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这样,对于社会地位高的人,总会带上美好的目光去修饰。程瑶沉下心来认真的听钱举人说故事了。
“那笔捐银多是以首饰捐赠,官府寻找捐赠人时,众多年轻女子出来相认。”
“年轻女子,呵,谁家姑娘可以做这么大的主。只怕是一听官府寻人,为了名声跳出来罢了!当然这些跳出来的姑娘,家世条件也应该不错的。只怕芸娘后来的日子难过了!”程瑶补充说道。
“程姑娘说要不错!谁也不愿意一个妓,女的名头比自己响亮。有些女子的父兄还扬言要让芸娘难堪。”当初在京城见证了这一系列事件,钱举人才会对芸娘敬重至此。
芸娘不由掩面哭泣。当年就是因为水灾,她才会被爹娘卖了。她不希望有其他的女孩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这才偷偷的把恩客所赠送的首饰都捐了!
首饰在恩客面前要佩戴,楼里的姑娘都是自己收着!但老鸨却视为所有物。没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自然气恼。
她当时名声在外,老鸨虽然不敢随意打骂,却也三天两头的让她饿肚子。美名其曰,省点粮食为湖州百姓做贡献。
楼里的姐妹,因为此事被老鸨没收了首饰。因此处处排挤她。
“后来呢!”听闻者心有怜悯,真不希望这样。
“后来我也不得而知!”钱举人遗憾的摇了摇头。
“纤云姑娘的作为确实令人敬佩,可是今天在这里的确实犯妇芸娘。”林师爷直面指出,人是会变的。
“现在就让我说说,这个证据!”不理会林师爷的话,快速接过话。
“芸娘家就是第一凶案现场,有大量血迹为证,这是毋庸置疑的。除非恰好有梁上君子光顾芸娘家,否则无人可以窥见凶手是如何行凶。但是抛尸的过程呢?”
“从芸娘家到抛尸点,多是居民区,如果我们能够知道凶手是何时抛尸的。就可以重点询问探查,看看是不是有人恰好看见了那个抛尸人!”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程瑶所吸引了!
“所以,我昨晚连夜请屠夫万老二帮我杀了二十头猪。”程瑶指了指人。
万老二乐呵乐呵的众人挥了挥手。
“朱能的体重是两百零八斤,这些猪放血后也是这般的重量!”
“我万老二杀猪这么多年,猪杀完后有多少重从来没估算错。程姑娘说要放血后两百零八斤,那就是两百零八斤。”万老二适时为自己做宣传。想必此事之后找他杀猪的人就多了。
程瑶不由对这个汉子的举动感到好笑。
“此时正是河流枯水期,尸体抛于河中还是会裸露出来,受到水中浮力和水流冲刷力的作用。尸体流往下游。
从尸体被抛下留下河床上的坑印测量,抛落点离河岸只有三尺。
从亥时三刻起,我们从抛尸点扔下了第一头猪,随后每隔半时辰就抛下一头猪,直到卯时二刻。一共用了十六头猪。”
为了预防意外,程瑶还多备了四头猪。
“根据这次的实验可以发现,如果朱能的尸体要在卯时正点恰好被林齐氏发现。那么需要经过水流冲刷,至少要三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将尸体可能搁浅的时间也算在内,凶手必然是在子时正点之前将尸体拋入河中。”
程瑶挥挥手,毛豆递上了一张简单的地图。
“这是芸娘当晚所在医馆。这是芸娘家,而这里则是抛尸点。还有这里是赵家酒肆。让我们研究一下当晚芸娘的行动路线!”这四处均用朱砂标明,形成一个类似菱形的图案。
“亥时三刻,芸娘在家中。假设她很快的将朱能杀死了。然后急急忙忙要将尸体抛走。
从芸娘家走到曲江旁。只提着灯笼的成年男子快步行走,需要花三刻钟的时间。在过小半个时辰就是子时了。而当时芸娘在什么地方呢?”程瑶掰着手指算着时间自问自答,随后指了指示意图“是这里!赵家酒肆!也就是这么多的衙役可以证明。芸娘不可能完成抛尸事件。”
“当时我还担心太迟了。会耽误第二天的差事。还特意看了漏壶。时间没错!”衙役老王作证。
“随后就是赵,杨两位捕头将婢女小翠送到医馆。也就是这里。
赵捕头,劳烦你跟大家说说离开医馆的时候是什么时辰了?”程瑶转头对赵祈说到。
“大概是子时一刻!我和杨理出了医馆就碰到了打更的老徐!时间可以确定!”赵祈在心中微微推算了一下时间。嘴角微微浮起了笑意。
第四十二章、江边无头尸(7)()
“这位捕头说的太对了!同理,如果可以证明芸娘当时身在他处,是不是就能证明芸娘没有杀人呢。”程瑶笑着转身对姚大人说道:“大人,我想请陈大夫作证!”
“瓜田李下未免遭话柄。那晚,我和我家夫人同进同出,一同在后院。恐怕不能替芸娘作证!”陈大夫面带歉意,他虽同情芸娘的遭遇,却不能为她做伪证!
“陈大夫为人正直,程瑶岂敢因此污了先生的名声!”程瑶屈身行礼:“只是先生可还记得,昨日在牢房中替芸娘治伤时,芸娘说了些什么?”
“自然记得!”
“那麻烦你一五一十的将芸娘说的话复述给大家听。”
“是!”
陈大夫并不觉的芸娘说的话有什么用,更不明白程瑶让他复述有什么用意。虽然疑惑,却还是照办。
“真的!我真的没有离开医馆!小翠就像妹妹一样!我要照顾她,又怎么会离开呢!我不停的祈求菩萨,一阵令人安心的木鱼声,菩萨好像真的听到了我的心愿。”
“我对菩萨说,如果小翠能好起来,就是拿我的命来抵,我也心甘情愿。小翠活了,这是菩萨让我还愿的!哈哈哈!”
程瑶忍不住捂嘴笑了。
这个陈大夫十个妙人,他不但将昨日她与芸娘的对话说出来,就连动作语气都模仿的十分像。
“大家都听清楚了!有人对芸娘说的话。有异议吗?或者说对陈大夫的复述有异议?”
学医的时候陪着师傅看诊,往往都是师傅口述,他记在心中。回去再找机会把病情记录下来。陈大夫自信他绝对没有记错。
“芸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恐怕神志不够清醒吧!”林师爷皱眉。
“不错,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程瑶皱眉踱步深思,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但是就在昨夜,我们做实验经过医馆的时候。也听到了木鱼声。有请我的下一位证人邓辉!”
“小人邓辉。拜见知县大人。”一个看着就很厚道的中年汉子。汉子一脸的茫然和紧张。
姚知县示意程瑶继续。
“邓辉,你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陈家医馆边上。我和陈大夫是多年的邻居。”
“昨晚子时正点的时候。你在做些什么?”
“昨晚子时正点。小人在自家里念经!”
“好好的你念什么经!”何亮忍不住叫嚣:“该不是串通好了,想替犯妇脱罪吧!”
“没有没有,小人不敢。因为前段时间小人梦见去世的父亲不停的哭。小人怕他在地下受苦。就向青临寺的主持圆灯大师求助。是圆灯大师让我在每晚子时正点,念二十一遍往生咒。念足七七四十九天。来消减我父亲生前的罪孽。”邓辉连忙解释。
就在众人都听着邓辉作证时,一个衙役走到林师爷的耳边一阵低语。
“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你父亲诵经的?”
“前天晚上!”
“芸娘听到的木鱼声正是邓辉所发出的。说明子时正点芸娘确实是在医馆内,而不是在曲江边抛尸!”程瑶正声对姚大人说道:“大人,用猪来测流速,判断抛尸时间。当晚看守在抛尸点的衙役可以作证。而行走在这几个点的,正是钱举人身边的长随老马。”程瑶将记录数据做了一张表格承给姚大人。
“大人,芸娘并没有作案时间,她并不是杀人凶手!还请姚大人抓出真正的凶手,还芸娘一个公道!”
“芸娘,虽然没有亲自抛尸。可是却不代表她没有杀人!昨日林师爷就说了,怀疑芸娘有同伙!杀完人,再由同伙完成抛尸。那么你所说的什么作案时间的分析根本不足以为证!”何亮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嗯嗯,确实有这个可能。那么谁最有可能成为那个帮凶呢?芸娘传闻中的奸,夫!带证人张古!”程瑶请赵祈帮忙的还有这一件事。就是将张古请上堂来。
“小,小人张古叩见大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
“你就是张古!长的也不怎么样嘛!你说芸娘和你有私情!我不信!”
不止程瑶不信,在场大部分人也不信。
“我长的是不好看,一开始芸娘也确实看不上我。但是她男人三天两头不着家,她心里痒痒了。我方面又厉害。她自然愿意跟着我咯!”张古说这话时满脸的得意。
“这么说芸娘现在是万事离不开你咯?”
张古被提来衙门,就在衙役的值班房里呆着。他并不知道程瑶将矛头指向了他。
“那是自然。我和芸娘那才叫真夫妻!”
何亮对张古使眼色,张古只顾着说话,哪里看的见。倒是程瑶走过何亮面前轻笑了一声。
“大人,若说芸娘杀夫,那张古这个奸,夫必是同谋无疑了!还请大人将凶手捉拿起来!”程瑶义正言辞指着张古!
画风骤然突变,这程家姑娘不是要救人吗?怎么又说芸娘是凶手呢!
姚大人也有些疑惑的按了按额头。
“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杀人!”张古这会儿转过弯来了,连忙辩解。
“哼,张古你每日偷鸡摸狗游走在市井间。听闻朱能归家还带着大笔银票。心生歹念,就伙同芸娘杀了朱能,再抛尸曲江!是不是!”
程瑶声声质问张古险些没吓得尿裤子了。
“不是。我没杀人!大人明鉴啊!”张古连忙磕头求饶。
“大人,此等刁民定要大刑伺候才会招认。为了尽快破案。还请大人用刑!”
“你是想屈打成招!”何亮咬牙切齿说道!
“亮哥,你快救救我啊!是你让我出来作证!”张古这才注意到堂上的何亮。连忙跪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摆求救。
何亮面色铁青的拉回自己的衣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胡说!”
求助无门,张古连忙转向姚大人:“大人,大人。我没杀人。我跟芸娘没有半点关系。刚刚那些话都是我嘴贱,是我胡诌的!”
张古一边说着一边打着自己的嘴巴:“这位姑娘说的对。就我这样的烂泥,谁会多看我一眼啊!我就是平日酒喝多了。跟朋友吹吹牛!大人恕罪啊!”
“来人,把这个胡乱作证的张古,拖出去重打十大板!”姚知县怒拍惊堂木!
第四十三章、江边无头尸(8)()
“大人,所谓的芸娘同伙,不过是一种揣测罢了。如果单凭现有的情况来揣测,程瑶倒是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当日芸娘离家后,有人拜访了朱能,正是这个人或者这一伙人独立实施了杀人抛尸的举动。所以询问芸娘家至抛尸点的居民,寻找目击证人才是破案的关键。”
张古的变供,是程瑶预料之内的事情。
昨日,根据林师爷的指认,程瑶特意去查了关于芸娘的传言以及说传言的人。
事实上所谓的坊间流传,不过是类似张古这样的二流子的污言秽语。
事情的进展,一步步到这里都在程瑶的预料之中。
可是程瑶的心中却有些深深的不安。
“照你这么说,如果找不到目击证人,那这桩案子就真的要成为无头公案了!”何亮质问。
不错,这正是程瑶为芸娘辩解的一个突破点。可是却不能这么直接承认:“姚大人是一位英明的大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错抓一个好人。这个案件疑点重重。比如朱能的头在哪里?凶手又为什么选择斩头的方式杀人?相比之下砍头比其他方法困难的多!还有那些丢失的银票现在何处?凶手不可能永远不用那些银票!需要查实的地方众多。如果就此将芸娘或者张古屈打成招,恐怕未必能找到丢失的银票。”
姚大人听完若有所思。
“大人,此案有了新的进展,就在刚刚,有人说看见了朱能和人起了冲突!”林师爷拱手回禀。
“当真?快快传证人上堂!”姚大人一阵欣喜。他真难以决断呢!
“民妇张刘氏叩见大人!”一个妇人从堂内走了出来。
“这是张涛他娘!想不到她平日虽然跟芸娘不合,关键时候还愿意为她作证!”程柏自言自语的感慨道。
“快把你所见得都说出来。”林师爷催促着张婶,却看了程瑶一眼。
程瑶在见到张婶时,便右手轻轻握拳放于唇下,轻咬了一下。
“大人,前晚在程家父女的院子前,朱能嘴里口口声声咒骂这自己的婆娘偷男人,大概是把程瑶当成了芸娘!朱能和程瑶撕打了起来。这程瑶脸上的抓痕就是被朱能伤的!”
“你这个女人,昨晚看见我闺女挨打了。你居然袖手旁观,亏你说的好听跟瑶瑶她娘是好姐妹呢!”程柏一听这话气的直跳脚,真想冲进公堂内好好跟张婶理论理论!
“这朱能这么壮,我哪能打的过他!”张婶缩了缩案子。
“呦,你打不过没关系!满身的肥肉一挡也不疼啊!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遇险,真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公堂外有人对程瑶刚刚的表现心存好感,便开口帮着讽刺张婶。
“你!”张婶被这么一说,老脸不由一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程瑶打起人来那是下了死手。朱能的手臂就被程瑶用簪子扎了个血窟窿。
哼,再说了,这程家父女向来和这个女人走的近。朱能要找奸夫打荡,妇关旁人什么事!当晚已经是亥时一刻了,程瑶才要归家。而程柏和芸娘也是那时候一起回来的。父女俩都是品行不端的。”
“喂,你把话说清楚!你别瞎胡说!”程柏真是怒了,不由的卷起了袖子,要往里冲,被衙役拦在了外面。
“哈,原来刚刚说这么多全是为了为自己脱罪!”何亮拱手说道:“程柏深夜才与芸娘归家定然有私情。看来这程家父女二人也有重大嫌疑,理应羁押起来好好审问一番才是。”
“这?”姚知县望向林师爷。
“如果只从芸娘家到抛尸点。那么时间上就都说的通了!况且,不是谁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那样的方法推算抛尸时间。这更像是一场预谋!”林师爷的音量不低。
众人再次哗然。
“不是的。不是的。朱能的死跟他们没关系。我认罪。人是我杀的。”芸娘连忙磕头认罪,程家父女明明是好心相助,她怎么能连累他们。
“芸娘,你别胡乱认罪!一切都不过是推测罢了!杀人大案,没有直接的证据和目击证人,单凭推论定罪。实在是太荒谬了!”程瑶一脸怒容。她恨这个刑侦手段落伍的时代。
“照这样说,要被怀疑的人也就多了!知道朱能有巨款在身的人,半夜偷偷潜入朱能家中谋财害命。这诸位老板首当其冲就该逐一审问。”
“我们都是受害者,怎么可能去杀人!”诸位老板大声哭诉。
一时间公堂一片混乱!
“肃静肃静!”姚知县彻底一个头两个大了。连拍惊堂木,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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