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见是她,立马又是一副要落泪的样子,赵无瑕将手中的绣帕递上,替她将眼角的泪擦净,随后将绣帕交给身后的落荷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是。”落荷拿着绣帕走出房间,还贴心地将门关上,她透过即将合上的缝隙见到赵崇的双眼一亮,仿若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赵家三人一直在房中谈了许久,等日头偏西赵无瑕才从房中出来,除去赵夫人仍旧是一脸绝望的表情,赵崇却是如释重负。
就算赵家失了个嫡子也无妨,他还有一个嫡子,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好嫡女。
“五皇子这条船我们暂时是搭不上了,但……赵家未尝翻不了身。”赵崇心中的阴郁已经消失了大半,所幸赵无瑕与五皇子的亲事只是口头承诺,做不得准,他赵家的富贵马上就要来了!
☆、第三十八章
“如何?”顾寒昭把玩着随身携带的竹牌,眼中是难得的急切,身后的暗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迅速道:“赵家三人在房中密谈了几个时辰,看情形是要放弃赵如瑾。”
顾寒昭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吃惊,或者说是意料之中。除却赵掩瑜,赵家人向来薄情,赵如瑾被抛弃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赵崇竟连调查都不调查,放弃地如此干脆。
“爷,接下怎么做?”暗卫问道。
顾寒昭低笑道:“这么好的一步棋怎么能让他们放弃呢。”顾寒昭一顿继续道:“赵家和凤昇既然已经放弃了赵如瑾,那么此事就此结束。”他预留的后手要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素丽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查到一桩旧闻,似是与北渊皇族有关。”
“素丽、北渊、醉今朝……”顾寒昭默默念道,这些零散的线索无论如何也无法串联起来,顾寒昭叹了口气,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你们再去查探,有什么线索马上告诉我。”
暗卫领命退下,顾寒昭眼中寒芒一闪,他要彻底离间五皇子与赵崇,一个小小的赵如瑾还远远不够。不过这次赵无瑕也算是给自己帮了大忙,竟然想到这么一个绝妙的办法!
没有了五皇子与赵家的干预,赵如瑾的案子很快就判了下来,罚银五百两,流放郴州。相比其他流放地,郴州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赵崇虽然已经打算放弃赵如瑾,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子,最终还是疏通了些关系,让他流放到郴州。
五皇子本来心中对赵无瑕还有些绮念,但却被赵皇后召进宫中商谈了了半个时辰,最终他也放下了对赵无瑕的心思。没过几日就传来五皇子即将大婚的消息,但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都没有赵无瑕的名字。
赵家好似失了所有的依靠,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朝堂里彻底沉寂了下来。
顾寒昭的日子过得惬意,只是顾明宸的身体让他担忧,在赵掩瑜的调养下他的身体本已经强健了许多,但自从赵掩瑜回赵府后,顾府众人虽还是按照他留下的方法继续照顾顾明宸,但一场风寒就让早前的心血都成了泡影。
赵家突逢变故,也没有人有心情再关着赵掩瑜,顾福亲自去府上请人时赵家也没有为难,甚至可以说是欢喜地将赵掩瑜送走。
转眼便到了立夏,恰逢今日赵掩瑜要去城外义诊,顾寒昭便让卢青陪着他。赵掩瑜前脚刚出门,顾寒昭后脚就收到了卢令星的书信,亲自带着顾冉升去城门迎接。
赵掩瑜在顾府时一直都是卢青在身边为他打下手,卢青又极聪明,学得也快,赵掩瑜索性开始教他医术。
凤首洲边的村镇没有大夫,村民要走许久才能到凤首洲,每月赵掩瑜都会自发去为他们义诊,若是遇上贫苦的,甚至会垫付药费。顾寒昭知他是心善,也会命顾福支取银两准备一些药材以备他不时之需。
赵掩瑜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卢青道:“这病拖不得,你脚程快,辛苦跑一趟。”
卢青赶忙接过药方,便飞奔着去附近的城镇抓药。
等晌午时才提着药材匆匆往回赶,如今日头渐渐毒辣,再加上卢青走得急,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汗水顺着鬓角滴下,卢青直接用袖子将汗水拭去,下坡时经过村边的田地,正见到不远处有一道暗渠,卢青望了望日头,见还有时间便蹲在暗渠边。双手拘了一把冰冷的泉水扑在脸上,将暑气消去一二。
不知是谁在暗渠边搭起了丝瓜棚,枝叶繁茂地隔开了刺目的日光,几只野鸭带着小鸭在水中浮游,见到卢青也不害怕。
卢青贪凉,在暗渠边坐了一刻钟的时间,见时辰差不多了才起身准备赶路,却在起身时看见野草遮蔽的另一边隐约有白色的衣袖。
卢青是孩子心性,心中好奇便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走近时才看见竟是一人躺在野草丛中,那人的表情因疼痛微微扭曲,嘴唇更是青紫一片。
卢青慌忙扔下药材上前查看,见那人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微弱地说些什么。卢青低头细听才知道对方喊的是药,卢青松了口气,很快就发现他的左手紧紧攥着挂在身上的香囊。
因赵掩瑜喜爱用香料治病,卢青很快就明白了那人的意图,一把扯下挂在腰间的香囊放在他的鼻边。
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几次反复才彻底缓过劲来。他来不及向卢青道谢便掏出装药丸的白玉瓶,倒了一颗药丸,卢青见状用叶子装了水递到那人眼前。
那人这时才看了卢青一眼,用喑哑的声音道:“多谢。”
卢青摇了摇头,将叶子递给他,那人也不客气,用水送服,将药丸咽下。
“在下卫临,你叫什么名字?”卫临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差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幸好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这人。
“我叫卢青,是镇渊侯府的下人。”卢青没有什么其他心思,见对方问自己便老老实实地答了。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道谢。”卫临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让自己遇到了镇渊侯府的人,心中顿时存了几分计较。
卢青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以为自己是日行一善,待将卫临扶起来,正准备问他是否需要让大夫看看,便见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位明艳女子。
“公子!”遥夜心惊,她不过是遵从公子命令稍稍离开了一会,怎知回来时竟见公子一脸憔悴。
“无碍,我只是病发,幸亏卢青及时出手。”遥夜闻言赶忙行礼道谢。
卢青连连摆手,见遥夜姿容出众,双颊通红道:“我只是碰巧路过,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卫临见他这样轻笑,没想到镇渊侯府竟还有如此纯良的人。
卢青见有人照看卫临,也歇了邀他上路的心思,见时辰有些晚了便匆匆告别,不待卫临再说什么,一转身便跑了出去。
见卢青彻底离开了视线,遥夜才慌忙跪下道:“公子,遥夜知错!”
卫临敛起笑意,刚刚的和煦仿若只是对方的错觉,眼神泛着冷意淡淡道:“何必自责,本就是各为其主。”卫临知晓遥夜真正的主子从不是自己,自然也不会对她存在任何的信任与希望。
遥夜见状眼中满是失落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不肯起身。
卫临压下心中的烦躁,起身将她扶起,虽说有些不耐但还是让遥夜释然了一些。
另一边顾寒昭带着卢令星正与辛子安坐在侯府中品茶,自从赵掩瑜不准顾寒昭喝酒之后,他就开始了喝茶的日子。曾经总是觉得寡淡无味的茶水在习惯之后,竟也变得清甜可口起来。
辛子安浅唱了一口,便忍不住嘲笑起顾寒昭,如今的他已经彻底变成了妻管严,凡事以赵掩瑜为先。
顾寒昭不能将前世的种种说与他们知晓,只能一笑而过,心中却清楚,自己如今做的抵不上赵掩瑜曾经所做的分毫。
顾寒昭想到赵掩瑜便有些想念起来,想来自己还真是中毒太深,只不过是分离几个时辰,自己便觉得心慌起来。
忽而想起曾与赵掩瑜在欢喜镇上收到的一副画,见辛子安在便将画取出,让他一辩真伪。
谢怀安是辛子安最喜爱的画家之一,但由于其特殊的身份,谢怀安的画作大多收藏在宫中或是谢家,鲜有问世。
将画轴缓缓铺陈开来,辛子安的神情是难得的认真,当画作全部展现在三人眼中时,辛子安忍不住惊呼。
“如何?”顾寒昭忍不住问道。
辛子安神色激动,这是顾寒昭第一次见他如此外露的情绪,心中已确定了几分,看来这画是真迹。
“踏马扬尘照孤城,风雨潇潇归路人。”辛子安看着画上铁画银钩的字迹默念道,随后如梦初醒般问道:“这画你从何得来?”
“是在欢喜镇上有人所赠,看来这是真品了。”顾寒昭也是讶异,当时只觉得这画作有七八分可能是真品,突然间听闻它是真品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谢皇后极少画人,仅有几幅肖像存世,且每一幅画的都是武昌帝。”辛子安解释道:“看这笔法,这画应当是他在成为皇后之前所作。武昌帝登基之前经常南征北战,此画上的城池与壑壁城的旧城倒有几分相似。”
“但这字并不像谢皇后的字迹。”卢令星是卢家人,虽更爱舞枪弄棒,但学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确实。”辛子安继续道:“若不是家中收藏着这位的墨宝,只怕我也认不出来。”
“难道是!”卢令星一惊道:“武昌帝?!”
“的确。”辛子安眼中也有了几分狂热,顾寒昭闻言也是啧啧称奇,不知那位古玩店的掌柜见此情景会不会气得吐血,原本以为一文不值的东西转眼间便成为了天子墨宝。
“可惜,可惜。”辛子安眼中狂热渐渐熄灭,轻手轻脚地将画轴卷起。
“可惜什么?”卢令星不解。
“可惜这幅传世名画竟到了一名兵痞的手中。”说完还长叹了口气。
顾寒昭顿时心中气结。
☆、第三十九章
“爹……爹爹。”顾寒昭举着拨浪鼓一边倒退一边诱哄着顾明宸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一岁零八个月的他已经可以在没有人扶持的情况下蹒跚地走几步,只见他边走边伸出一双藕节似的手臂,想要将自家父亲手中的红色拨浪鼓抢回来。
刚从药房中出来的赵掩瑜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颇有些头疼地上前,抢过还在逗弄儿子的顾寒昭手中的波浪鼓。顾明宸在发现赵掩瑜出现的瞬间就立马就转移了目标,快走几步,趴叽一声黏在了赵掩瑜的脚上。
赵掩瑜对这糯米团子似的孩子实在没有什么抵抗力,蹲下身来将手中的拨浪鼓给他,又将刚调配好的香囊挂在他的身上。顾明宸最喜欢的就是赵掩瑜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药香显得清雅,每次嗅闻的时候都能让人安静下来。
顾明宸也就是小团子见状更舍不得赵掩瑜,赵掩瑜没办法只好将他抱在怀中。顾明宸趁机将鼓成一团的包子脸埋在赵掩瑜的发间,一脸父亲欺负我的神情。
这只黑心团子,顾寒昭在心里默默腹诽,在赵掩瑜望来时却是立马换上一副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跟团子计较的神情。
赵掩瑜已经被这对父子折腾地没有了脾气,抱着团子叹了口气。团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无力,慌忙露出他的包子脸,黑曜石般的双眼挤满了泪水,显得晶莹无比,轻轻揪着赵掩瑜的一小撮长发小声道:“爹爹。”
虽然团子还没有学会太多的词,逢人便会喊爹爹,但赵掩瑜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抱着团子毫不留恋地丢下顾寒昭向自己的药房走去。
顾寒昭觉得自己失宠了,自从这黑心团子会跑会说后赵掩瑜的心就彻底偏向了对方,果然是……报应不爽啊,顾寒昭内心苦笑道。
待赵掩瑜消失在视线中,藏在暗处的暗卫现身,将一张纸条递给顾寒昭后又迅速消失。顾寒昭缓缓展开纸条,眼中却丝毫不见讶异。
顾寒昭将纸条折好,露出一抹笑容,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第二日,朝堂上便闹得沸沸扬扬,北渊竟派使者出使南泽。朝堂上文武百官瞬间分为两派,较为强硬的支持北渊来访,言明要扬南泽国威;另一派则觉得南泽北渊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此次北渊战败,此番来访定是来势汹汹,不可答应。
宣武帝被吵得头疼,揉着眉心让吵成一团的众人静下来。
宣武帝性格软弱却又刚愎自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倒是五皇子出列道:“父皇,儿臣认为还是同意北渊觐见为好。”
五皇子一句话将北渊定到了南泽从属的位置,宣武帝情绪稍缓,性格中刚愎自用的那部分逐渐占据了上风。
南泽北渊分裂数百年,历任南泽帝王都以统一大泽为己任,可惜南泽国力孱弱,又没有出众的帝王出现。反观之北渊,在几任英明君主的领导下欣欣向荣。
如今南泽赢了北渊,无论如何对宣武帝来说都是一份足以夸耀的功绩。想到这里,似乎他之前的担心都变得无所谓起来。
宣武帝当即宣布道:“此事就依皇儿所言。”
宣武帝说完,朝堂上百官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之极,赵国舅在五皇子上前时就;露出几分惊讶,但很快收敛了情绪,待宣武帝一锤定音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讶异望向五皇子,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北渊使臣这件事顾寒昭不晓得是谁为五皇子出谋划策,但上一世北渊使臣离开后自己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堂堂镇渊侯府世子竟沦落为教授众皇子武艺的师傅。或许对于文臣来说成为太傅是一条极好的出路,但对于他这个武将来说却无异于这段翅膀,关入囚牢。
百官退朝后,顾寒昭便不再理会五皇子与赵国舅,也没有派人探听,而是静待北渊使臣入京,一切都照着上一世的剧本悉数演出,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只是一个小配角。
北渊使臣觐见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宣武帝讲究排场,为了向北渊展示南泽的国力,不惜痛下血本,竟连自己的私库都动用了。
原本顾寒昭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渐渐边缘化,可北渊此举却再一次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镇渊侯府建立之初就是为了震慑北渊,如今满堂文武再无视顾寒昭似乎已经不合适了。
官场向来是势力的,如镇渊侯府亦如赵家,从巅峰跌落不过瞬息的功夫,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则不计其数。反之,一旦再有崛起的希望,那些人会将之前的龃龉尽数忘记,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你。
宣武帝如今也是犹豫不定,后悔之前听他人所言,将封顾寒昭为镇渊侯的旨意押后。现如今北渊就在家门口了,南泽却没有镇渊侯,这威慑北渊的效果恐怕是要大打折扣。
不知是不是在宣武帝的示意下,第二日便有朝臣上了折子,请封顾寒昭为镇渊侯。武将们早就蠢蠢欲动,无奈顾寒昭与他们分析利弊将后他们的火气硬生生压了下来,如今连文官们都开始进言,顾寒昭成为镇渊侯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也不再沉默,纷纷上了折子。
顾寒昭也没有多少惊喜,宣武帝向来睚眦必报,如今逼迫他立自己为镇渊侯,只怕之后不会善罢甘休,只不过这也正和他意罢了。
到了北渊使臣进京那一日,顾寒昭便被安排在前面的位子,务必让北渊使者一眼便能看到,顾寒昭对宣武帝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因他对北渊也没有好感加上父亲之死与之也有关系的原因,他全程尽职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努力地震慑对方。
此次前来北渊的使臣除了几名文武大臣,还派出了一位皇子。北渊帝王已经垂垂老矣,如今太子当政,北渊太子虽有几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