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其余的将士都露出笑意。
萧世廉点了点头:“敌人要上来了,弓弩手准备!”
无数的箭矢已经先一步而来,刺在盾牌上,发出“噗噗”的声音,甚至有的盾牌都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盾牌后面的士卒时不时有人中箭倒下,但是中箭的人一声不吭,其余的士卒快步上前,将同伴拖下去,很快就有人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仅剩的十余名弓弩手同时扣动弩机,黑压压向山坡上攀爬的北周士卒应声而倒,不过和南陈军队一样,他们的空缺也很快有人补上,拉开的兵线永远都是那么整齐,带着将一切都踏碎的气势。
虽然这样的兵线在这小小的山丘前面已经撞碎了很多次。
“将军!”就当萧世廉准备下令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萧世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
一队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山坡下,而当先的一人萧世廉当然认识,正是李荩忱的亲卫队长李平。刚才奉命去打探消息的幢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萧世廉身边:
“将军,援兵!”
萧世廉只觉得身体一阵无力。而那一队南陈兵马来得很快,转瞬就冲上山坡。而在他们不远处,北周军队也快到了长枪触及到盾牌的距离!
“李平,你怎么在这里?!”萧世廉诧异的看向这个按理说应该跟在李荩忱身边的年轻小子。
李平一路狂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萧将军,盘龙郡已攻下,你们,撤退!”
萧世廉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李荩忱果然将盘龙郡拿下来了!
他旁边的程峰也露出了笑容,大家等着这个消息太久了。
而李平缓过气来:“将军,敌人已经上来了,将军先带着麾下撤退吧,我家将军已经派出了更多的援兵,会在路上接应掩护将军的。”
萧世廉这个时候方才发现李平带着来的也就只有两三百人的样子,应该是李荩忱在拿下盘龙郡城之后随即派出的兵力,凭借这些人想要抵挡住这一次进攻,岂是那么容易?
而且这一次进攻之后还有下一次,尉迟迥是不会给他们喘息机会的,一旦萧世廉离开,就意味着这跟着李平来的一队兵马就很难再脱身了。李平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们的性命。
“不行!”萧世廉冷声说道,“咱们先把敌人打退再说!”
“将军!”李平顿时有些着急。他是依据李荩忱的将令前来把一个活着的萧世廉带回去的,现在萧世廉活着,李平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去送死。
一名北周士卒跳上大车,手中的刀直直劈下来。而手持长矛的南陈将士径直顶上去,那士卒显然早就料到敌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从容的躲开长矛,趁此机会跳下大车。
“来得好!”萧世廉不由得大笑一声,径直快步上前,手中的刀荡开那北周士卒仓促间架起来的刀。李平眼疾手快,径直挺刀迎上,一刀砍翻了那名北周士卒。
滚烫的鲜血迸溅在李平和萧世廉的脸上,萧世廉伸手一抹脸,哈哈大笑:“就是这样!某可也是将军,他李世忠没本事让某撤退!”
李平登时苦笑一声,他知道萧世廉的倔脾气,这个时候除非自己将萧世廉绑了,恐怕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拉回去。而敌人已经冲到眼前
李平轻轻呼了一口气,冲着身边的李荩忱亲卫们一挥手,这些亲卫会意,同时上前挡住那些冲上来的北周士卒。而李平低声说道:“将军,对不住了。”
一边说着,李平一边倒转刀柄,直接砸在了萧世廉的后脑勺上。
萧世廉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前就是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李平无奈一笑,对程峰说道:“程将军,麻烦你了。”
程峰也不含糊,直接招呼萧世廉的亲卫将萧世廉抬下去。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从战场上抽身而出的意思,只是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手中的刀,笑着说道:“将军走了,某也能放开手脚和这些该死的家伙们较量较量。”
李平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点头。他没有想到这程峰和萧世廉一样的倔强,李荩忱点名要的是萧世廉和麾下所有将士,现在看来除了萧世廉,其余人都不打算撤退了。
自己这个任务,看来是完成不了喽!
“还想什么呢,杀啊!”程峰拍了拍李平的肩膀,大笑着纵身而上,“都放马过来吧,老子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李平当即应了一声,大步跟上他。萧世廉被架着送下山坡,山坡上的南陈将士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就像放下心事一样,面容愈发的狰狞。
而所有人并没有看见,在他们的身后,一支军队正在飞快赶来。
曹忠的将旗在风中猎猎舞动。
比之于李平,曹忠来的也一点儿都不慢。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还不晚()
尉迟迥紧紧绷着脸,看向前方山坡上来回移动的兵线。每一次北周军队冲上去,都会被山顶上那些南陈士卒给赶下来。尉迟迥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够支撑这么久。
这小小的山坡本来在尉迟迥的眼中应该是自己从孙家门出来的屏障,结果谁曾想到这山坡上驻守的一千多南陈将士硬生生的将这小山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磨坊,冲上去的北周士卒只有倒在这山坡上一种可能。
面对这山坡,尉迟迥却有深深的无力感。
巴蜀最不缺少的就是雄关,剑阁、绵竹等等关隘天下闻名,而眼前这个小山坡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起眼,可是现在偏偏就是这个小山坡,扼住了尉迟迥的咽喉。
阆中就在这山坡后面,然而尉迟迥根本无法翻越。
这些南陈士卒,怕不是疯了尉迟迥甚至能够看见山坡上那面将旗,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是总是在猎猎舞动,无论北周士卒如何向前冲,那旗帜就伫立在山顶上,岿然不动。
“鸣金!”尉迟迥一挥手。
现在这一队兵马已经连续进攻半个多时辰,双方沿着那山顶上最后的防线来回拉锯的时间太久了,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北周将士没有了进攻的欲望,他们甚至一度被守军推到了山腰上,如果不是尉迟顺越众而出,带着亲卫向前冲,硬生生的稳住了战线,恐怕这一次就要狼狈的被赶到山脚下了。
尉迟迥不可能让一队兵马上去时间太久,毕竟这些兵马都是刚刚冒着风雪翻越米仓山过来的,士卒都颇为疲惫,如果一直催动兵马上前的话,只会事倍功半。
所以看上去尉迟迥是在用车轮战消耗萧世廉等人的体力和耐力,实际上也是因为他有难言之苦。
“爹爹,敌人的援兵上来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尉迟顺满脸血污的大步走过来,他几乎参与到了每一次的冲杀之中,也一次又一次的将南陈军队的防线冲撞的摇摇欲坠,可是那防线却从来没有被突破过。那个站在尸体上指挥的年轻人,让尉迟顺一辈子都难以忘却。
萧世廉,李荩忱还真是找了一个好打手。
尉迟顺并不知道萧世廉这个人的战略能力怎么样,但是在眼前这个小小山丘的争夺上,根本不需要什么战略,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战斗意志。
而在这一点上,尉迟顺不得不承认,这个之前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听说过名字,头上“萧摩诃之子”的光环要比他本身官职还要耀眼的年轻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上一些。
“援军?”尉迟迥眯了眯眼,脸色愈发凝重。
李荩忱这个时候能够抽调出来援军,那么就是在告诉尉迟迥,盘龙郡城已经落入李荩忱的掌控之中了。这援军是来接应这山坡上守军撤退的。
“爹爹,盘龙郡城那边恐怕已经”尉迟顺的声音微微颤抖,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个现实虽然残酷,但是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上万大军轻兵越过米仓山,历经艰难险阻,最后甚至连粮食辎重都所剩不多,可是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盘龙郡城失守,意味着在这阆中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能够立足的地方,没有粮草,也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除了等待韦孝宽之外,就只有引诱李荩忱出城野战这一种选择。
可是李荩忱这精明成狐狸的人,会自不量力的出城么?
尉迟迥可没有这样的奢望。
“将军,敌人已经开始撤退了。”一名斥候飞快而来。
实际上不用他禀报,众人也能够看到。山坡上的旗帜已经从原来的“萧”变成了“曹”,说明来接应萧世廉的是李荩忱麾下最为稳重的曹忠。线报对此人的评价是谨慎有余而变通不足,李荩忱派遣他来断后,显然就是让曹忠扬长避短。
“萧世廉,曹忠”尉迟迥喃喃重复这两个名字,轻轻叹息一声,“李荩忱此人,善于将将啊!”
“爹爹,现在还要进攻么?”尉迟顺沉声问道。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兵马也总得有下一步动作,不可能在这孙家门峡谷之中待着。
“进攻,将这山丘拿下来,然后收敛尸体,打扫战场。”尉迟迥吩咐一声,旋即想起来什么,“小六,你留下。”
尉迟顺正打算将眼前这山丘彻底踏入脚下,此时听到尉迟迥的声音,急忙回过头:“爹爹?”
“你就不用去了。”尉迟迥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自家这个孩子太不稳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李荩忱那样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那样自己也算欣慰了,“曹忠不会再据守下去了,你看他的将旗在山坡上,估计人早就没有影子了。”
尉迟顺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而尉迟迥看向身边亲卫展开的舆图:“盘龙郡城既然已经落入李荩忱的手中,我们也不着急从这米仓山出去,这山中道路少,可以据险而守,如果在盘龙郡城下,无依无靠,李荩忱只要想办法堵截我们的辎重,我们就进退无据了。”
“那爹爹的意思是?”尉迟顺大致猜测到了。
伸手点了点阆中西侧的朝天门,尉迟迥沉声说道:“此处可以进出阆中,同时又是从剑阁到蜀郡的必由之路,所以韦孝宽引兵南下,肯定会走这里,而李荩忱争夺阆中的根本也在这里,某需要有人引兵先一步占据朝天门。”
尉迟顺顿时眉毛一挑,知道这是自家爹爹给自己的任务,当即一拱手:“孩儿明白了!”
“某给你五千兵马,今天没有参战的你全部带走。”尉迟迥沉声说道,“务必要抢占朝天!”
看着尉迟顺转身离开,尉迟迥轻轻叹息一声。
这已经是自己能够想出来的对付眼前这僵局的最后办法,如果尉迟顺能够将朝天拿下来,那么这一战对于北周来说,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余地!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背后的茫茫米仓山,尉迟迥喃喃说道:“只希望这一把老骨头不是白走这一遭!也不知道韦孝宽那里又如何了现在也只能依靠他才能将这局面翻过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所见略同()
“老将军,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老将军见谅。”萧摩诃郑重的冲着淳于量一拱手,“某心中有所担忧,所以不得不如此为之,还望老将军能够明白某的一番心思。”
淳于量同样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不得而知了。萧摩诃说得好听,可是淳于量也多少清楚,萧摩诃固然是想要以此作为借口拖延进攻,但是怎么说也会有点儿想要以此来震慑其余将领的意思。
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萧摩诃当然不会拒绝,他现在解释不过是可以的掩盖了第二层意图罢了。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淳于量当然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没有戳穿,不管怎么说,现在萧摩诃是放低姿态,亲自上门赔罪来了,他不可能再冷着脸。
毕竟萧摩诃还是这一支军队的主帅,他是要听命于萧摩诃的,萧摩诃能摆出这样的姿态已经足够让淳于量满意了。说到底现在这襄阳战局还是需要萧摩诃和他以及任忠三个人共同支撑的。
淳于量征战一辈子,当然明白将帅不和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当然不会主动去犯这样的错误。
“老将军,现在襄阳的战局您是怎么看的?”萧摩诃也没有多和淳于量寒暄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淳于量也不含糊,径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来到这襄阳之前,老夫就有这样的担忧,这襄阳战局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萧摩诃顺着淳于量的手看过去,淳于量伸手指着的正是襄阳城北的唐州、邓州乃至北侧许昌等要点。萧摩诃斟酌说道:“老将军的意思是,周人有可能调动大军沿着这条道路南下?”
淳于量微微颔首:“不排除这种可能,宇文邕死后,周人在北方的大军主要屯驻在洛阳南北,北路需要防范突厥,恐怕难以脱身,但是其南路大军足足七八万人完全可以调动南下,老夫可不会觉得杨坚或者宇文宪能将这么多兵马白白的放在洛阳城外,眼睁睁看着襄阳承受我们的围攻。”
“可是为什么不是淮北呢,要知道淮北我军也在发动猛攻。”萧摩诃紧接着问道。
北周虽然兵力众多,但是由于北方突厥的牵制,所以可以调动的兵马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七八万人只能够有效的支援一处战场的战斗,如果将这七八万人拆开了投入到两处战场之中,那么反倒得不偿失,只会给南陈更多各个击破的机会。
萧摩诃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杨坚和宇文宪会如此好对付的程度。
但是话说回来,吴明彻已经赶往淮南,南陈同样将会在淮南发动进攻,那么淳于量如何判断洛阳的敌军会前来支援襄阳而不是支援会淮北。
“淮北固然重要,但是敌人在淮北经营多年,当初王轨凭借着齐军降兵就能够将我军从吕梁防线逼退,现在王轨麾下的这些兵马经过整编和训练,肯定斗志更为高昂,”淳于量的声音愈发沉重,“所以吴通昭想要在淮北打开局面,岂是那么容易。”
顿了一下,淳于量敲了敲舆图上襄阳的位置:“恰恰相反,现在襄阳的守军半数已经抽调入蜀,而襄阳此地可以作为屏障的武泉等地都已经落入我军手中。而随着春暖,沔水已经不可能结冰,一旦我军切断沔水上的水寨,那么敌人就只能在樊城坐看襄阳失守。”
襄樊,襄樊,襄阳和樊城古来一体,互为犄角,共同扼守从中原直下荆州的咽喉要道。如果一处失守,另外一处必然难以支撑。现在北周在襄阳的守军就不多,还要分兵把守樊城、对付水师方面有很大优势的南陈军队,面对的压力确实远远在淮北之上。
萧摩诃微微颔首,算是认同淳于量的说法:“如此说来这襄阳少不了一场恶战啊。”
“恶战是必然的,襄阳不但沟通南北,而且连接东西,襄阳一动,则天下必动,甚至两淮和巴蜀也会被牵扯进来。”淳于量沉声说道,“所以老夫更担心的是这一战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敌人又会怎么来打这么一战。”
萧摩诃心中并没有轻松的意思,淳于量说到这里,实际上一切都回归到了开始。襄阳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襄阳关乎着巴蜀战局,因此实际上这一场大局最重要的还是巴蜀。
战火是从巴蜀燃烧起来的,最终变成什么样子,还得看巴蜀。
淳于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觉不自觉地将目光瞄向舆图,他看的方向也是巴蜀的方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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