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一般会在开局就压着敌人打,而韩擒虎竟然能够在这等攻势之下支撑这么长时间,其能力可见一斑。
易地而处,萧世廉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挡得住韩擒虎的进攻。
因此萧世廉觉得自己一开始的谨慎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韩擒虎产生错觉——一个他会在这阳平关和韩擒虎血战到底的错觉。
一来这样可以影响关中北周朝廷的判断,让他们以为李荩忱的主攻方向也在阳平关,从而掩护李荩忱南下,二来······萧世廉嘴角微微翘起,祁山那边应该要得手了。
“传令,军中修整一天,后日继续进攻。”萧世廉沉声说道。
唐中怔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萧世廉一摆手,旋即冷声说道:“我们再咬牙坚持几天就好了,所以领命吧。”
唐中有些诧异,只能咬着牙微微颔首。他知道萧世廉的具体安排,但是总觉得萧世廉这样做未免有些冒险······
不过正如将军当时所说,为了打破眼前这僵局,也就只能这样试一试了。
如何将一池活水调动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如何将一池死水弄活却很需要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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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祁山就是陇上,这是古往今来种植粮食的地方,陈仓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仓”,和来往转运储藏粮食也有脱不开的关系。陈仓故城早就已经废弃,甚至就连这一条崎岖的陈仓道都已经少有人走,这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巴蜀的战乱,让陇西和巴蜀的联系已经越来越少,只是依靠阳平关和褒斜道等传统的大路就已经足够支撑商路和消息的往来。
但是道路永远是道路,即使是荒废了,也很难抹去其曾经在岁月之中留下来的痕迹,赫赫有名的秦直道即使是在千百年后照样依稀可以看出来轮廓。
祁山道,也就是陈仓道被废弃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情,就在三百年前,这里还曾经是诸葛亮北伐的主要路线,狭窄的山路上来往的辎重车队以及其中著名的木牛流马足够引人注目,也将这里的道路一遍一遍的踩踏,夯实的彻底。
侯秘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在荒草之间,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但是岭南的阳光早就已经将他的肤色打磨成小麦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打量着前方那座已经废弃已久的城池。
侯秘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但是说到他的父亲侯安都,那在南陈可以说是赫赫有名了。
这个从陈霸先起兵时候就追随他的老将战功赫赫,击败侯景、平定王僧辩等等南陈开国之战都有参加,可以说是南陈开国必不可少的功臣之一,吴明彻和萧摩诃都是出自于侯安都的麾下。只可惜侯安都后来恃功自傲,引起了陈文帝的猜忌,被赐死宫中。
为了防止侯家之后对朝廷不利,陈文帝并没有直接将侯安都的爵位还给侯家,而只是将他的二儿子侯秘册封为始兴内史——当时其长子已经入朝为官,后来堕马而死——等到侯安都的小儿子长大,才将侯安都的爵位还给侯家,也算是给侯安都平反。
然而如此安排布置自然就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家中年长的侯秘却并没有爵位,一个始兴内史虽然很重要——始兴是陈霸先龙兴之地,始兴一地的官员派遣往往代表着皇家的恩典和信任——但是相比于实打实的爵位终究还是差了点儿。
更重要的是随着朝廷功臣子嗣的增多以及成年,有太多的人需要封赏,所以始兴内史这个职务逐渐变成了一个名誉头衔,恐怕就连陛下自己都已经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封了始兴内史,还有多少人准备赏给这个头衔,使得其甚至已经比不上另外一个闲职——员外散骑常侍。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一个给皇家管理府库和辖地的官职,对于侯安都的儿子、侯家的掌门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配得上的官职。所以当上一次李荩忱在巴蜀立下赫赫功劳之后,侯秘就坐不住了,千里迢迢跑到了巴蜀来,投入萧世廉麾下。
萧摩诃当初就是追随侯安都作战,可以说侯安都是除了陈霸先之外第一个发现萧摩诃能力的人,萧摩诃能够步步高升和当初侯安都一次又一次的提携有很大的关系,也因为这层关系在里面,军中很多老将虽然对萧摩诃的提升有所异议,但是也不敢明确的反驳。
哪怕侯安都已经逝去,其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不是如今的吴明彻、萧摩诃可以同日而语。
也正因此,面对有些落魄以及更加渴望建立功勋的侯秘,萧世廉也没有拒之门外,一个偏将军的官衔先落在了侯秘的头上,这个权限李荩忱和萧世廉还是有的,继续向上杂号将军,李荩忱可就没有私自任命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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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军屯()
毕竟现在李荩忱在名义上还是南陈的臣子,哪怕这名义已经很浅薄,但是至少李荩忱现在还需要这个名义,自然就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做得太出格。
在这个大家的共同敌人还是北周的大背景下,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李荩忱心中还是有点儿数的。
更重要的是,虎父无犬子并不是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适合的,李荩忱当然并不知道侯秘到底是不是一个有如侯安都那样的将才,自然也不可能直接将一方主将的任务交给他。
侯秘当然也清楚李荩忱的心思,所以他需要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而侯家也需要有人能够取得更多的战绩来证明侯家依旧是这个世上一等一的将门世家。
这一次奔袭陈仓就是萧世廉给侯秘的机会,也是给他的考验。
废弃的陈仓城现在已经变成了北周的一个小军屯,但是这个军屯统辖的范围却不小,整个祁山脚下的谷子都在这个军屯的管辖范围内,北周在对西北突厥的战事之中捕获的俘虏都会集中在这里,开垦陇西天水到祁山这一带肥沃的土地。
而侯秘的目标就在陈仓城,或者说陈仓城中囤积的大量粮草。在原本没有巴蜀战事的时候,粮草会从这里汇聚,然后分别转运向关中和汉中,而现在汉中猝然失守,大部分的粮草根本来不及转运走,再加上关中局势混乱也不适合粮草的转运,当然背后还有以安定牛氏为首的关陇地方集团在背后做手脚,所以这些粮草最终就全部堆在了陈仓城。
当然这些粮草还是上一年的谷子以及夏收的麦子,而今年的谷子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这些粮食如果收拢起来,足够支撑萧世廉军队转战两年的,而如果落入阳平关守军的手中,那么韩擒虎恐怕笑都能笑醒了。
侯秘的任务就是攻破陈仓军屯,并且将城中的粮草尽最大可能的转运走,而带不走的也要一把火烧掉,一点儿都不能留给北周军队。这才是萧世廉策划的战术,他要用釜底抽薪之计彻底断绝阳平关的粮草供给,让韩擒虎根本没有死守阳平关的资本。
根据斥候和关陇世家的消息,阳平关中的粮草之前可全部都被韦孝宽调集北上了,留给韩擒虎的恐怕不多。
眼前的这个陈仓军屯就是韩擒虎最大的依仗。
侯秘也好,萧世廉也罢,当然没有指望着韩擒虎在这里会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因此侯秘麾下只有三百骁勇精锐以及前方哨探的二百巴人士卒,而萧世廉这些天则猛攻阳平关,其目的自然是吸引韩擒虎的注意力,让韩擒虎依旧以为萧世廉想通过这种方式拿下阳平关。
荒草丛中,侯秘注视着眼前的陈仓军屯,破败的城墙表明这里已经不复当年雄关模样,而脚下的荒草凄凄也说明曾经鼎鼎大名的陈仓道已经有太久时间没有人走过。
或许就连军屯之中的人都不记得,这里还有一条道路直通汉中。
从刘邦、韩信,到诸葛亮、郝昭,名将、名臣在这条道路上匆匆来过,侯秘此时就站在他们曾经走过的道路上,注视着他们曾经激战过的地方。
不知道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将军,敌人的粮草车队来了。”一名斥候三步并作两步穿过狭窄的道路,钻进侯秘藏身的这一片荒草,“都是空车,应该是从阳平关那边过来的,至少方向无误。”
侯秘顿时攥紧拳头,不能再等了,一旦这些粮食运走,阳平关的守军就能够得到足够的支撑,这样一来自己进攻陈仓军屯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按计划,出击!”侯秘低声下令,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的传令兵们顿时四下里散开。
而几名侯家老卒眼睛之中也都泛出光彩,他们多数都是当年追随侯安都征战的老兵,这一次追随少主出来,自然就是希望可以借着一次机会重振侯家门楣。如今这一场或许可以决定一切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们又如何不激动?
显然侯秘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当即低声说道:“此战必胜,还请诸位叔伯助我!”
“少主放心,我等自当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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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夕阳西斜。
从阳平关而来的车队缓缓向着陈仓城移动,带队的仗主和幢将们看着眼前这一座有些残破的城池,却都露出轻松的神色。荒野行军这么久,能够看到城池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心安。
原本绷紧了脸的几名幢将,这个时候也有心思低声谈笑,陈仓军屯虽然破败,但是却是这天水以南、阳平关以北唯一可以利用的粮草转运之地,来往匆匆的车队和开垦的士卒让这里自有一种混乱和破败之中的繁华。
酒肉和女人永远都是男人在休息的时候讨论的话题,几名幢将脸上的神情很快就变得坏坏的,互相交换着男人都懂得眼神。而带队的仗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长途跋涉本来就疲惫,再加上这一支部队是刚刚从阳平关城头上换下来的,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放松,显然韩擒虎也有这个意思,所以仗主根本不会阻拦自己的部下。
看这几个家伙的神情,今天肯定又少不了要做连襟,只是不知道哪个营伎会倒霉。
就当仗主也开始想着今天温暖的被褥时候,一声呼啸一下子打断了他的美好设想。
箭矢呼啸着窜入一名士卒的胸膛,正低声谈笑的幢将们诧异的抬起头,更多的箭矢蝗虫一般从道路两侧的荒草之中射出来,一支又一支,马背上、大车上等高处的士卒猝不及防下纷纷落马。
“杀!”一声吼声如平地惊雷,一下子将所有北周士卒都惊醒。
“敌袭!”仗主翻身下马,他很清楚敌人的首要目标肯定是马背上的,而这个时候仗主甚至不知道敌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几名幢将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上翻下来,急声招揽队伍,只可惜整个车队因为快要抵达目的地早就已经零散开来,再加上敌人的箭矢来的迅猛,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去听上司的呼喊?
第七百八十五章 驱赶()
不少士卒惊慌失措的直接钻入草丛之中,而更多的则六神无主的胡乱奔跑,有如无头的苍蝇。
一面面盾牌虽然及时竖了起来,但是盾牌之间有很大的空隙,只听得一声唿哨,一道道黑影飞快的窜入这些空隙之中,雪亮的刀光在夕阳下闪动,盾牌后面的士卒惨叫着倒下。
“快,入城!”仗主果断的说道,他不知道敌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但是看前方陈仓军屯外并没有战斗的痕迹,城头上也是北周的旗帜,说明应该还没有受到攻击,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不是在旷野上和不知道数量的敌人纠缠,而是抓紧进城。
虽然陈仓军屯城墙都有很多坍塌的地方,却还是一座城。
对于这道命令,下面的幢将们听得倒是清楚,急忙聚拢起来手下的三四十兵马,跟着仗主沿着道路向前冲。
“留下来五十人清扫战场,收拢俘虏。”侯秘对于眼前的结果并不诧异,五百人埋伏两三百人,出其不意,这是必然的。也就是在陈仓守军的眼皮子底下挪动到这个地方有些困难,不过好在侯秘手中还有两百巴人士卒,他们瘦小的身材适合这种潜行和埋伏。
刚才能够轻而易举的撕开敌人的盾牌阵列,和巴人的迅捷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对此侯秘不得不说,能够获得巴人的承认和支持,应该是李荩忱在巴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走,我们追上去!”侯秘一指前方仓皇逃窜的敌人,朗声说道,
几名将领轰然应诺,袭击敌人的车队只是开门红,他们需要的是更加直接的胜利。
而一名老卒下意识的低声问道:“少主,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攻军屯,这样袭击敌人的车队不是会反而暴露我们的行踪么?”
他问出来之后,其余的将领们也下意识的看过来,显然他们也有相似的疑惑。
侯秘不由得一笑,伸手指了指前方逃窜的敌人:“某就是要利用他们来进攻城池!”
老卒微微一怔,大致明白了侯秘的意思,当即也不再多说话,只是脚下加快。
“放箭!”一声命令从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几支箭矢钻入逃跑的人群之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是其余人显然已经没有心情在乎倒下的同伴,越来越近的陈仓军屯给了他们活命的希望。
站在陈仓军屯的城门上,马伦只觉得大事不好。身为军屯的屯主,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收集和转运粮食,并不包括和敌人战斗,那是前方军队的事,身为一个文官,马伦能够在这军屯之中做好这些事情已经算不错的了。地处后方的军屯除了有可能的匪徒之外,不可能会遇到敌人,当然那些匪徒平素也不会招惹军队。
可是现在敌人就在城外,而自家的士卒被敌人追的鸡飞狗跳。
这是马伦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的场景,甚至让他都没有心思去想敌人到底有多少。
他倒是在意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阳平关被攻破了?!
“屯主,抓紧开城门吧,塞门刀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名仗主快步走过来,“只要把我们的人放进来,关上城门,我们肯定可以守住的,敌人来的突然,但是数目并不多。”
“我们守得住么?”马伦手脚发软。
“还请屯主放心!”仗主对于这个软弱的书生有些不耐烦。
敌人看上去也就是四五百的样子,而城中守军连带开垦的军卒可有足足八九百人,若是连其余几个车队的民夫也都发动起来,千余人是有的,这么多人就算是在野外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还有城池作为依托。
马伦无力的挥了挥手,自己在行的终究只是粮食的种植和机械,对于这行军打仗的事情实在是不了解。
而那名仗主一拱手,转身走下城门。
“同意了?”另外一名仗主看到同伴过来。
“嗯。”
“你这人,跟那什么都不懂的书生废话什么,”同伴显然有些不耐烦,“要是他拖拖拉拉的不做决定,我们就没得打了。”
“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免得被别人看在眼里让你我兄弟吃亏。”
“好了,准备开城门!”同伴挥了挥手,挽起袖子,“这建功立业的机会某可是等的太久了。”
两人的声音并不小,显然并没有将马伦放在眼里。
站在城门上的马伦攥紧拳头,不过有无奈的松开,叹息一声。
扶风马氏,古来豪门,可是现在能够拿出来支撑门面的已经没有几人,自己这个被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