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富贵蓉华- 第45部分

　　　　那些衙吏因着畏惧徐杰的缘故，搜查起来更是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丝里也摸了个遍，生怕出了纰漏，累得自己丢了这饭碗。

　　　　待搜查完毕，入了贡院之后早已是正午时分，众人站着等了一上午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此时那火号的伙食只是一碗稀稀拉拉的粥，没喝几口就见了底，好在这号房内另有炭火，可供考生自己筹备伙食。

　　　　这日只是提前入场，正式考试还得等到明日，接着连考三场，每场三日，吃喝走动都局限于一间狭窄逼忒的号房里，天又闷热，号房里不通风，险些把人闷死在里头。

　　　　贾蓉被热的昏昏欲睡，号房内只得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扇起来一丝风儿都没有，反倒是累出一身汗来。

　　　　“秀才，你的酸梅汤。”一名衙役手里端着两个大茶碗，递了一碗给贾蓉，贾蓉吃了一惊，忙接过来，这乡试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居然会发酸梅汤？

　　　　那衙役像是看出了贾蓉的疑惑，道：“徐大人说‘这么热的天气要是闷在号房里怕是要闷出个好歹来’，特地让人煮了酸梅汤给诸位解暑，连带着我们这些小的也享福了。”

　　　　贾蓉怔了怔，瞬间反应过来，这邀买人心的方式倒是实在，这会子你给再多银子都不如来碗冰凉凉的酸梅汤来的有用，看来这徐大人确实是有备而来。

　　　　衙役走远了之后，贾蓉看着手中的酸梅汤，啜了一口，冰凉凉的，直透心底，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一些。

　　　　当夜夜里，号房里闷热得几乎空气都凝滞了，贾蓉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有了睡意，翌日起来将就着梳洗了一番，又用了一块饼，这饼是昨日早晨一大早才出炉的，留到这会子吃虽然没有馊味，但却是干巴巴的，猛喝了几口水才咽了下去。

　　　　贾蓉用完早膳后不久就听到三声锣响，依稀听到四处的人接二连三地都醒了，再过了一会儿，一声闷重的鼓声之后，便有衙役举着写着题目的木牌子在场中走动。

　　　　贾蓉连忙誊了下来，这场考的是四书两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四书考的两篇分别是大学的”诚意篇”――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和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贾蓉静下心神，让自己不再去在意这炎热的天气，深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在草稿纸上落笔，日头渐渐西沉，贡院里头却渐渐地亮起了烛火，每日每间号舍都会分得一只拇指粗的蜡烛，用以照亮，贾蓉缓缓呼出口气，借着残阳的余光又检查了一遍，今日的思绪到这里为止，他也不意挑灯夜读，索性用了晚膳之后便睡下，正好把这蜡烛留到明夜或者后夜。

第102章（）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蜡烛的蜡泪在烛台上满满地积了一层，贾蓉擦了擦手上的汗水，也不顾得脏了，直接在衣服上擦干，这汗水要是污了墨渍的话可是直接就当作舞弊处理。

　　　　前几日有几个考生被发现舞弊直接被拉了出去，贾蓉等人只听到外面传来哭泣哀嚎的声音，再后来那声音就一下子消失了。

　　　　确认了手中足够干燥之后，贾蓉才拿起卷纸查看，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心里才放下心来，明日便要出场了，总算是能够逃离这如同蒸炉一般的号房，贾蓉想到这里心情也好了些许。

　　　　贾蓉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卷纸放在桌子上，这天气热也有个好处，至少这墨迹干得快，没一会儿，卷纸上的字儿都干了，贾蓉取下考篮里的镇纸压在考卷上面，以免卷纸不小心被风吹落在地上。

　　　　更深露重，贡院里面此时静悄悄的，时不时听到几个从门外经过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大概是考生起来上夜吧。

　　　　贾蓉将头顶上的一块大概两臂宽的板子拿了下来，和自己坐下的板子合在一起，这就成了一张床了，硬邦邦的，又带着一股子霉味儿，起初闻到这股子霉味儿还觉得难以忍受，不到几日就已经泰然自若了，难怪古人都说“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这一觉就睡到天亮。

　　　　次日，天才蒙蒙亮，金乌就迫不及待地从地平线爬了上来，清晨的阳光较为温和，但仍是晒得人周身发热，昨夜夜里还有一阵凉风，这会儿一丝风儿都没有，墙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直把人吵得不能安心睡眠。

　　　　贾蓉打了个哈欠，匆匆擦了把脸，又就着昨日剩下的炭火将几个饼热了一下，将就着填饱了肚子。

　　　　将手上的碎屑拍干净后，贾蓉拾起桌上的卷纸又检查了一遍，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估计这会儿早就有人等着要出场了。

　　　　贾蓉刚这样想到，便听到一处传来敲钟声，这一声钟声便意味着有人要交卷了，过了一会儿，又陆陆续续连着响了好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时传来。

　　　　贾蓉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个小钟，清脆的钟声响起后，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两个衙役穿着青皂衣，腰间各配着一把刀，朝这里走来，一个衙役负责封卷糊名，另一人则负责将贾蓉引出场外，分工合作得井井有条，看来是老手了。

　　　　出了贡院的门，贾蓉长长地舒了口气，此时阳光已经渐渐地*起来，空气仿佛扭曲了一般，脚刚踩在地上就感觉到一股热气自脚底一直传到头顶，熟悉的马车早已停在一个角落。

　　　　贾蓉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连着十一日都只是用冷水将就着擦了一下身子，身上的衣裳都快有味儿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冷水澡之后，又换上干净的衣裳，贾蓉这才感觉到惬意，桌子上的书卷一如自己离开时的放置一般，左侧摆放着一个牧童骑牛的笔洗并一个笔架，右侧则是放着一个砚台。

　　　　一入夜，整条楚淮街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那些刚刚考完乡试的秀才们，有人自觉发挥良好，心满意足，呼朋唤友，结伴上青楼，有人心灰意冷，借酒浇愁，只愿今宵之后不复醒，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那些青楼楚馆的妈妈们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贾蓉本想今夜在家中好好帮贾蔷温习功课，前阵子贾代儒跟他说起贾蔷，说他只爱读那些兵书，对那四书五经只是草草了事，贾代儒说了好几遍，他都是只当作耳边风。

　　　　不想这院试的同科却邀了他一起出来喝花酒，推辞不得，这古今中外男人之间的感情无非就是四种“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酒场上往往也更能够互相拉近感情。

　　　　绣怡园今夜的生意格外兴隆，贾蓉刚进那门内，就看到大厅里的桌子都已经满满当当都坐满了人，险些连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喧嚣吵闹，这声贝搁到现代就足以让警察来好几回了！

　　　　陈琦等人订的是楼上的雅间，贾蓉敲了敲门之后，就有人过来开门，房间内坐着十来个秀才，都是和贾蓉同科的，众人互相见了礼，谦让着坐下。

　　　　“贾兄来迟，定要罚上三杯才可！”一秀才站起身来笑着对贾蓉说道，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贾蓉嘴角微扬，站起身斟了一杯酒，道：“自然，我先自罚三杯！”

　　　　这酒场上喝酒也有规矩，迟到者罚三杯是常见的事，贾蓉痛饮了三杯之后，众人齐声叫好，方才隐隐可察的清冷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那秀才朝贾蓉笑了笑，自饮了一杯坐了下来。

　　　　众人边喝着酒边玩起射覆来，贾蓉输了不少回，几局玩下来，喝的一肚子都是酒，白皙的脸上淡淡的一点微红，眼睛却越发明亮，仿若星辰。

　　　　贾蓉拧了一下眉，扶着额头，垂下鸦羽似的眼睫毛，眼底流光暗闪，许是方才玩射覆的时候不小心，两鬓各有一缕碎发散了下来，愈发衬得人面桃花，郎艳独绝！

　　　　“铛铛铛”楼下几声锣鼓响，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诸位公子，今日妈妈先在这里祝贺各位公子定能金榜题名！”

　　　　贾蓉皱了下眉，低声喃语了一句“好吵”，陈琦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耳根子蹭地一下就红了，道：“贾兄，今夜这楼里可有趣了，听说有个对联比赛，那胜者非但可成为那花有容姑娘的入幕之宾，而且还能赢得三千两银子呢！”

　　　　“三千两！这绣怡园可真是财大气粗！”一着青色长袍的秀才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不过是一间青楼，居然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

　　　　“这绣怡园日进斗金，可以说是聚宝盆，区区三千两，算得了什么！”陈琦道。

　　　　贾蓉撑着下巴，靠着窗户往下看，忽然皱了下眉，“这竹下三郎，松下清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陈琦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道：“他们也来了呀，那今晚的竞争可就激烈了，听说他们在倭国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能作诗联对，这次乡试，坊间压他们二人得解元的赔率是一赔二。”

　　　　“那我呢？”贾蓉忽然开口问道，陈琦张了张嘴，迟疑地说道：“像是一赔五。”

　　　　贾蓉眨了眨眼睛，一赔五！原来在坊间自己这么不被看好，不过想想也似，他们二人在那宴席上可是出了大大的风头，不压他们赢才是脑子进水了。

　　　　然而道理人人都懂，却并不意味着贾蓉就甘心，能当第一谁愿意屈居第二，原本对这个劳什子比赛还不感兴趣的贾蓉瞬间燃起了斗志！

　　　　“这比赛看来也挺有趣的，我也试试吧！”贾蓉说道，陈琦愣了愣，点了下头，身旁的秀才们也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嚷着要参加，陈琦头痛地摸着脑袋，这群人十有都是喝醉了，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大堂内几乎也都是此等情况，老鸨宣布完规则之后，便有急性子的人率先催促道：“妈妈，快别卖关子了，赶紧把有容姑娘的上联念出来吧！”

　　　　老鸨嘻嘻笑了一声，道：“上联是：松叶竹叶叶叶翠。”

　　　　这上联并不难对，很快就有人抢着对了出来，老鸨朝楼上的一处房间一看，见挂出来的是红灯笼，便笑着赞好，若是对的不好，则挂出来的便是绿灯笼。

　　　　老鸨念的对联越念越难，原先还有一堆人抢着说出自己的下联，到后来人越来越少，直到老鸨念出一句上联：“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满室鸦雀无声，这句上联粗看并不难，实则却是绝世难对，此中因着通假字，断句的缘故可断成三三四，三四三，四三三，五五，数来种句子，因此也得出一下联逐一来对。

　　　　竹下三郎原本以为自己今夜是稳操胜券，不想却被这句上联难住了，咬着牙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都想不出头绪来，心里不免对那花有容越发憧憬！只有此等才女才能想出此等佳句来！

　　　　“这句不算，太难了！”大堂中不少人站起来抱怨道，这种难对换了平常也要花上小半个月才能想出来，这一时半会儿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对出来，没看到那倭国的两个才子都被难住了吗！

　　　　老鸨为难地朝楼上一处望去，见里面没有反应，心里暗暗叫苦，这上联难她也知道，可是那个摇钱树既然写了出来，自己也不能强逼着她，谁叫这妮子最近傍上了甄公子。

　　　　“在下有一下联可对：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楼上一雅间忽然有人说出了下联，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般，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男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恍若神仙中人，散发乱鬓，却依旧光映照人，满堂寂静无声！

　　　　贾蓉微扬嘴角，醉意愈发上涌，若是平常他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孟浪之事，他的视线看向已经从窗户露出臻首的花魁，花魁眼角含笑，颔首道：“公子之才当真让妾身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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