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徐陵的声音骤然提高。
李荩忱和乐昌向着大堂之外一齐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在大堂之上实际上是空的,陈顼九五之尊,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出现,之前李荩忱前去大殿面见陈顼就已经算拜见过“高堂”了。而李荩忱的父亲李成已经过世,因此在高堂的位置上只是摆着一个牌位,上面烫金色的字体写着“追授大陈安北侯、义士李成之位”。
这个爵位是不久之前朝廷方才下旨册封的,其目的自然就是让李荩忱的身世变得显赫一些,这样才能配得上乐昌的身份。
李荩忱看着这个牌位,心中五味杂陈。李成以“始兴枪王”的身份追随陈庆之北伐,虽然声名在外,不过终究是一介布衣,到头来都没有封赏追授。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被封侯,不知道李成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欣慰。
而更实际上,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真的是弘农杨氏的杨愔,而以弘农杨氏家主之子的身份,配乐昌殿下倒是并不委屈乐昌。不过如果真的让李荩忱选择的话,他实际上更愿意让李成当自己的父亲。
且不管李成最后才浮出水面的身世,单单是他平时的和蔼以及抚养李荩忱、待之如己出的恩情,就已经足够李荩忱感恩。
乐昌也算是这个世上少数几个知道李荩忱身份的人,这个时候她只感觉李荩忱的手轻轻颤抖,她似乎也能明白李荩忱的心意,愈发紧的攥住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对于乐昌来说,什么需要注意的礼仪都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紧紧攥住这个男人的手,珍惜现在的每一刻。
“夫妻对拜!”徐陵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荩忱和乐昌的思绪。
李荩忱呼了一口气,轻轻的松开乐昌的手,两个人相对而拜。
“送入洞房!”徐陵径直说道,此时他的额头上微微冒汗,让徐陵在心中暗暗叹息,不知道到底是李荩忱这个小子实在太能给自己闹幺蛾子,还是因为自己真的老了,这一场婚礼让他觉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累。
而宾客也随着向两侧散开,大堂上和庭院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席位,这个时候自然就要入席,等着李荩忱等会儿出来敬酒。
而徐德言正准备举步,一名李荩忱亲卫快步冲过来,到徐德言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徐德言脸色顿时微变,点了点头。
察觉到不对,顾野王和姚察此时也看过来,他们的心同样提到了嗓子眼上。
“沈君高带领东宫群臣入宫面圣,”徐德言的声音低而短促,“不管他们成功与否,我们要行动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离别()
顾野王和姚察同时点头:“好!”
而徐德言环顾四周,不由得苦笑一声:“看来这一场喜酒我们是喝不上了。”
顾野王两人微微错愕,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露出一抹笑容。实际上他们的心中也都很紧张,现在徐德言一笑,让他们也放松了几分。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确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就算这是在建康府,就算是在天罗地网之后,只要我们追随着将军,只要我们一切都准备妥当,那么自然就有勇气突破层层阻拦,将一切都打破。
李荩忱牵着乐昌缓缓走入洞房之中,而一直跟着过来的宁远公主在门口停住脚步,笑着冲着李荩忱点头示意,然后将盘子递给李荩忱,盘子里面装着一根铜杆,用来挑开乐昌的红盖头。
乐昌顺着李荩忱手牵引的方向缓缓的坐在床沿上,床榻已经收拾好了,火红色的被褥带着喜庆的色彩。
而李荩忱轻轻的伸手拿起来铜杆,将乐昌的红盖头挑开,虽然隔着一层珠帘,但是那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已经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目光交织。
李荩忱微微一笑,而乐昌也是一笑。
“夫人。”李荩忱低声说道。
“夫君。”乐昌紧紧攥住李荩忱的手,一生一世都不想松开。
李荩忱缓缓坐下,似乎外面那些等他前去喝酒的宾客们都不存在,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乐昌的腰肢。大红色的嫁衣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李荩忱的瞳孔之中。这嫁衣很宽敞,但是李荩忱的手臂环住,依旧感受到了乐昌腰肢的纤细柔软。
乐昌靠在李荩忱的肩膀上,喃喃说道:“夫君,你知不知道我等待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多想能够光明正大的叫你一声‘夫君’,多想可以这样问心无愧的靠在你的肩膀上。”
李荩忱低声说道:“现在这不是愿望实现了么,而且只要你想,某会在你身边的。”
乐昌当即打断了李荩忱,霍然坐起来,抓住李荩忱的手:“不,你还是抓紧走吧,建康府已经变成是非之地,东宫想要对你下手就肯定不会让你从容离开,趁着今天晚上大婚,他们就算是前去面见父皇也来不及转眼就到这里,所以你快快离开!”
李荩忱静静的看着乐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乐儿,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乐昌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会突然如此说,她迎着李荩忱的目光,看着。
李荩忱也并没有催促,也是这样看着乐昌,更或者说他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知道乐昌的答案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他依旧期望自己能够得到另外的一个答案。
“不。”乐昌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俏脸上带着挣扎的神情,仿佛这个时候阻止她的力量有千钧重,而乐昌坚强的抬起头,看着李荩忱,说出了这个字。
虽然很轻,但是很坚决。
李荩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知道乐昌一定会给出的答案,而似乎只有给出这样的答案才是李荩忱喜欢的那个乐昌。
那个记忆之中倔强的乐昌,那个一直将家国恩仇放在最前面的女孩,她的肩膀上承担起了本应该不由她来承担的风雨,可是她对此并不后悔。
乐昌饱读诗书,又长时间跟着陈顼在御书房之中,本来就是一个自强独立的女子,而且身为皇族,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自己应该守护的是什么——哪怕自己不愿意。
历史上的乐昌只向后人展现出了她的倔强和情深,然而现在整个时代都已经被李荩忱改得面目全非,历史上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有机会展现出来自己的能力,而一些声名显赫的人则或许将会没有机会。
毕竟怎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留给人们扬名立万的机会都是固定的,有人出彩,自然就会有人默默无闻。当然了诸如杨素这样的人物,无论是怎样的时代,他们总能够崭露头角。
而时代的改变自然而然也让不同的人有机会展现出来更多的性格和特点,显然乐昌此时呈现在李荩忱面前的和在历史上呈现出来的不太一样。
现在李荩忱面前的乐昌更多几分主动承担责任的勇气,这才是最吸引李荩忱和让李荩忱愿意守护她的原因。
乐昌想要保护李荩忱,也想要保护她的家人。留在京城之中的乐昌可以帮着李荩忱说话,这或许是李荩忱主动离开之后京城之内、皇族之中最后还能为他发声的人。
而相同的,天下大变将起,就算是在深宫之中,乐昌肯定也能够察觉到,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敏感的女子,因此显然她也想留在这未来注定会成为是非之地的建康府,哪怕只是为了守护陈顼、母妃和宁远这少数几个人。
不管自己娇弱的身躯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乐昌都会留下来,毕竟父皇已经上了年纪,母妃身在后宫之中什么都不知道,而宁远这个小丫头同样也是懵懂无知。
皇宫虽大、皇族虽多,但是乐昌想要守护的这几个人,现在都没有她来的强大,所以她别无选择,如果让她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跟着李荩忱离开,她是肯定不同意的。
看着这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亭亭玉立在风雨之中,李荩忱就有一种由衷的保护欲,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帮助她挡住风刀霜剑。
乐昌公主看着李荩忱,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并不是不······”
李荩忱伸手按住她的嘴唇,微微一笑:“某明白,所以某不强求。”
而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是李平的声音:“将军,他们要动手了,我们必须抓紧离开!”
李荩忱呼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啊。
乐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起身,伸出手抱住李荩忱:“夫君,你会安全的离开这里对不对?”
李荩忱伸手轻轻的抚摸乐昌柔顺的秀发,点头说道:“没错。”
“那你也会再回来对不对?”
沉默片刻,李荩忱低下头,正迎着乐昌的目光。
女孩的眼眶之中似乎有晶莹的泪水在闪动,当离别的时候,就算是在再坚强的人,也会忍不住流泪。
第七百二十三章 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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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当她知道此时李荩忱为了活下去,必须要离开,更知道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后李荩忱才能回来,更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这一刻李荩忱多么想要给乐昌一个完全准确的、能够让她安心的答复,可是到头来他只是低声说道:“我会尽力。”
乐昌缓缓松开手:“快走吧,如果再不走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荩忱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答复不可能让乐昌满意,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拿出来那些善意的谎言,乐昌如此聪慧的女子也不会相信。
当李荩忱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乐昌的声音微微颤抖,急促的说道:“夫君,今日一别,如果三年之内你回不来,就算是地角天涯,我也回去找你!”
李荩忱的脚步骤然顿住,他一下子回过身。
女孩的神情分外的坚定,让李荩忱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
人间最苦是离别,新婚之夜,自己却要转身离开······
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身不由己,还是说自己的心肠也已经越来越冰冷了?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李平有些着急:“将军?”
而李荩忱并没有着急伸手开门,而是快步走到乐昌身前。
乐昌有些诧异李荩忱为什么会突然反身,不过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微微颤抖的唇上就是一暖,李荩忱深深的吻住了乐昌,双手环住她的腰肢,让她无处躲藏,在短暂的接触之后,李荩忱的舌头霸道的向前一顶,已经顶在了乐昌的贝齿之外,而乐昌根本没有什么防备,因此很轻易的就被李荩忱再一次突破防线,将乐昌的香舌一下子卷了起来。
而在最初的惊讶和慌张之后,乐昌很快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甚至是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感觉,任由李荩忱控制着一切,只觉得自己在波峰浪谷之间回荡,整个人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良久之后,唇分。
乐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李荩忱,有些茫然。
而李荩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后会有期。”
看着李荩忱潇洒转身离去,乐昌一时间怔在那里。
一直等到李荩忱伸手拉开房门出去,乐昌方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擦拭一下自己的嘴唇。
胭脂已经被这个家伙吃掉了大半,而自己的唇尚且有些发麻,也不知道他刚才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像想要把自己直接吃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好想每天抱着他,好想每天看着他,哪怕每一次都这样被欺负。
“夫君,后会有期。”乐昌对着洞开的大门、对着门外的星辰月夜,轻轻挥了挥手。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沉,却很坚定。
她相信此生一定会后会有期,因为这是李荩忱给她的唯一的承诺,不管多久,她都会等下去,不管多远,她都愿意等着他的音讯、愿意在以后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去追寻他。
声音在回荡,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呼呼的风声穿过回廊,涌入婚房,无数装饰用的珠帘红纱随风轻轻摇摆,让站在那里的乐昌看上去分外的孤独。
————————————————…
“李荩忱,朕要杀了你!”
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一点烛火在飘扬。
陈顼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幽暗的大殿之中回荡,字字落下,敲打在大殿的青石板上,掷地有声。
几名内侍和宫女膝盖一软,同时跪倒在地。
片刻之后陈顼霍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汗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他的额头。现在虽然已经是入夏时分,但是晚上并不算炎热,更重要的是这大殿此时各处门窗早就打开,夜风习习,吹拂大殿上的帘幕,甚是凉爽,陈顼除了做噩梦,当然不可能出这么多的汗。
刚才陈顼喊得什么,宫女和内侍们都听得很清楚,但是此时他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都不敢开口。
“来人,什么时候了?!”陈顼伸手拍了拍床沿,声音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
几名内侍急忙上前,一个端着水送到陈顼身边,一个低声说道:“陛下,已经是掌灯时分。”
“才掌灯时分?”陈顼的呼吸逐渐平稳。
掌灯时分说明才刚刚入夜,而陈顼记得自己是在接见了李荩忱之后就昏昏沉沉睡着的。
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李荩忱跳出自己给他设置的层层禁锢,最终将整个天下拿在手中,而陈顼为了保全自己和陈氏皇族,只能素衣白麻走出城门向李荩忱投降。
那一刻他多么想杀了李荩忱,可是只能迎着李荩忱轻蔑的笑拱手奉上自己的玉玺。
那一刻的屈辱,让陈顼最终克制不住自己吼了出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顼想想自己白天在想什么,就对于晚上会梦到这些并不诧异。
算起来这个时候······乐昌那个丫头应该已经和李荩忱拜堂了吧。
身为一个父亲,陈顼却只能在这里昏昏欲睡、只能在这里被噩梦一次一次的惊醒。
还好梦境不是真的,否则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那样的屈辱。陈顼当了大半辈子的枭雄,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折辱于这样的竖子之手会是什么样的悲惨,当然他从来没有想到,以李荩忱的为人,有一天会不会这样对待他。
就当陈顼昏昏沉沉喝了一口水准备接着入睡的时候,脚步声骤然响起,一名内侍飞快的冲进来:“启禀陛下,太子和长沙王带领十余名大臣在宫门外求见!”
“不见!”陈顼不知道陈叔宝这个时候会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有大事,前来的也应该是徐陵和吴明彻才对,再不济也应该是裴忌,而不是这个几乎一切都已经不管了的陈叔宝。
就算这个时候太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子,陈顼也没有好心情听他说什么。
“陛下,太子携众臣跪于宫门外,”又是一名内侍跑进来,“说是皇室危在旦夕,朝中有害必须要除,还请陛下接见!”
陈顼原本迷迷糊糊的神志一下子清醒,刹那间他似乎明白陈叔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刹那间他似乎意识到,和自己有着一样想法的不只是一个人。
太子、长沙王······
这一切,或许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法?
“宣!”陈顼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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