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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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噤声-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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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昱昇终于喘上气来,挤出一丝笑意:“拿了什么好吃的?”
    昱琇举着那一把碧绿的莲蓬给他看:“是从凭天转那买的,北海现在正是打莲蓬的时候。”
    昱昇瞧着妹妹三分似自己的脸蛋,逗她说:“怎么只想着给大哥,不想着给哥哥拿?”
    昱琇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哥哥住在哪儿。”
    昱昇今日该说的、想知道的都有了眉目,也不好把黎漠逼得太紧,他站起身,对昱琇说:“好吧,饶你这次,走,跟哥哥去看看哥哥现在住的地方。”
    昱琇不太敢去,她悄悄的拉着黎漠的袖子问:“大哥哥也去么?”
    昱昇求之不得,他眼神微微转向黎漠,询问道:“那一起去吗?”
    黎漠脑子还一团乱,千丝万缕需要整理,他轻声说:“铺子里还有事,我先不去了,琇儿跟你哥哥去玩吧,晚上叫他送你回家。”
    昱昇心里略微有点失望,不过堵在心中的石头被一击而碎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也没有强求,拉着昱琇便走,昱琇求助的看了黎漠一眼,黎漠只是抿嘴笑笑,送他们兄妹上了黄包车。
    昱昇摸摸妹妹翘起来的头发,昱琇也不再认生,还剥了个莲蓬给他。
    黄包车渐渐走远了,黎漠收回目光,又抬头看了看太阳。
    有血缘倒真是件好事,无论经历过多少是非,那份与生俱来的亲切感都抹杀不掉。
    
    第64章
    
    黎漠院子里种着好几棵葡萄藤,晚饭过后,李锦添和昱琇两个来黎漠的院子里玩耍乘凉,昱琇还是小孩子性情,又从哥哥那里见识了好些新奇的玩应,难免要炫耀一番,一张小嘴叭叭叭的讲个不停,别说锦添听的发愣,连来找王二聊天的几个镖师伙计都围过来一起听热闹,感慨大少爷真是出息了,讲到柳如黛,昱琇更是起劲儿:“我跟李锦添上次去看戏,还帮助过她一次,想不到还是一家人,她可真好看,像是从戏文里面走出来的,浑身香极了,她原来也是唱小曲的,可是跟咱们这唱戏的不一样,”她比一比大腿的位置:“她还穿旗袍,那个开襟啊到这!”
    一个长工听的口水都快流下来,连声啧道:“昱少爷好有艳福啊!上次我在咱们店铺门口瞧见一回,那就是上画片的女人啊!我要是大少爷我天天都不出门!”
    那做菜烧饭的厨娘呛声道:“你连炕都别下!”
    几个镖师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把昱琇听的面红耳赤,那锦添见心上人羞了,连忙呵斥几个长工:“胡咧咧啥呢!”
    黎漠从他们身边过去,也没有引起注意。他平时为人随和,和下人们也相处也没有规矩,大家在他面前也且笑且谈从不顾忌。
    倒是昱琇看见他,站起来牵着他的袖子说:“大哥哥,我哥哥说也让大哥哥一起去玩。”
    黎漠吩咐厨娘去给大家切西瓜,他没有接昱琇的话,只是叮嘱说:“你是小姑娘,别贪凉,西瓜是井里刚拿出来的,你要放一会再吃。”
    等他走开,一个镖师说:“说起来这个昱家大少爷跟咱们东家也有点交情吧?这上次怎么说昱家的大少爷去咱们当铺闹事了?他们到底是和是不和,怎么个关系呢?”
    一个长工压低声音:“听人说当初咱们家大爷跟昱家那个少爷是不和的,大爷是昱家领养的,给他们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谁知道那个昱少爷得势之后,把大爷撵出去了”他推了推王二:“王二,你是昱家门里出来的,你给咱们讲讲!”
    王二还没张嘴,跟着厨娘端西瓜出来的昱琇已经是不高兴了,她跺脚道:“是大哥太纵容你们了!还嚼起东家的舌头来了!做什么呢!无法无天了?”
    平日调笑归调笑,众人还得仰仗着黎漠过生活,连连说起好话来,那个长工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哄她道:“你看我这臭嘴!该打该打!小姐别气,要不小姐打罢!”说罢把一张老脸伸过去。
    昱琇呸了一下:“打你还脏了我的手呢!”说罢扭头就走,李锦添连忙跟上去。
    俩人走远了,那长工又央求起王二来。
    王二叹了几下:“造化弄人啊,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记不得了。”
    那长工道:“怎么记不得呢!那时候外面都传说是昱家那个不争气的大少爷把老头子活活气死的,不然能让个偏房的儿子当家,把他给轰出去?如今看来这大少爷哪里不争气了?我看他争气的很!连画片上的娘们儿都能睡了!上次你们注意没有,人家是大着肚子回来的,这不昱家香火又续上了?”
    又一个圆脸汉子接口说:“你这消息不灵,我跟你们说吧,其实是昱家后院起火了。昱家那个姨太太跟管家不清楚,趁着老头子睡觉在旁边成就好事,那才把老头气死的!人家赵老六多大的本事,睡了人家媳妇,还夺了人的宅门,不过你们看着吧,现下正主回来了,这大少爷那天那个派头你们都瞧见了吧?原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如今又有钱有势的,非把赵老六肠子拽出来不可!”
    厨娘啃了口西瓜说:“放狗屁吧你!赵家那俩不是表兄妹么。”
    圆脸笑:“你可拉倒吧!乡下地方拐八个弯子也叫表兄妹,我嫂子认识他们家原先的老妈子,说是抓着过俩人睡一个被窝。”
    长工问:“那为啥把咱们东家给撵出来?就这个黎漠,年纪不大可真有两下子,这么几年做起这么大的买卖,那就是个财神爷啊,要是我非得给供起来不可。”
    那圆脸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要说起来还真不怪人昱家,我听说是那个赵老六的姑娘原本是要嫁给昱家少爷的,结果愣是看上咱们家大爷了,结果昱家少爷洞房还没入呢,先是当了一回王八……”
    几个男人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一股子下流劲儿。
    长工说:“啧啧啧,怨不得人家回来先去咱们家铺子闹事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那娘们儿也是不开眼,你们上次也瞧见了,那个昱家的少爷,长得可真是俊,一等一的美男子,我瞧着那眉毛眼睛的比戏院的名角还好看呐。”
    圆脸说:“那娘们才是知道什么好什么坏,长得那样的小少爷能有什么用,咱们家老爷这种大个子硬身子板的男人,晚上一吹灯,在床上才有真能耐!”
    他们正说得欢,只见王二猛地站起来,叫了一声:“大爷!”
    其他人也瞧见了黎漠,吓得也脸色苍白,一个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黎漠手里拿着前几日出门回来要送给沈姨娘的东西,结果没看见昱琇的影子,倒是听见乘凉的下人们的议论,他面无表情问王二:“琇小姐呢?”
    王二战战兢兢地说:“小姐回去了。”
    黎漠点点头,转眼瞧着那几个臊眉搭眼的下人,冷声道:“若是闲便去找些活计。”
    厨娘收拾瓜皮瓜子,王二扫了几下地,谁都没敢再说话,黎漠走了几步,又转过头,说:“以后不许胡乱嚼舌头根子,再有这种事情,就不要在这里做了,去天桥说书去吧。”
    众人连忙答知道了,各自散去了。
    
    第65章
    
    尽管黎漠做了警告,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这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经过几个下人的嘴,胡同里外的街坊们,几乎都知道昱昇回来了。连住在昱府的几个租户都知道了,他们七嘴八舌又想看昱家的笑话,又害怕自己被牵连要换住处。
    如此以讹传讹,昱家在他们口中比戏文里还要传奇,那昱昇简直成了衣锦还乡的金科状元。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昱家宅门里,赵老六自从把持了大权,把牟取钱财的兴趣改成了挥霍享受,他把下人住的前院连带着走廊、厢房全给租出去,得了钱吃喝玩乐放印子,本来日子还算阔绰。谁知道,他放印子的时候又认识了一个交际女子,喜爱的很,为了她竟然吃起了大烟,要知道这大烟虽是毒,却是那事时助兴的好帮手,赵老六抽了鸦片,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在床上跟这女人夜夜笙歌,快活得很。
    只是,如今住的地方越来越小,赵姨娘对他们的意见越来越大,大家又低头不见抬头见,摩擦争执也与日俱增起来。
    赵姨娘本指望着把旁人都轰出去后,靠老宅的租金保障她和儿子往后的生活,至于留着赵老六,一则是为了家里有个男人能撑着门面,二则是让自己个儿的夜间有个消遣,谁知道养虎为患,搭帮过日子没几年,家里别的指望不上他,钱倒是被他把持在手。
    赵老六如今小人得志,要把自己当年的亏欠都找补回来。整日吃大烟,跟傍家玩乐,惹得赵姨娘几乎恨到皮肉里面,却又是赶不得,生怕他破罐子破摔将和自己的丑事抖落出去,她又悔又气,只怨自己当初没有一并把赵老六撵走。
    外面四处都传战乱的消息,房子价格低贱的厉害,靠着租金只维持他们娘俩,日子也还算光鲜,若是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的闲人,只能勉强过个普通人的生活,赵姨娘一想到这一家的吃穿都是在用昱翱的资产,就愤恨的很。
    昱家在昱思惑未过世前就已经衰败下来,昱翱继承的本来也就是个空壳子,现在赵老六吃大烟,又弄了个相好的在身边养着,只要拮据,就开始打家中摆设古董的主意,简直要活活恶心死赵姨娘。那赵月朗在她眼中更是可恶,不仅不肯出阁,还在招赘了一个女婿住在府里白吃白喝,赵老六有外心,赵月朗跟她不睦已久,赵月朗的丈夫虽说还算老实,却也没有什么长处,每日只是在家做些卖力气事情,跟个长工也差不多。
    这昱府如今哪里还有个家样,人心不古,个顶个都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如今又听说昱昇回来了,赵姨娘更是心惊胆战,唯恐他要找她秋后算账。
    赵姨娘这厢不好过,赵月朗那边也是悔恨不已。她是个有主意的女子,当初黎漠被赶走,她下了决心,一路偷偷跟着去了天津,黎漠却不为所动,赵老六派人来天津找她,黎漠不肯回去,只劝她一句不要误了自己。
    至于昱昇,她不敢接近一步,唯恐他要把当日被逐的仇恨报在自己身上。
    如今这两人,一个是京城中最大当铺的老板,一个开了达官贵人争相消遣的舞厅,都长了本事,有了出息。倒是自己,爱慕这个又贪心那个,落得个这样下场,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当初她一心一意跟着黎漠,今日该是多么快活?或者她肯跟着昱昇一起去上海,那么如今也要算是个荣归故里的太太了。
    她正怜惜着自己,正赶上她那三岁的儿子去拿赵姨娘放在桌上的水果吃,小孩子贪吃本是正常,谁知道那赵姨娘一股邪火无处散发,竟然伸手在孩子头上拍打一下道:“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你能吃的?这是留给少爷吃的!”
    如今,家中的佣人只剩下小梅子一个,只管负责伺候赵姨娘母子的起居,剩下的粗活累活都交给赵月朗入赘的女婿。赵月朗的儿子全靠着她自己看管,整日只能在空荡荡的宅子里跑着玩,已经是可怜,今日为吃了个东西竟然挨了打,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赵月朗也算是个泼辣女子,她走过去抱起孩子,怒呵道:“不过吃你一个烂葡萄,你撒什么邪火!少爷?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少爷?”
    那赵姨娘本就愤恨赵月朗一家子在家里白吃白喝,瞧见赵月朗接话,她掐着腰尖酸道:“翱儿就是少爷!是昱家名正言顺的少爷!是这房子的主人,你们娘俩住在这,连个下人都算不上!下人还知道干活呢,我供你们白吃白喝就够可以的了,不要蹬鼻子上脸!”
    赵月朗心中也正火气旺,她冷笑道:“下人?我当下人也比当个你强,老爷尸骨未寒你就把人全家都给撵出去,如今又扒着我爸爸不放,你不是下人,那你怎么跟着跟一屋子下人纠缠不清呢!”
    赵姨娘和赵月朗交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被她戳了痛处,扑上去就抓赵月朗的头发:“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敢在我家里大放厥词,今天我非要撕烂你的嘴!”
    她这一抓,不偏不正打到了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哇哇哭的更厉害,赵月朗也急红了眼,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对着赵姨娘也抓过去:“你骂谁是娼妇?你这不要脸的破鞋!昱老爷若是泉下有知,想必都要从棺材里面蹦出来呢!”
    赵姨娘和赵老六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敢提在明面上,如今赵月朗开了这个口,让那赵姨娘恼羞成怒,如同街头泼妇一样,扑上去又抓又咬:“我今日非撕烂你这张贱嘴!”
    那赵月朗岂是好欺负的主儿?两个女人在屋里撕扯起来,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小梅子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跑出来,开始只是拦着劝着,赵月朗毕竟年轻,渐渐占了上风,将个赵姨娘摁在身下,抓着头发打了几个耳光,小梅子见主子挨了打连忙伸手去拉偏架,两个女人又将赵月朗摁住,对着面门抓了几把。
    正打到不可开交之时,赵老六从外面回来,见此情景,连忙扯开两个女人,只见她们打的已经是衣冠不整,赵月朗脸上胳膊上全是血道子,赵姨娘头发散了,脸颊肿了一块。
    小梅子去打水来给赵姨娘擦脸,赵月朗抱着儿子转身上了楼。
    赵老六把赵姨娘从地上扶起来,赵姨娘闻着他身上带着一股子陌生的雪花膏味,冷笑了几声,对赵老六说:“你现在出去找房子,带着你那姑娘姑爷一起给我搬走!滚得远远地!”
    赵管家微微斜眼瞧着赵姨娘:“你说什么胡话?”
    赵姨娘拿着小梅子递过来的湿手巾擦脸:“我说胡话!今天我还跟你说个明白!宅子是老头子留给我和我儿子的!如今我儿子还没长大,房子却要你们败没了!都给我滚蛋!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你们了!”
    赵老六笑了两声,安抚道:“好了,你是不是疯魔了!不要胡说八道了,一会我去说月朗,让她不许在这样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小梅子,扶太太去休息吧!”
    赵姨娘满腹心酸,自作孽果然不可活,她定了定心思,拦住赵老六说:“你不要跟我插科打诨,我同你讲真的!今日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也不再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用不到管家丫头伺候了!”
    原本赵老六和表妹在这深宅中傍在一处,也生出几分感情,只是感情再深于他而言也抵不过不劳而获的吃喝享乐,加上如今床边有了新人伺候,活计又有个木讷的女婿操劳,他还乐于撇下帮人家养儿子的名声:“你若是定下主意,这么办也成。”
    赵姨娘虽然打定了主意,却也没有想到那负心表哥真如此绝情,竟一口答应下了,当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哭了两声,用手抚着心口道:“你把宅门的租金拿出来,从此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赵老六说:“哪里还有钱了,家中这么多人要吃饭,昱翱又要念书,当初又是征税,我这手头也就是几十块。”
    他还没有说完,那赵姨娘立刻火点炮竹一般炸起来:“你说甚么!那房租一收就是三年的,怎么可能就剩几十块?家里一点现钱都没有,你让我们娘俩怎么生活?”
    赵老六说:“这我也没有办法,姨奶奶,您这是好命,天天只管睁开眼吃闭上眼睡,家里的操持可都是我,说实话,我还往里面填补呢。”
    赵姨娘吼道:“你少糊弄我!你当我是老头子呢?我告诉你,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钱咱们对半分了,从此不再来往。”
    赵老六冷笑两声:“成啊,但是这个对半分,得算上这宅门,把宅子一卖,一人一半。”
    赵姨娘说:“放你娘的狗屁!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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