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恩仇快意。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的斗志和热血似乎都在被消磨,到最后都变成了现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样子,每天就是上朝、工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或者,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哪一天会有所终止,甚至害怕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之后自己将会变得无所适从,反倒不由自主的开始维护这一种已经约定俗成的模式。
没有人想着改变,当一个满怀斗志的年轻人加入其中之后,很快就会变得和那些老人一样,不再有改变哪怕一丝一毫的追求。
姚察也害怕会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宁肯选择沉默,选择埋在无数的历史书籍之中,他见到过太多的人曾经壮志在怀,最终却只能顺从于整个时代的潮流,无能为力,所以姚察曾几何时甚至连走出书堆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姚察看着眼前的李荩忱,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冷血甚至冷酷,他冷静但是姚察清楚地感受到,在他的胸腔之中,热血滚烫!
李荩忱冲着姚察微微一笑:“伯审,上一次你说应该吸取北伐的教训,某想了想觉得既然想要北伐,这是必然的,所以这些天恐怕还得劳烦伯审好好地梳理一下,某希望在我们离开建康府之前,伯审能够给某一个很好的建议。”
姚察顿时打起精神,说实在的刚才被李荩忱再一次否决,多少让姚察心中有些难受,自己给李荩忱提了几次建议都没有被认可,这得让姚察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在李荩忱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位,不过现在看来李荩忱显然对于自己之前的建议还是很感兴趣的,而这种归纳总结可也正是自己的长处。
“遵命!”
看着姚察率先转身离去,李荩忱也一摆手:“你们也都各自忙各自的,修远,一定抓紧和孔范联系。看什么看,还等着某请你们吃饭么,都抓紧散了吧!”
“诺!”徐德言等人一拱手,脸上都带着笑容。
虽然明知道前面会有很艰难的战斗和抗争,可是看到李荩忱此时还有好心情开玩笑,大家的心里面也轻松了不少。有的时候心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而李荩忱虽然年轻,但是心态显然要比很多中年人都来得好······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李荩忱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逢凶化吉甚至硬生生的在这黑暗之中撕开一条裂缝的原因吧。
目送徐德言等人离开,李荩忱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时候留下来是有私心的,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停留到底是等来更好的机会,还是从此就和一切都擦肩而过,更或者甚至就连此身都无法逃脱。
可是当李荩忱想到那个月色下扑过来的身影时候,却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自己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重来一次,恐怕自己依旧不会退缩。
本来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辜负了她,那么就算是拥有了整个天下又有什么用?这种良心上的愧疚恐怕会永远追随着自己。。。
缓缓攥紧的拳头轻轻松开,李荩忱看着手掌上的老茧,那是子云枪的枪杆摩擦出来的,那是无数次的生死挣扎打磨出来的,每一处都代表着一场恶战,都映射着无数追随在李荩忱的旗帜下呐喊冲杀的将士的身影······
自己终究没有办法变成一个什么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一切的感情都向政治和军事斗争让步的枭雄啊。
血冷下来,未免太可怕了。
“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这一次任性。”李荩忱喃喃说道。
手掌再一次攥紧成拳头,分外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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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
“处道兄,处道兄!”脚步声匆匆忙忙,牛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伸手推开房门,“别看书了,快点儿起来!”
不过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杨素的身影。牛弘顿时有些诧异,着急的想要出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宇文宪终于坐不住了吧。”
牛弘惊喜的扭过头,只见杨素站在两道屏风的缝隙之间,正看着窗外的风景,这家伙一身白衣,颜色仿佛都要和屏风融为一体了,所以刚才牛弘进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发现,更或者说牛弘已经习惯了杨素横躺在卧榻之上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有的时候甚至连饭都忘了吃,现在杨素骤然挺直腰杆站起来,多少让牛弘有些意外。
而更意外的恐怕是刚才杨素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牛弘下意识的问道。
“能让你牛里仁这样慌慌张张的,又能有什么事?”杨素忍不住笑着说道。
牛弘哼了一声,这个家伙从当初读书的时候就比自己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很多事情上根本不用自己动脑子,只要听杨素的安排去做就是了。
“现在陈国那边已经保持了最大程度上克制,”杨素淡淡说道,“之前我还对李将军执意要前往建康府有些怀疑,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他稳住了建康府那边,恐怕这双方早就已经大打出手了,我们根本等不到这一天。”
牛弘眉毛一挑,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个李荩忱当真是个妖孽啊。”
“能够将这天下风云搅动起来的,又有几个不是妖孽?”杨素当即反问一句,笑着一挥手,“你我虽然不算妖孽,但是好在能够生逢此时,也算是一同经历这风云了。”
第七百零五章 大变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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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弘瞥了他一眼:“我不是,但是你也算半个。”
对于牛弘的拆台,杨素只是一笑,不可置否。而牛弘显然不想在这上面接着和杨素扯皮,在这方面他就没有赢过,直截了当的转移话题:“刚刚收到的消息,齐王殿下今天在朝堂上和随国公发生了口角,好在双方属下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拽住了两位,不过齐王殿下对于陛下最终开口偏袒于随国公很不满意,当场拂袖离开。”
杨素微微颔首,却似乎看上去并不惊讶,牛弘不由得诧异问道:“这么多天来你不是一直在等着京城的消息么,怎么现在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反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杨素淡淡说道:“憋得久了,自然就到了爆发的时候,不要忘了齐王征战天下,这爵位和官衔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如果不是他曾经几次拒绝了先帝的封赏,恐怕现在的位置更在随国公之上,真的想要推翻陛下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牛弘神情也凝重几分,用不到先例,现在南边的陈顼就是这么将皇位夺到手的,所以宇文赟对于宇文宪很是恐惧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谁能知道众所周知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宇文宪真的不会一直没有二心,说到底还是因为那高高在上的金光闪闪的位置是在太诱惑人了。
可是让牛弘无奈的是,陛下怎么就是没有发现,相比于一直在隐忍的齐王,在先帝时期有的时候就已经展露出来野心的杨坚才是真正需要提防的人,此时陛下如此信任杨坚,又怎么知道杨坚不会是另外一个觊觎皇位的人。
陛下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的不是单纯的偏袒,而是努力在两个权臣之间追求制衡啊,有的时候有两个权臣相互制衡可要比完全落入一个人的掌控之中来得好多了。
只是可惜陛下明显没有看出来这一点,更或者说杨坚之后表现出来的顺从和服从已经让陛下彻底被蒙蔽了双眼。而偏偏这种人相比于齐王那种全部凭借实力获得自己现在地位的人难对付的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永远是那一只最终获利的黄雀。
杨素看着牛弘,一摊手:“以齐王的脾气,能够忍到今天也是不错了。某还以为齐王会早两天就憋不住了。”
牛弘顿时瞪了杨素一眼,齐王和随国公杨坚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身为北周臣子,大多数人还是想要两个人可以携手共进,毕竟无论怎么说这两个北周朝廷的支柱人物如果出现什么矛盾,对于整个北周朝堂的影响都是地震式的,而这意味着很多人都要面临两难的选择甚至是生死的判断。
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却怎么看上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杨素的声音旋即低沉下去:“里仁,某在京城之中已经安排妥当了,家里的几个老人会出手帮助齐王的。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你明白是什么吗?”
牛弘顿时怔住了,静静看着杨素。
而杨素并没有多说,同样紧盯着他。
良久之后,牛弘缓慢而郑重的一点头:“我已经忍受够了这种密云不雨的压抑,你杨处道有多少本事,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了,所以我相信你的选择。”
杨素一挥衣袖,笑着说道:“风云一动,大变将起,我等亦当做风云人物!”
这一次牛弘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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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荩忱看着眼前的快报,默然不语。
这是从襄阳前线快马加鞭宪也开始大规模的调集兵马。他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多年,在京城之外部将众多。其中镇南大将军王轨陈兵淮上,襄阳总管尉迟迥兵进武关,而宇文宪的弟弟、陈王、并州总管宇文纯则率军自晋阳南下抵达邺城,接管留在邺城的宇文宪旧部。
宇文纯也没有丝毫的停顿,整顿兵马之后转而分兵一路向壶关走上党准备前往蒲坂,从蒲坂津渡河就能够抵达长安,之前北周和北齐曾经围绕这里爆发过几次大战,最终北周挫败了北齐的进攻,并且使得双方的强弱颠倒。
北齐丧失了大量兵马以及最后一个可以冲入关中的薄弱之处,再也没有力量在除了洛阳之外的其余方向对北周发动进攻,从而使得宇文邕在进攻北齐的时候可以反过来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作为曾经参加过灭北齐之战的陈王宇文纯来说,当然清楚蒲坂津有多重要,所以这是他的第一目标。而之外他还分兵南下先行渡过大河,大有和王轨合兵一路进攻洛阳的架势。
从整个战局上来看,宇文宪麾下的兵马已经对关中和河洛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在蒲坂津的宇文纯和武关的尉迟迥实际上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关中的地界上。要知道过了蒲坂津就是渭南,而过了武关就是关中的腹心——蓝田!
如果不是现在宇文宪在京中没有陛下和朝臣的支持而处于劣势,因此尚且保持着最后一点儿克制,想来宇文宪所部也已经冲入关中。
这内战显然已经一触即发,尤其是现在李荩忱所部和南陈在荆州、淮南的兵马一直没有动静,完全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更是让北周的将领和官员们准备放开手脚、大打出手。
而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越是这种安静的背后,越是沉默却逐渐靠近的危险。
李荩忱凝视着这一份战报,觉得自己就像是凝视着一场血与火、杀与伐的深渊。
这一场大变,恐怕就要拉开帷幕了吧。
而按照朝廷的安排,还有三天就是大婚的良辰吉日,现在双方已经开始准备一应事务。
大变将起,希望自己可以恰逢其会。
——————第八卷御街行完————…——<;/content>;
第七百零六章 怏怏不乐()
“快点,东西放到这边,轻拿轻放,”一名内侍的声音有些尖细,“那边的你们两个,听见没有,轻拿轻放!”
下面的侍卫和丫鬟们忙得团团转,一个个巨大的红箱子摆放在庭院的树荫下,箱子依次打开,几名等级比较高的宫女正在按照手中的单子核对物品。
“这边是凤冠霞帔,这边是赏赐的金银珠宝······”几名年幼的公主也悄悄地混在人群之中,打量着一个个打开了的箱子之中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物品,更或者可以称之为“嫁妆”。
皇室出嫁本来就是盛大的典礼,更何况是乐昌殿下这个陛下的掌上明珠,按照陛下的旨意,内廷完全都是以最高的规格来办理,负责此事的几个宦官这件事只许弄得更为隆重,绝对不能有半点儿差错和疏漏,所以他们干脆自作主张在原有的公主出嫁最高规格上又增添了一些赏赐和陪嫁,而当这明显有很多地方超出规格的礼单上交给左仆射徐陵的时候,徐陵愣是“没有看出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通过了,连左仆射都没有说什么,其余有权管理此事的大臣当然抓紧装傻,直接转交给了陛下。
而陛下对此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反而又多加了一套妆盒,这可算是御赐之物,这妆盒是允许镶嵌金边以象征皇帝陛下威严的,并且上面有龙凤花纹,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打破了皇家规格要求,甚至要比其余的一箱嫁妆都要来的金贵。
“姊姊,姊姊!”宁远公主穿过忙碌的人群,冲进书房。因为现在整个大殿都已经堆满了陪嫁品,所以乐昌公主干脆就直接在书房之中等候,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乐昌急忙站了起来,还不等她开口招呼,宁远公主已经撞进了她的怀里。
“哎呀!”乐昌猝不及防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她眼疾手快伸手撑住了后面的桌子。而几名婢女着急的上前想要搀扶,乐昌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伸手摸了摸宁远公主的小脑瓜,“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莽莽撞撞的,以后可怎么嫁人?”
宁远公主哼了一声:“那就不嫁人了呗!”
“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乐昌急忙说道。
宁远公主抬起头,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可是,可是自从只到了要嫁人之后,哪怕知道嫁给的是一个大英雄,姊姊也是怏怏不乐了好几天,所以嫁人还要自己不开心,我才不要呢!”
乐昌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过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怏怏不乐······难道自己内心的纠结已经完全展露出来了么,甚至连这个一向活蹦乱跳、粗心大意的小丫头都已经察觉了啊······
当即乐昌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伸手抚摸着宁远的脸颊,低声说道:“姊姊并不是不开心,此间种种很难和你这个小姑娘解释清楚。”
顿时宁远不满意的说道:“刚才你还说我不是小姑娘了呢!哎呀,姊姊,你看外面好多好多的东西,父皇这一次又赏赐了你这么多,我要是也能这么风风光光的出嫁,而且还是嫁给那么一个力挽狂澜、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该多好······”
顿了一下,宁远期待的眨了眨眼睛:“姊姊你是不知道,你看外面的那几个姊姊妹妹,嘴上都说着不羡慕什么的,可是心里面睡不香能够和姊姊一样?要知道镇西将军可是文武双全,他写的诗现在这些姊妹之间还经常吟诵呢!”
乐昌按在宁远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颤抖一下,闭上了眼睛。
文武双全、争相传颂······
李郎,别人都期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大英雄,可是我只期望你能够做一个平凡的驸马爷啊,我们每天吟诗作赋、每天游山玩水,什么家国恩怨都丢掉,难道不好么······
“姊姊在想什么?”宁远不由得好奇问道,“这些天见到姊姊总是在发呆。”
乐昌轻轻的抱住宁远,低声说道:“一想到之后就没有办法住在宫里,甚至没有办法时常见到你们,多少有些伤感。”
按照朝廷惯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