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要比这还动听,清脆之中还带着女儿家的温婉,听之如沐甘霖。
“真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李荩忱忍不住感慨一声。
“什么?”周确以及裴子烈等人都没有听清楚。
李荩忱这个时候也意识到程咬金还没有出生呢,急忙轻轻咳嗽掩饰一下,方才说道:“半路杀出来个搅局的。”
“这搅局的也算是底气十足啊。”周确一边看向二楼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原来半掩的窗户已经被推开,而周确随之眯了眯眼。
就在周围议论声纷纷的时候,一名长相俏丽、作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快步走到窗户边:“我家主人出价一万贯,不知道还有别人想要加价么?”
这声音正是刚才开口的声音,显然那个“一万贯”正是出自她之口。这声音说完,议论声也随之平息。
此人不但身在二楼,而且还随身带着婢女,甚至已经不仅仅是皇亲国戚的身份了。在场的皇亲国戚也不是没有,陈伯固也好,陈叔俭和陈叔澄也罢,实际上都是不折不扣的皇亲国戚,可是他们三个谁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来者不善。”傅縡死死捏紧一颗佛珠,眉头紧皱。
对方并没有自己露面,而是让婢女出面,一来有可能是想要隐藏身份,二来也有不把东宫而或者扬州刺史放在眼中的架势,算起来也就只有陈顼的人才会这么做,更或者是陈顼本人白鱼龙服,亲临这聚宝斋。
当然后一种可能性不大,陈顼在位多年,还真是从来没有白鱼龙服出宫过,对于本来就仇家不少,而且有生性多疑的陈顼,这种吸引仇家的事情还是能少则少、能无则无。
“非也,来者善。”李荩忱微微眯眼,沉声说道。
傅縡和周确都怔了一下,对视一眼,隐约明白李荩忱的意思。
“出手就是一万贯,就算是沈公和陈伯固,面对这样的价格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对方的身份难以琢磨,自然不能直接加价,那分明就是在和对方叫板,是自找不快。”李荩忱沉声说道。
沈君高和陈伯固就算是在气头上,也不会连这点儿现实都看不清楚,若是他们两个执意要继续加价,不知道还会招惹出来什么。
而傅縡也点了点头:“此人此时出手,也算是帮助我们破开了这个僵局,最后这画卷虽然没有落入沈公手中,却也没有被陈伯固所得,更重要的是,陈伯固抢夺画卷的本意,就是想要借着画卷来表明自己和东宫对阵的决心以及靠山的强大,是来出风头的,然而现在这风头怕是轮不到他来出了。”
对于东宫,这样的结果算不上最好,但是也是现在能接受结果之中最好的了。而陈伯固什么都没有收到,显然算是吃亏了。此人出手,且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终究还算是拉了东宫一把。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故作玄虚。”裴子烈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动,虽然知道对方应该并无恶意,此时出手也算是相助东宫一臂之力、但是裴子烈对于这样遮遮掩掩的人并不抱好感。
谁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说不定东宫也只是被利用罢了。
“这应该不是陛下的意思,”李荩忱的声音很低,毕竟议论皇帝也不是什么小罪过。
对于陈顼,恐怕恨不得东宫陈叔宝和扬州刺史陈叔陵斗一个你死我活,只有这两个儿子不遗余力的和对方纠缠,陈顼才能对自己坐着的龙椅放心。
这种居中调和的事情,陈顼不可能做。
周确和傅縡想要开口反驳,却终究还是收住了话。
而在台上,沈君高冲着二楼那名露出半边身子的婢女一拱手,潇洒一笑,转身向台下走去,再也不看身后那幅之前让自己颇为牵挂的画卷一眼。
倒是陈伯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己好不容易引着沈君高进入的僵局,现在就这么化解了,陈伯固当然不会傻到和这个不明身份的贵人相争执,就算是今天真的没有办法立威或者打击一下东宫,他也不得不放弃了。
当下里陈伯固也是一拱手,只不过相比于沈君高的洒脱,他的脚步慢了几分,对于今天多少有些不甘。
“到底是什么人?”沈君高甫一下台,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确思忖片刻,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难道是······”
“除了乐昌殿下,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做出这种事了。”李荩忱在一旁长叹一声。
“乐昌······倒是符合乐昌一向的性子为人,只是乐昌这么做,怕是陛下会不同意啊。”沈君高眉头微皱。
李荩忱一摊手:“殿下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怎么做肯定有分寸的,当务之急是这陈伯固,到底会怎么找麻烦?”
顿了一下,李荩忱苦笑着说道:“这一潭死水没有活起来,还会不会继续暗流涌动?”
“今天算是了结了,但是这一场博弈,才刚刚开始。”沈君高轻声说道,陈伯固的斗志昂扬,多少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而李荩忱下意识的重新将目光投向二楼,在那里是不是真的端坐着那个如梦如幻、竟在印象中变得有些不真实的女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怀心思()
看着那名一步步走下楼的婢女,徐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目光还击转移到二楼那打开的窗户处,眉头紧皱,不过还是冲着看向自己的掌柜的微微颔首。
掌柜的得到徐陵准许,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来那幅画卷放入托盘之中,交到婢女的手中。
“我家主人说了,一万贯已经着人去取,日出之前定然会送到聚宝斋。”婢女并没有着急接过来托盘,而是先躬身行礼说道,这等于是告诉对方,自家不会违约,也不会口出狂言。
接着婢女还小心的接过来托盘转身向楼上走去。
而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低低的赞叹声,这婢女如此有教养,其主人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
徐陵的目光一直追着那婢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方才低声说道:“殿下你如此所为,怕不是陛下心中所想啊。”
与此同时,陈伯固脸色铁青的走到台下,陆琼、徐俭以及陈叔俭兄弟等人急忙拥上来。陆琼眯了眯眼,看着那名离去的婢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此时插手。”
“不知道,不过肯定和某那个好叔叔有关。”陈伯固死死咬着牙,“以他一向猜忌的性子,定然不会亲临,但是派遣一个得力之人前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肯定是乐昌。”陈叔俭哼了一声说道,对于这个害的他们兄弟二人颇为狼狈,甚至现在不得不沦为双面间谍的妹妹,他不只是没有好感,甚至恨之入骨,“父皇身边宠爱信任之人,不外乎乐昌和宁远这两个臭丫头,而宁远还小,肯定是乐昌代表他前来。”
陆琼脸色也是阴沉下来,转而看向徐俭:“徐兄,这聚宝斋是你家的地盘,难道你也不知道二楼的人是谁么?”
“家父这些日对于我可是百般提防,今日也是我私自前来,好在此处人多,家父未曾来得及责罚。”徐俭苦笑着说道,“所以这聚宝斋二楼到底是谁,是不是还有他人,我也不甚清楚。”
陈伯固一摆手:“刚才叔俭兄弟说的很有道理,陛下不会亲临,但是也不代表不会置之不理,让乐昌妹妹前来,在情理之中。更何况也就只有乐昌妹妹特殊的身份,才能让孝穆公破例开放二楼吧。”
徐俭等人都是微微颔首,而陆琼奇怪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陛下,看着东宫和我们斗的你死我活不应该才对么,为什么会派乐昌殿下来此处出面阻止?”
陈伯固眉毛一挑:“陆兄的意思是······”
“乐昌殿下的所作所为,怕不是陛下所思所想啊。”陆琼轻声说道,“不过乐昌殿下和陛下之间如何,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插手,甚至根本无法得知的,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陈伯固点了点头,今天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扬名立威,但是谁曾想到被这第三人夺走了所有的风头。这说明现在还不是能够继续走下一步的时候,今天已经说明,现在扬州刺史除了最大的敌人——东宫之外,还有很多变数和未知数。
在这些变数尚未浮出水面或者尚未选择站队之前,扬州刺史和东宫之间的任何角斗,都有可能被打断或者走向难以掌控的方向。
“现在且不慌,我们尽可以静观其变。”陈伯固沉声说道,“现在陛下估计已经坐不住了,既然陛下着急,那我们反倒是不用着急了,倒要看看陛下能够玩出什么花样。”
陆琼和徐俭等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此次陈顼既然出手阻止他们,倒不如看看陈顼的后手是什么。
“陈伯固又在算计什么?”看着窃窃私语的陈伯固等人,萧世廉忍不住皱眉说道,对于陈伯固,萧世廉现在自然是没有一点儿好感,“陆琼等人似乎在议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们在商量什么,”沈君高哼了一声,“今日受挫,他们肯定是在谋划下一次发难,咱们只要提高警惕,不露出破绽,这些家伙就算是再有能耐,又能如何?”
扬州刺史想要的是太子的位置,这就意味着如果双方一直保持一潭死水的情况,那么可很难将太子取而代之,所以至始至终东宫都是处于集结力量防守,而陈伯固或明或暗的在主导进攻。
“估计他们会消停一段时间了,”李荩忱沉声说道,“这一次无论那二楼的人是谁,陈伯固都知道有人在阻止自己,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就是难以捉摸的变数,此次还是小事,若是以后在某一次大事上还有人突兀的冒出来,那可就不只是今天这样草草收场那么简单了,所以在这变数尚未明了之前,陈伯固不会轻举妄动。”
“变数,到底是谁?”裴子烈轻声问道。
周确此时也明白了李荩忱的意思,声音压低:“无论是陛下也好,乐昌殿下也罢,都可以算得上这变数。”
“变数,变局之数也。”李荩忱紧皱眉头喃喃说道,“想要尽最大可能减少变数带来的可能,最简单的方法恐怕就是化变数为自己人。”
“为自己人······”傅縡的手轻轻捻着佛珠,“可是现在这变数······”
按照李荩忱之前所说,这变数应该是陛下和乐昌殿下,陛下的态度实际上将会最终决定皇位的归属,而偏偏现在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恐怕就连徐陵这个老狐狸都揣摩不清楚,更不要说别人了。
无论是太子殿下也好、扬州刺史也罢,对于自己这个老爹的理解程度,恐怕还比不上臣子,也就更不必说了。
至于乐昌,这应该是现在唯一能够影响到陛下决策和态度的人——其实还有一个宁远公主,不过考虑到宁远公主的年龄,也就可以排除在外了。
想要将这两个变数化为自己人······若是东宫有这个本事,根本就没有必要和扬州刺史一争高下了。
“陛下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不代表乐昌殿下不可能。”李荩忱低声说道,目光不知不觉的看向二楼重新掩上的窗口,“大士兄、伯清兄,你们还记不得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二人是如何评价乐昌殿下的?”
第一百七十章 变天(上)()
听到李荩忱如此一问,萧世廉和裴子烈都怔了一下,旋即裴子烈沉声说道:
“似乎在陈氏兄弟眼中,他们在石头山上的事情也好,后来在箍桶巷的遭遇也罢,都是乐昌殿下陷害的,尽是因为乐昌殿下在陛下面前夸大其词和诽谤······”
“那两人确实对乐昌殿下出言不逊。”萧世廉也是露出恍然神情。
“如此说来他们怕是冤枉了乐昌殿下,世忠你的意思是?”沈君高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轻轻摩挲着下巴。
李荩忱眉毛一挑:“既然已经冤枉了,何不引导着他们继续将乐昌殿下看作陷害和诋毁他们的人?这样一来就算是乐昌殿下本意不想,也不得不站到东宫这边来。”
沈君高脸上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乐昌算得上他最为熟悉的公主殿下了,这个女孩虽然聪慧,但是向来善良,如果按照李荩忱的做法,虽然还算不上将她往火坑中推,也有强人所难的感觉。
不过无论是沈君高也好,还是傅縡和周确等人,都知道李荩忱提出的实际上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东宫至少在这两个变数当中掌控其一,才有可能稳住局势,哪怕是没有办法彻底消灭扬州刺史的势力,只要能够支撑到陈叔宝登基,实际上东宫就胜利了。
更何况东宫和扬州刺史现在也算是多次交手,一直都是东宫处于防守的姿态,几次对扬州刺史的打压实际上都应该说是陈顼做出的,而不是东宫做出的。
世界上再强大的防线都有被攻破的一天,如果东宫再这样下去,难免会有把柄和破绽露出来,从而给对方以可乘之机,更或者会因为缺少进取之心而最终反而被陈顼抛弃。
所以现在东宫需要反击和进攻,今天陈伯固铩羽而归的背影无疑在高告诉沈君高等人,只有先保证这些可能出现的变数不会扰乱整个大局,才能够动手,否则谁都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吧,咱们先回去,这件事等到明天······”沈君高斟酌说道,“那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不是说要站到东宫这边么,这一次也可以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李荩忱点了点头,下意识的重新看向二楼窗户处,虽然他很清楚那窗户后面早就已经空无一人,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驱使。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留下过曼妙剪影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或许是喜欢,或许只是仰慕。
正如《爱莲说》中所言,这如莲一般的女子,出淤泥而不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不过现在李荩忱不管自己心中对她有没有其余的心思,都要坚决的将乐昌拉下水,对于东宫来说,这个变数必须要掌握在手中。甚至在沈君高等人心中,能够直接或者间接影响陈顼的乐昌公主,甚至要比陈叔宝还重要。
毕竟整个东宫和扬州刺史那边截然不同,真正在前线挽袖子的是沈君高他们,而陈叔宝在整个对决之中似乎都是闲人一个,到现在也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由孔范等人陪着吟诗作赋、游山玩水,这建康府中不断涌动的暗流似乎和他没有多少关系。
当然对于沈君高等人来说,这样的陈叔宝虽然比不上陈叔陵,但是也不算太坏,总比什么都不懂还要瞎指挥的主子来得好。陈叔宝对于他们是一百个放心——对于别人可能也是——这也给了他们很大的余地,无论是东宫的人手还是资源,都可以随意调动。
这样沈君高、周确等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事实也证明,即使是没有陈叔宝,沈君高他们依旧可以将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且和扬州刺史分庭抗礼、毫不落下风。
而现在若是能够再多一个乐昌,就代表东宫彻彻底底的占据上风。
“阿兄,我们走吧!”李怜儿扯了扯李荩忱的衣袖,显然这聚宝斋之中的场面和气氛都让她不想多待,更何况已经出来一天了,李怜儿也有些疲惫。
李荩忱“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急忙郑重颔首。
不过乐昌的身影却像是烟云盘旋环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散。
而与此同时的,还有今天晚上那杨愔收藏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