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眨了眨眼,几步蹦到那人面前,好奇地围着他上下打量:“你就是宫九的师父?是你让我来的?你想要做什么?”
小老头和和气气地笑了,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阿青能一眼认出他,即使二人素未谋面。他颌首笑道:“是啊,我来请你做客。”
阿青撇嘴:“我才不相信,若是请我做客,哪有这种请法?你一定有事要找我,对不对?”
小老头笑了笑:“不管怎样,先用饭如何?”
“慢着,”宫主忽然出声,她缓步从宫九身后走出来,对着阿青笑盈盈道,“吃饭之间,我们先活动活动身子可好?”闻言,阿青皱了皱眉,尚且来不及应答,宫主已一闪身子,朝阿青攻来,她的身法轻盈,纤长柔美的手指兰花般轻轻一指,看起来仿佛是跳舞一般,极为美丽。
阿青也看得呆了:“好漂亮的功夫!”惊叹之间,那兰花般的手指已来到阿青面前,就在离她要害仅一寸之距时,阿青一个弯腰,堪堪躲过,但那手指上的招式极速一变,飞快地朝下坠落,眼见就要戳入阿青的眼睛,阿青往外头一翻,再次躲过,但宫主的手指又紧接着追来。
一个躲,一个追,宫主使的本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如意兰花手,这功夫擅长分筋错脉,不但阴劲狠毒,手法的变化更诡秘飘忽,精深,而且难练。可是等到宫主将如意兰花手的全部招式尽数使出,居然也没能碰到阿青的一根毫毛。小老头在一旁看着,依然和气地笑着,就好像完全没看见宫主那愈加毒辣的手法一样。
“有趣,有趣,这小姑娘真有趣!”一个穿着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他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不慎碰着栏杆,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跌下去,忽然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翻身,竟凌空变换方向,忽的亮出一掌,朝着阿青的方向直直飞去,掌力夹着劲风,出手似乎奇重。
阿青并不知道这个醉汉使用的是已经失传的密宗大手印的功夫,她感受到背后有一阵劲风击来,来者不善,终于抽出竹棒,松松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小老头那笑得几乎要看不见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睁亮。
“铿!”
那剑花看似随意,速度却极快,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见得空中划过几道虚影,便见那醉汉发出一声闷哼,原来他的掌心竟然被戳出一个血洞来,宫主的脸色亦不是很好,手指似乎已经红肿,她将手背在身后,不肯再拿出来。
“啪啪啪!”小老头有节奏地鼓起掌来,脸色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小姑娘的剑术果然不错。”语气虽淡,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底已涌出激动之情。
宫九冷眼旁观,此时忽然来了一句:“怕是不仅如此。”话音未落,他忽然从身边侍从的腰间抽出一柄宝剑,挽了个剑花,朝阿青的方向刺去。
目力好的人便可以看出,那剑花竟然和阿青刚刚使的一模一样。小老头双眼一眯,目光中透出兴味来。
见宫九如此,阿青吃了一惊,随即眼珠一转,收了竹棒,咯咯一笑,竟以双手迎上宫九的寒光一剑。只见她的手指姿势忽然变得异常柔美,如同在空中跳舞的兰花,看似缓慢,实则迅猛地迎上宫九的一击,一只手定住他的长剑,另一只竟朝他的咽喉指去,动作轻盈,但力量却很足。
宫九面无表情,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见他的身子微微一偏,轻易避过了阿青的手指。
“过招之间就学会了如意兰花指,倒是很厉害。”一个很清冷又很妩媚的声音缓缓响起。
见着那人,宫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极为厌恶:“你的意思,我学了五年,是笨得要死了?”她天生聪慧机敏,她可以自己说自己笨,但若别人说她笨,恐怕连个全尸也留不着。
那人看了她一眼,不答。
听见这人的声音,宫九收了宝剑,也不再和阿青继续过招,目光朝这人往前,冷若冰霜的脸上竟带了淡淡的笑意,他接着这人的话继续说:“只可惜学会了招式,却学不会精髓。”如意兰花手的招式诡秘飘忽,学起来很不容易,宫主断断续续地练了五年才有所成,但阿青只看宫主使了一遍,便能够复制下来,但她的手法不够阴劲狠毒,灵活有余,毒辣不足,并未得到如意兰花手的精髓。
宫九说她没有学到精髓,阿青也不恼,她本来就是学着好玩嘛,谁让这功夫这么有意思呢,她还是第一次见。此时见宫九虽然在说自己,但目光却看向别处,她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跳到那人跟前,围着那人转起圈圈来,口中不住惊叹道:“好漂亮!姐姐你真是漂亮!”
这人是个女子,她的相貌与中原人稍有差异,照阿青来看,她一定有那些红夷西夷们的血统,但这反而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光彩。比起普通女子,她也许太高了些,可是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脸部的轮廊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这个女子往那儿一站,什么也不要说,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因为她的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仿若会发光的宝石。
难怪她一出来,宫主就嫉妒她了,司空师父告诉过她,漂亮女人总会嫉妒更漂亮的女人,原来是这样啊!阿青一边盯着她不停地看,一边止不住想着,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同样长得很不错的女人。
阿青睁圆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姐姐,我是阿青,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了阿青一眼,表情并不是很热情,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里甚至有着嘲讽的意味,似乎觉得阿青来此很不应该一样。但对于阿青的问话,她还是简短地回答了:“沙曼。”
沙曼?阿青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看宫九,宫九感觉到她的注视,将自己的目光从沙曼身上移到阿青脸上,便见阿青正朝着他贼兮兮地笑,笑得他浑身不自在。
阿青笑啊笑,她敢打赌,宫九喜欢的那个女人,一定是这个沙曼!
可是……看沙曼的样子,对宫九好像并不怎么热情啊,难道这么多年,宫九都是一头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即墨烟花的手榴弹!感谢正气赋流形和川番的地雷!
58沙曼
“老爷爷你叫吴明?怎能听起来很像无名;没有名字啊?”
“呵呵。”
“为什么选中我呢?你要我做什么?”
“只看过一次如意兰花手便可以使出,放眼江湖;你的天资一定是最好的。至于让你来,是因为武功。我要教你武功;将我的毕生所学教给你,这样;我便不留遗憾了。”
“宫九不是你的徒弟吗?为什么不是他?”
“他的天资与你相近;我已教了他很多;但我不敢全部都教给他。”
“为什么?”
小老头笑了笑,慢慢道:“如果不留两手,有一天你死在他的手下,你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青一怔:“可你是他师父!”
“那又如何?”小老头淡淡道;“我的徒弟,我心里清楚,任何人要挡了他的路,他会毫不犹豫地铲除。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挡他的路,而我已经老了,越来越老。”
“可是……可是……”阿青结结巴巴,“为什么是我?宫九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带我来?他不怕我打败他吗?”
小老头悠然道:“他自信能够打败任何人,包括你。而我之所以挑中你,是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小老头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慈祥:“我相信你会听我的话,好孩子。”
阿青呆了一呆,忽然张嘴道:“你骗人!”
“哦?”小老头的笑容不变:“我哪里有骗你?”
阿青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可是,可是我就觉得你在说谎!”
好敏锐的直觉。小老头眯了眯眼,坐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骨骼清奇,对武功的领悟力超人,天生直觉灵敏,不为外物蒙蔽,真是个做杀手的好料子啊……
小老头做了一辈子杀手,到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整地继承他的衣钵,面前这个女孩,虽然条件极好,只可惜,可惜她太善良,太单纯,不够狠,不够冷,真是可惜啊……
吴明已经隐居海外多年,之所以注意到阿青,是因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那一战,本来这两个人不管怎么打来打去,他都看不上眼,但宫九却跟他说了这个小姑娘在其中起的作用,拿剑指着皇帝?一根簪子打歪了叶孤城的剑?皇帝还向她要了两个人情。怎么听都有点意思。
不过宫九如果想做成那件大事,这个能量很大的小姑娘可千万不能坏事。吴明想见见这个小姑娘,也有宫九的意思在里头,先看看她能不能用,不能用,也不能让她挡路。而且,阿青在此,叶孤城怕是也快到了吧,吴明还打算替自己徒弟出一回面,找白云城主谈点事情呢。
毕竟,那么多装着珠宝和人的木鱼佛像要经过白云城的管辖范围,如果白云城主不睁只眼闭只眼,那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吴明笑呵呵地瞅了两眼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朝她招招手:“来,爷爷现在就教你两手。”这么好的胚子不打磨打磨可惜了,反正他肚子里的存货多得很,先教她几门功夫再说,吴明觉得这个小姑娘一定很好教,八成比宫九还让人省心。
叶孤城此时的确已经快要到这个岛上了,但与宫九一行人顺着暖流过来不一样,等叶孤城出行的时候,暖流已慢慢改了方向,此时的船全靠风力水流和人工,没有发动机,因此少了这股暖流的推力,叶孤城的船慢了很多。
望着又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叶孤城皱了皱眉,问叶十三:“还有多久?可有偏离航向?”
叶十三抱了抱拳:“主上,那岛此次是第一次去,不太熟悉路线,目前看来,尚且没有走偏,估计再有一天能到。”
“一天?”叶孤城重复了一下,“也好,那就再等一天。”
阿青可等不了一天,虽然吴明教她的武功很有趣,可是她并不想一直呆在这里,她想,这么久没有回去,叶孤城一定急死了。
所以她想偷一艘船,即使不知道路也没有关系,只要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总能见到陆地的,就算见不到陆地,也一定能碰上别的商船,到时候找他们问路就好啦。
阿青想的很简单,所以现在要做的是,搞清楚这岛上的路。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天色暗下,出门正好,不过她怕自己胡乱晃悠被吴明那老头认出,然后又抓她回来教武功,所以她很聪明地决定易容。
易容是需要药物和工具的,阿青没有,但是这也没有关系,因为司空师父说过,最简单也最复杂的的易容术是伪装,人的眼睛是很奇怪的,改变一下发型,往脸上加点东西,换一个走路姿势,都有可能让熟悉的人认不出来。
所以阿青披着红披风﹑画上两撇小胡子,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不用怀疑,她这一身打扮的确是模仿陆小凤,因为陆小凤不怕麻烦,所以阿青一点也不怕给他惹麻烦。
也不知道这岛到底有多大,住的人不多,亭台楼阁也都掩映在树丛之中,看起来没占多少位置,实际上那些屋子占地面积大得很,走起来也很复杂,阿青走啊走,几乎都要被绕晕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体质特殊,绕着绕着,她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宫九在岛上的住处,不过此时,她居然又撞见了宫九“发病”。
宫九的屋子没有人敢靠近,因为没有人敢打搅九公子休息。他的屋子里没有亮灯,但阿青的耳力很好,隔得很远,她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呻‘吟,简直像极了那一晚在船上的声音。
不过这一次,这声音好像显得更痛苦,也更愉悦。
阿青慢慢走近,然后她发现屋子的一扇窗并没有关上,透过窗子,她看见那屋子里竟然站着个女人。
沙曼?
阿青脚下一顿,这时候她才发现,沙曼穿得很少,中衣大敞,露出里头的肚兜和白皙的肌肤来。阿青微微一怔,直觉不好,正想悄悄离开,却见沙曼慢慢从衣襟边缘抽出根很细很长的钢丝,拿在手里盘弄了一会,此时,屋子里又传来宫九的呻‘吟,听起来已经痛苦到不能自制:“快,求你,我快受不住了,快快抽我!”
阿青的目力也一样很好,即使屋内的光线并不好,阿青也能看清沙曼的眼神,她的眼神如同初冬的一场小雪之后结下的冰,虽然薄,但是真的很冷,很冰。沙曼慢慢抬起手,那钢丝细而坚韧,闪闪的发着光,她的手纤长而有力,钢丝在她手里,渐渐软下来,变得软而坚韧,如同一根钢鞭。她微微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人,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并不温暖,恍若嘲讽。她立在那里,虽然衣衫不整,但那身姿仿佛是女王一般,掌控一切。
“啊!快,快来!”宫九近乎疯狂地大叫,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使劲!抽我!打我!啊!”随着沙曼的一鞭子甩下,宫九的狂叫忽然化为最愉悦又最痛苦的呻~吟!
够了!
阿青猛地冲到大门前用力撞开,不等屋内的两人反应过来,就冲到宫九身前一个手刀劈向他后脑勺。
——这是宫九第二次被阿青打晕了。
沙曼还在愣神期间,就见阿青转过头来看她,一脸的义正言辞:“你明明知道他有病,为什么要顺着他的意思,这样打他,会死人的啊!”
有病?沙曼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晕在地上的半‘裸男人,忽然对眼前这个小丫头起了点兴趣,她淡淡问:“他有什么病?”
阿青语塞,有点心虚:“我,我也不知道啊……但,但是他这样很不正常,不是有病,那,那就肯定是中毒了!”越往后说,她越理直气壮,好像自己的结论无比正确一样。
不料沙曼却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和宫九在船上看她的简直一模一样。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
沙曼不答,她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慢穿好,接着收好自己的钢丝,然后抬脚跨出大门,顺口嘱咐一句:“将他搬到床上去,你不希望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在地上睡了一晚吧?”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她就转身走了。
望着她曼妙的背影,阿青皱了皱眉。沙曼……好像根本不关心宫九?
阿青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桌上有壶茶,她走过去揭开盖子瞧了瞧,发现是冷的,于是很放心地端起茶壶,走到宫九身前,蹲下,然后对着宫九那张俊美的脸,将那壶里的冰凉冰凉的茶缓缓倒了下去。
“见鬼!”宫九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没穿衣服的上半身又是伤口又是冷茶,看起来实在狼狈,一向好涵养的九公子也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抬头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怒火中烧:“你干什么!”
阿青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对不起啊,我见你发病,一时情急,就把你打昏了,然后又有话想对你说,所以……”
“所以就拿这东西把我浇醒?”宫九指指阿青手中茶壶,简直要怒发冲冠,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对不起啦……”阿青很抱歉地将茶壶放回桌上,“我想跟你说,你这样总是发病是不行的,要找大夫治疗才可以。”
宫九满腔的被虐激情被阿青的一个手刀﹑一壶凉茶给消灭得干干净净,几乎都要留下心理阴影。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一脸“为你着想”的表情,宫九再也按捺不住满腔杀意,袖袍一挥,抬手就朝阿青攻去,他的攻势极快,迅猛而有力量,直接干脆,没有多余的招式,丝毫不脱泥带水。
但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招,却远比那个醉汉的密宗大手印恐怖得多,阿青完全不敢掉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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