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出问题,那就糟糕了,嗯,这的确是个问题。”伊路米又思索了几秒。“所以,你应该忘记那些会让你困扰的东西,这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和担任家主的职责。那个叫小杰的,让你困扰的根源,你应该忘记他。”
“忘记…小杰吗?”奇牙露出了微笑。
“没错,”伊路米说道。“这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会帮助你。”
“帮助我?”奇牙哈哈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厉害,但表情看起来却是沉痛的,哭和笑两种神情丰富地交织在他脸上,让他像个承受着酷刑的笑面人。
帮助我——
“用你恶心的念针吗?”奇牙突然停止了笑声,冷冷地说道。
“效果很好。”伊路米面无表情地说道。
“伊路米,你果然不是一个正常人,”奇牙的表情也变得冰冷,抛掉哥哥这个称呼,黑暗一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武装起来。“这么轻松地想夺走别人珍贵的东西,太狠毒了。”
“对你来说那是无用的东西。”伊路米说道。
“别这么自以为是!”奇牙恨恨地说道。“别再亵渎了…其他的……我无所谓,我已经无所谓。但是小杰,跟小杰在一起的回忆,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是我的珍宝,你休想,连想都不要想,去碰。如果你敢碰一下…”
“如何?”伊路米的神情有些微的改变,看起来奇牙极度认真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个杀手,你很强。”奇牙瞥了伊路米一眼,冰蓝的眸子里掠过一线清冷的光。黑暗的阴影爬上了他的额头,他冷酷地说道。“但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一个杀手。如果你敢做那种事,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哦?”伊路米微微扬了扬眉。
“我会变得比你更强,然后用你教我的那些狠毒的…”奇牙飞快地做了一个手势,“把你的心脏挖出来,捏成碎片。”一丝残忍的微笑浮现在他唇边。“那个时候,即使是你,也会感觉得到我的痛苦了吧?!”
雪花,泛着香气的雪花静静落在他们之间。
落在奇牙的银发之上。
落在伊路米的睫毛之上。
看起来仿佛要融化了。
它掉在地上。花瓣上带着血丝般鲜艳的纹理。像曾经沾了血的白雪。
又温暖,又凌厉。
又纯洁,又艳丽。
伊路米看着奇牙,他也在笑,连那双空洞的黑瞳里,也流露出一丝极为欣赏的神情。
“如果我对小杰不利,你就会变得比我更强?”伊路米轻松地说道。“虽然家人之间禁止自相残杀,但是如果你能杀了我,就说明你变强了,变得比我更强,成为比我更好的杀手…”
“那他现在就应该杀了你啊,伊路米。”
花雨中传来一个温柔谦和的嗓音。
他是何时来的,竟然无人察觉。
奇牙和伊路米一起向后飞速跃开。
他们隐藏在黑暗的风声中,看到光电汇聚中呈现出一个人影,似乎从远方传送而来。修身的西服,精致的领结,干净的金发,英俊的面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考虑到在这里的伊路米先生不一定认识我,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帕里斯通,来自猎人协会——”帕里斯通说道。
无人应答。
奇牙潜伏在黑暗之中,观察着这位毁誉参半的着名猎人。对于揍敌客兄弟不肯现身的沉默,帕里斯通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他笑盈盈地看了奇牙一眼。没错,奇牙觉得那道眼神穿透了黑暗和自己的隐蔽,直接与自己目光交汇。
“奇牙,你有一个好哥哥。”帕里斯通注视着奇牙的方向,含笑道。“他为你考虑的非常周全,或许,太周全了一点。我想以你的性格,有些事也许你不希望被蒙在鼓里,你应该想要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来做出判断和选择。”
奇牙沉默着。
“你不需要相信我,毕竟我们并不熟识。”帕里斯通继续说道。“我只想提示你几个小细节,你就会想起一些事…”帕里斯通转动着眼睛。像玻璃珠在墨汁里滚动。“为什么你会突然决定继承家业呢?啊,你说了,因为你想要承担责任。那么,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为什么你的朋友小杰,他可是我的好朋友,金的儿子,一个以冒险为最大乐趣的猎人,会突然之间从猎人世界中消失?你告诉大家,因为他想念大学,所以去考试了。呵呵,奇牙,你仔细想想,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或者,你根本没有仔细想过?”
帕里斯通深深瞥了奇牙的方向一眼。
奇牙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
小杰……他确实热爱冒险。上学,奇怪吗?
奇怪吗?
奇怪吗?
为什么我没想过呢?
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关心他了?
为什么?
“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关心小杰了,”帕里斯通微笑道。“当年你可是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令人无比感动的友情。但现在,你只要偶尔跟他通个电话就满足了,而且,小杰也从来没有来找过你,对吧?这些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牙看着泥土上的花瓣。
沾了黑色的泥土。深深的,仿佛深红的泥土。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奇怪吗?
他在想。
他强迫自己去想。
可是一想到小杰这个名字,似乎头脑里就有一道无形的却强力的屏障,让他无法再深思下去。
他还记得这个名字。他还记得小杰是他的好友。他还记得他愿为他付出一切。
奇怪吗?
他为什么不来找他玩?
奇怪吗?
奇牙的心往下坠落,变得喘不过气,心脏又突然缩成一团,让他像发高烧一般不停寒战。
“而且,你几乎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帕里斯通说道。“他似乎从你的世界里被屏蔽了一样,你的朋友小杰,他在哪?你还记得他吗?或者他只是一个过去的人了?一个会困扰你的人,一段应该被清理的记忆。”
不……
不!
奇牙的手脚一片冰凉。
他努力去回想,自己回到枯枯麓山后的一切,和那之前的一切。记忆像笼罩着雾气,他只看到白茫茫的轮廓,和心底里缓缓浮现的,让他动弹不得的沉痛与绝望。
小杰。
这个名字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变得疏远。
变成了一个徒有好友之名的名词。
就像那时他忘记了亚路嘉。
小杰……
奇牙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血液变得如水银般沉重彻骨,让他浑身直打哆嗦。
他却依然感觉不到自责。
和小杰有关的思维一片混乱。像掉了一地的纽扣,杂乱无章。
奇牙努力地寻找着,在记忆的橱柜里徒劳的翻箱倒柜。
啊…他找到了什么?
他找到一幅肖像。上面那个叫小杰的黑发男孩朝他灿烂的笑着。
如世上最明媚的阳光。
他笑着,没有一丝责备。
有一滴水滴落在那幅肖像上,顺着薄薄的灰尘往下蔓延。
奇牙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泥土中。他紧紧地攥着那幅肖像,想拼死也要抓住那束记忆中渐渐远逝的阳光。
良久。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看着对面的黑暗。
寻找伊路米的踪迹。他感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他的目光变得像刀子一样锐利。
“奇牙,你真的有一个好哥哥,”帕里斯通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你考虑一切。”
“小杰在哪?”奇牙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被严寒冻结,他用一种冰冷之极的声音说道。“他怎么了?”
“我很遗憾…”帕里斯通没有一丝惊讶地转过身,面对奇牙说道。“他死了。”
奇牙没有反应。
“哦?他死了?”伊路米也走了出来,他看了奇牙一眼,说道。“你刚才说了很多无聊的话,意思是奇牙被瞒住了?”
“呵呵,伊路米,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一向坦率,敢作敢当,”帕里斯通微笑道。“为什么还不承认呢?噢,对了,你只是记忆,不是本体。那就由我来告诉奇牙好了,瞒住他的人就是你,为了让弟弟不会因为哥哥杀了自己的好友而陷入精神崩溃的境地,用你高超的念针能力,逐渐抹去小杰存在的痕迹。”
伊路米冷漠地看着帕里斯通。
四目相对。
帕里斯通说道。“想杀我灭口吗?可惜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幻象。”
“杀人不是为了灭口。”伊路米冷冷一笑。“一个人会被杀死,是因为自作自受,或者狂妄自大。”
“听起来像是神谕呢,伊路米,”帕里斯通微笑道。“但你也只是一个凡人,并非真正的死神。无论你怎样审判别人的命运,你的命运可是要交给你弟弟来审判了,我祝愿你,能被判为无罪。”
“他说的,是真的?”
伊路米瞥了一眼奇牙,奇牙低着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
好像怕声音太响,会打碎一件薄如蝉翼的珍宝。
但虽然轻微,却莫名的执拗。
“我问你,你会杀了小杰吗?”奇牙说道。“回答我,哥哥,真实的回答。”
他以为伊路米会犹豫。
但黑发杀手毫不犹豫地答道。“如果能让你变强的话。”
“哦……”奇牙抬起头,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太美了,泪水已经干透的冰蓝色眼睛,如夕阳入海前最后一抹蓝天般醉人。
“如你所愿。”奇牙说道。
“奇牙,你感情太丰富,在对敌的时候容易失去冷静…”伊路米说道。
奇牙充耳不闻地走上前一步,指着帕里斯通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没问题。”帕里斯通微笑道。“请说。”
“小杰什么时候死的?”奇牙说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彩。
“你回到揍敌客家以前。”帕里斯通答道。
“伊路米为什么杀死他?”奇牙问道。
“也许为了让你继承家业?”帕里斯通说道。“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真相?”奇牙问道。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帕里斯通说道。“对于揍敌客家族来说,封锁一个这样的消息并不难。事实上协会早就知道小杰失踪了。”
“最后,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奇牙逼视着帕里斯通,恶狠狠地问道。
“我为什么知道?”帕里斯通微笑道。“因为小杰本人告诉了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因为你是他的朋友。”
“小杰告诉你?”奇牙惊奇地扬起眉。半晌,喃喃道。“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帕里斯通略带同情地看着奇牙。“那是很可怜的事…世界上只有我看到。”
“你是灵媒?”伊路米突然开口道。
“杀手家族,果然所知甚广。”帕里斯通说道。“我的念能力——可以打开通往那个世界的门——这是通俗的说法,我可以与死者的执念沟通。”
“死者的念…”奇牙轻声重复道,他的眼神飘渺。“让我见他,让我见小杰。”
帕里斯通好像有些为难。
“不行吗?”奇牙的神情阴郁地说道。
“可以。”帕里斯通说道。“但你要到我的世界来。朝西走,穿过你们的墓地,那一面就是我的世界。”
光电成像渐渐变得暗淡,帕里斯通消失了。
奇牙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掉过头,向西边走去。
“奇牙,那是错误方向。”一晃神,伊路米的声音响起。
奇牙回过头,黑发杀手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漆黑一片。
映着半空着飘洒的血樱。
近乎死寂。
“把我脑袋里的针□□。”奇牙没有表情地说道。
伊路米沉默。
“那么,”奇牙冷冷地说道。“从我身边走开。离得越远越好。”
伊路米无言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意味不明地靠近奇牙的肩膀。
一阵刺痛。
幽蓝色的电光滋滋作响,瞬间包裹了奇牙的全身。
“我叫你走开。”奇牙平静地说。“我去证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这样就可以不必顾忌家族的规矩。”奇牙淡然一笑。“真的,大哥,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我曾经想过,其实作为仇人才是我们最合适的相处方式,那样就不必去说服对方,只要用刀子和血来解决问题就够了。”
他转过身,往西走。
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那幅刚刚攥在手里的肖像也消失了。
哈…可他还有直觉。
他依然走的那么轻,那么稳,无声的完美步伐和嗅觉。
杀手直觉?奇牙在心里嘲笑地想。
身后有人追过来的气息。
我说过了,走开。奇牙无声地说。咬牙切齿。
幽蓝的电波刹那间向四周激射而出。把两个影子淹没在明亮的电光之中。
那是美丽的幽蓝。
绚丽的紫色。
带着金属敲击般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
伊路米遮住眼睛。
他好像看到一束璀璨的烟花,在无尽的黑暗中盛放。
嘀——
嘀——
刺耳的警报划破了枯枯麓山夜晚的宁静。
席巴从睡梦中惊醒。
警报声中,他的手机铃声大作。
席巴飞快地瞥了一眼,是伊路米。
他接通了电话,电波那头传来伊路米的声音。
“…马上把奇牙找回来…唔…我设置在墓地里的系统…受到了攻击…”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十分含混。
“伊路米,你受伤了?”席巴问道。
“没有…我听到警报声…发生了…什么事?”伊路米问道。
“墓地的结界受到了重创。”席巴冷静地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把奇牙带回来…马上…把他带回来…”电话那头有些急促的说道。
“你不必担心,”席巴说道。“我会处理的。”
嘟—一声,伊路米已经挂断了电话。
电波里依稀留着夜空中淋漓的雨声。
手机掉在地上小小的水洼里,杀手半跪在雨地里,双手死命地按住脑袋,他紧抿着嘴唇,急促的呼吸从牙缝中透露出来,无神的眼睛依旧大睁着,从头脑深处四处扎针般的痛楚让他的黑瞳深得仿佛要流血一般。空中的雨点浇灌在他身上,顺着一缕缕黑发往下流淌,冷冷地抚摸着这个失去了往日优雅的男人。
此刻他不再是死神了。
只是一个在雨地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前进的凡人。
他头痛欲裂。
动弹不得。
彻骨的雨水嘲弄地亲吻着他。
他成了一个陷在地狱的泥泞里,面目狰狞的游魂。
就那么孤独的挣扎着。
张牙舞爪。四肢扭曲。
与他最熟悉的黑暗和寒冷相伴。
可他却没有躺下。成为一具无用的尸体。
他还想向前走,还想在大楼间跳跃,还想瞬间飞身抵达目的地,就像他应有的那么强大。
呵…狼狈的死神。
他赎罪,他受罚。
可他似乎还有着什么执念,似乎还有着什么无法放下的,捧在手心里的东西,让他依然显得不容小觑,好像那个他放不下的东西,还能够令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张纸牌直直射过来,钉在地上。
“嘿,你看起来快死了,需要我帮你一把,让你快点往生极乐吗?”西索坐在不远处地高台上,兴致盎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