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大人周全。”霍震紧张的看着方见,等着他的态度。
“如果霍老先生能把涉案人员的情绪都平复下来,愿意坐下来谈谈。”方见开出了条件:“我愿意居中调停,让大家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多谢方大人高义!”翁婿二人知道这已经是方见能做到的最大承诺了,急忙向方见道谢。
方见摆摆手:“不过我丑话说到前面。如果霍家做不到平息乡民的众怒,我也只能秉公而断。到时候,你们不要埋怨我不讲情面就是了。”
“那是自然。”霍震忙不迭说道:“其实我霍家确是有管教不严的罪过。就是方大人略有惩处,霍家也认了。”
方见向椅背一靠:“多谢霍老先生宴请。今日话已说透,酒足饭饱,我该回去了。”
“不急不急。”霍震笑着拍拍手,一个青衣中年人快步从屏风后绕出来。他手中捧着一个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方大人初来庆州府,又公务繁忙,必定没有时间料理家事。”霍震接过盒子放在方见旁边:“老朽家中薄有房产。在庆州南街有一栋宅子,现在闲着没有人住,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不如借花献佛,便送与方大人作为安家之用吧。这是宅子的房契,请方大人务必收下。”
“万万不可!”方见急忙推脱:“方见如何能收老先生如此大礼!再说,受了老先生馈赠,落在有心人眼中,不是正坐实了收受贿赂营私舞弊的嫌疑吗?”
“无妨!”霍震呵呵笑着:“这处房产并不是登记在霍家名下的,而是一位返乡闲居的乡绅委托老朽寄卖的。老夫已经花费了几千银两,将宅子以方大人的名义买下了。如方大人确实过意不去,便把这些银两返还老朽。这样,不但彰显方大人清正廉明,更不会授人以柄。”
马梅撮撮牙花子:“几千银两,在南街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连个茅房都买不下。这些奸商,送起贿赂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方见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暂且收下吧。不过我还要看上一看,要是宅子价值太高,在下是绝对不敢接受的。”
“方大人太谨慎了。”魏竹亭在旁边笑道:“这是岳丈的一点心意,方大人就笑纳吧。等粮案的事情平复了,你我兄弟以后还要多亲多近,在官场上相互照应啊。”
“那是自然。”方见笑笑,让马梅把房契收了起来。
宴席已毕,霍震亲自把方见一行送到门口,看着众人打马缓缓离开。魏竹亭因身份敏感,只是送到厅外便自己返回。
进了大厅,霍灵不解的向魏竹亭说道:“老爷,你和爹爹怎么在那方见身上如此下工夫?南街的那处宅子,少说也值百万之数,就这么随便的送与他了?”
魏竹亭在椅子上坐下,恨恨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而方见又是此事中的关键人物。没想到这方见年纪虽轻,敲起竹杠来居然如此老道!”
霍灵奇道:“这又怎么说?”
“你没看见他带的那两个女人,打扮得跟两棵摇钱树一般。那是明白告诉我们,他不缺钱,就看我们愿意花多大价钱摆平此事!”
骑在马上的方见打了个喷嚏:“怎么,是谁在想我?”
“恐怕是在骂你吧?”马梅乐呵呵的看着他:“你的手还真够黑的,一下子就敲诈了霍家一栋大宅子。这下,养老的钱挣出来了。”
“霍家出手如此豪阔,看来已经意识到这回事态的严重性了。”方见淡淡说道:“也从侧面反映出他们已经富到了什么程度。价值百万的宅子,随手就送出来。”
“恐怕也不是随手吧?”孟英笑道:“要不你打喷嚏干啥?”
众人说笑着拐过街角,正要放开马缰提速。路边一棵大树的阴影下面突然跳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拦在了马队面前。
方见急勒马缰,定睛看去,惊讶的说道:“冰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大人!”冰儿来到方见马前,泪珠儿不住的往下掉:“你快救救我哥哥吧,他被霍府的人擒住了!”
“下马!”方见一声令下,众人一起下马,然后拉着马缰拐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别着急。”方见让其他人在周围警戒,和马梅、孟英一起把冰儿领到小巷深处:“你把事情的缘由给我说说。”
冰儿心急如焚:“这事情都怨我!”
时间回到冰儿被庞四抓回霍府的那天晚上。
因为发生了粮农围府的事,霍雷没有时间处置冰儿,便派个家丁把冰儿关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冰儿又怕又冷,躲在墙角的一堆干草上,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厄运。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人进了后院。
冰儿一惊,跳起来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透过窗棂上的窟窿向外面看去。只见几个霍府家丁在一个管家模样的带领下,陪着一个长相怪异的人进了院子,站在院心。
便见那怪人四下看看,口中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出了问题,不但霍家要被清剿,尔等也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说完,几人来到院中的假山前,身形闪了几闪,突然神奇的消失在冰儿的视线中。冰儿揉揉眼睛,几乎认为刚才看到的是一场幻觉。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到锥心的疼痛,这才知道刚才看到的是事实。
后来,魏竹亭的到来把冰儿救出了霍家。因缘巧合之下,所有人都忽略了冰儿这个因素,没想到如此诡异的机密能被她记下。因为当时心绪烦乱,冰儿也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
昨天方见拜访罗家村,说到只有霍家有了取死之道,才能真正洗脱罗海的罪名。冰儿突然想到自己当时的见闻,觉得霍家必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如果能把这个秘密揭开,说不定真能就罗海叔逃脱牢狱之灾。
回家之后,冰儿就把自己那晚的遭遇说给哥哥听。罗能听罢,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但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无法对别人讲出来。思忖半晌,罗能对冰儿说道:“明天晚上我们潜入霍府,到他家的后院看看。要是能发现一点线索,我们就向方大人报告,让他去查抄霍府。”
到了第二天下午,休息了一白天的兄妹两个离开罗家村,悄悄来到霍府前。到了地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兄妹两个躲在暗处,看见方见等人进了霍家,便来到霍府的后墙边。罗能向冰儿嘱咐几句,顺着院墙跳了进去。冰儿躲在暗处,查看着附近的动静。
过了好一阵子,突然听见后院里闹了起来,伴随着兵器交接的打斗之声。冰儿心急如焚,但是没有一点办法。又过了一会儿,吵闹声静了下来。但是罗能仿佛龙入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冰儿慌了神,猜到哥哥肯定出了问题。
正慌张间,便看见方见等人被霍震送了出来。冰儿急忙躲到暗处,只等他们策马过来,才跳出来拦路。
“原来是这样。”方见没好气的在冰儿头上敲了一记:“这么大的事,怎么你不早说。霍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你们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吗?”
“冰儿不是害怕报错了信,给你添麻烦嘛。”马梅拿手绢出来擦擦冰儿哭花的小脸,安慰道:“没事,我们帮你去救哥哥。”
“就你穿成这样,还要去救人?”方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去给人照亮还差不多。”
“没有我这么穿,你能捞到那么大的油水?”马梅狠狠的瞪了方见一眼:“我不管,你得把罗能给救出来。”
“没说不救啊!”看着冰儿又要哭,方见急忙安慰道:“你放心,我这就想办法去救人。”
“你们两个,带着冰儿去那边等着。”方见指指远处的茂密树丛:“剩下的人,孙雄、李壮,你们跟着我进霍府去把罗能救出来。其他人分散在霍府周围,随时准备接应。”
第51章 二入霍府()
暗影里的高大围墙边,方见三人均用一块黑布把脑袋严严实实的包住,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
方见把衣襟掖进腰带,向着孙、李二人微一摆手。双腿半蹲向上一纵,身形像一缕青烟般冉冉飘起。他左手在高墙顶端微微借力,已经消失在黑沉沉的围墙后面。李壮两手搭在一起,两腿扎稳马步。孙雄健步跳起,左脚在李壮手上一踩。李壮腰间发力向上送去,孙雄如炮弹般弹起,直接落进了围墙另一边。李壮向上一跃,双手在墙上虚抓,如一只大猿猴般窜到高墙顶端,翻身跳进院里。
“哇!”远处暗地里的冰儿双眼小星星闪亮,小声叫道:“方大人好厉害的功夫!”
此时,李壮已经出现在围墙内一棵大树的顶端。他把一条长绳系在一根粗大的枝杈上,绳子的末端垂在了墙外。然后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人潜踪匿形,向着冰儿描述的后院方向前进。往里潜行一阵,方见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看来这霍家确实不简单。”
随着向府中核心位置的深入,霍府中警戒的力度也在不断加强。黑乎乎的楼宇飞檐下,茂密的大树从中,到处都是布下的暗哨。一队队巡逻的家丁打着明亮的灯笼,快步行走在院落之间。再往里走,三人几乎再找不到防卫的死角继续向里行进。
“一个种粮的粮商,为什么家里防范如此森严?”方见的心里疑问陡起:“莫非这霍府中,真的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杂吵声。几个家丁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拖拽着向一栋小楼方向走去。男子不断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的问候着霍震的女性亲属。灯笼照映下,可以看到正是罗能。
方见做个手势,三人贴着墙根一阵疾行。趁着守卫的注意力都被罗能吸引的工夫,已经潜到了小楼的后墙边。身形提纵,三人摸到了二楼的飞檐之下,隐藏在暗影里向一楼大厅看去。
霍震正坐在大厅中间的椅子上,脸色黑沉沉的煞是难看。在他身后,站着两个面容古怪的老者。看上去碧眼深邃、鼻梁高耸,一看就不是枫云国的土著。其中,一个人身材瘦高,与一根竹竿相似。另一人则矮矮胖胖,长着一部大胡子。
两人虽然站在霍震身后,但是神情桀骜不驯,看上去明显不是霍震的下属。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站在一侧。
罗能被押进厅里,推到大厅的中间。看来他在先前的打斗中受了伤,脸上还留着一道血痕。罗能虽然被俘,但是毫不示弱。他两眼炯炯的瞪着居中而坐的霍震,口中喝道:“老儿,把老子绑到这里,是何道理?我劝你赶快将我放了,要不然你霍府外藏着的上百乡亲,一时半刻见不到我,便会闯进府来。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霍震看向旁边的老管家,见他微微摇头,便知道罗能是在虚言恫吓。他笑着对罗能说道:“年轻人。你偷偷潜入我府中,莫非还是我没理不成?”
“那是自然。”罗能冷声说道:“你霍家在我巨鹿原搜刮民财、鱼肉乡里,给乡亲们带来多大祸害?我到你府中取些财物周济乡里,莫非不是替天行道?”
“你是叫罗能吧?”霍震眯缝着双眼,冷冷说道:“还真是奇怪了。今天白天我派人到你家中送去银钱,想要补偿你家的损失,却被你拒绝了。现在倒是又来我府中盗取钱财,莫非你得了癔症不成?”
“你给的那一点,够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分吗?”罗能蔑视的看着霍震:“我自然要替乡亲们讨取公道,将你霍家这些年捞取到的不义之财拿走济贫。”
“不是吧?”霍震狐疑的看着罗能:“你潜进我府中。别的地方都不去,偏偏跑到我的后院中,是不是有别的企图?”
罗能看着霍震:“我不过是随便撞过去的。怎么,莫非你那后院中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怕人发现吗?”
藏着檐下的方见心中暗笑,这罗能还真是能胡搅蛮缠,倒是个混不吝的角色。
“你在我的后院里,可曾看到什么东西?”霍震将信将疑,紧紧盯着罗能的脸色,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怎奈罗能是个二皮脸,面不改色的说道:“看到什么?刚进到院子里,迎头就碰到你府中巡逻的家丁,便被一阵痛打后押了起来,还能看到什么东西?”
霍震默然。此时,站在他身后的瘦子不耐烦的说道:“问他那么些干什么?直接弄死埋了,不就一了百了。即使他知道了什么,也没有什么打紧。”
霍震回头说道:“大长老有所不知。这罗能是前一段时间粮案中的重要人物,如果突然失踪,而且是在我的府上。巨鹿原那帮泥腿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旦闹到刑司衙门那边,又是一桩不是。”
“现在还能顾忌到那些?”矮胖老者嘿嘿冷笑:“此时要将这小子放掉,不定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有两害者取其轻,别再犹豫不决了。”
“要不,把他送到那地方去。”瘦高老者看着罗能健壮的身躯:“倒是个不错的……”
他的最后两个字说得含糊,但是矮胖老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此人来得蹊跷。最好把他做掉,以绝后患。”
“也罢!”霍震转过头看着罗能:“不要怨我,怪就怪你去错了地方。下辈子投胎做个本分人,说不定还能得个善终。”
他看看旁边的老管家:“此事就交给你了。办的利索点,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是。”老管家答应一声,向外面喊了一声。两个彪形大汉快步进来,把挣扎扭动的罗能押了出去。
方见脑子急速思考着,瞬间就放弃了继续探看后院的打算。经过罗能这么一闹,霍府后院的防卫必定百倍加强,此时再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但无法查出究竟,一旦撕破脸,弄不好就是一场大动荡。现在各方面还没有准备好,与逆魁直接交锋殊为不智。看来,现在把罗能救下来是首要任务。
老管家跟在罗能后面,四人顺着一条幽暗的小径,向着一处寂静的院落走去。罗能还想咒骂,嘴里被塞进一条布带,顿时只能发出支支吾吾之声。方见三人远远的缀在后面,跟着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很宽阔,中间是一个波光粼粼的荷塘。凉风吹过,让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个家丁把罗能押到荷塘边的一棵大槐树下,将他摁在树干上。老管家来到罗能近前,阴恻恻的说道:“小子,你就安心去吧。那边好多人都在陪着你呢,肯定不会寂寞的。”
他把手一挥,一个家丁从腰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向着罗能的心口就插了下去。
罗能双眼一闭,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就在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几人中间。便见他右手一挥,一掌击在那拔刀家丁的脖颈间。家丁一声不吭的软倒在地,人事不知。此时,一条黑影出现在另一家丁背后,掐住他的脖子使劲一扭。那家丁一声闷哼,同样摔倒在地。
老管家大惊,刚要叫喊。先前的黑影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脑门上。老管家顿时感觉自己被飞驰的马车撞了一般,脑子嗡的一声闷响,便不省人事了。
“唔…”自以为必死的罗能睁开双眼,惊奇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二人向他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其中一人把他嘴里的布条掏出,另一人用一把小匕首把绑着他的绳索割断。
远处,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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