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段飞都已说尽,唯一一条活路摆在淮定王面前,淮定王脸上耷拉的老皮哆嗦了一阵,终于咬牙说道:“将蔺泰以及所有姓蔺的都给我赶出家门,永不再用,把蔺宏给我绑起来,本王要亲自将他送去知州衙门,以正国法,以效敬尤!”
段飞提醒道:“王爷,王大人让我提醒你,不要抱着饶幸之心,最好的办法便是上表请罪,请皇上每年派钦差来饶州巡视一遍,很快淮王一系就会成为皇上心中最信赖的王族,之后的各种好处还少得了吗?”
淮王一跺脚,说道:“既然是王大人说的,孤王便信他这一回,段大人,这话是你带到的,倘若日后生了变故,莫怪孤王不饶你!”
“王爷请放心,办好这个案子也是本官的一件功绩,我怎么会不尽心办好呢?”段飞笑吟吟地和淮定王对视了一会,然后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哐……哐哐……’铜锣敲响,淮王府中走出一队官差,他们高举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段的牌子,敲着锣上了街,这一队衙役背后是骑着马的段飞、苏蓉等四人,再往后是淮王的人马,只见淮定王穿着粗麻衣裳,将赤裸上身五花大绑的蔺宏押送出来,随在段飞那一队人马背后,缓缓向知州衙门走去。
当头的两个衙役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话:‘哐……大伙儿听着,蔺宏欺行霸市、行凶伤人,淮王一直受管家蔺泰蒙蔽不知此事,今日得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段飞段大人提醒,淮王当即决定大义灭亲,亲自将恶奴捆绑押往知州衙门,请知州大人明正典刑呐!”
早已得到消息守在王府门外的秀才陆若楠看到当日凶狠咒骂抽打自己的恶徒惶恐骇惧地被五花大绑拖了出来,他激动得冲上前两步,并指向蔺宏大喝道:“蔺宏,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啊!”
想起自己堂堂一介秀才,却被一个恶奴所辱,然后四处求告无门的经历,陆若楠忍不住热泪盈眶,他霍地挥拳向天,高声叫道:“皇天浩荡,皇上万岁!淮王爷大义灭亲,实乃国之典范,淮王爷千岁!”
段飞花钱每人一两银子请来的一批男女老少随之高呼起来:“皇上万岁!淮王爷千岁!”
淮定王虽然贵为王爷,他又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只激动得连连向围观群众们挥手,可惜他没排练过,不知道喊一声人民万岁回去激励民心。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人群中抛了出来,向淮定王方向飞了过去,淮王护卫大喝一声道:“有刺客,保护王爷!”
第〇一二六章 【瑞州争田案】
几个护卫急忙把淮定王保护得严严实实,护卫首领见那黑物毫无准头、毫无力道,又没有冒烟,他都懒得理会,那黑物便毫无阻拦地直直飞向了被五花大绑的蔺宏。
‘啪!’
蔺宏头上着了一只臭鸡蛋……这时才有人大喊一声,叫道:“蔺宏,你可还记得当日是怎么欺辱我的吗?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受其启发,更多的烂菜根、泥团、甚至马粪、狗屎都向蔺宏飞去,望着铺天盖地乱飞过来的东西,王府护卫急忙护着淮定王躲闪到了远处,而蔺宏根本躲闪不开,转眼间就被杂七杂八的东西糊了一身,成了一个名副其实、臭气熏天的人。
根本无人敢向蔺宏靠近,不免耽误了行程,段飞命人去找些长绳,做成几个绳套,隔远套住蔺宏身子,然后前四后二地硬拖着蔺宏向前走,闻讯而来的百姓们拍手称快,心性活泼点的也立刻去找来各种脏兮兮、臭烘烘的东西,用荷叶或其他东西包裹了向蔺宏投去。
蔺宏所过之处臭不可闻,王府的队伍不免受到影响越走越慢,而拉着蔺宏向前走的段飞一行却越走越远,衙役口中喊的话也渐渐地就演变成了按察司佥事段飞勇擒王府恶奴的故事,淮王爷的名字就被忽略了。
蔺宏终于被送到饶州知州衙门,段飞的大名也迅速传开,一个不惧王爷权势,智勇双全擒恶奴的段青天形象深入人心,段飞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至于淮王爷那边,现在就算知道中了计,只怕也只能照着段飞和王守仁给他设计的路走下去了。
饶州知府迅速升堂,人证物证俱全,这种案子没人作梗的话判起来简单迅快,段飞他们是清晨离开的南昌府,天还没黑,段飞已经押着犯人蔺宏上了一艘中型平底船,追着巡抚大人去景德镇了。
一路逆水行舟,赶上巡抚船队的时候已经将至景德镇了,听说段飞成功赶来,王守仁立刻召见了他,见面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段飞上前拜见道:“下官拜见大人,下官幸不辱命,淮王府恶奴蔺宏已被拿下。”
王守仁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我的手书也已通过驿站送出,估计半个月左右可得答复,接下来可是要去龙虎山了?”
段飞想了想,突然摇头道:“大人,我想改变一下计划,先往瑞州府解决了两村争田的案子,再去龙虎山。”
没等王守仁过问,段飞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人,事有缓有急,龙虎山之案涉及者不过是一个骗钱的妖道,而两村争田之案却涉及两个旺姓大村,双方至今已陆续斗殴多次,打伤打残者已有五十余人,再拖延下去只怕事态会越发严重,下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将这个案子处理了才妥当。”
王守仁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可知这案子看似简单,其实才是这五个案子中最危险最为难的一个?”
段飞说道:“下官明白,这种案子处理不当很容易激化矛盾,将普通斗殴发展成屠村血案,甚至有可能激发民变,处理起来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有一点掉以轻心,不过下官有信心能将它处理妥当。”
王守仁皱眉道:“本官已决定将它放在最后解决,你不要再说了,巡视景德镇,核查贡瓷生产情况乃是大事,你还是陪我巡视完再说吧。”
段飞迟疑了一下,说道:“大人,在下之计或可一试,请大人准我一试,再拖延下去,只怕真要弄出血案来了。”
王守仁心中一动,认真看了段飞一眼,说道:“哦?你且说来给我听听。”
段飞精神一振,侃侃而谈起来,等他说完自己的计划之后,王守仁抚着长须想了一会,在段飞的期待下终于点点头,说道:“你这个想法倒也有几分可行,就是……就是有些无赖了,不过对付那些刁民用些手段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行事时需得小心,莫要被人看出了破绽。”
段飞喜道:“是,下官明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守仁想了想,摇头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去吧,不用在景德镇呆了,顺便把那蔺宏带回南昌法办。”
段飞答应了,想想他建议道:“大人,那个残鲨大人可要延请高手助阵擒杀?下官倒是认得两个华山派的高手,他们与下官配合默契,精通合击之术,足可对付残鲨,只不过他们现在是带罪之身,不知大人可否将他们从扬州调来帮忙呢?”
“不可。”王守仁道:“为官者最忌越界弄权,你可要谨记,我也知道那岳氏兄弟的冤情,奈何我不是南直隶的巡抚,管不到扬州去,他们现在还算安定,磨练磨练也是好的,你就不要多想了,有机会再说,对付残鲨的高手我会替你安排的。”
“是,下官明白了,下官告退……”段飞有些郁闷地告退出来,重新上了自己的小船,离开大队,掉首而去。
过南昌时将蔺宏关入按察司大牢,然后段飞他们顺着赣江继续前进,来到瑞州(今江西高安),瑞州知府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比段飞还矮半级,听说段飞等一行是来处理那个令他头疼的争田案的,他更是热情招呼得无微不至,要人给人,要东西给东西,段飞在瑞州呆了一个时辰,稍事休息之后带着瑞州府的判官彭兴以及十来个瑞州的衙差,一艘船变成了两艘,一起向争田案发生的上高县而去。
上高县翰堂镇辖内有个罗家村,仅隔了一条斜口水河有个龙家村,这两个村子素有嫌隙,开春以来两个村子为了一块大约三十亩的田发生争执,这是因为龙家村有个叫龙新贵的人去年瞒着龙家的长辈们把家里的田卖了,那田转手几次落入了罗家村富户罗榕友手中。
与罗家村素有嫌隙的龙家村人不能接受自己的祖田被仇人拥有,就好像罗家村的旗帜插到了龙家村头上一般,双方争着派人在田上守卫,争着在田里插秧,或挖掉别人的秧,冲突渐渐升级,最终发展成两个村子的械斗,接连有好几十人被打伤、致残,官方最初弹压不力,处理不当,发展到最后根本无人愿意接手,最终这案子才落到了段飞手上。
段飞带着人来到两村之间的斜口水河边上,摆起临时公堂,段大人要开始审他的第一案了!
第〇一二七章 【火上添油大乱斗】
很快罗家村与龙家村的涉案人等都被公差们传唤了来,好家伙,黑压压的不下两百人,他们泾渭分明地分别站在公案以下的左右两边,彼此耀武扬威、怒目相视,若非公差们分作两批各自弹压,又有他们本村的村长、族老等在场喝止,只怕当场就要打起来。
段飞端着一杯苏蓉泡的洞庭碧螺春,大摇大摆地坐在公案后头,头顶还有石斌帮他撑把大布伞遮挡阳光,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他懒洋洋地道:“请罗家村和龙家村的村长以及两村里甲都上前说话。”
郭威扬声大喝道:“大人命两村村长及里甲上前说话!”
两个年约五十,富态又精神的老者带着几个二三十岁的健壮小伙子走上前,朝段飞施礼拜见。
段飞低着头抬眼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报上名来。”
“老朽……”两个村长抢着说话,然后又一起停下,继而转头向对方怒目瞪去。
段飞拍案喝道:“争什么争,有什么好争的?罗家村是原告,罗家村村长先说!”
罗家村村长得意地向对手瞥了眼,然后向段飞抱拳道:“大人在上,老朽罗家村村长罗良辉,叩见大人!”
他这边报完,龙家村村长立刻接着报道:“老朽龙家村村长龙盛腾,拜见大人,罗家村欺人太甚,请大人为我龙家村做主!”
“胡说八道,是你们龙家村先欺上头来的!”罗良辉呵斥一句,转头向段飞道:“大人,这事的起因是龙家村村民龙新贵不学无术,好赌滥嫖,债台高筑,他去年把祖产三十亩田产拿去卖了,随后那田产几经转手才被我罗家村村民罗榕友买入,一切过程与手续都是合法的,龙家村自己管教不严,出了龙新贵那样的败家子,反倒怪起我们来,开春的时候他们阻挠我们除草插秧,还将我们罗家村村民多人打伤,罪都在龙家村,大人明鉴!一定要严惩这些暴徒啊!”
“大人,他才是胡说八道,分明是他们先动手的!”龙家村村长龙盛腾嚷道。
两人带头大声争辩,其下村民也纷纷鼓噪起来,段飞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响,捕快和衙役们也纷纷呵斥着,将现场镇压下来。
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流水潺潺的河边就只剩下了段飞的声音:“谁是谁非本老爷自会分辨,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有何用处?来人啊,给我把那几个被告伤人者给我带上来。”
双方各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传了上来,他们在两个村子的斗殴中都是主力,打伤了不少人的,两个村子的人实在太熟,因此一个也没跑脱,都成了被告。
段飞说道:“在本官面前不得撒谎,你们说,是谁先动手打人的?”
“是他……”十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大喊起来,手臂指向对方,眼里怒火熊熊,若非是在问案现场,只怕立刻便要打起来。
段飞挠挠耳朵,拍着惊堂木喝道:“干什么干什么!在本官面前你们还想打起来么?你!你!给我站前面来!”
被段飞点中的两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而且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属于那种缺心眼的莽汉类型,两人被叫到前面,段飞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说,是哪个村先动手打人的?”
“是他们村!”两人几乎同时指着对方叫道。
“你胡说,那天晚上我们正在插秧,是你们突然冲出来见人就打的!”龙家村的村民龙山嚷道。
“你才胡说,那田是我们罗家村的,你们跑去插什么秧,还要半夜偷偷摸摸的!”罗家村村民罗峰驳道。
“大人问的是谁先动手,你扯到田上做什么?”龙山说道。
罗峰辩驳道:“你们把我们守田的人打晕绑在一边,我们见不到人自然要上前与你们理论?是你们做贼心虚,突然发难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手上的伤就是那晚被你们村那个叫龙彪的家伙偷袭打伤的!若非偷袭他哪伤得了我,不信可让他单独与我放对试试!”
龙家那群小伙子中有一个正是龙彪,他听了罗峰的话后忍不住怒道:“你若不将我女人推倒在地,我又怎会冲上去与你厮打?你说我先动手,那你打我女人就不算动手了吗?”
罗峰不屑地说道:“谁让她自不量力冲上来抢镰刀了?若非见她是个女人,我早老大一耳刮子把她打去见她老娘了!我这是在替你教训女人,你该感激我才是。”
“XXX,我跟你拼了!”龙彪火往上冲,抓起拳头就向罗峰冲去。
“住手!”段飞一声喊,不过喊得有气无力,惊堂木拍得也没那么响了,在场的衙役们上前拦阻,不过得到段飞吩咐的他们动作迟缓,只不过做了个样子而已,那龙彪年轻力壮动作敏捷,一下就冲到了罗峰面前,迎面一拳打去。
罗峰状极不屑地哈哈大笑着,只侧头一闪便躲过了龙彪的一拳,然后一拳打在龙彪的右肋,龙彪啊地一声痛叫,捂着胸口踉跄倒退而去。
罗峰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瞧你那巴了窝的样,也敢跟爷爷斗!”
龙家村的人见自己弟兄们打了,他们再也忍不住,尤其是那个叫龙山的,虎吼一声便向罗峰冲去,龙家村那十几个小伙子也不甘落后,一个个掳起袖子就朝对面站着的罗家村那群小伙子冲去。
“罗家村打人了,姓龙的都给我上啊!”人群之中有人一声大吼,那些站在后头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的龙家村人顿时激动起来,敢参与斗殴被拉到河边的都是热血方刚的主儿,他们岂会怕事?只需一点火星儿,火药桶就自动爆了。
罗家村的人也不是善荏,见自己人先动了手,而龙家村的人纷纷涌来,他们也撩起衣袖捏紧了拳头,向对方冲去,霎时间双方撞到了一起,拳头着肉的声音和惨叫痛呼的声音顿时连续响起,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斗殴都要更火爆的大斗殴就在河边,在段大人以及许多公差衙役的面前展开了……
第〇一二八章 【打死人了!】
“住手!住手!段大人,段大人哪里去了?”两个村子的村长以及村子里的那些宿老们大声喝止,在这混乱关头又有几个人听他们的?就算抓到一个听话的,转眼又会被混乱所淹没,他们四处寻找段飞踪影,却看到公案被推倒,惊堂木和签牌散乱地丢在地上,哪里还有段大人影子,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差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突然间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几十年从小打到大的宿敌就在眼前啊……几个老头也不顾自己年迈体衰了,他们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第一次与对方发生冲突的时候……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也你一拳我一拳地打在了一起……
双方被传唤到河边的时候都没有携带武器,段飞拣的这个河滩甚至连鹅卵石都找不到一颗,双方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与对手互博,你抓破我的脸,我打得你鼻梁塌,你踩断了我的肋骨,我叫你臂折腿伤……
两百多人一起拳打足踢的场面虽然远远比不上足球场上万人斗殴的疯狂骚乱,但是段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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