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供桌上刻有”吕智寿”三字,江楚寒不知是哪路神仙,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西边为姚广孝殿,也是破败不堪。江楚寒便吩咐道:“咱们都住正殿,你们把廊沿下的栏杆、还有两个配殿的门都拆下来烤火。”
江楚寒站在廊檐下等待,大伙便开始忙碌的打扫起来,过一会儿将大殿草草收拾出来,又用收集的木头生起了篝火,这才请他进去。
江楚寒领着两个女孩进去,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一看,里面倒没有怎么破坏,大殿的梁柱上的油漆还发着亮呢,只是殿里的陈设却早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尊落满灰尘的神像,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只有两边立柱上的一幅对联,还能勉强看清字迹,只见上联是‘钟山阳谷梵王家,帝释台前优钵花。’下联是‘游戏但闻师子吼,比丘身衣锦袈裟。’江楚寒心想,这是什么狗屁对联,骈偶不对,平仄不合。但突然灵光一闪,不禁满头大汗,心说:‘我的那个乖乖呀,原来是他老爷子……’好吧,这首霸气十足的诗句,乃是出自朱元璋朱老爷子的手笔,那高高在上的泥塑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
好在这里只有三个人知道这首诗的原作者,除他之外就是眉儿和林赛赛两位才女了。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第206章 尧舜禹汤()
邱枫请三人往大殿最里面去,那儿密不透风,生起火来格外暖和。为了让大人舒服些,邱枫还将太祖爷的供桌搬过来,擦去灰尘拍一拍,笑道:“又宽又大又结实,大人想看书就当书桌,困了就躺上面睡觉,总比在地上躺着舒服。”
江楚寒望着明显黑瘦了一圈的邱枫,低声道:“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谢谢你,兄弟。”对于这位有情有义、粗中有细,从栖霞时便一路追随的汉子,他确实充满了感激之情。
邱枫呆一下,方才挠挠头,笑道:“大人客气啥?”
江楚寒拍拍他的膀,笑道:“你说得对。”
“那我先过去了,他们开始剥鸟毛了,我得去看着,可别lang费了。”邱枫道:“您让林姑娘先将水烧开了,待会先给您送过来。”
“去吧。”江楚寒微道:“不急的。”
待邱枫走了,眉儿端一热水过来,再帮他除下厚厚地大氅,江楚寒便蹲下,打着热水儿洗了洗手、擦了擦脸,将一路的风尘都洗去。
眉儿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防皱的油脂。她还有从扬州带来的用名贵药材炼制的‘凝雪香脂膏’。江楚寒擦了一次,效果确实很好,但受不了自己身上有香味,便坚决抵制,只用这种单纯的油脂。
江楚寒把脸手上都擦好,眉儿又端一盆热水来,让他坐下后,便蹲下给他脱靴,江楚寒静静地望着眉儿,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脸清瘦了许多肤和头发也如原先那么细腻和光泽,而是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憔悴来。
江楚寒不禁一阵心酸,眉儿虽也奔波过,但都是在江南一带境内,有豪华车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天生丽质加上后天保养得好皮肤吹得破,说赛雪欺霜都不为过。
想到这,江楚寒弯下腰,轻轻拉起眉儿的手,却感觉那小手也有些粗了,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涩声道:“你的手……”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攥住她的双手不松开。
眉儿抽了抽小手,却怎么也抽不动,就只好任由江楚寒握着。见他一脸的心疼,眉儿所谓地笑道:“除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否则寒冬腊月里哪有不冻手的?没事儿,开春就好了。”
“你以前肯定没皴过。”江楚寒轻轻揉着眉儿的手背,仿佛要帮她恢复原先的吹得破一般。
“我这不算什么。”看看在火堆边忙活着做饭的林赛赛道:“赛赛妹妹的手上,都裂开小口子了呢,她却坚持着非要自己做。”
江楚寒心里加难受了,他弯下腰,不让眉儿插手,自己洗好脚,轻声道:“等到了顺天,买两个粗使丫头吧,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眉儿摇摇头道:“不用,本来爱儿和雪儿要跟我们一起来京师,可没来由为这点事儿,让人家跟着咱们背井离乡吧?”说着将两只优美的小手在江楚寒面前晃几下,学着他的口气道:“安啦安啦,保准天一暖和,就还你一双吹得破的手啦。”
江楚寒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你才这么说……”却被眉儿轻轻按住了嘴唇,双目中蕴满深情的对他道:“一双手能为你粗糙,我甘之若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大胆,赶紧收回手,红着小脸道:“相信赛赛也是如此。”
美人恩深情重,让江楚寒不知如何相报。
吃饭时,林赛赛端上来的鸟汤,竟然是奶白色的,看起来相当诱人,闻着是其香比,尝一尝是赞不绝口。江楚寒竖起大拇哥道:“这个味道真是绝了,绝对是国手水准。”
林赛赛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小声道:“食材短缺了,瞎做的,你能喝就好。”
“哦?不信啊?”江楚寒舀一勺笑道:“眉儿你来评评理。”便很自然的送到眉儿嘴边。眉儿红着脸喝一口,一下子两眼放光道:“确实确实,庐州凤引楼的特色是做鱼汤,那些大厨们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再喝一口赞道:“你这个鸟汤的味道,有过之而不及啊。”说着便职业病发作,问道:“你这个菜名叫什么?”
林赛赛一边将热好的饼子递给两人,一边微笑道:“乱做的,没有什么名字。”
“那可不行,”眉儿一边喝汤一边很认真道:“一道菜能不能成为名菜,名字是很关键的,对不对?”最后却是问的江楚寒。
江楚寒正在喝汤蘸饼,吃得不亦乐乎呢,闻言赶紧点头道:“确实确实,您太英明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眉儿得意的对林赛赛道:“咱们的青天大老爷都认可了。”
“那姐姐给起个名字吧。”林赛赛掩口轻笑道。
眉儿便煞有介事的想啊想,一时说叫‘百鸟朝凤’、一时说叫‘丹凤映雪’,想来想去都觉着不恰当,竟然连饭都不吃了,非要找个最恰当的出来。林赛赛劝她吃完饭慢慢想,眉儿却只答应不改变,林赛赛只好求助的望向江楚寒。
江楚寒只好咽下口中的食,开腔道:“我也想了个名字,绝对够大气,够吸引人。”
眉儿催促道:“什么名字,讲讲。”
“尧舜禹汤。”江楚寒呵呵笑:“怎么样,够大气吧?”
眉儿道:“我还‘秦皇汉武’哩!”
“你那个不行,我这个通啊。”江楚寒笑道。
“倒要请教江*青天,怎么个通法。”眉儿忍不住笑道:“倒要听听你怎么编排四位圣人的。”林赛赛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跟圣人有什么关系了。”江楚寒笑着解释道:“我这个叫‘鸟胜鱼汤’,你方才不是说,这鸟汤比鱼汤好喝么?那就是鸟汤胜于鱼汤,简称……”
“鸟胜鱼汤?”眉儿有些晕道:“这也……太能掰了吧?”
“那所谓,”江楚寒呵呵笑道:“够吸引眼球吧,不是完全不着边际吧?”
“那倒是!”眉儿咽口吐沫道。
“那不就结了吗?”江楚寒耸耸肩膀,继续吃饭。
这边眉儿终于话可说,笑一阵便可以专心吃饭了,那边林赛赛却又提出疑问道:“那四位圣人会不会怪罪?”
“当然不会了,”江楚寒摇头笑道:“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里,任咱们后人嬉笑怒骂,也不会再发表意见了。”说着不由看一看矗立在大殿正中的那尊泥偶,心中暗道:‘就连这位驱除外夷,再造中华的朱皇帝,就算被人塑成泥偶立在庙里,其实也跟花花世界,没有半点关系了。’这一夜江楚寒失眠了,他望着依偎在火堆边,疲惫的沉沉入睡的两个女孩,心里久久法平静下来,他第一次问自己:‘我这样做值么?大明朝反正还有好几年的阳寿呢,等那时候自己将家一搬,迁往哪座小岛上,我就是不折腾,这辈子也会过得很好,干吗还要自找苦吃,还连累家里人整日担惊受怕,心爱的人跟着我受罪呢?’离开了熟悉的江南,开始越靠近北方,他就越担心自己未卜的命运,连带着对自己的信念也开始怀疑起来。
再看看已经成了泥偶的朱元璋,国祚仍在,祭庙却破败成这样子。是觉着应该好好享受人生,让身边人过的好一些就可以,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呢?反正老子看不见。
他又想起杨升庵那阙《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想法不由消极了,竟然有了了结此事后,带着家里人避世隐居的念头。
“管那么多干什么?把我自己日子过好就是了,”江楚寒又一看朱皇帝的佛像,仿佛求证似的问道:“您老说是不是啊?”
然而就在此时,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他见到‘朱皇帝’摇头了!
江楚寒浑身一个激灵,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口中还呵呵笑道:“看来是该睡觉了,我都花眼了。”
但下一秒,他便彻底惊呆了——只见那座泥偶身上的灰尘开始扑扑簌簌的落下,仿佛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就要走下神坛,揍他这个不争气的子民一般!
江楚寒的头皮嗡的一声,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脚下的地面在上下起伏,梁柱发出不正常的呻吟声,灰尘扑扑簌簌往下落,就连那尊太祖皇帝的佛像,都开始颤动……
眼前的一切让江楚寒浑身一阵冰凉,目光扫过大殿之中,只见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因为疲劳沉沉入睡,竟没有一个惊醒的。他只好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地震了,都起来!”
“跑出去,什么都不要拿,!”江楚寒一边大喊,一边去推身边的二女。见她俩醒过来,江楚寒便去别处,用脚踢打着仍然不醒的手下。大伙睡得懵懵懂懂,茫然被吓醒了,这才发现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晃动,哪里还能分辨东南西北?便如头苍蝇一般,四处逃跑。
突然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震得大殿里人仰马翻,连江楚寒也摔倒在地!就在此时,他竟然在乱作一团的环境中,听到一声痛苦的娇呼!
ps:第三卷完。第四卷内容简介:江楚寒在水深且混浊的京师摸着石头过河,遭遇了非人的囚禁与折磨,也见到了久别的杨柳月,最重要的是终于获得了帝宠。
第207章 地震()
江楚寒不由一个激灵,用从没有过的敏捷循声跑过去,推开两个乱跑的侍卫,便看到眉儿摔倒在供桌旁,林赛赛正在使劲的想要将她拉起。
江楚寒三步并作步冲过去,弯腰刚要将眉儿抱起来,便听得头上一阵沉闷的咯吱声,他暗叫一声‘大事不好’,便抱着眉儿,拉着林赛赛滚到了供桌底下!
几乎就在下一秒,伴着一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殿顷刻间倾塌下来,登时间烟尘弥漫,笼罩了所有的一切!
恐怖的午夜里,处处声如轰雷地如簸荡,让人如坠九幽炼狱一般!
江楚寒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仍然撑起不怎么有力的臂膀,蜷着双腿,将眉儿和林赛赛尽量护在身下。
两个女孩吓坏了。一个抱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另一个干脆大哭起来。这种体会实在是太可怕了,时不时地、连续不断地震动,摧残着三人地精神,即使最坚强地人法对抗这种直坠九幽地狱地感觉。
黑暗中江楚寒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将两个都搂住,搂得紧紧地,好让她们能多些安全感,去对抗这可怕地恐惧。两人也仿佛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反抱着他……三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在这恐怖的天地之威中助的捱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江楚寒的脑海里却觉着恍好几辈子般的漫长,那种天崩地裂地摇晃好像终于停止了。之所以说‘好像’因为他两耳轰鸣,头昏眼花,一时没法准确判断四周情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耳鸣才轻一些,江楚寒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身体五官也开始渐渐恢复了知觉。他凝神倾听一会终于确定,地震停下了。
这才长长松口气,疲惫地趴在两个惊魂未定地女孩中间,大口大口地喘气。
待稍稍恢复些力气,江楚寒支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试探着向上举起,但好像推在千钧巨石上一般,纹丝不动,他加大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纹丝不动。
两个女孩也悉悉索索爬起来,帮他一起使劲,三人累得气喘吁吁,却仍然徒劳功。
江楚寒只好放弃,气馁的一屁股坐下,倚在宽厚的桌腿上喘粗气,对两个仍不放弃的女孩道:“别费劲了,等着人来救吧。”他已经听到外面隐隐有呼喊声传来,想是那些逃出去的人,开始想办法救人了吧。
两个女孩闻言乖乖停下,便坐在那里,没了声息。江楚寒拍拍手,笑道:“都过来吧,黑咕隆咚的很好玩么?”两个女孩使劲摇头,便如受惊了的小兽一般钻进了江楚寒的怀里,正好一左一右,一边一个,紧紧搂着他不撒手。
江楚寒揽住她们柔软的腰肢,突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可不能再来一个,不然我连抱都抱不过来。’却感到左边怀里的女孩,身子一阵阵微不可察的痉nuan,不由关切道:“你怎么了?”
怀里的女孩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起了一点亮光,江楚寒稍微适应一下,便看到是林赛赛弄着了火折子。
借着这光,江楚寒也看到了满面泪水的眉儿,不由心疼道:“你怎么哭成这样了?可是伤到哪里了?”
幽幽的橘光下,眉儿的眸子显明净,抬头凝望着他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又回去找东西,也不会把你们都拖累到这里。”
“是什么宝贝东西?”江楚寒笑问道:“能把命都不顾?”
眉儿便从怀里悉悉索索掏出个长长的东西。江楚寒一下子愣住了,原来那是那柄尚方宝剑。
他的心里一阵柔软,伸袖为她轻轻拭去泪水,略带责备道:“傻丫头,这东西重要,还是你的命金贵?”
“这个……”眉儿毫不犹豫道:“没有它你就没法回京交差了。”
“还交差呢?”江楚寒一阵苦笑道:“你觉着要是没了你,我这人生还有意思么?”
说完以后,江楚寒拍拍她的肩膀,轻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
眉儿很认真的点点头道:“嗯,我听话。”
江楚寒又问道:“林赛赛,你没事儿吧?”
林赛赛摇摇头,轻声道:“我很好,大人请放心。”说着指向头顶中间,有些不确定道:“那里好像裂了……”
“什么?”江楚寒接过火折子,凑过仔细一看,只见那桌面的底部,已经出现了一道可以容下手指的断纹,仿佛被什么极重的东西压迫所致。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便将两个女孩推到左右两个桌角去,吩咐道:“紧紧贴着边,把手脚收好,千万别乱伸!”
“那你呢?”两个孩急切问道。
“我去对面!”江楚寒沉声,同时便将火折子晃灭了。
小小的空间重陷入黑暗之中,眉儿和林赛赛小声呼唤着江楚寒,却听他微弱的声音道:“别说话,这里面空气不多了,都别说话了,小心憋死。”
两人赶紧住了嘴,在边的黑暗中捱着,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