透过半掩的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女孩依旧怔怔的捧着苹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她并不知道,在没有被李荩忱一手改变的历史上,过不了几年她就会风光大嫁,也开始了自己繁华尊贵,而又紧跟着辗转颠沛的一生。
萧世廉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荩忱一眼,微微侧头,发现了什么:“世忠,这小姑娘怎么办咱们等会儿再说,你看那边可是着实抓了不少俘虏,咱们抓紧过去看看吧。”
李荩忱微微颔首,不远处的空地上乱糟糟的,南陈将士正在大声呼喊呵斥,让那些慌乱的西梁士卒站好。
整个纪南城并不算很大,再加上之前西梁人自己放的火已经燃烧起来,反倒是阻断了从这营帐区域向外面逃跑的道路,所以大多数的西梁士卒要么就是直接拱手投降,要么就是躲在那些已经坍塌的屋舍之中。
之前李荩忱他们着急杀过来,并没有仔细搜索旮旯角落,现在看来收获还不小。
“分开站!”裴子烈手按佩剑,冷声喝道,“把那几个想要跑到另外一边队伍中的都给某拽出来!”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卒顿时扑上去,将那几个人拉出来。
而李荩忱和萧世廉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裴子烈此时也注意到他们两个过来,点头示意,紧接着解释了一句:“主动放下兵刃投降的和那些被我们从各处搜出来的,某分做了两队。”
李荩忱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俘虏不过也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动拱手投降的,另外一种自然就是反抗无果被抓住或者躲藏在哪里被搜出来的,而主动投降这种事,萧岿身为西梁的帝王肯定做不出来。
“启禀将军,就是这几个人想要跑到另外一队中。”一名幢将快步走过来,而他身后的士卒押着几名身披西梁衣甲的人,虽然那几个人在不断挣扎,不过南陈士卒还是硬生生的按住他们,让他们跪下。
刚才这几个家伙明显是想要从左边被搜出来的人队伍中跑到右边主动投降的队伍中,只不过被眼尖的裴子烈发现了。
李荩忱皱了皱眉看向这几个人,具是五大三粗的壮实汉子:“应该不在这几个人之中。”
“你是说?”裴子烈打量着他们。
李荩忱径直走过去:“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那几名西梁士卒不明所以,一个个挣扎着怒视李荩忱,如果不是南陈将士死死按着他们,恐怕他们早就扑上去了。李荩忱冷笑一声,一把抽出身边陈智深的佩剑,不等陈智深和裴子烈等人回过神来,干脆利落的刺穿一名士卒的胸膛。
剑抽出来,鲜血喷溅。李荩忱看也不看那名倒地的士卒,紧接着重复了一遍:“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那几名士卒还想要挣扎,不过旁边同伴的惨死已经让他们清楚,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而且一点儿都不介意把他们一起送上黄泉路。
无奈之下几个人虽然不情愿,还是将手都伸了出来。
陈智深冲着李平使了一个眼色,带着几名士卒上前一步,猛地攥住他们的手腕,以防生变。而李荩忱打量了一番几个人的手指,转头沉声说道:“这些人的手上有明显的老茧,而且还不少,另外脸颇为粗糙,显然都是久在战场厮杀的控弦之士,自然不可能是萧岿本尊。”
裴子烈微微颔首:“那也就是说萧岿现在应该还在队伍中?”
李荩忱走到裴子烈和萧世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几个人性格颇为倔强,而且看得出来都是老卒,刚才如果不是某直接杀了他们其中一个,恐怕谁都不会乖乖听话,你们说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另外一边去?”
南陈分开队伍的方式很明显,一边是主动投降的,一边是被动俘虏的,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前一种肯定活命的机会更多一些,但是眼前这几个家伙都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按理说冒险做出这样的事。
萧世廉也是狐疑的说道:“而且这萧岿身边的护卫禁军虽然看上去颇为精锐,但是咱们刚才打起来很是轻松,说明大多数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花架子,眼前这几个人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几位将军,刚才为了抓住他们几个,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且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旁边的幢将也想起来什么,急忙开口说道。
而裴子烈此时也明白过来,眼前不由得一亮:“也就是说这几个家伙应该是萧岿的贴身亲卫,刚才他们之所以冒险如此,只是为了给萧岿试探一下是不是可以这样蒙混过关?”
“应该如此,把他们的同伴都拽出来!”李荩忱冷笑一声。
顿时几名跪在那里的士卒面如死灰。
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称我()
“总共就是这几个家伙,”幢将朗声说道,“当时我们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反抗的很激烈,还有几个弟兄因此而挂彩,后来好在弓弩手赶到,才让他们放下兵刃。”
其余的俘虏都暂时被拉了下去,站在空地上的一共是六七个身穿西梁衣甲的人,裴子烈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这几个人身上。
李荩忱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这几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幢将,其余的都是士卒。
“启禀诸位将军,”一名南陈仗主快步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件宦官的衣服,“我们从距离中间那屋舍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这个,不过周围并没有尸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平白无故的一件衣服放在那里。”
裴子烈接过来那衣服,除了沾染了一些泥土之外,并没有血迹或者窟窿之类的,而一名幢将已经把之前那个小宦官给拽了过来。裴子烈直接将衣服扔给他:“看看,是不是你的。”
那宦官低着头不敢说话,手颤颤巍巍的伸过来将衣服翻了翻,连忙点头:“没错,是小人的,是小人的!”
登时李荩忱等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萧世廉率先惊呼一声:“也就是说那萧岿必然是换了衣服了?”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这几个人身上,既然萧岿连衣服都已经换掉了,那最后的一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现在只剩下的就是把萧岿从这几个人之中拽出来。
“启禀仗主,属下已经查过,右边三个和之前的那些士卒一样,左边这四个手都是白净的,略微有些茧子,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就是······”陈智深此时也走过来拱手说道。
“有意思了。”李荩忱笑了一声,转而看向剩下的那四个人,“萧岿三十多岁,这边这两个很年轻,剩下的这两位······”
“世忠,和他们几个废什么话,”萧世廉冷哼道,“照我说啊,把刀架在那几个家伙的脖子上让他们指认就是了,要是认不出来的话干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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