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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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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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荩忱“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急忙郑重颔首。

    不过乐昌的身影却像是烟云盘旋环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散。

    而与此同时的,还有今天晚上那杨愔收藏过的《仕女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李荩忱的眼前总是若有若无的浮现这幅图,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幅图自己还会再见到。

    ————————————————

    《仕女图》在烛光下缓缓展开,昏黄的灯光照耀着这已经历经数百年风雨坎坷的画卷,上面的仕女一如之前栩栩如生,而画卷上那杨愔的印章更是笼罩在烛火之中,分外醒目。

    有些人,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死了;而有些人虽然已经死了,却还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或许杨愔就属于后一种,即使是二十年后,这个时代依旧还记着他。

    纤纤手指轻轻放在画卷上,缓缓滑过,片刻之后又恋恋不舍的拿起来。乐昌坐在桌案前,端详着这一幅画卷。

    在聚宝斋或许是因为自己一时激动,又或许是因为实在是不想看着东宫和扬州刺史两边为了这一幅画卷就大打出手,乐昌还是下定决心将这画卷买了回来。

    一万贯对于一些世家豪门来说都不是小价钱,但是毕竟乐昌身后可不是世家,而是皇家,一万贯还算不上什么,一向宠着女儿的陈顼对此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因此真正让乐昌担心的,并不是钱财问题——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她真的想要赖账,徐陵也不会傻乎乎的来要钱,甚至有可能就此做一个顺水人情,在这上面徐陵这个老狐狸拿捏得很清楚——而是这画卷背后暗藏着的勾心斗角。

    徐陵设下的圈套、陈伯固的全力以赴、沈君高的寸步不让······各式各样的人代表着不同的势力和利益,在那摇曳的灯火中斗智斗勇。今日因为有自己,而明日呢,后日呢?

    看着《仕女图》,乐昌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和父皇聊一聊,现在父皇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想看着两个兄长斗得两败俱伤?

    就当乐昌思绪万千的时候,“轰隆”一声惊雷从窗外炸响!

    乐昌公主微微颤抖一下,霍然坐直,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

    哗哗的雨倾城而来,天空中的明月已经消散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电光。

    变天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变天(下)() 
电光在天空中闪耀,狂风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原本屋子中的烛火在风中挣扎摇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殿下,可要关上窗户?”那名在聚宝斋之中曾经开口打破僵局的婢女快步走过来,担忧的看着外面突变的天空。

    乐昌公主缓缓站起来,正想要点头,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不顾交加的风雨,径直走到窗户旁边,向着窗户外的黑暗看去,御书房的方向依旧有灯光,在雷电耀眼的光芒下虽然微弱,却还在顽强的照耀周围黑暗。

    几名婢女已经手忙脚乱的拿着披风和外衣进来,害怕随着风涌进来的雨水将乐昌单薄的衣衫打湿。

    “关上窗户。”乐昌沉声说道,“走,我们去御书房!”

    “殿下,这时候?”几名婢女脸色都是变了变。外面这突如其来的风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从乐昌的寝宫到御书房虽然道路不远、中间还有风雨长廊相连接,但是看着雷霆风雨的架势,无论是油纸伞也好、风雨长廊也罢,估计都起不到作用。

    乐昌一边小心翼翼的亲自将那《仕女图》收起来,一边郑重的说道:“没错,就是现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婢女们不敢多犹豫,殿下虽然对人一向温和可亲,但是这也只是在不忤逆她的情况下,如果一味地反对殿下所坚持的,难免会引来殿下的火气。

    尤其是现在,怎么看殿下心情都不好。

    窗户缓缓关上,而乐昌只是静静的看着窗户留下的最后缝隙,那缝隙之中正是灯火摇晃的御书房所在,喃喃说道:

    “父皇,这样的兄弟阋墙、两败俱伤,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天都已经变了,你的心还是那样坚硬如铁石么?”

    ————————————————————————……

    细细密密的雨笼罩着街道,原本灯火通明的秦淮两岸也逐渐安静下来,沉寂在这潇潇雨声中。

    大多数的街巷已经被黑暗所吞没,也就只有权贵豪门云集的乌衣巷到夫子庙一带,尚且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嗒嗒”的马蹄声踏碎风雨,在街边两侧府邸的灯笼光芒中向前奔驰,忽明忽暗的光芒勉强指引着道路和方向。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道上,迸溅起水花。

    灯笼在风中高低起伏飘荡,而萧摩诃府邸的大门已经打开,几名家丁撑着伞、打着灯笼着急的张望,看到一辆马车从黑暗之中冲出来,停在家门口,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纷纷迎上去。

    “小心点儿。”李荩忱一把掀开车帘,冒着雨跳下马车,伸出手拽李怜儿下来,一对兄妹颇有些狼狈的跑到不远处屋檐下。

    “头儿,您慢点儿!”李平这个李荩忱的亲兵手里撑着油纸伞,快步跟上来,李荩忱和李怜儿跑得太快,他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此时面带羞愧神色微微低头,不敢看李荩忱半边已经湿透的衣服。

    刚才李荩忱伸出衣袖帮李怜儿挡住风雨,自然而然这边衣袖承受了大多数的风雨,不湿是不可能的。

    李怜儿急忙拽住李荩忱的手腕:“阿兄,快快进屋,你衣服都湿了”

    “无碍。”李荩忱看上去还有些心事,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无碍个什么,快走快走!”萧世廉和裴子烈从后面快步冲入房檐下,等候的仆人急忙迎上来,有拿着干衣服的,有举起灯笼的,一时间大门口一片手忙脚乱。

    跺了跺脚,萧世廉一挥衣袖:“快快,回去再换衣服!世忠老弟,怜儿姑娘,失陪了!”

    裴子烈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沙场征战已久的他来说,这点儿小雨还算不得什么。

    “轰隆!”一声惊雷在天空之中炸开,闪电将整个建康府都照亮。

    李荩忱霍然回头,看着雷鸣滚滚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变天了!

    而马蹄声从远处黑暗之中响起,萧世廉和裴子烈等人眉头微皱,都心生警惕,这个时候在街巷之中策马狂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李荩忱伸手将李怜儿护在身后,微微皱眉看向黑暗。

    马蹄踏碎风雨,轰隆隆的雷声和耀眼的电光笼罩下,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几名骑士一直冲到萧摩诃府邸大门口。

    裴子烈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搭在剑柄上,而其余萧家仆人也都是警惕看着来人,这些仆人之中有不少都是追随萧摩诃征战沙场的亲卫,因为年老或者受伤之后不得不从沙场上退下来,方才到萧家做了仆役,哪怕是岁月消磨,这刻入骨子当中的杀人本事都还是在的。

    当先一名骑士狠狠一拽马缰,战马人立而起,雨水顺着他的斗笠哗哗流淌到蓑衣和马背上,而骑士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扯斗笠,将斗笠直接扔给门口一名严阵以待的萧家仆人,那仆人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而虽然隔着风雨,萧世廉也看清楚来人是谁,不由得惊喜的喊道:“阿爹,你怎么回来了?”

    萧摩诃翻下马背,径直走入大门,他的脸色凝重,握住佩剑剑柄的手一直在有些紧张和着急的微微跳动,此时听到萧世廉的话,沉声说道:“人都在啊,走,回去说!”

    李荩忱和裴子烈惊讶的对视一眼,而萧家仆人都松了一口气,敢情是老爷回来了,倒是虚惊一场。

    “萧将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裴子烈眉毛一挑。

    要知道萧摩诃这几天一直在城外军营,训练新兵、调集辎重、筹备粮草等等诸多事宜颇为繁重,虽然每一项都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但是也需要他的居中调度指挥,所以萧摩诃干脆就住在军营,建康府中的家也是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近来东宫和扬州刺史之间的斗争中,甚至就连徐陵这等人物都已经被卷了进来,却看不到萧摩诃的身影。

    而现在萧摩诃不惜冒着大雨从军营回来,说明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李荩忱一摊手,萧摩诃既然说要进去说,现在他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赶快跟上萧摩诃的步伐。

    转身冲着李怜儿打了一个手势,让妹妹自己先回去休息,李荩忱径直一扯裴子烈和萧世廉,两人此时也回过神来,追上萧摩诃。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毫无疑问,要变天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盛怒() 
御书房之中烛火摇曳,在这后宫之中大多数的宫殿都已经陷入黑暗的风雨夜里,御书房的灯火尽最大可能驱散着周围无声无息的黑暗和丝丝缕缕、沁人肌骨的寒意。

    清脆而单调的脚步声在御书房外响起,紧闭的房门缓缓推开,乐昌公主一挥手让婢女留下,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举步进入灯火尚且明亮的御书房。

    一如既往,御书房之中的宦官早就让对宦官并无什么好感的陈顼屏退,只有几个伺候的婢女畏畏缩缩的站在帘幕一侧,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以陛下的脾气,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她们倒霉。

    而陈顼正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奏章,眉头紧锁,此时听到脚步声,随手将奏章往桌子上一拍:“朕不是说了么,让你们不要走来走去!都没有带耳朵么?!”

    话音未落,陈顼才发现走进来的是乐昌,脸上愤怒的神情方才有些收敛,沉声问道:“乐儿,时候不早了,外面又是风雨交加,你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乐昌躬身行礼:“女儿前来,是向父皇请罪的。女儿未经父皇应允,私自以万贯之价买下聚宝斋今日展出之《仕女图》,还请父皇恕罪。”

    陈顼原本拿向下一本奏章的手缓缓收住,面色愈发阴冷:“这件事朕已经听说了,本来朕只道是你不懂事顽劣,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听你所言,似乎乐昌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陈顼对于乐昌、宁远这几个女儿素来宠爱,就算是平日里在气头上,也会温言相向,此时语气之冰冷,已经超出乐昌的预料,乐昌向后缩了缩,不知道自家父皇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伸手敲了敲桌子,陈顼冷声说道:“乐昌你做的最大的错事,不是花了多少钱买回来那一幅《仕女图》,只要你喜欢,别说万贯,就算是五万贯、十万贯,父皇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皇室虽然也不是富得流油,但是这点儿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你错就错在是从沈君高和陈伯固的手下买回来的这幅画!”

    乐昌打了一个寒颤,聚宝斋的情况显然现在陈顼都已经了如指掌,也不知道是有人早早的就给陈顼通风报信,还是陈顼本来在聚宝斋就安排了眼线。现在乐昌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陈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雷霆在她的心头炸响。

    果然······父皇是想看着东宫和扬州刺史斗得两败俱伤。

    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乐昌霍然抬起头,迎着陈顼锋锐的目光:“父皇,女儿愚钝,不明白为什么父皇非得要唆使长兄和二哥自相残杀,就算是他们真的有做出什么对不起父皇的事情,终究也是父皇的骨血······这样斗下去,现在还是沈公和陈侍中之间的斗争,或许过不了都就是长兄和二哥之间的斗争了!”

    顿了一下,乐昌不等陈顼开口,接着说道:“女儿敢问父皇,这样的骨肉残杀、兄弟阋墙,本来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父皇为何不但不阻止,反而还在放纵孝穆公设下今日之圈套?!”

    “放肆!”陈顼一拍桌子,声音已经变得有些结巴,伸手指着乐昌,“乐昌,你······你是在批评指责父皇了?!”

    乐昌急忙后退一步,躬身说道:“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说了心中所思所想罢了。”

    “乐昌啊乐昌,你心地善良不假,但是现在心地善良,就是糊涂!”陈顼哼了一声,“在你看来,这是你长兄和二哥,是陈叔宝和陈叔陵之间的斗争,可是你并没有想过,他们除了是你兄长,还有另外的身份,另外让他们更为之痴狂的身份!”

    乐昌诧异的看着陈顼,而陈顼的手转而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龙椅:“他们还是大陈的太子和扬州刺史,是皇子,是有身份和有能力争夺这龙椅的人!”

    陈顼的话掷地有声,而乐昌脸色变了变,自家父皇这句话可以说是毫无遮拦了,现在东宫和扬州刺史打的如火如荼,双方在这建康府中勾心斗角,到头来所为的可不就是这一张龙椅么。

    这是权力的象征,是整个大陈至高无上的位置,为了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骨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乐儿,你······太善良了。”陈顼的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是声音总算是缓和下来,对于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终究还是不可能一直绷着脸。

    在这一刻,陈顼多少也有些懊悔,或许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是太宠爱乐昌了,虽然乐昌并没有因为这种宠爱、更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溺爱而变成诸如南朝宋等朝代的公主,将自己变成放浪形骸又或者其余难以理解的模样——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南朝宋的山阴公主刘楚玉——但是也造成她的性格温柔,尤其是面对这帝王之位的争斗,自然也无法理解。

    乐昌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径直向前一步:“父皇,长兄和二哥本来就已经斗的你死我活了,父皇又何必······何必更添一把火?”

    不等陈顼回答,乐昌双腿一弯,径直跪倒在地上:“父皇,女儿斗胆,恳请你且罢手吧!”

    “乐昌!”陈顼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显然陈顼已经到了气头上,“你······你还是要说朕做得不对么,朕的所思所想、所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乐昌直视着陈顼的目光,义正言辞的说道:“父皇所做,女儿一清二楚,只是女儿坚持认为,父皇所作所为不过是让······”

    “住口!”陈顼又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伸手指着乐昌说道,“你滚,给朕滚!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儿!”

    “如果父皇所谓的不知好歹,是为了让东宫和扬州之间不再自相残杀,是为了整个大陈不再内耗,那女儿便是不知好歹!”乐昌朝着陈顼的方向拜倒。

    可惜须发尽张的陈顼此时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乐昌所说,伸手直指着大门:“你给朕出去,自己去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什么时候来见朕!”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风雨如晦() 
乐昌公主缓缓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双眸之中已经有晶莹闪动,梨花带雨,令人怜惜。不过乐昌坚持着缓缓站起来,直接用衣袖抹了抹眼角,转身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

    “开门,给她开门,以后没有朕的准许,她······不,所有人,都不准随意进入御书房!”陈顼不耐烦的声音从乐昌身后炸响,旋即可以听见花盆瓷器碎裂的声音,显然陈顼又到了气头上,而且这一次并没有因为乐昌的在场而有所收敛。

    等候在御书房门口的婢女不敢多言,甚至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旋即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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