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再怎么微弱,可作为一代风流浪子的陆小凤也不可能听不出那声音的来源。
亏得他昨个儿还在担心那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结果还不是连一晚都没有撑到?
这才几个时辰啊,就又开始缠绵上了。
幸亏陆小凤不知道昨夜花满楼和苏密尔是因为什么而闹别扭的,否则他一定会对这种变相秀恩爱的行为给予强烈的谴责与声讨。
像什么“我不想让你遇到危险万一我保护不了你让你受了伤我会很心疼”和“我绝对会保护好自己会保护好你我就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之类的争执,听起来实在是太可恶了。
直到陆小凤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消灭了六七个个包子,又喝了整整一大碗稀粥,那个大清早就刺激他这个孤家寡人的两个人才从楼上下来。
“陆小凤,早啊。”神清气爽的花公子冲陆小凤的方向挥了挥手,同时还不忘一把扶住身边一个趔趄差点儿软掉的人的腰。
陆小凤:“……早。”
话说他为什么要回答?花满楼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走了吧?他分明不说话保持沉默比较好吧?
“没事吧。”一脸温柔的花满楼在苏密尔的腰间揉了揉,柔声说道:“等下骑马会不会辛苦些?要不然我还是先去城里寻辆马车吧?”
苏密尔摇摇头,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了花满楼的身上,“不用了,我没事的,实在不行你再帮我揉揉就成了。”
“嗯,好。”
看着那几乎是腻在一起的两个人,陆小凤真心想问一句:这大夏天的,你们不热吗?
不过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花满楼脸上柔得能挤出水给晃回去了。
唉,幸好他们今天就要开始分头行动了,要是在和这两个成天秀恩爱的人呆在一起,他的眼睛可就真不能用的。
低着头,陆小凤努力将自己的目光全部贡献给盘里的包子,生怕一抬头便又看到什么令自己的视力水平下降的情景。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从刺目的光环里逃脱。
花满楼点了一小碟包子,两碗粥和几道爽口的小菜,和苏密尔一起开始了愉快的早餐时间。
“好清淡啊。”苏密尔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清粥,扁着嘴不满地嘀咕着。
“早晨吃些清淡的会比较好。”而且你刚刚不是还……
后面的话花满楼没好说出口,但他的意思苏密尔却还是明白的。
知道花满楼也是为了他好,苏密尔也没在抱怨些什么,很听话地喝起了粥来,还给正撑着头微笑的花满楼递过去了一个包子。
陆小凤敲了敲桌子,想要成功地吸引一下注意力,结果却不幸地被正在甜甜蜜蜜互喂早餐的两个人给无视了。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陆大侠无力地开口说道:“花满楼,你在外面这个样子,你家里人知道吗?”
“家里人?”花满楼笑眯眯地咽下一口苏密尔才刚递给他的包子,又顺手夹了一筷子青菜递到苏密尔的嘴边,“我想你指的不是苏密尔吧?”
家里人、家里人……
花满楼你这样说真的好吗?你也不顾及一下你旁边……哎?
看到陆小凤在打量他,苏密尔擦了擦嘴,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这种反应,根本就是早已经习惯了啊!果然还是他太少见多怪了吗?
不不不,他不想再见得多了,一点儿都不想!
苏密尔当然是体会不到陆小凤此时此刻的心情的。
他丝毫没有觉得花满楼说自己是他的家里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要知道花满楼还叫过他“媳妇”呢,他也还是承认了的啊。
这个时候花满楼也继续回答起了陆小凤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是我爹的话,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是吗?”陆小凤有气无力地趴到了桌子上。
想想也是,上次在花家贺寿的时候,花满楼就没有掩饰过什么,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和苏密尔的关系不一般,那一直对花满楼极为关注的花老爷又怎么会看不出端倪?
“那什么时候成亲可别忘了知会我一声。”
对于陆小凤的玩笑,花满楼倒是一本正经地做出了回应,“那是自然,你可是我和苏密尔很重要的朋友,不过贺礼可不能少,不然酒你就别想喝了。”
“花满楼?”比陆小凤更快做出反应的话题的另一个主角,“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这难道不是正常的步骤吗?”花满楼无奈又无辜的反问道。
盯着花满楼看了一会儿,苏密尔开始思考了起来。
乍一听花满楼说得似乎没有什么错。
按照他们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一步确实应该到了成亲了,反正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离开花满楼了。
用中原的话说,他们应该会白头偕老的。
只是,他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难道说是因为他的头发已经白了,没有办法和花满楼一起白头,所以才会感觉别扭?不过,两人一起变老,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想,他们一定是能够做到的。
陆小凤确是发觉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可看着花满楼再自然不过的神情,他又感觉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也是。
虽然他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过两个男人可以成亲,但花满楼和苏密尔彼此都是真心实意才能相知相许,那么成亲也该是理所当然的。
他还是太少见多怪了。
这可是好事,他作为朋友,理应祝福才是。
这么一想,陆小凤又高兴了。
他窜起来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很爽朗地笑起来,“放心放心,你要是成亲,我绝对厚礼相送,但你们花家的美酒你可是不能吝啬的。”
花满楼笑着点点头,刚想回答,便听见金九龄的声音插了过来,“成亲?什么成亲,难道说是陆小凤你良心发现,终于打算不在祸害其他姑娘了吗?”
“算了吧,我可没这打算。”陆小凤摆摆手,有些好奇地问道:“金九龄你怎么才下来?”
他顿了顿,又换上了揶揄了口气,“明明是你拜托我们帮忙,结果你自己倒偷起懒来了,真是不厚道。”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金九龄一脸的歉意,却是对着花满楼的。
“金捕头客气了,这个时间刚刚好。”
“并不是这个原因。”金九龄满脸的为难,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我才收到朝廷的传信,指派我接替江重威担任南王府总管一职,信上说是即日启程,因此恐怕是不能同几位一起去调查绣花大盗的事情了。”
先前还说金九龄不厚道的陆小凤在关键时刻还是很讲义气的。
他爽快地说道:“既然是朝廷下的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绣花大盗这案子你既交给了我,那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陆小凤说得没错。”花满楼也笑着对金九龄表示理解,“再者说,南王府也是绣花大盗犯案的地方,金捕头到那儿去,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其他线索。”
“就是就是。”
“既如此,金某就多谢各位了。”金九龄感激地从三人拱了拱手,又说道:“时候不早了,那金某便先行一步。”
他话音一落,陆小凤也跟着站了起来,“我想,我们也该出发了。”
“那么便一道吧。”
第60章
话是这样说;只是他们要去做的事情不同,走的方向也不一样。
陆小凤和金九龄一个去了南王府;一个去神针山庄寻他的红颜知己薛冰;而向绣花大盗的那两个受害者打探消息的任务就全都落在了花满楼和苏密尔的头上。
苏密尔本来是打算和花满楼一同骑马的;可他实在拗不过花满楼;只得乖乖爬上了花满楼特地弄来的马车。
“这是不是太慢了点儿?”苏密尔心下有些不安。
他早上那般任性,恐怕会耽搁他们了正事。
“没什么,不过是换乘马车,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刚刚经了□□的人禁不起折腾,就算花满楼知道以苏密尔的体质勉强骑下马还是做得到的;可花满楼又哪里舍得让他的猫咪吃上一点儿苦头。
更何况他说得也确实是实情。
根据金九龄提供的消息;江重威自从眼睛瞎了之后就离开了南王府,现在正呆在他妹妹江轻霞那里;一个叫做笔霞庵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算很远,既便是乘着马车,也不过只需要三两日的路程。
花家家大业大,在各地都有许多店铺,而不管是花如令还是花家的其他兄弟对花满楼都是极为关心照顾的。
即使是花满楼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许多东西也是源源不断地往百花楼送,等到花满楼难得有什么需要时,那就更是精益求精,生怕有一丁点儿的不好,会令花满楼感到不适。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花满楼并不怎么愿意给家里人添麻烦,可他不得不承认,出门在外,这样确实方便了许多。
宽大的马车里,苏密尔身子陷在软软的坐垫里,头枕在花满楼的腿上,眯着一双猫眼儿接受着花满楼的全方位服务。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毕竟他和花满楼的本意是想要给陆小凤帮帮忙的,可现在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约会郊游。
看看着舒适程度满级的豪华马车,看看车里备着的各式茶水点心……
实在是……
唔,腰被揉得好舒服,一点儿都不觉得酸了,要是能在摸摸头就更好了。
哎哎,就是这样~~~~
都快要软成水儿了的苏密尔朝上挪了挪,搂着花满楼的腰就蹭了上去。
“花满楼,果然还是你最好了~~~~”
摸着身上团成一团的猫儿,花满楼笑得温柔且宠溺,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我自然,是要对你好的。”
三天之后,按照金九龄给出的具体路线,花满楼和苏密尔来到了一座山坡下。
马车不能上山,他们便下了车,步行穿过了山上的那一大片紫竹林。
“这里的风景很美呢。”踩着满地的落叶,苏密尔拉着花满楼的手,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没想到竹子也可以这么好看。”
花满楼也认同苏密尔的观点。
他虽然看不见,却可以听到落叶的声音、风穿过竹叶的声音,和从不远处传来的,晚钟的声音。
这般隔绝了红尘一般的景色,的确是极美的。
江重威所在的笔霞庵就在这片紫竹林之中。
那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院门虚掩着,他们走到这儿的时候,苏密尔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院中那棵大杨树下的人。
那人颧骨高耸,一张脸生得威严,只是面色苍白,原本该是炯炯有神的双眼却已经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窟窿,看起来有些可怖。
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此行要找的江重威。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江重威抬起头来,冲着门口的方向说道:“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花满楼看不到江重威现在的样子,但他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瞎了是个什么滋味,而江重威,本来也是个很有才能和前途的人,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轻叹了一声,花满楼走进了这座院子,他的面色沉重,声音却是平和温暖的:“你可还好吗?”
“原来是花满楼。”江重威好像对花满楼的突然造访并不感到意外,“是你来了啊。”
“你知道我会来?”花满楼有些惊讶。
江重威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凄凉,“从我瞎了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你一直是个好人。”
听着他的笑声,花满楼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我也是个瞎子,可我一直都活得很好,瞎子也可以活得很好。”
江重威愣住了。
他用原本是眼睛的两个黑洞“望”了花满楼很长时间,然而他黯淡的脸上却逐渐恢复了神采。
过了很长时间,在花满楼都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江重威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笑声已经有了先前所没有的豪气。
“你说得没错,人就算瞎了,也可以很好的活着。”他满是感激与敬佩地对花满楼说道:“花满楼,你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总是能给人活下去的勇气。”
“并不是这样。”花满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知道江重威已重新振作了起来,花满楼便向他打听起了绣花大盗的事情,却不料才刚提起一个话头,江重威就变了脸色。
“我本来是不该再提这些令你难过的事。”花满楼感到很是抱歉,“只是我还是想问一问那天在王府宝库里面发生的事情。”
“没有,除了我告诉金九龄的那几点之外,什么都没有!”
江重威的情绪又变得激动了起来,苏密尔清楚地看到,那张脸正在因为恐惧和愤怒微微抽搐着。
这幅模样,根本就不想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花满楼的眉心微蹙的苦恼样子,苏密尔不禁开口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猛然间听到有不熟悉的声音说话,江重威一时怔住了。
他才刚瞎了不久,还不能完全习惯,在加上苏密尔作为明教弟子,隐匿的能力都是刻进骨子里的,因此说话之前,江重威根本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花满楼问道:“这位也是你的朋友吗?”
花满楼轻描淡写地给江重威介绍了一下苏密尔,之后又重复了一边苏密尔先前的问题。
“我真的不知道。”江重威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既便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花满楼不解地问。
“因为我并不希望让你们找到他。”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连身体也在打着颤,“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可怕的人和那么可怕的武功,那个人……你们不会是他的敌手!”
看着江重威这个样子,苏密尔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那绣花大盗到底是怎样的人,竟会让这个看起来如此坚毅的男人恐惧到这种地步?
如果他的武功真有那么可怕的话……
苏密尔一直和花满楼握在一起的手增添了几分力道——他是一定不会让花满楼受到伤害的。
他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可花满楼竟然好似知晓了他的心思,偏过头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哎?
猫瞳眨了眨,苏密尔想,他大概是明白了花满楼的意思。
放心吧——他用指尖蹭着花满楼的手背——我也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的。
江重威并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小动作,只是叹息着说:“我并不想因为此事在连累了上其他的人,更不要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只有尽早查明真相,抓住绣花大盗,才不会连累更多的人。”花满楼的声音中满是坚定,“你在想一想,还有什么遗漏了的细节。”
花满楼最后那句话倒是给江重威提了一个醒,头脑中一个原本模糊的片段渐渐清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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