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徐陵以“渔翁得利”的话转告陈顼的时候,陈顼会愈发担忧。自己这几个儿子都不是能够坐稳江山的主儿,一旦他们之间再有什么争斗,“渔翁得利”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一向无所作为的陈叔宝,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获得了朝中甚至包括徐陵在内大多数重臣的支持,这是出乎陈顼意料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人如此坚定的支持陈叔宝,为的是什么?
陈顼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因为他们对大陈的忠心。
“可是孝穆公既然已经以‘渔翁得利’提醒父皇,那说明孝穆公应该还是心向父皇的······”乐昌公主迟疑道。
陈顼冷声说道:“乐昌你要知道,人心······是会变得!尤其是这些官场上几十年摸爬滚打的老狐狸,他们的心,从来都是飘忽不定!”
轻轻打了一个寒颤,乐昌公主低声说道:“其实父皇······今天我们还遇到了二十四皇兄和二十五皇兄,他们两个在箍桶巷中,倒是令人奇怪。”
“箍桶巷?”当年陈顼做王爷的时候也是住在乌衣巷,对于这条乌衣巷后面的巷子自然清楚,“这两个孽障没事为什么会出现在箍桶巷?”
乐昌苦笑一声:“这说明两位皇兄也是有事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留意()
“他们可真忙啊!”陈顼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声音之中带着怒意,“看来上一次的教训还没有吃够。”
乐昌公主低声说道:“父皇莫要生气,两位皇兄······”
“读书学习的正事不干,每天在外面跑,难道他们两个不知道自己都在干什么事么?!”陈顼冷笑一声,“之前朕就收到过弹劾他们两个玩物丧志的奏章,难道现在还嫌奏章的数量不够么?”
乐昌还想要说什么,陈顼直接一抬手:“行了乐昌,父皇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想看着兄弟姊妹受惩罚,之前也怪父皇,对他们太宽松了,导致这些孽障就知道在外面惹麻烦。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上,得让他们长点儿记性,来人!”
两名宦官急匆匆的跑进来,陈顼一挥手:“传朕诏令,从明日起,二十四和二十五皇子闭门读书,就由你们两个带着禁卫看守,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门一步。另外这两个家伙以及申婕妤供奉全部减半一年,以示惩罚!”
“诺!”两名宦官脸上都露出苦色,这两个皇子不欺负他们就算好的了,他们哪里看得住?
“若是他们两个不老实,你们即刻禀报于朕。”陈顼冷笑一声,“这宫里面的廷杖,可是空了很久呢,不是伺候你们两个,就是伺候他们两个,所以你们要想清楚了!”
看着两名宦官战战兢兢的离开,陈顼脸色方才缓和几分,转而看向乐昌:“乐昌你说,这两个小子前去箍桶巷,背后又是谁指使的?难道真的是老二?”
乐昌公主怔了一下,想到当时被两个皇子堵住的李荩忱,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在潜意识中并不想把自己救了李荩忱的事情说出去:“这个女儿不知。”
“罢了,”发现女儿的目光多少有些躲闪,陈顼只道是自己过多的牵扯到了陈叔宝和陈叔陵之间的斗争,只能无奈的说道,“这一次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乐昌公主如蒙大赦,急忙行礼退下。
不过还不等她走到御书房门口,陈顼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一招手:“乐昌你且留步。”
“父皇?”
沉吟片刻,陈顼缓缓说道:“那李荩忱你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何止是一面之缘。乐昌公主在心中暗暗苦笑,自己已经想尽办法不去提这个名字,结果还是让爹爹想起来了。当下里她缓缓回过身:“嗯,女儿之前在石头山上远远见过一次,今日应当算第二次。”
“此人之诗词文章虽然屈指可数,却非凡品,倒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陈顼斟酌说道,“乐昌你倒是帮父皇留意一下,这小子平时若是还有其余上好的诗词文章,朕倒是想要品读一下。”
乐昌微微错愕:“父皇?若是父皇想要了解此人才华的话,何不直接派人去左将军府上,将他宣入宫中?”
“年轻人嘛,还得需要磨砺一下,切不可过于高傲。”陈顼淡淡说道,“更何况这李荩忱终究是左卫将军的幕僚,也算是半个太子的人,朕若是贸然将他宣入宫中,似乎有些不妥。”
“这······女儿明白。”乐昌公主点了点头,在心中却是感慨一声,以她和李荩忱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来看,此人绝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幕僚或者闲云野鹤一般的诗人,并不好对付······似乎父皇将他想的有些简单了。
陈顼显然只是一时兴起吩咐了一句,又紧接着转过头,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舆图。
毕竟他还有更多需要烦心的事。
比如眼前舆图上这炙手可热的······半壁江山。
“元秀(作者按:陈叔宝表字),这也算是父皇给你的最后一个考验和最后一个机会,若是连你二弟都应付不了的话,以后又如何坐这皇位······”
陈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一张舆图:“一个虽然性格乖张,但是至少知道锐意进取的君主,至少要比一个懦弱无能的君主来得好!”
一阵风从半掩的窗户之中吹来,陈顼的衣袂飘动,而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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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来两壶酒。”陈叔澄一拍柜台,皱着眉说道。
“哎呦,这不是两位殿下么,这是什么风把您两个给吹过来了?”这酒楼掌柜的显然也是个有眼色的人,一看今天这两位大爷是垂头耷耳进来的,就知道肯定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急忙弓着身子走过来,“快,快请坐,上好的金陵春,您稍等!”
陈叔澄哼一声:“算你识相。”
而陈叔俭轻轻摆手:“老弟,咱们喝两口酒便走吧,毕竟人都被建康府拿走了,虽然秣陵令宗大人不会为难他们,但是今天这事恐怕少不了要传到老头子耳朵中,到时候可就有咱们两个受得了。”
“老头子知道了也就算了,最怕的还是乐昌那个小贱人在老头子耳边煽风点火。”陈叔澄恨恨的说道,“早就听闻上一次老头子发火,就是乐昌在他身边说了什么,这一次保不齐又要如何编排我们!”
陈叔俭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祸从口出,小心隔墙有耳!”
而不等陈叔澄开口回答,一名店伙计快步走过来:“两位殿下,楼上有几位客人说是两位的旧相识,请两位殿下过去同饮几杯。”
“哦?”陈叔俭眼皮微微一抬,“什么人?”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客人是隔着雅间门帘说的,听声音似乎是年轻人。”店伙计有些捉难的说道。
陈叔俭还在犹豫,陈叔澄已经凑过来说道:“阿兄,咱们这几日囊中羞涩,随从又都被拿下了,再加上老头子最近肯定盯紧了咱们,这饭费万万不能有如之前赊账了,想必是之前结识的朋友,倒不如去打个照面。”
听闻此言,陈叔俭点了点头,他们兄弟二人在京城之中倒是也有不少狐朋狗友,此时看到了献殷勤、邀请喝两杯也在情理之中。当下里陈叔俭一挥手:“走,咱们且去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架子,竟然只是叫个店伙计下来就想把我们叫上去!”
看着走上楼的兄弟二人,店伙计摇了摇头,旋即转过身摊开手掌,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板,雅间里那三位爷可真是豪爽!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逼问()
刚刚掀开雅间的门帘,陈叔澄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传来。雪亮的刀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让陈叔澄硬生生的将之前想要发出的惊呼声给吞了下去。
裴子烈使了一个眼色,手中佩剑向后缩了一下,李荩忱上前一步,猛的一拽陈叔澄,将他拽入雅间之中。而跟在后面的陈叔俭诧异的喊道:“怎么了?”
陈叔澄刚想要开口,正好看见面前明晃晃的兵刃,急忙说道:“没事,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里面是哪位朋友?”陈叔俭显然也起了警惕之心,沉声问道,与此同时伸手掀开门帘。
“阿兄快······唉!”看到陈叔俭脖子上同样多出的兵刃,陈叔澄只能叹了一口气。
萧世廉饶有兴致的拍了拍陈叔澄的肩膀:“这个时候你就别给你阿兄操心了,先想想自己的小命吧。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家伙,听到有人请客就真的屁颠屁颠跑上来了。”
“无耻。”陈叔俭冷声说道。
李荩忱一拱手:“无耻不无耻的,只要管用就行。本来是想要邀请两位殿下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的,不过想来两位殿下也不愿意,所以这刀兵相胁,为无奈之举,还请两位殿下不要见怪,让两位受惊了,李某在此赔个不是。”
陈叔俭冷笑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须来这些弯弯绕的,我兄弟二人今天不幸落入你们的圈套之中,算我们倒霉。”
李荩忱哈哈大笑,而裴子烈和萧世廉对视一眼,都是微微摇头,以他们两个的智商,就算是不落入今天这个圈套,保不齐哪一天就落入别的圈套了。
不过笑归笑,李荩忱还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陈叔俭和陈叔澄坐下:“其实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两位殿下。只要两位如实回答,这好酒好肉自是少不了两位的。”
陈叔俭哼了一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李荩忱在箍桶巷仗着有两位公主殿下的保护才侥幸逃脱,扭头竟然就找上门了。不过既然已经被抓住,那也只能认命:“你们想知道什么?”
李荩忱整好以暇的敲了敲桌子:“两位殿下为何会出现在箍桶巷?”
“我们······”陈叔澄刚想要开口,不过旋即反应过来,硬生生的停住了。
而陈叔俭皱了皱眉,一边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一边淡淡说道:“我兄弟二人从御街走箍桶巷前往秦淮,难道有问题么?”
“这箍桶巷是乌衣巷中各府邸后门所在的巷子,平时都是下人来往出入,要是没有别的原因,你二人会出现在箍桶巷?”萧世廉斜眼看着陈叔俭,一个世家子弟要是没有什么事,肯定不会往仆役下人一般行走的巷子中钻。
陈叔俭板着脸说道:“我兄弟二人就是愿意,难道不行么?!”
“放肆!”裴子烈将手中佩剑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你难道以为我们三个是傻子么?”
陈叔俭嘴角抽搐了一下,闭口不言,而陈叔澄眼神躲躲闪闪,尽量想要让自己距离那一把雪亮的佩剑远一些。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李荩忱摇了摇头,手中的短刀直接顶在了陈叔澄的背上,“走。”
“去······去哪里?”陈叔澄有如惊弓之鸟,若不是李荩忱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恐怕早就吓得跳了起来。
“你阿兄想要害你,某可看不下去了。”李荩忱冷笑着说道,“咱们去隔壁雅间谈谈。”
陈叔澄和陈叔俭兄弟脸色都是微变,而陈叔俭刚想要说什么,裴子烈已经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而拳头缓缓攥紧:“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陈叔俭闭上眼睛:“本殿下就不信了,你们还真的敢打皇子!”
“皇子某是不敢打,但是不代表某不敢杀。”裴子烈冷声说道,“若是两位殿下在这酒楼饮酒,正好酒楼着火了怎么办?”
陈叔俭打了一个寒颤,霍然睁开眼睛:“你们!”
“皇子殿下,你可要想清楚啊。”萧世廉轻笑一声,而就在此时,墙壁上传来“咚咚”两下敲击声,萧世廉冲着裴子烈点点头,向外走去,“看来还是咱们二十五皇子比较识相。”
片刻之后,李荩忱拍了拍手走进来,刚才敲击墙壁的声音那是暗号,意味着让萧世廉过去:“没有想到你弟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啊,只要皇子殿下也说出来,你二人说出来的一样,那么就放你们走。”
“陈叔澄!”陈叔俭死死咬着牙说道,旋即脸沉下来,缓缓吐出来一个名字。
皱了皱眉,李荩忱还是伸手又敲了三下墙壁。
陈叔俭并不知道,就在隔壁雅间,萧世廉一边手拿着短刃,在陈叔澄的脸上轻轻摩擦着,一边竖起耳朵,听到三声响声,他的手下意识的哆嗦一下,差点儿在陈叔澄脸上划开一道口子。
“这······这是什么意思······”陈叔澄声音颤抖,这种冰冷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说明你阿兄已经开口了,所以麻烦你也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若是和你阿兄说出来的一样,我们就放你们走。”萧世廉微笑着说道,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狰狞。
“我说,我说!”陈叔澄慌张的说道,如果不是萧世廉眼疾手快将刀子收回来,恐怕少不了要在他的脸上划出来血痕。
与此同时,听着隔壁传来的敲击声,李荩忱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陈叔俭,转而大步走向隔壁雅间。
“陆琼······倒是在意料之中,如此看来周大人应该是没问题的。”李荩忱喃喃说道,而看到萧世廉点头的动作,他便知道说的没错。
而萧世廉伸手一指垂头丧气的陈叔澄,脸色凝重:“他还说出来一个人。”
“谁?”李荩忱一挑眉。
迟疑片刻,萧世廉还是说出来:“孝穆公之子,徐俭。”
“嘶——”李荩忱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伏脉()
PS:小弟将赴北欧交流学习,为期半个月,由于中间时差问题、网络问题等等有可能或者必然存在的问题,所以更新时间以及更新多少会有波动,不过我会尽量保证每天更新字数的,大家可以攒上几天再看哦,还请多多包涵。(重要的事情就说两遍好啦)
就当李荩忱因为“徐俭”这个名字的出现而感到惊讶的时候,酒楼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萧世廉一怔,急忙伸手掀开窗帘,对于这种大队甲士奔跑的声音,他还是很熟悉的。
“御林军?”萧世廉低呼一声,“还有宫中内官率领。”
李荩忱轻吸一口凉气:“不好,肯定是冲着这哥俩儿来的。”
“难道已经惊动了陛下?”萧世廉脸上露出诧异神色,他们不过是和这哥俩儿“亲切友好”的交谈了一会儿,竟然就引来了御林军,难道说陛下还专门派遣人手跟在这哥俩儿后面不成?
“别慌,这御林军虽然十有八九是来找他们两个的,但是不一定是因为咱们前来审问的缘故,”李荩忱转而看向战战兢兢的陈叔澄,“毕竟这哥俩儿惹下的麻烦可一点儿都不少,说不定是陛下生气了,想要把他们抓回去问罪呢。”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楼下家不生越来越响亮,御林军显然正在上楼,隐约可以听见吼声:“两位殿下在哪里?!”
陈叔澄打了一个寒颤,颤抖着说道:“肯定是乐昌那个小贱人在老头······父皇面前诋毁我们!”
“世忠,现在应当如何是好?”萧世廉急声说道,而敲击墙壁的声音也恰在此时传来,显然裴子烈也坐不住了。
李荩忱拍了拍陈叔澄的肩膀:“皇子殿下,好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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