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三郎毫不客气地回嘴,丝毫没有顾忌吉田正一的尊严,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他一样的天才,另一种就是垃圾。
吉田正一的脸涨得通红,但又不敢和竹下三郎正面交锋,只好忍了下来,心里暗想道:你竹下三郎无非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罢了,松下清得了头名也不像你这般猖狂。
“你来找我为的就是说这些事情?”松下清忍不住要下逐客令了,好端端的一个下午他可不想浪费在竹下三郎身上。
竹下三郎拾起案上的一个酒杯,啜了一口酒,“松下,大好时光,与其浪费在这些无趣极了的书籍上,倒不如出去玩乐一场,我听说那楚淮街上可是有数十来家青楼,那里的女子个个娇媚可人,身子袅娜,甚至还有一个身姿轻盈的能做掌上舞呢!”
松下清的神情丝毫没有动摇,“哦,你要去便自己去吧,要是那白大人那里问起,我便替你遮瞒一番。”
竹下三郎嘿嘿一笑,道:“这可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
松下清尚未开口,吉田正一有些看不过去了,“竹下,你自己要去是你的事,何必拉上松下呢?”
竹下三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一庶民的儿子,走了狗屎运才能到这大安来,莫要以为自己便能与我等的地位相同了。”
吉田正一被他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站起身离开,见得他的衣角消失在拐角,松下清才把手中的书放下,“你这么说话有些过分了,我们来到大安,在这里只能互相依靠,吉田出身确实卑微,但你直接说出来岂不是让他难堪?”
竹下三郎撇了撇嘴,“不过是一庶人罢了,又没有多少才华,翻不起多大的浪,松下,今晚我过来找你,你可要好好打扮一番,免得让那里的人嘲笑。”说着,也站起身,弹了弹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松下清无奈,也只好点头,在他看来,与其去那青楼里白白消耗一夜,还不如捧着书苦读一宿,他是不敢小觑了这大安的文人,况且自己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有些非分了,要想在大安朝里一步步爬上去,自己一个外国人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夜幕已落,日头时挤满人群,摩肩擦踵的街道上罕有人烟,此时虽然尚未到了宵禁的时刻,但是老百姓们早就都回家生火做饭了,缕缕白烟自各家各户的厨房中升起,再过不久整个京都就会仿佛都陷入了沉睡的状态,四处都是黑压压一片,仅有几处有几点光亮,寻常人家根本就点不起油灯,只有那权贵人家才舍得整夜整夜的点着油灯,蜡烛。
然而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有一处极其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身着华服的男子,手中或是拿着一把名家制作的扇子,腰上莫不都是带着那成色极好的玉佩,也有几个穿着略显寒酸的,在众人当中显得格外突出。
在众多家青楼门前大多都有几个打扮得十分清凉,酥胸微露,玉臂浑圆的女子站在门口朝那来来往往的男子暗送秋波,此等场面便是那老道于此的男人见了也把握不住,更何况乎竹下三郎和松下清,吉田正一,二阶堂敬这四个初来乍到的人。
竹下三郎之前自己偷偷摸摸地来了一次,被这盛世的繁华震惊道几乎合不拢嘴,当即心中不知为何起了怯意,连那些青楼的门都不曾踏进去又灰溜溜地跑回去,回去之后心里又十分不甘,因此便硬拉着松下清等人过来。
四人此时穿着的不是倭国的衣裳,而是帝都近日来最流行的款式,华服衬托下,便是那朽木也能带出点贵气来,因此四人一路上走来倒是极其受那青楼女子的欢迎,只是这欢迎冲着的是他们的衣裳,还是他们的相貌就难已判决了。
“几位公子是初来我们绣怡园吗?”满脸谄笑的老鸨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四人一番才走上前来招呼,这四个水鱼看上去像是有钱的,不宰一笔怎么对得起她的名声。
竹下三郎笑着摇了摇扇子,“妈妈的眼睛可真尖,怪不得人家都夸妈妈是这楼里头等的美人。”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太昧着良心了,那老鸨虽然年近30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比起那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子来说还是略逊了许多。可女人哪有不爱听好话的,那老鸨笑得花枝乱颤,保养得几乎没有一丝皱纹的手搭在竹下三郎的胸膛上。
“哎呦喂,公子可真会说话,四位公子是要到雅间去还是要在这大厅里?”老鸨的眼睛妩媚得几乎要流出水来。
竹下三郎身子僵住了,道:“楼上雅间,请妈妈挑几个貌美的女子上来。”老鸨的眼神在四人之中环视了一圈,笑着拿帕子遮住自己的嘴巴,“这是当然的,不是妈妈自夸,这楼里你要找一个相貌丑的,那才是真正为难妈妈我。”
吉田正一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那大厅中或妖娆,或清纯,或俏丽,或娇嫩的女子,个个都是别具风情,任何一个都当得上美人这一称呼,怪不得这绣怡园能够年年都力压其他青楼夺得第一。
第100章()
绣怡园中此时莺声燕语,大厅里的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少过,吉田正一尴尬地侧身坐在一美貌女子的身旁,那女子眼波流转,眉眼横生,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其他人旁边也都是坐着一貌美的女子,竹下三郎搂着身旁女子的小蛮腰,打听起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女子来。
“原来爷说的是是她啊,爷的眼光可真好,那位姐姐可是我们楼里新一任花魁呢,多少人要见她都见不到,就是你砸下千万两黄金来也不一定能见得她一面。”翠羽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玉臂搭在竹下三郎的肩上。
听到翠羽的话,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心里暗想道那女子究竟是何等美貌,“好翠羽,你快把话说全了,别吊爷胃口。”竹下三郎听到这话眼中露出精光,急道。
“爷可真是急性子,那位姐姐今晚刚好在接客,就在这层楼的天字一号间,接待的是甄家的一位公子,本来姐姐是不想接的,但那甄家公子近来砸了不少钱在妈妈身上,少说也得有几万两,妈妈不得已就让姐姐接了。”翠羽的语气很是惋惜,但眼里却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这青楼打开门就是为了做皮肉生意,拒绝一些有钱人也只是单纯为了吊胃口罢了,老鸨看得银子到手,又畏惧那甄家的势力,怎么可能会为了手下的一个得罪甄家。
竹下三郎自打看到那女子之后便魂牵梦萦,这会儿听到那女子被逼着接客,心里便是一阵愤怒,“那甄家公子也未免太过于仗势欺人了吧?”
翠羽拿着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公子快别这么说了,那甄家可惹不得,他们家接待过圣人数次巡幸,地位不同于一般的官宦世家,就是那皇亲贵族对他们家也是诸多礼让。”
松下清若有所思地看着翠羽,“那甄家当真如此厉害?”
“这可不是我瞎说,平日里我们这楼里的姑娘没少伺候过那些大官老爷,他们哪,提起这甄家都是一副畏惧的口吻,要不,我们这些女子怎么会知道这甄家的底细?”翠羽压低了声音说道,坐在松下清旁边的女子也附和道:“可不是,那些大官老爷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一见到那甄家公子,一个个就跟虾米似的,连腰都直不起呢!”
“是啊,上次那兵部尚书来找我,听说甄公子来了,连鞋子都没穿好都急急忙忙跑出去,可笑死人了。”坐在吉田正一身旁的女子笑得几乎弯了腰。
在座的人一想到那场面不免也会心地笑了,松下清默默沉思,这甄家看来当真在朝中有不可小觑的权势,听说那甄家公子常来这绣怡园,看来自己倒是可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结交到这人。
“请问松下公子,竹下公子,吉田公子,二阶堂公子可是在这间?”众人欢笑言谈时,门口忽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说话的嗓音粗声粗气的。
竹下三郎吃惊地看向松下清,他们出来玩都是用的假名,这人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自己和松下清尚可以理解,吉田和二阶堂二人可是默默无名的很。
“几位公子莫要担心,奴才是甄家的家仆,我家公子请四位公子过去喝杯酒。”那家仆听不到里面的回话便又开口说道。
“怎么办?”竹下三郎低声对松下清问道,这甄公子与他们素不相识,无故邀请他们四人过去,指不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们四人是偷偷溜出来了,出了什么事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去,人家特地来请难不成是我们一句不去便能够不去的吗?我相信大安乃礼仪之邦,定然不会让我们这些外国学生在这里遭受半点儿委屈。”松下清想定了主意,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率先打开了门。
房内的四个瞬间明白过来了,这四人原来是那倭国的留学生,这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非但打扮和国人一模一样,而且那口官话字正腔圆,没半点儿可以挑剔的地方。
“几位公子这边请吧,我们公子知道几位公子在这里之后,就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定要和几位好好喝几杯才算是尽了这地主之谊。”家仆的话语中明明白白的透露给四人:这绣怡园是他们甄家的地盘,他们想知道他们的行踪可是一点儿也不难。
松下清和竹下三郎暗地里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酒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等会儿得提着心小心些才是。
“几位公子当真是好雅兴,在下在家中排序第九,字容辉。”甄容辉朝四人拱了下手便当作是见过礼了。
竹下三郎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甄容辉身旁斟酒的那个女子,恨不得眼睛都贴上去,松下清咳了一声,才把他的神唤了回来。竹下三郎念念不舍地收回视线,敷衍地拱手回礼,“在下竹下三郎,尚未有字。”
“竹下三郎这名字,噗”甄容辉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在旁伺候的几个梳着双环鬓的小丫鬟也都笑了出来。
竹下三郎的脸涨得通红,怒道:“阁下当真是好有家教,难怪能有次等品行。”
“我的家教如何,你一个小小的倭人怕是还没有资格质疑,我劝你在我们大安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大安可不是你们能够撒野的地方。”甄容辉摇着扇子鄙夷地看了竹下三郎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松下清身上,“你是松下清吧?”
松下清此时也感到难堪极了,尴尬地点了下头,“听说是你提出要参加乡试的,好啊,好得很哪!”甄容辉忽然鼓掌笑道。
松下清实在是摸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反讽,只好道:“甄公子缪赞了。”
“我可是真心在赞你,我想你肯定是冲着那解元去的,我虽然不大喜欢你们这些倭人,但是还是在这里奉告你一句:宁国府贾蓉的才华半点儿也不输给你们这些人。我看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在那宅子里好好学习好了,少出来溜达。”甄公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入嘴内,含含糊糊地说道。
竹下三郎等人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甄容辉定是要借他们去对付那贾蓉,心里不由暗暗生恨。
“甄公子说得有道理,在下这就带着几位好友先行回去,秉烛夜读。”松下清不卑不亢地说道。
“啧,去吧,你们的帐我已经叫妈妈算在我头上了,早些回去也好避开那巡夜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甄容辉挥了挥手。
松下清也不推辞,硬拉着怒火冲天的竹下三郎下了楼,离开绣怡园。
“那甄公子怕是日后都会盯着我们。”四人站在松下清的门口,二阶堂静忽然开口说道,一整夜他都安静的不出一句话,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其他三人吓了一跳。
“二阶堂说得对,我看到乡试的这段时间大家还是安心在这里面读书好了,甄容辉既然那样说了,那贾蓉定然是有几分才华的,大安人都说:“宁可当岂有不可当其无”。我们要小心他才是。”松下清冷静地说道。
竹下三郎从回来开始脸色就一直很难看,这时听到这话却也不反驳,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松下清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
第101章()
八月还是夏末,这日晴空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如洗,此时不过是卯时罢了,却热的让人恨不得往身上倒一瓢水降降温,贡院的门口排着三列队伍,最靠边的那列正是那倭国的留学生。
那倭国的队伍前列正是站着竹下三郎,他学问在众人中最高,又出身权贵,更是此次来大安朝贡的使臣竹下之助的侄子,众人有谁敢站在他前头。
另两列队伍的人时不时将视线望向那倭国人,探究,厌恶,好奇的眼神直把那倭国的留学生看得周身不适。
贾蓉站在左边第一列的中间,那陈琦站在他后面,二人今日前后脚到的贡院,自从上次陈九鬃的事发生了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陈琦一见到贾蓉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尴尬地拱手行礼。
贾蓉淡笑着朝他微微点了头,陈琦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贾蓉上次并未恼怒了他,便试着和贾蓉搭话。
“听说那位便是那竹下三郎,他身后站着的便是那松下清。”陈琦朝竹下三郎,松下清的方向努了努嘴,贾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与那竹下三郎的视线对上,贾蓉微微颔首,竹下三郎也点头示意。
“那竹下三郎也是够倒霉的,我听说原本那许相已经定好是竹下三郎夺得了头名,谁料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眼见得到手的头名转眼间便到了那松下清手上,若是我,还不得呕死!”陈琦语气中带着同情看向竹下三郎。
“这倒是。”贾蓉颔首附和,二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说到那远航归来的船只上那些琳琅满目,别具异国风情的珍品,贾蓉听着思绪不禁飘到了院子里左边新开的一处田地,那两人归来时带了几个背囊来,贾蓉打开一看,里面的地瓜历经小半个月早已长出芽来了,听那二人说,这地瓜在那地方不叫地瓜,叫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名字,好在贾蓉有事先描述那地瓜的特性一番,二人才和那岛上的岛民用香料交换了这几个地瓜。
乡试开始前,正副考官和各县县令入闱后要举行入帘上马宴,凡内外帘官都要赴宴。这段时间少不得要花上小半个时辰,众人一大早就过来,这会子也只得耐着暑热在烈日头底下等着那宴席罢了。
没过多久,贾蓉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了,脸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流入衣襟内,手中的扇子摇了摇,环视了一下四周,其他人一样也是被热得不行了,可没有人敢在这里脱掉外衣,这要是被考官看到了,治你一个仪态不雅,不准你入内考试,那你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再等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那贡院的大门洞开,主考官并那几位副考官,各县县令踱步走了出来,众人精神一振,待看清那主考官是谁之后,大多脸色一青,将那眼睛擦了又擦,不敢相信眼前的主考官正是那个佞臣―徐杰。
若不是知晓那徐杰乃是圣人的私生子,贾蓉也要怀疑起二人的关系,此等圣宠从未有过,连续担任会试,乡试的主考官,换成别个,早已被御史的口水沫子淹死了。
徐杰的声名远扬,他一开口贡院门口瞬间安静了下来,徐杰心里暗笑,面上严肃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那衙吏们开始搜身。
那些衙吏因着畏惧徐杰的缘故,搜查起来更是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丝里也摸了个遍,生怕出了纰漏,累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