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本不应该发生却偏偏爆发了的战争,从不在少数,即使是一些枭雄人物,有的时候也无从控制。
尤其是李荩忱已经尽了很多努力,方才勉强从世家的掌控之中脱身而出,逐渐开始亲自操舵掌控大汉这条船,可是宇文宪又是怎么样的,实际上李荩忱根本无从得知,毕竟宇文宪那边,山东世家也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历史上也正是在二三十年后的隋末唐初,山东世家就曾经站在李建成的背后和李世民背后的关陇集团叫板,而二三十年前,脱胎于北齐贵族的山东世家,只强不弱。
杨素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所以臣以为我们还是要做好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的准备,若不如此,最好的选择就是止步如今的战线,不再往长安一步。”
李荩忱皱了皱眉,他知道这绝对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可是杨素说的的确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现在的大汉要避免的就是全面开战,如果这样真的可以做到的,也不失为良策。
而陈智深此时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拿下长安之后,又转过来对敌人形成进攻之态,那宇文宪可真的还有胆量和我们打?”
杨素怔了一下,沉声道:“这样无疑风险更大,激将法不见得宇文宪不会不上当,尤其是宇文宪的身边还有宇文纯等将领,在他们看来建功立业显然更为重要,而想要建功立业并且最终把宇文宪彻底变成天下之共主,那么战争自然不可避免。”
李荩忱苦笑一声,问题显然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地方,战争从来都不是、也很难是个人的意愿,这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和不同群体、不同人的利益诉求。或许古人更喜欢于或者更倾向于把战争的胜负得失归功于一个人或者归罪于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这一个人终究只能算是主谋,而其余的从犯可不是可以忽略的。
宇文宪既要代表自己身后那些世家的利益,又要代表宇文纯等北周将领的利益,再加上还有他自己的决断,最后会是什么样自然不得而知,毕竟任何一个人的不同想法都可能让宇文宪最后的决定有所偏移,以至于恐怕就连宇文宪都不能准确判断自己最后会如何取舍,更何况李荩忱他们这些真正的局外人。
大汉是各个世家之间明争暗斗、利益纠葛,宇文宪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先走一步是一步吧。”李荩忱谨慎的说道,“择机而动、临机应变便是,否则想要猜测那么多的人的心思,反倒是让我们忘了原本的目的。刚才杨爱卿也说了,我们有两步要走,虽然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但是这脚没有落下,就不算尘埃落定,既然不知道第二步怎么走,那就先走好第一步,走好第一步,第二步自然也就会更顺利,走不好第一步,我们也就有的担心了。”
“陛下圣明!”杨素急忙说道。
而李荩忱颇有些担心的看着那些细细斟酌这些话的年轻人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的确因为大汉长期以来的连续胜利而开始逐渐把眼光往更遥远的地方放,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这一步既然已经稳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多考虑,怎么把大汉的版图继续向外扩展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
这样的长远视野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宽阔的胸襟自然无从说驾驭着大汉这辆马车向前走。当初李荩忱艰难的在乱世之中开辟道路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敢奢望过这一天,所以李荩忱还是很羡慕这些十**岁、二十冒头的年轻人的。
风华正茂的年纪,有指点江山的机会,已经是人生之大幸。
但是年轻人,看的太远就容易忘记脚下,最后演变成好高骛远。
好高骛远,就有马失前蹄的可能,而大汉这辆马车一旦冲入坑里,那牵扯到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和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只有看清楚了脚下的路,才能有资格再看向远方。
因此李荩忱又不得不充满警惕。
希望他们能够从中领悟到一些道理,而自己也得对此保持警惕了。长期以来都是杨素这样的年轻人主持太尉府,杨素本身就缺少实际经验,很有可能带着这帮年轻人跑偏了。
看来也是应该把杨素甚至这些年轻人放下去历练历练了。
李荩忱需要的是真正可以脚踏实地、考虑到每一个细节并且制定出来完整战略方案的参谋,而不是这样一群目光总是高远的少年子。他可不想步本子二战的后尘。
又或许也需要增加一些新鲜血液了,比如李荩忱骤然想到了崭露头角的李靖,这个年轻小子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要让这一群羊真正变成嗷嗷叫的狼,还是得有几个能够搞事情以引发矛盾和竞争的人存在啊。
李靖李药师这样的年少英才自然可以。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都退下吧。”李荩忱沉声说道,“陈卿家来到襄阳还没有用饭呢吧?朕让御厨准备些吧。”
“谢陛下恩典,但军中还需安顿,请陛下恕臣无礼。”陈智深急忙说道。
他几乎是带着大军一路马不停蹄到襄阳才追上李荩忱的,大军疲惫之下最需要整顿,所以陈智深实际上心里早就挂念着呢。
第一三四七章 陛下偷个懒()
敢于这么直率的拒绝陛下的,应该也就只有陈智深这等人物了。
“也罢,明天早上朕再去军中转转,”李荩忱也不拦他,只是笑道:“不过朕的赏赐难道你打算不要了?既然不留下,那就打包带上,朕让他们多准备点儿,给军中的将领们也都分一分,另外告诉将士们,拿下长安之后,朕会请他们吃酒!”
陈智深郑重一拱手:“臣,谢陛下!”
李荩忱转眼看向杨素等人:“怎么还不走,你们都是用了晚膳来的,别以为朕不知道,难道还等着朕请吃宵夜?”
众人莞尔,纷纷告退。
而李荩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帮家伙保不齐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对他们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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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发突然,但是杨素他们来的都挺快,所以从商定到最终决定实际上都没有耗费多少时间,现在连亥时都还没有到。
李荩忱打了一个哈欠,这几天舟车劳顿,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少好好休息的机会,这还是已经有很多事情都已经被杨素他们分担掉了的情况下,毕竟李荩忱组建太尉府的本意也是为了组建一个类似于后世参谋部的机构,来帮自己分担一些战略上和战术制定上的压力,毕竟李荩忱身为皇帝,既要处理民政,又要处理军事,实在是没有这个三头六臂的本事。
他可不想和雍四爷那样勤政,结果到头来十三年的在位时间夹在两个六十多年的皇帝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实际上现在除了对外的军事之外,也没有多少是需要李荩忱操心的,全国上下都忙着夏收和为之后的秋收做准备呢,温饱至始至终都是人们关心的头等大事,即使是对外的战争,在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温饱的情况下,都变得无足轻重。
所以在收割粮食的时候,是不会有人闹事的,再加上今年也没有旱涝灾害和蝗灾,一切都算平安。对于这些地方民政的处理,有顾野王等人坐镇朝廷,李荩忱倒也放心,毕竟真的要说处理民政上面的经验,李荩忱自问是比不过这些老臣的。
年轻人需要奋斗,但是偶尔也要偷个懒、耍个滑头。
既然没有那么多奏章需要处理,那李荩忱不介意自己早睡觉。剩下的十来本既然没有标注为加急,那就留到明天。
休息好了也是对大汉的稳定负责嘛!
天色已晚,庭院之中也已经空空荡荡了,其余屋舍院落之中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只剩下来往巡逻的侍卫们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显然会让人更加心安。
在外不比皇宫内院,皇宫内院高墙深宫,所有的出入口都在掌控之中,侍卫们就算是不入内廷,也能确保内部的安全,毕竟又不会真的有如影视剧之中那样能够飞檐走壁的刺客。但是在这襄阳行宫之中自然不一样,侍卫亲军不敢放过角角落落。
“参见陛下!”带队的仗主看到了李荩忱,急忙行礼。
“平身,辛苦了。”李荩忱微笑着说道。
“谢陛下!”年轻的侍卫们一齐拱手。
“你们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回陛下,属下等半个月前从西北灵武军中划归侍卫亲军。”
“那就是去年参与过西北之战的了?”
“回陛下,属下等去年随征西将军战突厥于灵武,侥幸立下战功,奉命调入侍卫亲军,随驾护卫!”仗主提到自己这一队人马的战功,不无自豪的说道。
“都是大汉的好儿郎!”李荩忱微笑着说道,“这一次朕带着你们从武关再入关中,怕也不怕?”
“属下等为陛下效死!”所有的亲卫们同时吼道。
李荩忱点了点头。侍卫亲军采用各地精锐入京轮换的制度,这些有资格入选侍卫亲军的肯定都是战功卓越并且思想过硬的,毕竟侍卫亲军看上去只是给陛下撑门面的,但是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必须要起到能够随机应变、保护陛下的作用。
毕竟李荩忱本身就不是一个可以在皇宫之中稳坐钓鱼台的主儿,侍卫亲军如果就是一群花架子的话,那无论谁都不会放心。
“快去巡逻吧。”李荩忱摆了摆手。
“诺!”侍卫们一齐答应。
对于他们来说,李荩忱并不是陌生的人,陛下有的时候就喜欢过来和侍卫们聊一聊,更像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兄长,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陛下,在将士们的心目中,李荩忱的形象本来就很高大,而且再随着主簿们的努力塑造,这种形象也就愈发趋于完美,所以子啊李荩忱面前,他们尽可能的想要保持毕恭毕敬,以展现出来自己对于陛下的尊重。
换句话说,这等英雄好汉站在眼前,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陛下啊。”
“不然呢,难道你没有见过?”
“行如风,站如松,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杰!”
“陛下岂止是豪杰,天子,知道什么叫天子么?这就是天子应该有的样子,就长安城里的那个,给咱们陛下提鞋还差不多。”
“提鞋?我们能给陛下提鞋就很荣幸了,那家伙还不配。”
“就是,咱们入了武关,抓那家伙来给陛下磕头!”
侍卫们压低声音激动的交流着。
“肃静!”仗主冷哼一声,“整队!”
侍卫们顿时安静下来,庭院里再一次只剩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只不过相比于之前,愈发的铿锵。
李荩忱在外面和侍卫们扯了几句,房里的人也都已经听到了。
“恭迎陛下。”婢女们打开门,徐氏已经躬身行礼。
李荩忱怔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今天侍寝的是徐氏。侍寝都是尉迟炽繁安排的,李荩忱倒也不多过问,显然尉迟炽繁也知道李荩忱之后北上了,应该会让后宫眷属慢慢跟在后面,而自己会带着大军先行,所以抓紧给徐氏一个侍寝的机会,否则回去之后,乐昌若是知道徐氏甚至连伺候李荩忱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又会如何和尉迟炽繁为难。
实际上这也不怪尉迟炽繁,李荩忱这一路上也没有闲着,每到一处无论是明察还是暗访,都要巡视一番,尤其是当时临近夏收,更是让他几乎马不停蹄。
第一三四八章 朕又不吃人()
近一个月来,李荩忱把沿江的州府几乎都走了一遍,和杨素这帮人住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后宫妃嫔的时间还要长。
如果不是对自家夫君有充足的信心,尉迟炽繁真的要怀疑他的取向问题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大老爷们同床共枕、抵足而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以李荩忱的身份,自然也是不可能和臣子同床共枕的,充其量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罢了。
“陛下要歇息么?”徐氏柔声问道。
“不然呢?”李荩忱露出了一丝坏笑。
徐氏有些不知所措,而李荩忱注意到桌子上的刺绣,走过去看,小小的荷包绣着几朵荷花,含苞待放,正是初夏的景象。李荩忱好奇的问道:“水塘之中的荷花也都已经盛开了,正值盛夏,为什么荷包上却是初夏的景物?”
徐氏急忙说道:“陛下,刺绣一针一线也都需要时间细细琢磨,妾身对着窗外的荷花画好图样的时候正是初夏,等到绣好,窗外的荷花也就盛开了。”
李荩忱微微侧头,注意到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的“素”字。
“你的闺名?”李荩忱笑道。
徐氏俏脸微红,躬身道:“妾身闺名为素,取纨素之素,让陛下见笑了。”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李荩忱抚掌笑道,“孝穆公还真是舍得夸奖自己的孙女呢。”
“陛下知道?”徐氏有些惊讶。
朕不光看过,小时候就背过这孔雀东南飞的好不好?
“朕学朕也是于孝穆公的书房之中拜读过玉台新咏的。”李荩忱差点儿说顺了嘴,轻轻咳嗽一声,扭过头端详着徐氏,不由得笑道,“不过孝穆公所言并无差,的确是如白绸一样纯洁无瑕的佳人啊,得之为朕之幸也。”
(作者按:纨素,洁白的绸子,纨,音同“完”)
女孩子总是要拿来夸的,对此李荩忱还是有几分心得。当然对于陈宁远那个仗着帝后的宠爱无法无天的小丫头,就不能这么客气了。
徐素也没有想到李荩忱会这样称赞自己,低声说道:“陛下谬赞了,妾身蒲柳之姿,当不得如此”
李荩忱看着那荷包:“这是你留给自己的还是想要送给谁的?”
徐素迟疑片刻之后,低声说道:“陛下想要,就拿去吧。”
不过她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似乎语气对李荩忱太不尊重了,脸色一下子变白,恭敬的不敢多说。而徐素的神情都落入李荩忱的眼中,他大笑一声,径直上前揽住心中惊慌的小姑娘,吓唬一个小姑娘自然没有什么意思,李荩忱也不屑在这上面来表现自己身为皇帝的权威。
后宫之中跟在他身边时间长了的,例如萧湘,早就和李荩忱没大没小习惯了,这种话怕不是天天都要说。
徐素现在表现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对于陌生人的惶恐和不安罢了。李荩忱在之前和她根本就没有交集,这一路走来也没有对她多加注意,所以徐素自然也不可能一心想着给李荩忱绣一个荷包。
“这个就留给你自己吧,朕更喜欢冬天的梅花,要是可以的话,冬天再给朕绣一个。”李荩忱微笑着说道,他明显感觉到徐素轻轻抖了一下,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那”徐素咬了咬下唇。
李荩忱麻利的解开自己的腰带,脱去外衣,又看向徐素。徐素的手微微颤抖着无处安放。
“还需要朕帮你么?”李荩忱打趣道。
“不,不用。”徐素已经紧张的语文伦次。虽然她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着红霞满面的徐家女儿,李荩忱笑道:“朕又不会吃人。”
“陛下当初第一次来建康府的时候,坊间都传闻陛下真的会吃人呢。”徐素也放松了一些,下意识的说道,有些惶恐的看向李荩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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