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人有点大嘴巴,很快,警察同志们开始集火,掏出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消息。
明天这个组织要倒水走了。
“倒水走了是个什么黑话?”审讯员有点懵。
“没听过,我估计是要转移地盘了,走之前聚一聚,分点东西,泼脏水之类的。”
“不用猜了,直接报给缉毒队,去跟宋岚说。”晓星尘斩钉截铁道,“明天我跟着去。”
当天,晓星尘和同事还是照常去了酒吧。
路上意外碰到了阿箐小妹妹,阿箐表示,这一周都没有在酒吧门口碰到那个小流氓了,谢谢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但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两人到的时候天还没黑,工作日店里客人不多,反倒是店里的员工来得比较齐。
音箱里自动播放着流行音乐,薛洋还是坐在吧台的老位置,背对店门。
晓星尘一瞬间觉得,薛洋真的就只在打碟机和吧台旁这两个位置没变过,店门口和小巷的所见所闻都好像是自己判断失误了一样。
晓星尘挑了个偏一点的散桌坐下,思考着明天的行动。
其实一个案子盯错人也很正常,虽然晓星尘极少判断出错,但这次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在监视对象这里没获得半点信息,却频繁地从周边附近得到相关的消息,性质也从个人吸毒升级到团伙贩毒,让人觉得……不真实。
晓星尘视线飘向远处的薛洋,发现他正在拆一包看上去像奶茶粉的东西,然后抖进郁金香杯里,倒水冲出来一杯奶茶,放了点椰果和珍珠,插上吸管就喝起来。
“咳咳,晓警官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同事善解人意道。
“之前我见过一种新型毒品,就叫奶茶。”晓星尘缓缓道,“颜色和味道跟普通奶茶粉没有差别,包装也一样,迷惑性很强,你可以百度一下。”
“像你这么说,那前天发的糖是不是也有毒?”
“你想想,为什么在酒吧不喝酒偏要喝奶茶?”
“你头天来不也点的果汁儿么。”
“……”
晓星尘招来服务生点酒,顺便问了一句问洗手间在哪儿。
蓝思追礼貌道,“那边,先生,走廊右转。”
走廊两侧是包房,酒吧规模不大,包房只有三个,都编了号的。
只有一个没编号,不是卫生间,晓星尘推测是储物室,上了锁的。
走廊尽头还有路,拐个弯,又是两扇门。
一扇门有台阶,可以看出来是酒吧的后门,门锁从里面可以拧开,晓星尘推出去看了看,没想起这后门出去是哪条街。
另一道门打不开,外观有点像电闸的门,落了厚厚一层灰,大概是没什么用,是被废弃的。
晓星尘转了一圈,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又出去了。
他找到薛洋,准备再探几句话,谁知已经有人捷足登先,坐在薛洋旁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晓星尘只好尴尬地在另一边隔着几个空位坐下。
然后他发现调酒师在给薛洋使眼色。
晓星尘还没明白魏婴要干嘛,下一刻就看到薛洋撇开了搭讪的人朝他坐过来。
薛洋:“又看到你了。”
晓星尘笑了笑,没说话。
魏婴插嘴道:“眼缘不错,送你一杯蓝色夏威夷。”
晓星尘:“谢谢。”
薛洋:“咋不送我?”
魏婴:“你要喝自己调。”
薛洋:“双标哦。”
晓星尘:“……”调酒会让人变幼稚吗?
“咳,”晓星尘打断他俩,对薛洋道,“请问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薛洋抿了抿嘴:“下午有点事儿要出去,晚上在这儿,干嘛?”
晓星尘抱歉道:“没事,我明天晚上再来,今天有事先走了。”
然后晓星尘酒也没碰一口就回了座位,和同事离开了。
“怎么了?这什么进展?”魏婴凑过来道。
“谁知道啊。”薛洋翻了个白眼,“平时没见你这么积极。”
“因为他是我见过的,跟你搭讪的人中眼神最正常的一个。”魏婴露出关爱后辈的表情。
“怎么了?这什么进展?”同事急忙问。
“薛洋说他明天下午有事不在酒吧,”晓星尘皱起眉,“这有点巧合了,禁毒队那边得到的消息也是下午行动。”
“不管怎么说,也只有明天看情况了。”
☆、五
五
次日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薛洋从居民楼下来,到了底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陈旧的门。
春山恨酒吧本来是这个楼盘一层对外的店面,按理说居民楼一楼应该有入口的,和普通住家一样。
但江老板当时就觉得看着不爽,和开发商商量了不要这个门,另外打了一个,这个门连带着一小间屋子没算在套内,直接废弃了。
久而久之这大家都忘了这间屋子,直到薛洋入职春山恨拿到一串钥匙之后,这个地方才重新被发现,然后被薛洋秘密地占为己有了。
而且专门用来干一些不好的勾当。
两点半。
“又麻烦你了,刚回来就要出警。”晓星尘道。
“没事,”宋岚正在检查警具,“你对目标地点熟吗?”
“不太熟。”
“这片区都归你管,怎会不太熟?”
“岔路太多了。”晓星尘答道,“如果到时候有人要跑的,小心一点。”
两点四十分。
那间十平米的小屋子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脚下稀稀拉拉撒了一地的塑料水瓶和吸管,还有锡纸和一些玻璃壶碎片,都看上去很旧了。
薛洋坐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翘着腿,往嘴里丢了一颗糖。
“只剩一点,揣回去或者就在这里吃也可以。”薛洋压低声音道,“上家搬到后街去了,这一片的都要清完。听说昨天你们被抓了一个?”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答道:“对,被怼着了,我们也得换个地儿,这儿离警局太近。”
“行啊,这是上家的新地址,头一次你们见过的。”薛洋哂道。
“进去那小伙有点碎嘴子,也不知道被撬出来啥没,简直气人。”一个光头发话道。
薛洋听了嗤笑一声:“怕什么,我们就是买东西的顾客,又不贩毒,进去睡几天就出来了,你以为人有那个闲工夫关你?”
光头哈哈大笑,露出几颗豁牙:“说得对哈,小崽子挺懂的,老子已经关过好几回了,呵呵。”
薛洋冷哼道:“行了你可以闭嘴了,都再看看有没有漏的,超重了的清干净再走。”
下午三点。
宋岚本来想直接带人堵完整个街道,但晓星尘觉得这给附近的学校会带来更不好的影响,最终只带了一队人。
包围圈逐渐缩小,每栋楼都逐一排查一次,这还要感谢那位戒毒所里的仁兄,人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就是容易啥都往外说。
但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组织保密性做得很好,除了互不称名以外,选的接头位置也很隐秘,普通人很难在这么纵横交错的巷子里搞清楚方向。
即便是管辖这一片区的晓星尘也不敢说自己能找到路。
但几分钟后,晓星尘却觉得眼前这条小道有点眼熟了。
他们在某栋居民楼的底楼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个破旧的门,门缝边隐约躺了半张皱巴巴的锡纸,在午后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三点十分。
“……大兄弟,我真觉得你货比外面的好些,哪家的,说说看?”络腮胡子溜了两口,感觉上来了,说话也开始随性,“你真是不知道外面那些有多黑,掺味精掺墙灰的都有。”
“别问我,这片的我都没在做了。”薛洋十分干脆地撇清关系。
在场的七八个人,除了薛洋,多多少少都消了几口,神清气爽地收拾了准备跑路。
“东西都带好,别落了。”
薛洋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发出“碰”的一声巨响,连把手都掉下来砸到了地上。
门里门外的两拨人同时愣了一下,那光头当场就骂起娘来,日哦,哪个贱人招条子来了。
但是一群嗑了药的人,反应哪会快得过别人禁毒队的,很快对方就破门而入,牵制住场面。
但他们万没想到这一干人中,有个薛洋。
薛洋清醒得很,在门被撞开后瞬间冷静下来,低唤一声扯呼了,便飞快地拧开了另一扇墙上的门,矮身跑了出去。
这道门十分破旧,不仔细看都不会注意,原来正是昨天晓星尘在酒吧走廊尽头见过的那道废弃的门!
薛洋从这里直接跳到酒吧,然后转身从旁边真正的的酒吧后门逃出去,钻进了外面的巷子里。
脑袋灵光点的人瞧见薛洋了,赶紧跟着他跑,竟然还真给跑脱了一半。
宋岚进屋的时候,正见到一大汉往另一道门外跳,当即回头朝晓星尘道:“跑了几个,堵外面!”
“好。”晓星尘也顾不得去看屋里的情况了,带了宋岚手下的三个人往外查看。
正好见到那几人逃出来,正往街道外狂奔。
跑在最前头的那个是……
“薛洋!”
晓星尘瞳孔一缩,脚下反应极快地追了上去。
他知道这条小道为什么眼熟了,他们跑出来的那道门就是酒吧后门,晓星尘昨天才看过。
晓星尘四人很快追上了后头两个因吸毒导致行动力下降的人,但一人钳制住一个,再追的话难度就大了。
晓星尘没有停,他紧紧锁定薛洋的身影,几息之间竟就追到了巷子深处。
在逃的还剩两个人,一个薛洋,一个络腮胡子,跟在薛洋后头。
宋岚控制好了已经被压住的几个嫌疑犯,就往晓星尘的方向赶过去。
缉毒队专项训练练出来的速度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宋岚很快判断出晓星尘的位置并追了过去,他沉声道:“他在绕路,小心!”
晓星尘听到这话,脚步缓了一瞬。
恰好此时,薛洋和络腮胡子开始分头跑了,然而无论往哪一边,晓星尘都不认识路。
晓星尘跑到岔路口,一咬牙,朝身后的宋岚道:“分头追,你这边。”
宋岚:“不行,这个地方分头行动太危险了!”
晓星尘刚想反驳,薛洋跑的那头就传来一声远远的嘲笑,“别怂啊~”
晓星尘推了宋岚一把:“快去,那人吸了毒跑不快的。”
随后转身继续顺着薛洋的声音紧追过去。
薛洋跑得意外地快,但要摆脱晓星尘,大多还是靠的对街道的熟悉和灵活,用大量的转弯来消磨晓星尘的体力和耐心。
“薛洋!”在一个十字口,晓星尘喊了一声,他已经有点摸清楚薛洋在怎样绕路了,但是突然没了脚步声。
右侧传来小石子被抛到墙壁上砸出的清脆声响,哒哒哒地滚落到地上。
却找不到薛洋的身影了。
晓星尘往右侧跑去,发现这条路已经在这块地的边缘了,听得到外面马路上轰鸣的汽笛。
巷子尽头的中间栽了一棵古树,街道朝左右两边分别延伸,逐渐变宽,连接着公路,晓星尘任选一条,就能走出巷子沿着路牌回去。
同时,薛洋也会就此隐匿在人群中,接下来的剧情可以想象了,晚上的约定有人永远不会来赴约,去酒吧,去他家里,也不会有半点线索。
晓星尘站在树下,突然有点茫然,他不甘心空手回去复命。
☆、六
六
“嘿,帅哥,站着干嘛?”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晓星尘猛一抬头。
薛洋正坐在树枝上俯视他,两条腿搭下来一晃一晃的,嘴不知什么时候含了一根真知棒。
晓星尘:“……”
薛洋坐的树枝有点高,让人看着都心惊的那种。
“你下来!”晓星尘尽量平和地对薛洋说。
“我不。”薛洋把糖嘎嘣一声嚼碎。
“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后果你心里清楚的!”晓星尘开始找通讯工具,“薛洋,下来!”
“我当然比你清楚,”薛洋嘴里还抿着糖,说话模模糊糊的,“晓星尘我警告你别叫人,录音的收起来。”
晓星尘手顿了顿,又把通讯工具收回了。
薛洋又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俩,说话不用太激,你不擅长这个。”
“你怎么才肯下来?”晓星尘开始考虑爬树上去抓住薛洋的概率有多大。
薛洋说:“我跳下来,你接住我。”
晓星尘:???这什么剧情?
“……好吧,你跳吧。”
晓星尘仰头看他,薛洋支着一条腿踩在树枝上,身子微微前倾,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午后的光线争夺树叶间的缝隙,在薛洋的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脸上还带着笑,像个小孩子,似乎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晓星尘从警几年办案无数,头一次在抓人的时候,碰到这么……浪漫的场面。
伸出的手臂都有些犹豫了。
“手打开啊,接不稳我不跳,我怕摔了,怕疼。”薛洋嘟起嘴。
晓星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撒娇,但还是依言伸出手臂。
然后薛洋就真的从树下跳下来,十分精准地扑到晓星尘身上,环住他的脖子,还亲了一下。
跳下来的力道大得晓星尘不得不搂着他转半圈缓冲一下。
接着晓星尘迅速扯开薛洋的手臂一拧,抽出一副手铐就给对方拷了上去。
随后直接把薛洋撂到了地上,双手反扭在身后,全身都被压制住,动弹不得。
“呜……疼。”薛洋没半点反抗的余地,只能动动脑袋,不让灰沾到脸上。
晓星尘单手摁住薛洋,用警务通给队里发了位置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薛洋:“晓星尘,你弄疼我了。”
晓星尘没敢松手。
薛洋:“其实移动警务终端的定位都不准的,尤其是这种小巷子,要用高德地图。”
“……”
“当然我找得到路。”薛洋继续道:“你不要压着我行么,你看我脚是不是受伤了。”
薛洋今天穿的七分裤低帮鞋,露出的一小截脚踝已经有些红肿,显然是刚才崴的。
晓星尘按了一下他脚踝,薛洋就嘶的一声,好疼好疼。
薛洋:“你在这儿等不行的,直走再左拐,穿出去就是公路,警车能开到那里。”
“我怎么信你?”晓星尘道。
“我对你撒过谎么。”薛洋咧嘴笑道,“阿箐那小丫头给你们打电话的当天晚上我就认出你了。”
晓星尘松了一点劲,问道:“那第二天下午在巷子里的人也是你,交的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没关录音,不用问了。”薛洋懒懒道,“你松手我也不会跑的,但是我想你背我出去,不想被驾着走。”
“薛洋,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个?”
晓星尘把薛洋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搜出来几颗糖果。
是真的糖果,但是外表像个小药丸。
晓星尘把糖收了,回去再验一下。
确认薛洋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了,晓星尘最终还是选择把薛洋背了起来。
他还真的没跑,很乖地趴在晓星尘背上,因为手被拷住,脚腕也受伤了,只有紧紧贴着晓星尘。
“我做什么了?”闷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又没有证据,别乱咬人啊。”
“你确实不像,年纪也不大,但要明白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晓星尘心平气和地说教。
“有人来了。”
晓星尘听到脚步声,赶紧把薛洋放下来,捏住他的肩膀往前压,一个标准的押犯人的姿势。
来的是两个缉毒警,全副武装的那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
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