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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海德里希的话语，被称作史麦戈的中年男子眼中也微微有些黯然。没有人愿意看到一场新的战争，轻软富丽的和平生活令曾经得到过它的每一个英国人都珍惜无比，即便是拥有特权的贵族也不例外。别的不说，光是泰晤士河河口的封闭，就足以让伦敦的社会生活陷入全面萧条；如果不是赛马在英国的受欢迎程度实在太过热烈，只怕今天的联赛都将无法举办。
不过片刻之后，史麦戈的脸上就再度泛起了笑意，道：“您不用担心，英格兰人民的生活缺了什么，都不能缺精彩的赛马比赛。我还指望亨利先生您能够继续在赛马场上书写传奇，为我的财富增加数量呢！是的，我刚刚才在您的身上投下了一万英镑的赌注，赌您在本赛季可以进入最后一轮，您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一万英镑！”海德里希张大了嘴巴，神情呆滞，仿佛真的是被面前之人的壕气给震得心神俱颤。虽然今天英镑的购买力已经比30年前降低了一半，其币值也因为与黄金的脱钩而变得再不稳定，但这些钱却也是英格兰工人110年的收入，足够普通的家庭终生衣食不愁。而就是这样一笔常人眼中的巨款，继承父荫的史麦戈男爵竟是谈笑掷出，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心痛！
史麦戈满意地看着对方那张震惊中带有强烈羡慕的容颜，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吸食了毒品一般惬意。眼前男子虽然在体格和面孔上都不知比自己优秀到了哪里去，但财富和名爵，却足以让他只能像马儿似的，对自己这个主人进行永远不可企及的仰视！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的史麦戈忍不住拍了拍海德里希的肩膀，嘿嘿笑道：“亨利先生，我们已经算是老朋友了，你应该知道这点赌注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怕告诉你，我现在就有5船货物已经出发，再有十几天时间，这些货物就能抵达朴利茅斯。到那时，它们就将全部变成可爱的英镑。”
海德里希流露出恍然的神色。眼前这名男爵经营着一家大型采购公司，专门在加拿大购买原料运回国内赚取差价，而每一船货物的到来，都会为他带来极为丰厚的利润。海德里希忽地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爵士阁下，听说现在已经有德国潜艇来到了大西洋上，专门攻击我们的运输商船，雪橇号和橡木号就是被这些狡猾的水下鲨鱼击沉！请允许我提出一点个人建议，您的商船最好加入到护航船队当中。虽然这样可能会耽搁几天时间，但却能保证货物的平安。”
史麦戈哈哈大笑，肥胖的右手用力拍打着海德里希的肩膀，嘿然道：“没想到，在赛道上有着追风黑电称号的亨利先生您，却是这样一个谨慎的人。您放心吧，我爱我的财富就像爱露丝那样，又怎么会让它承担任何血本无归的风险？早在前天，我就已经发电报给兰迪，让他把我的这几条船都编入了刚组建的护航队伍。德国潜艇别想在我这里赚到任何便宜！”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转眼之间，今天的比赛就在缓缓西沉的斜阳中宣告终结。海德里希乘坐班车返回了自己在西城的家里，照例先仔细检查了门口的除尘垫，看看有没有人趁自己离家时，开锁潜入过房间当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海德里希微微松了口气；他并未在家多做停留，而是换了一套衣服便再度出门，径直前往一街之隔的“避风港”咖啡厅。
“温一杯麦斯威尔咖啡，再来两碟皮夹克土豆。包间配置。”时值晚餐时间，咖啡厅里的客人很多，穿着一身普通休闲服的海德里希混在排队的人群里，便如同他地道的伦敦英语般毫不显眼。柜台上的记录员看了海德里希一眼，随即便叫人将他请到了二楼的雅静包间。海德里希等了几分钟，一名身材中等的男***生托着餐盘推门进入；当他关上房间大门之后，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改变，原本有些萎缩的腰背挺得笔直，瞳仁中也流露出了凝练认真的熠熠光彩。
“美洲虎先生，您有什么情报需要传达？”这名服务生从托盘下方的暗格里摸出了纸笔，目光直视海德里希的眼眸，轻声开口道。海德里希没有丝毫的犹疑，同样压低声音飞速说道：“9月5日夜晚，一支由37艘商船组成的船队从加拿大魁北克港出发，航速8节，目标朴利茅斯港。护航兵力以霍金斯号旧式巡洋舰为首，下辖2艘旧式驱逐舰。同日，35艘商船从利物浦出发，经凯特尔海前往美国波士顿；轻巡洋舰曙光女神号为之护航，另外还伴有1艘驱逐舰和3艘反潜拖船。”
服务生在纸条上嗖嗖记下这些信息，眼眸中流露出越来越浓郁的惊喜之色。身为德国情报处在伦敦的高级成员，他对海德里希提供的这些情报的价值再清楚不过：海军正是迫切需要这些消息，以便对英国的海上交通线展开坚决的绞杀！在将纸笔重新放入暗格中之后，他毫不停顿的径直走出了包间。最关键的情报业已到手，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通过电报将它发送出去。
随着战争的爆发，英国境内的电报局也在第一时间里建立起了审查机制：民间的个人或是团体要想发电报，其内容必须要通过各电报局的专人审核通过，以确保自家的机密不会外泄。而如果间谍们用自己的电报机强行发送电文，英国人就能立即反追踪到发报的源头，并派遣军警前去擒拿。
不过，这种看似严密的防守，在具体操作时却依旧会存在很多的漏洞。有心人往往可以将一段涉及机密的电报，转化成毫无任何破绽的另外一番话语，这其中的对应翻译暗号只有自己人才会知道。更何况人与人之间还存在情谊这个额外因素：若是自己熟悉的人发的电文，审核人员总是会放松警惕，这便又大幅增加了情报外泄的几率。
当咖啡厅老板来到电报局的时候，海德里希提供的情报，赫然已经转变成了“三天内从仓库送来3箱可可豆、7桶椰子酒”等类似的消息。而由于咖啡厅老板早已和电报局里的人混得脸熟，这份信息很快就被盖上了允许的红章，并用无线电波发送到了方圆数百公里的每一个角落。
“美洲虎的消息来得好快！”位于威廉港的港口司令部里，海军总参谋长施温尼格双眸湛湛放光，难掩兴奋之色地说道。英国人果然已经像上场大战时那样组建起了护航船队，意图减少因潜艇攻击而遭致的损失。不过这一次，通讯技术的发展，却是让己方的潜艇部队也能以全新的战术实施攻击；20多年前英国人侥幸捡回一条命，这一回他们就再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将军，请下令吧，让英国人感受我们潜艇集群作战的威力！”身材高大的邓尼茨准将站在海图前，已经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当前，自己在大西洋上已经部署了14艘潜艇，而以情报部门传回的敌情实施提前调度的话，有9艘潜艇都可以参加对这两支英国船队的伏击战。对于自己花了20年时间潜心研究并加以完善的战术，邓尼茨有着充足的自信：他要用事实向海军上下、乃至整个国家民众证明，潜艇的力量绝不会比水面战舰来得稍差！
第188章 暗流（）
“准将，如果只是潜艇出击的话，又能击沉多少英国商船？”施温尼格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森然说道，“我们所要做的，是彻底窒息英国的海上呼吸，让英国人听到德意志的名号就瑟瑟发抖！特别是从加拿大出发的这支船队，我们有必要将它们全部击沉在大西洋中。这样英国就得不到任何来自海外的输血，最终只能低下那颗令人作呕的高傲头颅、向伟大的德意志求和。”
邓尼茨闻言呆了一呆，他怎么也没想到施温尼格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居然想着要把对方的船只给一网打尽！根据自己的推演，即便是潜艇使用集群战术，在一晚上的攻击中，最多也就能打掉2~3倍自身数量的商船。施温尼格顿了顿，而后详加说明道：“目前舍尔海军上将号就在北大西洋。德意志号在亚速尔群岛附近游弋，也能北上参加到这场战斗中去。以袖珍战巡的威力，足够在能见度良好的白天扫荡这支没有主力舰护航的船队。如此一战就能成功！”
“这场战斗，潜艇和水面战舰需要密切配合，根据不同的情况来做出相应的改变。如果潜艇先于战舰发现英国船队，就用集群战术实施猛烈的打击，消耗敌方船队的数量。而如果战舰先一步发现目标，则最好需要等到有足够数量的潜艇赶来支援之后，再发起攻击。否则船队一旦在袖珍战巡的压迫下提前解散，再想将它们全部消灭就很困难了。”施温尼格简单道出了这其中的几个关键点。
此时，施温尼格的心中也略微有些遗憾：由于远洋舰队始终都保持着无线电静默，自己并不知道伯梅究竟是选择从法罗群岛以北、还是经丹麦海峡进入大西洋，也就无法笃定他们能否截住这支船队。否则的话，凭借着13艘高速炮舰的加入，情报中提及的2支英国船队的全部商船，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大西洋！
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森寒冰冷的挪威海北部，以齐柏林号为首的德国舰队，正在咆哮掀卷的汪洋海面中上下颠簸，朝着西方的丹麦海峡缓缓前航。
“海德里希的效率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够企及。”看到这份由电报室接收到的来自威廉港的消息，心思敏捷的方彦，瞬间就猜到了这是何人提供给海军总部的情报。除了那个能用记忆力画下斯卡帕湾地形全貌，并在短短8年的时间内从一个落魄穷鬼重新升为特别中校、统领德国在英国全部谍报人员的海德里希之外，只怕是再没有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搞到这份详尽的情报了。
对于自己将这个昔日的军中好友送到英国去潜伏的行为，方彦只觉得无比庆幸。无论是从民族，还是国家兴亡的角度来看，海德里希都找到了一个能完美发挥其个人能力的舞台。
齐柏林号舰长霍夫曼上校皱了皱眉，道：“以我们目前的位置，除非将航速提升到20节以上，否则将无法参与到对这两支护航船队的剿杀当中。毕竟，丹麦海峡的纬度实在是太高了。而且这种无处不在的恶劣风浪天气，还会极大拖累我们的实际速度。”言讫，他忍不住满含复杂之意地看了看窗外的喧嚣风雨。
“既然这样，上校阁下，那么就让我们为友军部队创造一个安全的北方吧。”方彦展颜一笑，那张明亮灯光照耀下的俊逸容颜，几乎仍旧与十年前的弱冠青年没有任何区别。看到略微发胖的霍夫曼投来的目光，方彦的语气轻松而又豁达：“几天前，林德曼上校用自己的退出战斗，成就了我们的完胜；现在也轮到我们做出一次付出，保护友军不受到英国战巡舰队可能从北方发起的袭击了。”
伯梅眼中讶色一闪，自己原本以为这名青年在获得斯卡帕湾的大胜之后，会因为骤然到来的巨大成功而迷花了眼睛，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气，丝毫不因为战果的流失而气恼不豫。伯梅赞许地看了方彦一眼，而后对众人说道：“舰队维持原定航速不变，友军的胜利就是我们全体海军官兵的胜利。”
9月9日，德国舰队终于驶入丹麦海峡。时值初秋，这片毗邻格陵兰岛的寒带水域却已经是冰寒彻骨；天空中云层厚集，浓雾朦胧，舰载飞机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随波浮沉的母舰上。想到另一个位面中曾经在此爆发的那场著名海战，方彦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德国海军在莱茵演习中的大起大落，正是从这里开始上演。不过这一次，进入大西洋的再不只是那只“蛐蛐”了。只要能有足够多的晴好白天，英国的海上生命线就将遭到德国航母的毁灭性重击！
由于英国没能在自9月3日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获悉德国舰队的准确位置和动向，如历史位面般的丹麦海峡之战便并没有在方彦身上出现。在恶劣天气的掩护下，德国舰队顺利通过了这条宽逾300公里的水道。齐柏林号的舰桥中，方彦显得平静而自信，目前舰队已经开始南下，再有一周时间就能开始真正的狩猎。
距离德国舰队超过2千海里的北大西洋某处，同样有一支船队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向东方跋涉前航。与前者不同，这支由40艘船只组成的群体里只有3艘是作战舰艇，其余全都是船型粗短宽阔、舰桥位于甲板后部的运输商船。而它们的桅顶旗杆上，则无一例外的都飘扬着一面宽阔的米字旗。仅仅20年前，这面旗帜都还是大洋霸主的绝对象征；即便是那个在美洲强势崛起的梦幻帝国，在面对尚未挥刀自残的英国海军时，都不得不像徒弟见到精神矍铄的师祖那般拘谨谦恭！
当中一艘体型格外壮硕的商船上，几名海员正趴在舰桥的护栏上欣赏西方灿烂的夕阳。尽管他们都已经在大海中航行了不知多少个日子了，对一望无际的海天早就失去了常人的那种新奇和兴趣，但今天的落日格外赏心悦目，使得这些常年与海为伴的英国水手也不由得为此欣赏驻足。只见西方海天绛红金紫，将飞涌漂浮的云层映照得光彩夺目，宛若花海一般绽放起伏。而在头顶和东方穹宇里，天空却是一片深邃的苍蓝，两种对比鲜明的色调交相辉映，端的是壮美非凡。
“能看到今天这片绮丽的天空，也算得上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了。”络腮胡子的中年船长微笑开口，声音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轻松和惬意。毕竟，能在漫长枯燥的跨洋航行里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本身也就是水手难以得到的乐趣。
咫尺开外，金发的年轻水手却并没有中年大副那般欣悦。他一双浅蓝色明眸凝望着船尾海天的壮观落日，心中却不由得思念起了自己在威尔士小镇中新婚不久的女孩，同时在渴望之中有些愤懑难耐。几天前，正是由于雇主要求这艘“白沙”号货轮加入这个什么HX…07护航船队，使得自己不得不在加拿大的魁北克港一等再等，致使归期大幅拖延。若非如此，动力充足的白沙号都已经走过大西洋中部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以8节的龟速陪着船队中那一帮蜗牛慢慢爬动？
“这条船里装的都是铁矿砂和木材，也难怪史麦戈先生不担心它们会延迟抵达不列颠……”年轻水手低声念叨了一句，神情间满是忿闷之意。感受到年轻水手话中的不甘和抱怨，中年船长颇为严厉地转头瞪了他一眼，道：“杰克，就算史麦戈先生没有这个要求，我也会向伦敦发报，请求他同意白沙号加入护航船队的。现在大不列颠已经同德国处于战争状态，我们必须做好足够的防备。否则不仅船只可能会被德国潜艇击沉，你也别想再活着回到英伦了！”
看到杰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颜，中年船长语调变得缓和了下来，不过他的神情却依旧是肃然和凝重，慢慢说道：“你是在世界大战结束后才出生的小家伙，根本无法知道那些德国潜艇的恐怖。我告诉你，凡是单独航行的商船，除非她的航速能够达到20节，否则绝对无法逃脱潜艇的魔手。在我们没有实施护航体制的时候，德国潜艇可以在一个月内击沉超过80万吨的不列颠商船，平均每3艘出发的船只，就有1艘会永远长眠在深海之中！如果不是护航船队的组建，我们很可能会撑不到1917年的圣诞节。这是无数水手用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
“杰克，皮聘先生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