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正色道:“当然有道理,我从前曾经看过一本《洗冤集录》,有人详细地添加了很多附注,看尸体上昆虫的生长情况确定死亡时间的办法就是书上记载着的,不过我当时可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捕快,也就没去记,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做个小小的实验就OK了。”
“做实验?瓯剋?大哥,你又在说什么啊?”杨森从殓房里跑了出来,好奇地问道。
望着小仵作那充满求知欲的双眼,段飞心中一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狐狸般笑了起来:“杨森,你想不想做一个天下第一厉害的仵作?”
“当然了!爷爷是江南第一仵作,他说我明年就可以顶替他的工作,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叫我杨仵作也可以,我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厉害的仵作的。”扬森骄傲地说道。
“小孩子胡说八道,见笑见笑……”仵作老杨苦笑着呵斥道:“又胡说什么,快给我闭嘴!”
见到眼前小子装大人样,段飞有些好笑,目角余光却看到老仵作满脸黯然苦笑,段飞突然有点同情的感觉,在大明朝捕快名声很差属于贱役之一,仵作就更惨了,他们一般都是子承父业,世代不得改行,也不许参与科举,他们比妓女还不如,在常人眼里仵作就是怪物的代名词!
“嗯,仵作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好好加油,至于我说的实验嘛……明天我会再来找你的,到时候就知道啦!”段飞拍拍扬森的肩膀,转身就走。
“大哥,这些苍蝇蚊子还有蛆虫和卵怎么办?”扬森在后面问道。
“记录下来,卵用纸袋装好,虫子用细针钉在木板上,风干后分门别类用纸袋装着编上号收藏起来,过几天有用。”段飞扬长而去。
不能随意离开县衙,段飞就在殓房里开始做他的科学实验,大明的思想还是挺开放的,尤其是当他们有一个肆意胡闹的天子的时候,大家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无人指责或制止。
每日三次记录那头死猪身的变化情况,其余时间段飞就拉着石斌和另一个年轻的捕快郭威到县牢去跟江昌四个人玩马吊牌,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愉快。
段飞怀疑马吊就是后世麻将的前身,只是马吊现在还是纸牌,而且只有40张牌,规则也比后世麻将简单得多,段飞玩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完全统制了牌局,起初郭威石斌等人还叫着要押注,结果段飞打得其他三家面无人色,输空了口袋,再不敢提赌钱的事,当然,段飞除了拿那些钱请客吃了一顿外都还给了他们。
没玩多久就没人再愿意跟段飞玩马吊了,好在段飞懂得的花样很多,找来硬纸片用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副扑克牌就提前出现在大明的土地上,这下子可玩的花样就更多了。
当夜段飞正在吏舍中与大家吃大锅饭的时候,严捕头匆匆走了进来,其余人识趣地避到了一边,严捕头一屁股坐在段飞身旁,不忿地骂道:“白忙活一天,干他娘的!”
段飞嗯了一声,说道:“严捕头,我有点疑惑,许大人应该明知我没有嫌疑,为何还处处与我为难呢?”
严捕头呸地一声骂道:“那白痴是故意的,你记忆全失才有此一问,我也忘记跟你说了,你知道闵大人的情况,他基本上将本县的抢劫盗窃凶杀等大案都交给许典史来办,可这个许大人啊……上次山阳镇那个案子他折腾半个月都没破,你去转了一圈就破了,所以……”
明朝的捕快一般只负责维持治安抓捕案犯,断案的事情却是由有品序的文官来处理,在县一级,县令(县长)、县丞(常务副县长)、主簿(秘书长)、典史(公安局长、监狱长)谁有空谁都可以前去办案,宝应县没有县丞和主簿,县令闵大人又老迈了,典史许大人身兼县丞、主簿数职,破案的事情也是他一手负责的。
段飞这下终于明白过来,他苦笑道:“这可麻烦了,我该怎么办?”
严捕头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要担心,我刚从闵大人那里回来,我看闵大人对许典史也已是不耐之极,所以我一提带你另行破案,闵大人便答应了,明天我将带着你还有郭威、石斌四人自行去查案,只要咱们先破了案,哪由得许毓不低头?阿飞,我可是将前程都押你身上了,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啊!”
严捕头这么做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利益驱使,但是段飞还是觉得很感动,谁没有私心,就是孔圣人也要为名利所趋在各国奔走,在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被人尊重与信任是很难得的,段飞衷心地答道:“严捕头,你放心吧,我会尽我的能力,绝不会让许大人抢了功劳!”
严捕头赞许地点点头,道:“好,就这么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〇一五章 【重回现场】
第二天一早,杨森飞快地跑入吏舍,对段飞叫道:“段大哥,有个女人来认尸了,死者叫陆岚,是本县的一个商人,严捕头叫我来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段飞两眼一亮,回头就对石斌和郭威道:“走,咱们看看去!”
四人快步赶到了殓房,只见严捕头正陪着一个中年妇人从殓房中走出到院子里,那妇人垂首以罗巾抹泪,抽抽噎噎地道:“我夫君死得好惨啊……大人要为奴家做主,尽快抓到凶手以慰我夫君在天之灵……一点茶钱请大人笑纳,结案之后奴家会备上厚礼谢过诸位大人……”
严捕头一面将红包收入怀中,一面说道:“陆夫人客气了,为了尽快破案,我们有些话要问你,请你见谅,你夫君可有什么仇家?他又是何时离家,为何而去?”
陆夫人回忆着答道:“戚……我夫君向来宽厚,做生意二十余载结交满天下,不曾听说他结了什么仇家,他月初带着伙计陆大前去外地收账,原定在本月十日前回家,过了十日却还是不见踪影,奴家曾派人前去寻找,对方说夫君早已结账返回,奴家这几日担惊受怕,却不想噩梦成真……”
搀扶着陆夫人的一个婢女插嘴道:“定是那该死的恶奴陆大见钱眼开,抢钱杀人,然后远走高飞了,否则何以老爷被杀,陆大却不见踪影?”
“这倒是不无可能……”严捕头向段飞瞄来,段飞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在外喝道:“段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典史怒冲冲地赶来,严捕头上前迎去,拱手替段飞答道:“许大人,是闵大人下令,让我带着段飞、石斌与郭威四人另行查案的,如此双管齐下,当能更快破案,许大人以为如何?”
许典史冷笑道:“哼,既然是闵大人的意思,我还有什么意见?你们比我先到,定然已经问出什么,何不说来听听?你们该不会对本官有所隐瞒吧?”
“当然不会,”段飞恭恭敬敬地向许典史抱拳道:“许大人,我们也是刚到,据陆夫人所说,陆岚带着家仆去收账,回来路上被人杀死,仆人陆大不知所踪,收账所得银两及陆岚身上价值不菲的戒指、玉佩等物都被人拿去,因此大家怀疑是陆大所为,不过我觉得不像,陆岚只带陆大一人去收账,显然对他非常信任,陆大应该不会那么做,此其一也,其二,陆大劫财杀人为何不在城外荒郊处?难道城内杀人抛尸比较方便?其三,照常理推断,杀人劫财往往都是一念之差,作案往往比较仓促,绝不会做得如此复杂,因此我觉得陆大不是凶手,当然,我们还是得把他找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严捕头不停地向段飞眨眼使眼神儿,段飞却视如未见地将话说完,许典史满意地嗯了一声,说道:“看来确如你所言,陆大的嫌疑可以排除,不过还是得把他找到才行,严捕头,着人张榜贴出告示,并拟文通报应天刑部,发出海捕公文,务必尽快将陆大找到,既然你们要另行查案,那便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向陆夫人求证,就不送你们了。”
严捕头黑着脸和段飞他们告辞出来,严捕头还没吭声,段飞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严捕头不必生气,我这是故布迷局,你觉得许大人会相信我的话吗?恐怕他此刻早已认定陆大就是凶手了呢。”
严捕头脸色好看了些,他诧异地道:“何出此言?”
段飞微笑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许大人都会认为我在骗他,就算不这么想,为了体现自己的高明,他都会将我的话反着来听,看吧,他一定会非常卖力地去抓陆大,这样也好,陆大必须找到,许大人有事做之后也不会有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郭威一声轻笑,石斌问道:“飞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昨天许大人盘问疯狗他们一整天也没问出什么,现在你又说陆大不是凶手,陆夫人又被典史抢去询问了,我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段飞断然道:“我们需要从两方面着手,我跟郭威回现场再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线索,石斌你叫江昌回老窝看看,再与严捕头一起去盘问下陆岚的亲朋好友、邻居以及生意上有来往的人,做生意的怎么可能没有仇人?陆夫人的话未必可以全信,说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重点查询有没有最近形迹可疑,突然暴富或者是莫名离开无人知其去向者。”
严捕头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对了,阿飞,陆岚住在城西,为何尸体会在城东土地庙出现?你刚搬离土地庙,就有人在其中藏尸,这其中会不会有点关系?”
段飞道:“这也是我和郭威要去查问核实的一个问题。”
段飞和郭威与严捕头、石斌分头行事,赶往土地庙途中郭威问道:“阿飞,你为何不与石斌一起?我见石斌刚才有些不高兴呢。”
段飞嗯了声,解释道:“我是故意让他跟着严捕头的,这小子太嫩了,还是跟着严捕头学学吧,我之所以不带他过来,这是因为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他的观察能力又不足,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往往会错失些线索,你的经验比他老到得多,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郭威恍然地哦了一声,没再言语,两人又回到了土地庙里,仔细观察起来,查看了半天土地庙内依然毫无线索,两人不由都有些失望,相互对望一眼之后段飞沉吟道:“这里太干净了,要么凶手非常小心,要么就是事后曾经重回此地清理了所有痕迹,我们到别处看看吧。”
郭威叹了口气,两人扭头向外走去,土地庙外已有人在观望,段飞眼尖,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他心念一动,朝那人喝道:“黑猴儿,给我过来!”
躲到别人后面的那人讪笑着走了出来,嘿嘿笑道:“飞哥,你找我啊。”
段飞喝道:“你躲我干什么?”
绰号叫黑猴儿的小混混身材干瘦,皮肤微黑,果然人如其名,他笑嘻嘻地来到段飞面前,挠着头陪笑道:“没躲没躲,只不过习惯了……谁叫飞哥你现在是差爷了呢?”
段飞这才释然,又道:“你怎么在这里晃荡,莫非是看中了谁的荷包?”
黑猴儿目光闪烁地道:“飞哥,瞧你说的,我刚出来,见这边有人围观,就好奇地过来瞅瞅而已。”
段飞道:“好奇心还这么重,昨天许大人没打烂你们的屁股吗?回去吧,都给我老实点,别惹事,知道吗?”
黑猴儿答应道:“是,飞哥,我回头就跟大伙儿说……飞哥,可不可以……”
黑猴儿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目光不断向郭威瞟去,段飞朝郭威点点头,郭威若无其事地走开,朝那些围观的人喝道:“看什么看?没事做啊?都给我过来,前些日子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围观者哄然散开了,黑猴儿挤眉弄眼悄声对段飞道:“飞哥,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PS:星期六,睡过头了,呵呵……
第〇一六章 【凶器、凶杀现场】
“什么事?”段飞奇怪地反问道,黑猴儿嘿嘿笑道:“算了,也没啥事,飞哥,我回去了。”
望着黑猴儿远去的背影,段飞用力甩了甩头,他醒来后只见过黑猴儿一次,话都没说两句,黑猴儿说的应该是此前的事,应该是什么违法的勾当吧,现在段飞已经是捕快了,黑猴子自然希望段飞忘记掉。
“嗨,黑猴儿,等下,我跟你一起过去。”段飞叫住了黑猴儿,然后叫上郭威,三个人一起向距离土地庙街不远的一条巷子走去。
这里曾经是段飞的天下,不过醒来后段飞就渐渐地疏远了除石斌江昌以及何海之外的那一帮小弟兄,现在,昔日的老大回来了!
当初段飞与另外七个混混号称东城八大金刚,现在段飞与石斌当了捕快,何海准备去做生意,江昌的能力并不足以驾驭原来的弟兄,现在城东的老大是段飞当年手下第一悍将,一个名叫疯狗的混混,他脸上有道刀疤,就是在一次斗殴中被别人砍的。
在小混混们混迹的小巷口,段飞对望风的两个小子说道:“阿狗在里面么,告诉他,叫他召集弟兄,我有些话要问大家!”
前老大的威风还未曾消退,何况段飞现在已经是个捕快,俩小子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去了,在巷子里一座茅草棚前的空地里,疯狗带着弟兄们夹道欢迎,见到段飞他点头哈腰地咧嘴笑道:“飞哥,说吧,今天要我去砍谁?”
段飞笑骂道:“胡说,咱现在可是个捕快,今天来找你们让你们帮我查案的。”
“查案?土地庙那个腐尸案吗?”小混混们兴奋起来。
段飞道:“没错,谁还记得本月十日前后两天城东发生过什么事情?尤其是傍晚时分,有人听到过惨叫,或是见过什么行色匆匆面带惊慌的可疑人吗?”
“那天不是城东李员外家摆喜酒吗?放了足足半个时辰的鞭炮呢。”一个混混道。
疯狗接着说道:“是啊,飞哥,那天好多人去李家吃酒,人那么多,光注意看他们钱袋了,也没发现谁比较可疑。”
郭威哼了一声,段飞沉吟道:“李员外?是李大善人吗?”
“是呀,就是那条老狗!”疯狗说道。
段飞哼了一声,道:“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惹眼的人或事吗?”
昔日八大金刚之一外号白猴的小扒手说道:“特别的事?东门的刘大官人跟县衙前摆字摊的李童生媳妇躲到柴房里不知道干什么,还有就是李家从鹤来楼请的大厨,我亲眼见到的,那个谭师傅长得又高又壮,发起火来的时候啊……啧啧……跟凶神恶煞一般!”
“哦?那谭师傅为什么发火?”段飞追问道。
白猴回忆道:“好像谭师傅的一套刀子被人偷了,他大发雷霆,喜宴还没开始做就走了,害得李家又临时跑去鹤来楼、美味轩高价聘来几个厨子。”
段飞记下了这个名字,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却没有什么新发现,当天混子们都跑李家去找生意去了,没注意路上的普通行人,也就没发现什么惹眼的事。除此之外其他日子大家就更没印象了。
离开小巷之后郭威道:“鹤来楼的谭大厨?这个人我有些印象,确实长得很魁梧高大,我们要把他逮来问问么?”
段飞摇头道:“开饭店最重要的就是请一个好厨师,谭大厨的收入不会低,没有必要劫财杀人,而且是用如此凶残的方式,不过他被窃的刀具倒是有可能变成了凶器,我们回头就去鹤来楼问问。”
“不如先去李大善人家问问吧,就在前面。”郭威说道。
“不,暂时不去,”段飞摇摇头,想了想,他终于说道:“我跟李家有仇……”
郭威恍然地哦了一声,两人继续沿路查询,只跳过了李家,发案时间相对较远,加上人们不愿惹事,两人一路问来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希望严头儿那边有点进展吧……”郭威唉声叹气地一屁股坐在路旁的一株树下,段飞东张西望一阵后突然说道:“从北城门到土地庙,这条路应该是最近也最僻静的吧?”
郭威嘴里叼着一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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