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重重暗影中的未知感，对他而言，带来的不是畏惧，而是如同焰火焚烧般的兴奋。
叶修之挑拨他，如同狡黠的狐狸勾动灵敏的猎犬，源于生命本能的驱策。
叶修微微笑，“怎么在这？”
周泽楷说：“打劫。”
叶修唇角的笑意更深：“我是否该举起双手、交出身上所有财物？”
“规矩如此。”
叶修从身上摸出一包烟：“可惜我身上就只有这个。你亏大了。”
“挺好。”周泽楷伸手没收了那包烟，正经八百地纳入自己口袋，看叶修脸上露出肉痛神色。
能让叶修痛苦片刻，已经颇为值得。
难得见他在人间烟火中片刻打转。
见周泽楷没有还回的意思，叶修耸耸肩：“好吧，要怎么贿赂你？”
周泽楷说：“转身。”
叶修很配合地陪他玩。
第二个指令随之而至：“手抬高。”
顺从地双手举高，搁在墙上。
周泽楷不再说话，也没有动作。
寂静的空间里，隔着些许距离，似乎互不相关，毫无接触。
但，两人之间凝结着的，是紧绷的空气。
鲜明的被凝视的感觉。仿佛有灼热而柔软的触手蔓爬了上来。
先是缠上了脚踝。
触手顺着这条线慢慢往上，抚摩过贴身长裤包裹下的双腿。
一个倏忽的上扬，滑过紧贴在裤线下的两瓣圆弧。
接着攀爬到了细窄的腰部。
然后，背部。
抚摩一般的视线像是慢镜头一样拉得绵延漫长，逐渐拉扯到脖颈，在上面悠悠滑行。
周泽楷没有动一个指头，但是，空气中的火星却在燎原一般地摇摆幽窜。
像是一场角力，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像是终于觉得够了，周泽楷收回了视线。单膝蹲地，微微拉高了叶修的衣服。
白皙的肌肤上，在腰际残留着鲜明的青色伤痕。
像是让人想入非非的强制痕迹。
周泽楷以唇覆上，细细轻舔、摩挲。
“小周，”叶修悠悠的声音响起，“忘了告诉你，我还没有洗澡。”
非常恶意的提醒。
周泽楷一顿，却并未迅速地抽身，而是突然伸出手去，在他右腰上狠狠一掐，引发对方的一声低喘。
然后，周泽楷站起身，拉平他的衣服，将一切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洗完澡，去睡觉。”周泽楷平静地说。
周泽楷走开。走向他和王杰希的房间。
叶修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周泽楷并没有把烟还给他。
【周叶】Addicted39
叶修没再去招惹周泽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尝试要回那包烟。
虽然他们的确有着远超常人的自制力，但也不宜在本已松动的界限上再加挑拨。
周泽楷的凝视近似于一场前戏，被煽动的是两个人。
仿佛听得到燃烧的干柴噼啪作响的声音。空气中的张力绷紧到几乎一触即发。
周泽楷没打算更进一步，叶修对这一点毫不怀疑。要登上第一人的位置需要拥有和抛弃什么，没有人比叶修更清楚。周泽楷的意识、态度都是职业圈中的翘楚，连叶修都不得不赞叹，在不同的地方。
但叶修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动摇，周泽楷想必也相差仿佛。
弄皱一池春水可非他的本意。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叶修以轻松的语调开了个玩笑。
所以，本来就没打算要求更多的周泽楷才干脆利落地放手。
他读取到了叶修释放出来的信号。
他并不失望，即使叶修不说什么他也会停下来。
他只是用小施惩戒表示了他对那个玩笑的不喜欢。
叶修看起来苍白而疲惫，只有瞳眸深处蕴含着令人惊异的亮芒，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看着他那样从灵魂深处燃烧着自己，周泽楷不会也不能加诸更多的负担在他身上。
他不会那样令叶修为难。
虽然他摆在面前，香甜多汁得像熟透了的蜜桃，但他舍不得吃。
即使他知道那味道有多甜得难以招架。
周泽楷走回房间，但他仍然想着被留下来的叶修的表情。会有一点错愕，加一点苦恼。
他很乐意这样欺负叶修一下，作为他必须忍耐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回报。
引发叶修在安淡宁定之外的情绪，就是他拿走了烟不还的目的。
叶修的确有了短暂的情绪波动，他甚至再度想起了并不遥远的总决赛上的场景。
身在局中却做出了近乎俯瞰全局的站位后，叶修已经占得先机。周泽楷从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他都能迅速地将攻击招呼上对方。
但，倏然出现却中了两枪后，周泽楷没有一点要就此发动攻击的意思，仿佛只是匆忙路过似的，完全没有在那个点上丝毫滞留，只一瞬就已从那里奔过，只一瞬，他出现，又消失。
没待君莫笑冲上补攻，灰色风衣的衣角已从他的视角内消失。他试图抢占先手的机会，只是这么一下，就已消失不见。
观众看不出来的玄妙，却是叶修对周泽楷另眼相看的原因。
他能做到其他职业选手所做不到的事情，周泽楷也能，用另一种方式。
周泽楷是不会太让他占上风的，任何地方。
内心深处，叶修其实相当喜爱这种能有人压过来的感觉。
会当凌绝顶，无限的风光之下，其实很寂寞。
他并不享受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快感，他没有那种傲慢，他唯一期待的就是更有挑战的游戏。这也是他常常以置身局外的态度看别人表演各种手段的原因，那些脱离了荣耀本初含义的争端和纷扰对他来说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他在周泽楷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
喻文州看到叶修回来。他很容易就能看出叶修刚刚做了什么。眼睛里面近乎淋漓的汁液还没完全收起来。
是谁造成的？那是不需要多少推理就能知道的事情。
周泽楷。
来到集训中心之后，敏锐如喻文州，当然早已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但他不会怀疑叶修的职业操守，叶修会接受餐前的甜点，但不至于进入正餐的节奏。
他们现在正在从事的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太重要。
喻文州什么也没说。叶修不需要他的提醒。
他安静地坐在桌子前面，做着手中的工作。
叶修在卫生间里洗澡，隐约传出沙沙的水声。
但这对喻文州构成不了什么干扰。即使更喧哗的场合，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全神贯注。
十几分钟后，叶修走出来，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额发上的水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喻文州微叹了口气，起身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到他身后，慢慢擦干他的头发。
他用轻重适度的力道，对待这段旅程中的同伴。
他希望这段经历能成为他们职业生涯中最荣光的时刻。
道阻且长，只需前行。
【周叶】Addicted40
叶修每天讲两次课，上午和下午各一次，每次一个小时。
上午讲外国战队的技术特点和战术，下午分析各位国家队成员的技术、意识、风格、心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每天他会根据队员们在训练中的表现挑选出最优异者，判断标准是基于纵向的自我比较。然后他自己上场跟这个人打一场比赛。打完之后，通过复盘，面向所有队员就此做出及时的分析和讲演。
他关注每个人的心理状态，根据当天的情况做出心理评估后，和他们做闲谈般的对话。
看起来，是雨露均沾。但事实上，叶修倾注心血最多的，是唐昊和孙翔。
对林敬言出言不逊的唐昊和傲慢地催叶修退休的孙翔，既真且纯，像卡通人物。因为本身意识上的欠缺，而拥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周泽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卡通人物。梦中情人，白马王子，荣耀第一人。这样多的称号不可思议地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背负着这样多的他，要前进一步，蔚为艰难。
真正强大的人，无需炫耀他所拥有的东西。你可能想象周泽楷对着前辈说出“下克上”或者“你该退休了”？
黄少天以前跟叶修聊过黄金一代之后出来的选手。
“甭管技术怎么样，近来出风头的这些人，是一个比一个帅了。周泽楷、孙翔、唐昊什么的，一脉相承。走在路上那叫一个拉风，多少少女围堵尖叫。”
叶修说：“真难得。”
“难得什么？”
“除了照镜子，你还能看到别人的脸。”
黄少天总是大言不惭地宣扬着每天起早都会被自己的脸帅哭，叶修免不了以此调侃他。
“去去去！我这叫搜集敌情好吗？”
“结论呢？”叶修问。
“必然是周泽楷最小白脸啊。听说那家伙每年情人节收到的情书都要装两个麻袋。”
“克制点，少天大大，酸味满得快要溢出屏幕了！”
“我是为荣耀哀悼。如今的氛围变了，以前是看技术，现在还多了脸的加成。多少人比赛看不懂多少，尖叫起哄倒越来越擅长了。”
“上一轮蓝雨对轮回吧。怎么着？被周泽楷的粉丝虐了？”
“反正我最烦像周泽楷这样的家伙。”
“忍不住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但又担心打击到你脆弱的心灵。”
“什么啊？”
“我喜欢周泽楷。”
“怎么可能？”
“那个人，可不是光靠外型加分的。他的能量，也许以后……”
不管黄少天怎么追问，叶修都没把那句话说完。
事实上，叶修从那时候就预感到，也许有一天，周泽楷会站到他的位置上。
不少人觉得前第一人叶修会对周泽楷感情复杂，因为后者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荣光。
叶修跌至谷底时，正是周泽楷声势最盛之时。
但，电视前的叶修看到那样的周泽楷时，想的却只是：不愧是周泽楷。
如此而已。
黄少天这几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这个茬来，愣在浩如烟海的QQ记录里扒拉出了几年前的这条记录。
多亏了有关键字搜索这个功能。饶是如此，黄少天往搜索栏里打上“喜欢周泽楷”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恶心地手指抖了几抖。
电脑代替他在几万页记录里找到了极其微不足道的那一条，他截了个图发给叶修。
附带一个问题：“几年前你就盯上了人家啊？”
叶修不置可否。
斯时的周泽楷，尚显稚嫩，但名为同类的气息，已经隐隐散出。
越是危险，越要向前。不自谦，亦不自傲，只是冷静地正视，然后打倒。
周泽楷某些方面和叶修相当相似，叶修一开始就觉出对方会是他最大的敌人。
有些人或许会想方设法打压有潜力的苗子，但叶修却只会兴致盎然地上去浇水。
如喻文州，如王杰希，如周泽楷，还有很多很多。
在这其中，周泽楷获得他最多的关注。
他看着他一年年长大，原本稚气的轮廓渐趋英挺，在场上越来越成熟和稳定。
直到有一天，周泽楷对面地站在他面前，面对他“不要大意”的有意刺激，简简单单地对他说：“不会。”
不受挑拨，不为所动。不显得高慢，亦不折身节，就只有全然的平静。
叶修习惯在开场前就开始心理战，利用垃圾话拨动对手的心理，使其程度不等地偏离正轨，从而占得先手优势。
周泽楷四两拨千斤地打掉了他试图占据的先机。
叶修的兴奋从那一刻起被点燃，他知道那一定会是很过瘾的比赛。
不过，再旺盛的求胜欲，叶修面上都只有恒久不变的漫不经心。正如周泽楷不变的平静。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他们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对对方反复地探测和阅读。
急煞了一干观众。
现在，他和周泽楷坐在一起。
打一场作为奖励的比赛。
他没有以快打快，而是慢慢地和他磨。
周泽楷的动作已经几乎没有漏洞和缝隙，但是，叶修仿佛压榨般的，一点点逼他。
左边还是右边？
诱导，欺骗，逼迫对方再三衡量。
树起界限，又倏然地越过。
大部分时候，他们用最简单的技能。
周泽楷要拉开距离，而叶修一步步地引诱他短兵相接。
在最接近的距离里，觑出旁人无法察觉的空隙。
哪怕它只出现0。1秒，对叶修来说，足够了。
这场比赛打了约20分钟，结束的时候，叶修都忍不住要站起来舒一下腰，去一趟洗手间。
叶修的屏幕在这时候跳出来一个弹窗。来自于黄少天的窗口抖动。
这没什么稀奇，职业选手最喜欢用的让人分心的手段。
但是，在周泽楷要移动鼠标关掉它之前，视线掠过了窗口上面、以一条横线分隔的“以上为历史纪录”那里的一张图片：
一叶之秋 2022…11…3 21：13：12
我喜欢周泽楷
黄少天略去了前情和后文，单独把这句话揪了出来。
这孤零零的一句话就这么白底黑字地呈现在图片里。
【周叶】Addicted41
以周泽楷的智商，倒不至于认为叶修在几年前就对他情有独钟。
喜欢这个词的含义太宽泛，尤其是在他们这一行里。
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其实不难推断，黄少天明显一直不喜欢他，明里暗里各种讥刺，而叶修却显然对他非常欣赏。
但这么单独截了放出来，还真是暧昧非常、惹人遐思。
他短暂地放空了头脑，将自己沉入那六个字里，感受如同浅潮般晃漾的情绪在心中轻柔延绵。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将自己由幻境中割离。
不期而遇的海市蜃楼当然令人惊喜，不过，聊以激励尚可，沉湎则殊为不智。
他任由窗口开着，等叶修回来收拾。
要看叶修尴尬、不好意思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叶修瞄了一眼屏幕，不紧不慢地关了弹窗，然后开口说话。
“看到了呀？”叶修说。
“嗯。”
“高兴吗？”
“还好。”
叶修的眼睛在睫毛的暗影下闪动，声音中带着一种轻微的低哑：“有句话，想不想听？”
暧昧的态度，弥散起闷热的空气，挑引出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是对手是周泽楷，周泽楷太了解叶修。这种态度的叶修要说的那能是好话吗？气死人不偿命才比较正常，类似“不好奇这张名单上还有些什么人吗”之类的。
周泽楷没打算挑战自己的心脏，用一个手势简单地表示了没兴趣。
“可惜了，你错过个好机会。”叶修的眼睛微笑着。
周泽楷不予理会，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不攻，也不守。以静制动。
集训结束，整队开拔苏黎世。
叶修抽了支好签，抽到了D组，同组的是瑞典、丹麦、挪威。三星半、四星、四星半的队伍各一支，没有撞上如美英之类的顶级队伍。
国内一片欢腾，齐齐认定小组出线绝无问题。
但是，叶修考虑的，却不仅仅是出线。
在国内职业圈，叶修的声名已足够响亮。四冠之中，尤其是最后一冠，更是成色十足。从网吧里拉起一支队伍，草根、业余、乱七八糟。这样一盘稀泥，硬生生被他整合成了钢板一块，面对轮回这样的劲旅也能怡然不惧笑到最后。
这样的人，即使调换到了领队的位置上，理应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叶修是个异数。他怎么会按照人们的期待准备日常无波澜的剧本呢？
通常，越是成功的人，越爱惜自己的羽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