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瑾一把抢过,转眼又扎入人群中,几人对视一眼也扎入人海之中,无论如何今日不能再与赵如瑾在一起了。
赵如瑾很快就挥霍完了手中的银票,本还想再向其他人要,却发现本来站在身后的众人已经失去了踪影。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人与他一样赌红了眼睛。身上没有银钱就不能继续押注,但赵如瑾如今还没有过瘾,自然不肯轻易离去。
赌坊自然不肯放过这只出手阔绰的肥羊,当即有人上前表示可以在赌坊借钱。赵如瑾此时哪还顾得了这许多,得知自己可以继续押注马上签字画押又借了千两银子。
只是不知怎的,赵如瑾今日的手气着实不佳,待日头偏西这千两银票也打了水漂,他才食髓知味地准备离开。
赌场哪里肯让他走得这么轻松,当即有两个打手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赵如瑾皱眉,想要叫他们滚开,却见赌场老板也站在一边,他的身材矮小干瘦,见赵如瑾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惊慌,他在赌场中见多了这些输多了想要赖账客人。
赌场老板见赵如瑾这样也不恼,能在这凤首洲做生意并且做下去的有几个善茬,他的后台够硬自然什么都不怕,不过为了防止吓到其他客人,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语气虽然温和,眼神却是不屑:“这位公子,您这一走了之,我们这笔账该如何算呢。”
“怎么!你还担心本公子赖账,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赵如瑾是谁!”掌柜的见他这幅无赖样子心中撇了撇嘴,但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对一旁的打手道:“你们可知这位赵公子是谁?”两个满身筋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的打手当即摇了摇头。
赵如瑾见状只觉得眼前发黑,怒道:“我乃是赵崇赵侍郎的嫡子,是晋荣侯嫡女的夫婿,我姐姐是五皇子的侧妃!”
掌柜的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五皇子如今还未大婚呢,哪来的侧妃,正当他命打手将赵如瑾扣下的时候,匆匆从远处跑来另一名打手,在掌柜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掌柜沉吟片刻,转头就对赵如瑾笑道:“没想到竟是赵如瑾赵公子啊,真是失敬失敬,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等赵如瑾脸色稍稍好转,才继续道:“我这也是替东家办事的,也是没有办法,您说这千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您看这……”
赵如瑾看都不看借据一眼,道:“不过千两银子罢了,你去府中要。”
掌柜这才真心笑道:“那真是多谢您了。”接着便对身后的打手喝道:“赵公子要走了,还不让开!”
那两个铁塔般的打手慌忙让道。掌柜的看赵如瑾虚浮的步伐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心中啧啧称奇,一个侍郎之子一出手就是千余两,这位赵侍郎是有多贪呀。
赵如瑾虽失去了同伴的踪影,却还没有失了玩乐的心思,他今日本来就是去楚院的,自然不会改变行程。
等他到楚院门口时,院里的莺莺燕燕们早已起身,正在门口招揽客人,直让赵如瑾看得心痒难耐。
赵如瑾曾是这楚院的常客,后来因为与周瑛的婚约便被家里管着,已经有好几月不曾来了,招揽的姑娘见他慌忙迎上去,左一个赵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右一个赵公子我可想死你了。赵如瑾最是享受这样的场景,当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楚院的妈妈见他来便知有大生意,当即又叫了两个姑娘带着赵如瑾上楼上的包间,四个姑娘同时伺候着,只看得赵如瑾心猿意马。
包间里燃起了香料,赵如瑾深吸一口,只觉得自己要腾云驾雾般飘起,姑娘们穿着纱衣,身体若隐若现。赵如瑾见此美景,当即绿了眼睛,猴急地扑了上去扯那些轻薄的纱衣。
“如何了?”一道女声突兀地响起,只见原本满满当当站着五个人的房间只剩下了三人,出声的竟是上午在茶馆易容卖唱的女子。
房中另外两人一个是赵如瑾,还有一个将轻纱穿好,看容貌竟是刚刚还在伺候赵如瑾的四名姑娘之一。
两位女子此时正站在房间一角冷冷地看着赵如瑾丑态毕露,那穿着轻纱的女子掩唇笑道:“放心吧姐姐,这次药下得周密不会让别人察觉的,就算察觉这脏水也会泼在别人头上。”
“恩,那我待会便将尸首搬进来。”卖唱女子淡然道。
轻纱姑娘却有些可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惜这姑娘的花容月貌。”
“她是得急症而死,临死前为家人换得一笔银钱也是满足了她的遗愿。”卖唱女子安慰道:“你放心,等尸体用完了我会请高僧为她念咒,让她来世不必受此苦难。”
“我就知道姐姐最是心善。”那轻纱姑娘挽上卖唱女子的手臂撒娇道。
卖唱女子一笑道:“你呀,也快去将脸上的易容卸了。”
“知道了,姐姐。”说完两人的视线再次转向还在发癔症的赵如瑾,眼中只余杀意。
第二日赵如瑾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他昨日统共叫了四名女子伺候,到半夜几乎是累晕过去的,如今被人吵醒心情自然差些,不耐烦地大声喊道:“吵什么吵!”但还是披了件外衣前去开门。
门一刚打开便见楚院的妈妈正腆着脸站在门外,眼里堆满了笑意:“赵公子啊,我这也不是故意吵醒您,只是这时辰,您这继续再在小院中呆着怕是会不合适。”
赵如瑾闻言才看到外边已经日上三竿,心中暗道糟糕,至于昨日发生的事情却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妈妈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也不阻拦,只满眼堆笑地将他送到门口,赵如瑾是这里常客也不怕他赖账。却不想他离大门只有半步的距离,便见龟奴从楼上滚了下来,边滚还边大叫:“妈妈不好!楼里死人了。”
听到前半句的妈妈还想叫龟奴莫要大声喧哗吵醒了客人,听到后面句整个人都失了魂般,赵如瑾也因这变故停滞了脚步,正想快步离开,省得惹一身腥,便听见龟奴大叫:“是立夏!”赵如瑾当即愣在原地,立夏可是昨夜伺候他的姑娘啊!
昨日周守云一回家便到书房见了晋荣侯,将赵如瑾的恶劣行径一五一十地告知。晋荣侯知晓后也是气得一拍桌案,大叫退婚,可待他第二日起来却是叹了一口气,这婚怕是退不了。
而且他心中还是存了几分侥幸的,他是男子自然知道大多数男子都抵受不住美色的诱惑,再疼惜女儿也知道赵如瑾这人是不会一心一意地只守着自己女儿的。他只想着到时自己施一施压,再为女儿挑选几个貌美听话的陪嫁丫头,这赵如瑾必定是不敢再出去了。
可晋荣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赵如瑾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当听闻赵如瑾昨夜竟在楚院杀了一个叫立夏的姑娘的时候他一下便跌坐在了椅子上。
在他身边的周守云也是一怔,他刚才还被父亲劝说地已经改变了想法,却不想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竟传来这样的消息。
通风报信的小厮见晋荣侯如此反应,后面的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但想想未来姑爷的德行还是咬牙道:“赵公子被发现的时候受惊过度竟然晕了过去,待他醒了便有大夫说他……”小厮只觉得难以启齿,半晌道:“大夫说他纵欲过度,那东西,废了!”
若是之前的消息,周家父子还能安慰自己只是死了个姑娘,说不定与赵如瑾无关,可现在传来的消息是赵如瑾那里却不行了,这要是将周瑛嫁过去便是守活寡啊!
赵如瑾好歹是二品官之子,按理说不行的消息是绝不会传出去的,可如今却是闹得满城尽知!
周守云最先沉不住气,咬牙切齿道:“父亲!这赵如瑾是在打我周家的脸,打五皇子的脸啊!”
晋荣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即道:“跟我去五皇子府,我们现在就去求见五皇子!”
正在这时,小厮来报,赵崇领着赵夫人亲自上门来了,晋荣侯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情绪便让门房让人进来。
“父亲,您这个时候还见他们作甚!”晋荣侯摆了摆手,让儿子稍安勿躁,周守云见状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
☆、第三十七章
赵崇和赵夫人一见到晋荣侯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赵夫人更是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哭诉道:“侯爷,是有人陷害我家如瑾啊,他平素最是乖巧,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周守云是个暴脾气,当即怒声道:“乖巧!你可知他昨日做了什么!”
因为赵如瑾是么子,所以赵夫人最宠爱的就是他,立马辩驳道:“不就是与人吃茶么!”
“吃茶!”周守云真想将桌上的茶壶往她脸上砸,但见她是女子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一字一字狠狠道:“吃茶!调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输了两千两白银!最可恶的是竟还在楚院里杀了人,这就是你说的平素乖巧,您儿子做这些的时候可没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赵夫人也是慌了神,望向赵崇求助,赵崇此时最怕的就是晋荣侯府退了这门婚事,转念想到五皇子,也有了些底气道:“侯爷,这婚事可是五皇子的意思,您就算气如瑾,他也是您的未来女婿。”
赵崇不提还好,一提赵如瑾,晋荣侯当即黑了脸,指着赵崇道:“我晋荣侯府可不敢高攀这样的女婿。”晋荣侯平素是个好脾气的,今日见他如此生气,赵崇也是慌了神,他竟是油盐不进。
赵崇还想再开口,却见晋荣侯已经不客气道:“来人!送客!”赵崇和赵夫人还想再挣扎,却被几个丫鬟小厮团团围住架了出去。
得了消息的周瑛匆匆赶到书房,便见到这幅情景,茫然道:“哥哥,父亲。”
晋荣侯仿佛苍老了许多,见周瑛慌忙收敛起情绪,勉强笑道:“瑛儿,你不必担心,父亲和哥哥都会为你处理好的,现在我们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呆在家中。”
周瑛虽然心中疑惑,但见他们严肃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当即点头带着贴身丫鬟回到房中。
早就听闻了消息的五皇子也是头大如斗,没想到赵家竟如此极品,他正急得团团转,便见卫临来了,赶忙问道:“卫先生,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卫临沉吟片刻道:“弃车保帅。”
“你是让我弃了赵家?”五皇子还有些犹豫,:“可他们毕竟姓赵,我若是弃了他们只怕会让跟随我的人心寒。”
卫临摇了摇头,道:“您若是不弃赵家才会让人心寒。”
“何解?”五皇子急道。
卫临掩唇道:“赵家和晋荣侯府孰轻孰重?孰对孰错?”
五皇子一愣神,答道:“我明白了,这件事终究竟是赵家不对,不管其中有没有阴谋,我都不能让晋荣侯心寒。”
卫临笑道:“您是未来的君王,自然要赏罚分明,用人唯才。”
正在此时,传来了晋荣侯携世子求见的消息。
卫临退到内室后,五皇子才让小厮将人带上来。
晋荣侯带着儿子周守云跪在五皇子脚边,五皇子看他这样也是叹气,没想到不过几日光讲,晋荣侯便像苍老了十岁般。心中也更坚定了抛弃赵家的念头,赵家不过是舅舅家不知隔了几重的表亲,这代的晋荣侯虽不如以前,但在朝中的人脉对他却是一大助力。
“快快起来!”五皇子亲自上前将他扶起,脸上也换上了沉痛愧疚的表情,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没想到赵如瑾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是我识人不清。”
就算心中真的有几分责怪,晋荣侯也不敢表现出来,连忙换上诚惶诚恐的表情道:“这怎么能怪殿下呢,您也是被赵崇一家所蒙蔽,没想到赵如瑾竟是如此心狠。只是可怜我的女儿……”还没说完,晋荣侯便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若说刚刚还有三分假意,现在却是实打实地为女儿感到担忧。
五皇子如今只觉得此事棘手,两家的婚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自己的精心安排也被打乱,瞬间觉得头大如斗,只能安慰道:“晋荣侯莫急,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至于小姐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她是女子,最重要的还是闺誉。”
晋荣侯也察觉到了五皇子语气中的敷衍,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但也无可奈何。周守云见状,心中也有几分难受,如今周瑛是彻底被赵如瑾拖累了,以后若是再议亲怕是只能找些身份更低些的了。
晋荣侯也是后悔万分,但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只能诚恳道:“多谢五皇子为小女做主。”
五皇子揉了揉眉心,勉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派人细查,不会让周小姐受到影响。”
晋荣侯脸上忙不迭地道谢,心中却是明白,此事五皇子会查,但女儿的闺誉多少还是会受影响,只能先将她送出凤首洲,少招些非议。
晋荣侯离开后,卫临才走了出来,五皇子坐在椅上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妙计?”
卫临摇头,叹了口气道:“您刚刚不该心软的。”
五皇子一顿,在见晋荣侯之前他确实已经有了自断一臂的决心,但一想到赵家还有一个赵无瑕,他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见他犹豫不觉得样子,卫临心中嗤笑他的贪恋美色,却还是沉吟道:“五皇子若真是舍不得赵家,那只能将赵家从此事中摘出去。”卫临见他双眼一亮继续道:“之前我并不赞成殿下这么做是觉得得不偿失。”
五皇子此时心中也是犹豫不定,只能道:“此事我再想想吧。”
卫临见状不再多言,即使赵如瑾逃过了杀人一事,但在茶馆打架斗殴、争风吃醋都是不争的事实,晋荣侯即使再软弱也不会让赵崇爬到自己头上。
另一边的晋荣侯府仍旧是一片愁云惨淡,周夫人也就是周瑛的母亲闻讯而来,正看到女儿拿着梳子梳着如云的长发,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方,心一下就被揪紧了。
周夫人将脸上的表情收敛,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才敢走到女儿身旁,关切道:“丫鬟说你已经在房中呆了一天了,要不要随母亲出去转转?”
周瑛一怔,平日里父母虽然宠爱她却并不喜欢让她抛头露面,怎么今日竟一反常态。周瑛见母亲眼中再也无法隐藏的担忧才明白她的顾虑,强撑起笑容道:“好呀,母亲。”
周瑛随母亲坐在马车上,心中不禁想起赵如瑾来,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对于未来的丈夫她也存在过许多幻想,或是英武不凡或是文采斐然。周瑛垂下眼眸,将即将滚落的泪珠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也将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忘记,在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是晋荣侯之女,她的婚事注定只是筹码,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忘得干净为好。
……
得知晋荣侯去见五皇子的赵崇犹如一滩烂泥坐在了地上,赵夫人也受了极大的刺激,呆若木鸡地望着赵崇,只希望他能力挽狂澜。
赵无瑕坐在梳妆台前听落荷说完今日发生的一切,脸上表情未变,落荷却为她的冷情暗暗心惊。
“如瑾人呢?”赵无瑕挽了挽鬓角的乌发,口气随意,仿佛因杀人获罪的不是她的嫡亲弟弟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三少爷如今被关在牢中,老爷与夫人去了晋荣侯府和五皇子府中,都被……赶了出来。”落荷回答得小心翼翼。
“父亲呢?”赵无瑕对赵如瑾的行踪未置一词,只是继续问道。
“在院子里。”落荷说完,赵无瑕才将站起身来,径自往父母的院落走去,落荷见状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赵无瑕见父母颓然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上前行礼道:“父亲,母亲。”
赵夫人见是她,立马又是一副要落泪的样子,赵无瑕将手中的绣帕递上,替她将眼角的泪擦净,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