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封从中原送过来的战报就在韦寿的桌子上摆着,淮北方向的王轨打的可圈可点,而襄阳方向的高熲、韩擒虎和贺若弼等人也打得有声有色,让萧摩诃不得不退守沔水南岸,转而采取固守的姿态。
可是相比于这两处战场,巴蜀只能用“失败”来形容了。
这背后又会怎样影响朝堂上的博弈,韦寿并不想在意和关心,他担心的是韦家的未来,不管朝堂如何、战场如何,韦家不能倒下,苍溪谷必须要打通。
“将军,我们出兵绵竹关吧,至少可以让裴子烈收敛一些!”一名副将忍不住开口说道,“明明裴子烈的兵力比不上我们,而且其中还有很多整训的战俘,可是现在却是他在外面耀武扬威,说什么也得给他点儿教训看看!”
“是啊,将军,咱们不能就这么憋屈忍着!”
几名将领随声附和。
而韦寿瞥了他们一眼,冷声说道:“我们为什么从绵竹关撤退难道你们都忘了么?!”
将领们都是一怔,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神情肃然。
绵竹关距离剑阁尚且还有一段崎岖道路,在没有足够的支援和补给情况下,进攻绵竹关无异于自寻死路,因为很容易被蜀郡的敌人反扑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当时韦寿果断的放弃绵竹关北撤,毕竟一旦被熟悉绵竹关地形的裴子烈堵住,那么到时候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逃。
至少现在韦寿屯兵剑阁,尚且能守护苍溪谷的侧翼和入口,也避免了李荩忱对剑阁有什么不轨之心——换做别人肯定没有直接打剑阁的胆量,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别人不敢做的,李荩忱十有八九就会做。
“我们现在应该去的是苍溪谷,而不是绵竹关。”韦寿果断的说道,“苍溪谷才是真正的战场。曹孝达可以龟缩,但是我们不能,传令下去,前锋先行整顿,两个时辰之后出发,这几处道路关卡周围山林全部肃清!”
将领们下意识的对视一眼,显然苍溪谷是李荩忱选择的决战所在,按理说是不应该主动前去苍溪谷和李荩忱交手的,不过现在他们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至少韦寿部在北侧,尉迟迥和韦孝宽部在南侧,李荩忱被夹在中间,岂是那么容易取胜的。
“怎么?”韦寿眉毛一挑。
“诺!”将领们急忙拱手应是。
——————————————…
“啪”一声轻响,打破了营帐之中出奇的宁静。
裴子烈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伸手揉了揉眉心,就在他的面前,一面剑阁附近的舆图悬挂着,这几天裴子烈看着这舆图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然而眼前的僵持局面依旧让他有些无奈。
“将军!”徐德言伸手掀开营帐帘幕大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韦寿动了。”
裴子烈霍然站起来,轻笑一声:“这个王八终于探头了。”
要说裴子烈这几天最担心什么,肯定就是剑阁这边的战事,因为只有牵制住了韦寿他才能够有效的支援李荩忱。可是韦寿虽然没有想要出兵苍溪谷的意思,却也没有出城和裴子烈较量较量的想法。
韦寿就这么龟缩在城中,而裴子烈只能在城外干瞪眼,毕竟自己手下的兵力怎么样裴子烈心中还是有点儿数的,他现在不过是依靠蜀郡的降兵拉起来的一个花架子而已,真正能够作战的实际上也就是陈智深所部和裴子烈自己的麾下。
再加上粮草和辎重都不充足,但是裴子烈实际上除了虚张声势之后根本没有进攻剑阁这等雄关的资本。
当然了,如果韦寿坚决要出城迎战的话,裴子烈也不是没有这个胆量。
第五百六十三章 越来越不明朗()
一来这周围地势狭窄崎岖,就算是打不过,裴子烈也可以节节后退,单单是攻坚战就足够韦寿喝一壶的,更重要的是裴子烈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和深山之中的几个巴人部落取得了联系。
这些巴人部落来不及前往苍溪谷,索性就近支援裴子烈。
苍溪谷的战事已经足以证明这些巴人在山地作战之中的作用和能力,所以裴子烈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向李荩忱那样和韦寿缠斗的话,并不是没有机会让韦寿吃亏。
然而韦寿似乎并不领情,一直没有想要出城和裴子烈交手的意思。
所以得知韦寿出城的消息,裴子烈怎能不激动?
至少这一战自己不是单纯的在剑阁城下看热闹。
“将军!”陈智深快步走进来,这些时日的征战让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身姿看上去更加挺拔,而他的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裴子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坐不住了来求战的。
如果说李荩忱麾下最好战的,恐怕还是萧世廉和陈智深这两个完全出自萧摩诃麾下的将领,不过现在萧世廉已经稳重了不少,而似乎陈智深走上了和萧世廉相反的极端,每一战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尤其是之前对付很多北周地方军队的时候,陈智深这么一冲锋,对面基本上就没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因此反倒是陈智深越来越像萧摩诃了。
裴子烈做了一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旋即看向徐德言:“说说吧。”
军中历练这么久,徐德言蓄了胡子,脸上也因为山风的吹动而变得棱角分明,之前世家子弟的气息已经消散殆尽,如果不是知道,恐怕谁都不会以为站在身前的这个年轻将领是当今大陈文官之首徐陵的孙子。
“韦寿以两千兵马为前锋,沿着剑阁外大道直接向南挺进。”徐德言急忙快步走到舆图旁边,伸手点了点,“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四处巡查,显然是想要抓住并且消灭我们的斥候。”
裴子烈眉毛一挑,韦寿将重点放在苍溪谷上也是情理之中,他可没有奢望着韦寿能够傻乎乎的前来和自己决战,甚或者直接进攻绵竹关。这样根本不会对当前的战局有任何一点儿助力,想必韦寿自己也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
“两千兵马,韦寿想要用这么点儿人开路,未免有些太看不起我们了。”陈智深哼了一声说道。
蜀郡和绵竹关一战之后,双方的兵力对比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通过补充降兵和招募新兵,裴子烈和陈智深麾下兵马已经有七八千,现在在剑阁外各处的就有五千人,再加上足足一千多巴人的配合,两千人真的不够陈智深塞牙缝的。
而相反,绵竹关一战,韦寿损失惨重,最后却无功而返,士气低落,兵马数量也减少到了和裴子烈差不多的程度,只不过韦寿肯定不能将所有的兵马都拉出来和裴子烈决战或者支援苍溪谷,所以真正能够参战的也就是四五千人。
无论是对付对方的前锋,或者双方全军拉出来较量较量,对于裴子烈和陈智深来说,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来,这里,还有这里,各处山头全部控制住,把我们的斥候都派出去,和巴人一起封锁道路,”裴子烈伸手在舆图上重重点了一下,“韦寿不是想要抓住我们的斥候么,某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徐德言和陈智深同时神情一凛。而裴子烈沉声说道:“苍溪谷战事敌众我寡,荡寇将军独力支撑本来就艰难,某说什么也不能将韦寿这一路兵马再给他放过去!”
“诺!”陈智深和徐德言同时一拱手。
而裴子烈一把抓起自己的佩剑:“走!”
现在的战局越来越不明朗,虽然不知道李荩忱心中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是裴子烈知道,至少此刻的情况要比当初李荩忱面对尉迟迥和韦孝宽两路大军的时候好上很多。
当时的困境都咬牙坚持下来了,又何必担心现在呢。
李荩忱来的信上明确的说了他要将整个苍溪谷作为决战的战场,那裴子烈就将韦寿这一支敌人最后也是最有力的援军帮着李荩忱阻拦在苍溪谷以北!
裴子烈知道这一战关乎到什么,就算是拼了性命,他也要帮着李荩忱打赢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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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荩忱缓缓放下手中的信,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将其递给早就在旁边期待已久的萧世廉。
这是从襄阳萧摩诃处送过来的萧摩诃亲笔信,萧摩诃依旧是那个干脆利落的萧摩诃,在信中没有说任何一句废话,简明扼要的介绍了现在各个战场的战况——对于已经在巴蜀大山之中转战好几个月的李荩忱来说,这些消息多数都是支离破碎的,萧摩诃如此系统的分析和介绍才让李荩忱知道现在整个天下大局都演变成了什么样子。
襄阳战局自不用说,萧摩诃现在顿兵城下,好在他及时斩断了沔水上的栈桥,又有水师作为屏障,否则现在襄樊战局肯定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局势。
不过李荩忱也知道,只要敌人的兵力不调动的话,萧摩诃就算是支撑也没有办法支撑过今年冬天,天气一旦冷下来,沔水结冰,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北周铁骑南下,到时候萧摩诃只能选择撤退。
李荩忱可没有天真地以为有如襄阳这样敌人苦心经营多年的重镇要塞能够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就能拿下来,尤其是敌人还在对随州等地不断地施加压力,使得萧摩诃根本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对付襄阳的守军。
当然了,襄阳战局多少还是有所进展的,至少萧摩诃已经包围了襄阳,取得了战略上的优势。在淮北,吴明彻根本没有前进半步,双方沿着淮水北岸几个城池来往拉锯已经数月。
吴明彻显然已经放弃了从这伤心之地继续取得突破的欲望——更或者说淮北能够打成什么样子,吴明彻在挂帅出征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定数,对于淮南和淮北的了解,南陈方面恐怕没有胜过吴明彻的。
因此这些时日来和王轨的这些你来我往,怎么看都像是吴明彻在应付陈顼的要求,至少现在他可以给陈顼交差了。
换句话说,短时间内襄阳和两淮战局都不出预料的陷入了僵持。
当李荩忱在巴蜀有条不紊的安排布置战斗的时候,这天下的局势却变得越来越不明朗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想的简单()
当初南陈拉开阵势,想要在襄阳和两淮取得突破,而李荩忱这个最先卷动天下风云的家伙反倒是变成了弃子。
现在却好,襄阳和两淮战局僵持,最后还活着的竟然只剩下了李荩忱,弃子骤然间变成了南陈最后的希望。而偏偏也正是这个弃子,无论是之前的巴郡之战,还是刚刚过去的蜀郡之战和阆中之战,都令人大跌眼镜的取得了胜利。
李荩忱逆着北周兵马潮流而上,最终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无从得知陈顼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更加的失落和气愤,李荩忱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舆图上。
萧摩诃对他的赞赏在这信件之中已经可以看出来,同时也在询问李荩忱对于现在这天下大势的看法和意见,但是李荩忱知道,现在他不仅仅没有心思思考这天下局势都演变成了什么面目全非的样子,甚至就连眼前的这烂摊子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苍溪谷这一战李荩忱同样依旧没有失败的余地,他不能让韦孝宽和尉迟迥平平安安的回到剑阁,至少需要有效的减缓其兵力,才能减缓李荩忱在未来要面对的压力。
换而言之,兵力处于弱势这种情况李荩忱尽管已经熟悉,但是他不想总是这样。
手上兵多无论怎么说都是好事,在现阶段李荩忱不指望自己能过怎加多少兵员,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削弱敌人。
萧世廉缓缓放下手中的战报,攥紧拳头。各处战局糜烂如此,现在他们这一支曾经看上去没有任何希望的孤军反倒是成了最后的希望,这种压力和重担落在肩膀上,让萧世廉既是紧张又是激动。
沙场、天下、力挽狂澜,这是每个从军男儿的梦想,也是光荣。萧世廉怎么都没有想过,现在这个任务落在了李荩忱,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将军,韦孝宽已经离开盘龙郡城,不日将抵达苍溪谷南部入口。”李平拿着斥候刚刚送过来的军报递给李荩忱。
李荩忱和萧世廉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正主终于来了么?
伸手看了一眼手中的战报,李荩忱沉声说道:“尉迟迥断后,韦孝宽全军而来,看来······”
“怎么?”萧世廉神情也出奇的凝重。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韦孝宽对阵,但是他依旧没有办法放平心态,不管怎么说那也是韦孝宽,上一次天宫院之战如果不是李荩忱巧妙地利用了韦孝宽和尉迟迥之间的矛盾,再加上蜀郡那边打的干净利落,恐怕到最后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死法。
“对于某选择的这个战场,韦孝宽并没有拒绝,反而非常期待啊。”李荩忱冷冷的说道。
苍溪谷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大军布阵、堂堂正正打一仗的好地方,不过这样的好地方放眼整个巴蜀也没有多少,而显然李荩忱也不会傻乎乎的和韦孝宽列阵决战的。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那么韦孝宽无论是想要击败李荩忱,还是想要穿过苍溪谷撤退到剑阁,这里都是必由之路,也是他能做出的唯一的选择。
如果说之前李荩忱和贺娄子干以及曹孝达之间都是小打小闹的话,那么现在即将迎来的才是真正的决战。
萧世廉攥紧拳头:“有信心么?”
面对这样的敌人,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萧世廉还知道,李荩忱的准备并不能算得上很充分,毕竟从对付贺娄子干再到对付曹孝达,将士疲于奔命,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李荩忱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布置新的陷阱和圈套。
李荩忱轻笑一声:“某从未对自己失去过信心。”
萧世廉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过来,李荩忱静静的站在桌子边,身姿分外的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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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巨响,桌子被陈顼硬生生的掀翻。
“哗啦哗啦”声音一片,桌子上的奏章纷纷落在地上。
周围的宫女和内侍慌乱的跪倒在地,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虽然陈顼这些年来确实脾气见长,甚至有的时候会没有理由的责罚,但是至少从大战开始,陈顼的脾气已经平息了不少,很少再有责罚谁的情况。
但是现在这桌子都直接掀翻了,怒意自不用说。
“启禀陛下,左仆射和都官尚书在殿外求见。”一名宦官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声音微微颤抖,还没有看到陈顼的身影,就“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陈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宣!”
左仆射徐陵和都官尚书裴忌都是久跟在陈顼身边的人,只是一看这殿上的光景,就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来的。
“参见陛下!”徐陵和裴忌大步走过来,相比于那些宦官,他们对于陈顼的怒火仿佛视而不见。
陈顼哼了一声,随手捡起来地上一本奏章,重重的摔在徐陵的前面:“看看,看看,这仗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徐陵弯腰伸手捡起来那几乎已经散架的奏章,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禀陛下,前线战报微臣已经收到,襄阳和淮南两处进攻受挫之事微臣和裴大人也了解,萧将军在奏章中所陈,和前日司空送来无异。”
陈顼重重一拍旁边的柱子——或许是因为桌子已经被他掀翻了,根本拍不到——冷声说道:“朕让你们前来,不是让你们找这其中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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