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想当初自己担当荆州刺史的时候,是如何的威风,又是如何盘算的樊家的未来,可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要化作泡影,而自己只能如此眼睁睁的看着!
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酒能够帮助自己了。
就当樊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准备再喝一杯的时候,一名仆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家主,有人求见。”
樊毅怔了一下,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前来见自己?放眼整个朝堂上,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到李荩忱的家门口去了,就算是剩下极少数的应该也就是一些朝堂上历经好几代的老臣,已经懒得再动弹了,反正他们也快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会发生什么已经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
“什么人?”樊毅皱眉问道。
那仆人压低声音:“是东宫的。”
“东宫?”樊毅有些诧异,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快,快请,不,准备外衣,某出门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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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荩忱笑着对姚察一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姚察施施然还礼,走出李荩忱的家门。而在外面等候了的官员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走出来的这个人。
姚察在朝堂上可是出了名的两不相帮中间派,怎么这一次姚察如此积极主动的前来拜访李荩忱?而之前进进出出不少人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最开始的几位朝廷大员之外,可是少有让李荩忱亲自送出门的。
毕竟李荩忱身边无论是徐德言还是顾野王,都已经是足够分量的存在,由他们来往迎送宾客已经算是很高的标准了,很多人还因此而沾沾自喜,毕竟能够和徐德言这样的人说得上话,不就等于和徐陵以及李荩忱都建立了联系么。
只是若是让他们知道,姚察竟然享受这样的待遇,恐怕要大跌眼镜吧。
虽然姚察也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官员,但是也绝对算不得可以影响整个朝堂政策走向的人,李荩忱为什么会对姚察这么客气呢?难道这个每天扎在书堆之中的老夫子真的有什么能够让李荩忱为之称道的见解?
姚察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复杂的目光,只是微微低头若有所思。
他前来找李荩忱,实际上除了觉得李荩忱是一个不错的投靠对象之外,也想要询问李荩忱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把握。身为一个修史的,姚察查阅了太多的文献古籍,可是这南朝这么多年来一代一代人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一代一代人引以为憾的事情,在李荩忱的眼中,就真的那么简单甚至是触手可及么?
姚察不相信。
所以他如此着急地想要来找李荩忱,主要就是想要问清楚这个问题,从历史规律来看,李荩忱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是当姚察从李荩忱府邸走出来的时候,却有些恍惚。
而实际上李荩忱并没有和他谈很多高深的东西,只是告诉他,以史为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没有任何一条历史经验是一成不变的,没有任何一个人都只能遵循历史人物曾经走过的轨迹。
李荩忱很清楚在自己之前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后果,桓温、刘裕、祖逖、陈庆之······有太多的人曾经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雄心壮志,有太多的人曾经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尝试,并且他们曾经无限的接近成功。
但是李荩忱依旧要走这一条路,不管任何人阻拦,如果不这样尝试一下的话,又有谁能知道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办法又不是可行的呢?
当李荩忱问姚察这个问题的时候,姚察怔住了。
他读了太多的史书,知道太多的古人教诲,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找不出来语言回答李荩忱这个问题。是啊,哪怕是明知道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如果不尝试一下的话,谁能确定就一定是失败?
更何况李荩忱现在面临的情况,可不比那些人曾经面临的差多少。
自己读了那么多书、知道了那么多道理,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说服李荩忱,这多少让姚察有些挫败感,不过也让他有所怀疑,难道自己之前以为的都是错误的么,或许李荩忱真的有可能创造出和其余人不一样的奇迹?
这已经一代又一代人尝试过、证明过,注定是死局的局面,会不会真的在李荩忱的手中解开?
姚察浑浑噩噩的向前走,还没有走到街角处的时候,他便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李荩忱的府邸,今天天色已晚,李荩忱显然不打算继续招待客人,大门口那些没有见到李荩忱的官员们怏怏不乐的四下里散开,显然明天需要来得更早一些了。
而李荩忱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姚察的身影,不得不说姚察的言行让李荩忱多少有些兴趣。历史虽然并不完全都是争取的,历史的教训也不一定完全适用于任何情况任何人,但是这样的教训如果后来者根本不在意的话,那恐怕早晚都有吃亏的时候。
李荩忱虽然知道很多历史,但是对于南朝这几次北伐却并不怎么了解,毕竟他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下子穿越到这个时代,当然不会和一些穿越小说中描绘的那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整个时代的前后都了如指掌。
或许自己也应该吸取一些教训,来完善自己的计划······
此时李荩忱想到了那一杆追随自己征战沙场的子云枪,想到了它曾经的主人。
第六百九十五章 各司其职()
那个以不败闻名天下的白袍将军,是不是也有他失误的地方,而再往前,刘裕,桓温······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代表着在历史的星河中耀眼的存在,可是难道他们在之前北伐的时候都只有正确而没有错误么?
李荩忱之前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当时的他也没有资格考虑这个问题,而现在朝廷的基调已经确定,李荩忱已然是西线甚至可以说是中西线的总指挥,这个问题他必须要考虑。
“将军。陛下已经着人传来旨意,要挑选良辰吉日准备大婚了。”徐德言此时快步走过来,“显然陛下也有些着急。”
“为了能够尽快掌控某么?”李荩忱自失的一笑。
今天他在朝堂上展现出来了对于南陈绝对的重要性,当然也让陈顼的态度愈发有所转变,如何能够控制李荩忱显然就成了当务之急,如此着急地将大婚提上日程。
一来或许是因为现在是李荩忱少有的一点儿空闲时间,二来这也是陈顼在李荩忱重返前线之前所能够做出的最后一点儿努力吧——为了能够将李荩忱固定在南陈的战车上的努力。
徐德言微微皱眉,他知道将军在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也知道这确实是事实。
之前徐德言甚至怀疑自家将军会不会已经有些动摇,毕竟陈顼现在流露出来的信任,换做其余人或许就已经顺从了,毕竟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不是任何人想要坐就能坐上去的,以李荩忱二十余岁的年纪已经是镇西将军、持节封侯,想要在三四十岁的时候站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甚至之后封异姓王都是可能的,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了。
不过显然自家将军并不满足于此。
他就像浅水之中的困龙,永远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打破眼前的一切禁锢。
不过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主将,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想要死心塌地的追随的吧,已经知道了的前程有什么好为之拼搏努力的,只有这种惊险和未知才引人入胜。
风从龙,云从虎,徐德言虽然没有自视甚高,但是他依旧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从龙之风。
李荩忱低声说道:“具体事宜交给顾公前去安排布置,这个方面顾公肯定比你我有经验,而修远你负责将今天前来拜访的这些官员名剌都整理一下,很多人某只是和他们粗略交谈了几句,根本谈不上了解,以后还得细细观察,还有孝穆公身在朝堂这么多年,对这些肯定看得比某明白,所以你帮某问问孝穆公的意见。”
徐德言不敢怠慢,急忙一拱手:“诺!”
而李荩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某这一次前来怎么看都像是来挖孝穆公墙角的,只希望孝穆公不要怪罪某啊。”
徐德言抬头看了李荩忱一眼,两个人都是一笑。
而实际上徐德言还腹诽了一句:
将军你这哪是挖祖父的墙角啊,你这明明是在挖陛下的墙角!
你是恨不得连祖父都直接给挖到巴蜀去。
这一次李荩忱前来建康府,实际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给缺少人才,尤其是基层管理人员的巴蜀招募人才。虽然巴蜀已经发布了招贤令,但是毕竟在对巴蜀没有多少了解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愿意辛辛苦苦的跑到那荒山野岭之中。
当初上天侥幸赐给了秦孝公一个商鞅,从此让整个秦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李荩忱并不指望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更或者说商君这样的人物数百年甚至千年来恐怕也就出那么一个,李荩忱也没有指望这能够遇到。
所以李荩忱干脆就在这建康府告诉那些人,巴蜀有着怎样的军队,有着怎样雄才大略的统帅,或许这也是李荩忱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再加上徐陵和吴明彻等人多多少少的推波助澜,李荩忱相信这一次自己前来建康府多少会有所斩获。
之前一切都难以判断的时候,这些都是李荩忱的幻想和奢望,可是现在至少陈顼是支持自己的——哪怕这种支持很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没有了——因此李荩忱有难得的喘息之机和收拢人才的机会。
这件事当然得交给徐德言。
“兵马都安置妥当了?”李荩忱一边目送徐德言离开,一边微微侧头,这边程峰已经快步走过来。
“是,属下特此赶过来向将军禀报。”程峰急忙回答。
“你麾下的八百将士和水师是我们最大的依靠。”李荩忱沉声说道,“住在城外或许苦了一点儿,但是一定要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某明天处理完事务就去看望他们。”
程峰当即拍了拍胸口:“将军这个尽管放心,弟兄们知道自己过来是要做什么的,金陵繁华不假,但是比起来将军许给我们的,这些繁华以后再来体会也成!”
“都是好汉子。”李荩忱微微一笑,“来,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吃了饭再走吧!”
“属下遵命!”程峰当即一拱手,掷地有声,同时他压低声音,“将军,按照您的吩咐,属下今天带着所有的仗主和幢将在城里面兜了一圈,各处城门道路差不多摸了个清楚,不过估计还得花几天功夫好好地走一走。”
李荩忱赞许的颔首,这是他前来建康府最后的底牌,说句实话李荩忱并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用到,但是他必须要有所防备。他不是带着这些人前来旅游的,事情的基调已经定下来了,大家就得抓紧各司其职,各做各的一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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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微微有些颤抖,樊毅的目光是不是瞥向桌子,上面放着的酒杯空空的,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左卫将军有着同样的目的和同样的诉求。”坐在樊毅对面的人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伸手掀开用来遮挡身份的斗篷,赫然是东宫记室、陈叔宝身边的宠臣江总。
樊毅和江总实际上也就是几面之缘,双方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平时当然不会注意,可是现在却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的两侧,说起来倒是有些滑稽。
第六百九十六章 替罪羊()
“有什么目的,老夫身为左卫将军自当拱卫陛下,别无二心,又能又怎样的目的和诉求?”樊毅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内心之中有些惊慌还是想要试探江总。
而江总不慌不忙的一伸手,微笑着说道:“李荩忱陷害左卫将军,使得左卫将军明升暗降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只能坐在暗室之中借酒浇愁······”
一边说着,江总一边瞥向酒杯,而樊毅轻轻咳嗽一声,终究没有否认这个事实。江总紧接着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左卫将军也是豪爽之人,也就可以直接承认了,对于李荩忱,将军不可能心中没有一点儿芥蒂吧?”
樊毅倒吸一口凉气,江总如此开门见山的说话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来,而他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说······
缓缓点头,樊毅没有开口,只是紧紧盯着江总。
而江总微微一笑:“如此一来,左卫将军和东宫不就有了共同点了么?既然有共同点,我们就可以站在一起。”
“共同点······”樊毅有些放松,他知道东宫为什么会如此着急地想要联合自己,现在李荩忱表现的如此强势,显然已经让东宫感受到了威胁。毕竟东宫才是未来整个朝廷的主人,而现在徐陵和吴明彻等人都站在了李荩忱这一边,自然而然让东宫感受到了威胁。
之前徐陵和吴明彻的态度并不明确,并且这两个老爷子在之前也曾经没少支持东宫,甚至东宫能够掌控兵权还是吴明彻力确保才达成的,否则有淳于量、樊毅这些老将在,怎么算都轮不到萧摩诃上位。因为他们两个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下面的很多官员都以为未来东宫注定是最强大的力量,也因此开始不断的向东宫靠拢。
然而现在徐陵和吴明彻部倒向李荩忱,让很多人在大跌眼镜的同时也得抓紧挪动屁股,而这个时候东宫方才惊讶的发现,原本在门前苦苦等候求见的官员们此时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原本一直开口为东宫说话的一些官员也都跑到了李荩忱的府邸门口,因此可以想象下一次他们会向着谁。
可以说之前东宫气势如此,更多的是因为徐陵和吴明彻麾下的臣子争先投靠,可是现在半路里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他们显然又有了其余的选择,也就不关东宫什么事了。
换句话说,东宫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并不是因为这些官员觉得东宫确实是值得投靠的,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奇遇的选择,很显然现在李荩忱就是比东宫更好的选择。
在此不得不感慨人世无常,可是东宫也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否则谁能保证李荩忱继续这样膨胀下去会不会威胁到东宫的安,甚至威胁到之后陈叔宝的皇位。毕竟现在陛下的身体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哪一天陛下不负责任的一蹬腿咽气了,那东宫凭借一己之力可没有办法对付李荩忱。
原本每天也就是陪着陈叔宝游山玩水的江总和孔范等人显然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他们终究还是有一点儿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李荩忱那边必然是敬而远之,所以既然已经在东宫的马车上了,那就没有办法跳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沈君高等人一起向前顶,只期望可以联合更多的力量,至少能够和李荩忱分庭抗礼。
至少不能让世人知有镇西将军李荩忱,而不知有太子陈叔宝。
而在这么多朝臣之中,显然樊毅和其背后的樊家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别人都有可能临阵倒戈,但是被李荩忱曾经坑了一把的樊毅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下心中的芥蒂,更重要的是樊毅身为左卫将军,掌控皇宫禁卫和京城禁军,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角色。
毕竟建康府这一亩三分地至少还是东宫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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