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一下,杨元庆又道:“而且你们的生命也同样重要,甚至涉及整个朝廷的稳定,保护你们也同样是一件重要的国事,这一点你要明白。”
“哎!”
裴敏秋低低叹息一声,“我宁愿做一个小主妇,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也不想做这个重要国事之人。”
杨元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去吧!替孩子分一分礼物,可别让他们打架了。”
裴敏秋嫣然一笑,转身出去了。
杨元庆慢慢靠在坐榻后背上,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下来,连日行军使他有些疲惫了,一阵困意袭来,就在他渐渐快要睡着时,门外又传开妻子敏秋的声音,“夫君,韩御史来了,说是你要见他。”
杨元庆精神一阵,起身开了门,“他人在哪里?”
“在客堂等候。”
杨元庆拔足便走,刚走几步,他又停住脚步问裴敏秋:“上次那个告状的歌姬,好像叫罗姬,她还在我们府上吗?”
“还在,夫君要见她吗?”
杨元庆点点头,“你让人把她带到客堂来,让她把孩子也一起抱来。”
裴敏秋一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初她收留罗姬,是因为罗姬的孩子是她舅父的孙子,是她表兄王凌之子,现在杨元庆的意思很明显了,要让罗姬去见御史,她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裴敏秋犹豫一下,低声道:“夫君,这件事能不能让我和娘先谈一谈?”
杨元庆却摇摇头,“这件事是公事,不要把你和母亲牵扯进去,你去把她找来,我不会伤害到她和孩子。”
裴敏秋无奈,只得转身向内院而去,杨元庆望着她背影走远,不由摇了摇头,这些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太复杂了……客堂内,治书侍御史韩寿重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有心事,怎么也坐不下来,韩寿重是个刚直而廉洁的官员,但被官场的气候所挟持,被苏威的恩义所压迫,他又不得不屈服,成为苏党一员。
前天他被苏威所压,被迫弹劾王肃,尽管王肃本身有责任,但这种弹劾不是出于一种公正,而是一种权力斗争的结果,这让他内心深处又有不甘,他想摆脱这种派系的桎梏,能够公正无私地履行自己的责任,只是他很迷茫,不知这个突破口在哪里?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韩寿重一回头,只见身穿青袍,头戴纱帽的杨元庆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慌忙躬身施礼,“卑职韩受重参见总管!”
“韩御史免礼!”
杨元庆坐下,一摆手道:“请坐。”
韩寿重坐下,这时,一名侍女端来两杯热茶,杨元庆接过茶杯笑道:“我今天回来看到的第一个奏疏就是韩御史弹劾京兆尹,这可是一个开门红,我希望能看到更多这样敢于弹劾高官的奏疏。”
韩寿重狠狠咬一下嘴唇,心一横道:“弹劾王肃并非是卑职的本意,而是苏相国施压的结果,虽然弹劾本身不错,但弹劾动机,卑职却难以接受,恳请总管罢免卑职之职,卑职实在不想再承受这种压力……
第三十章 娶妻当慎
杨元庆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刺杀这么弱,或许是太不专业,也或许是自己准备充分,他们没有料到自己会改为乘坐马车。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达到了目的,虞世基的妻子孙氏钻进了他的套,陷入万劫不复。
虞世基的妻子孙氏买凶刺杀边疆重臣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内便传遍了朝野,也传遍了大半个洛阳城。
在历朝历代,刺杀大臣都是一个极为忌讳的事情,因为这涉及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被所有大臣所痛恨,不管是谁触犯到这一条,都会ji起所有大臣的强烈愤怒,也正是这个原因,刺杀朝臣这种卑劣的手段也是皇帝的底线,任何一个皇帝都决不能容忍。
所以当杨元庆把一份刺杀契约和一张刺杀佣金欠条交给杨广时,杨广脸都气得发青了,刺客当场被抓,供出了掮客,掮客供出孙氏,人证物证俱在,他几乎怒吼起来,“来人!查封虞世基的宅子,命大理狱严审此案!”
杨广可以容忍虞世基贪污受贿,可以容忍虞世基的儿子横行不法,这些都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容忍,但孙氏在杨元庆已经道歉在先的情况下,依然买凶杀人,刺杀边疆重臣,他无论如何不能容忍了,否则他无法向朝廷众臣交代,就算虞世基不知情,但买凶主使者是他妻子,他无论如何逃不掉这个责任。
“陛下,虽然孙氏买凶杀臣,但起因是一件事,而且虞shi郎并不知情,希望陛下能尽量宽容,臣不希望为了此事而毁了一名重臣的仕途。”
杨元庆非常感谢祖父在最后相处的一段时间里教会他一些官场要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度,必须把握这个度,任何事情不能做得太满,太满则溢。
虽然他此时可以步步逼迫杨广严惩虞世基,但他绝不能这样做,就算杨广被迫将虞世基罢官免职,追究罪责,他杨元庆虽得一时痛快,可杨广在心痛之余,必然会调过头追究他的责任,给杨广留一点余地,也就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杨广也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考虑怎么处置这件事,怎么处置虞世基?
虞世基现在是他最宠信,也是最得力之臣,从他本意来,他并不想处置虞世基,但他也知道,虞世基妻子之所以胆敢冒大不韪买凶刺杀重臣,这也和虞世基平时对妻子的骄宠有密切关系,虞世基不可能没有责任,关键是怎么处置,既能给杨元庆和朝廷一个交代,但又不至于使虞世基太惨。
杨广也在平衡这个处罚之度,他很为难,杨元庆表现出了宽容之度,令他很满意,但他却不能因为杨元庆宽容就罢了此事,昨天杨元庆还主动来请罪,今天就发生刺杀案,孙氏此举无疑是打他的脸,这个面子他拉不下。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裴大夫求见!”
裴大夫就是御史大夫裴蕴,主管御史台,他的出面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杨广心中苦笑了一声,只得下旨道:“宣他觐见!”
很快,裴蕴匆匆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臣裴蕴参见陛下!”
“裴爱卿有什么事吗?”
杨广见裴蕴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心中便明白几分了,果然,裴蕴将册子呈上,郑重道:“陛下,这是微臣弹劾虞世基纵容家人横行不法,以至于其妻买凶刺杀大臣,虞世基罪责难逃,臣恳请陛下严惩虞世基,这不仅是臣的意思,也是三百八十名大臣共同心声,一家不治,何以治国?虞世基辜负了陛下对他的期望。”
杨广吓了一跳,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三百八十人联名弹劾吗?他接过奏折,前面是裴蕴对虞世基弹劾,指出他的四大罪责,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公报si仇、纵子骄妻,每一件都有详细的记录,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官员署名,苏威、宇文述、张瑾、裴矩、牛弘等重臣都有署名,甚至包括他的兄弟虞世南,也在最后签了名。
杨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裴蕴给他施加了强大的压力,但裴蕴是御史大夫,弹劾大臣是他份内职责,联名上书也不是不允许,这让杨广很是头痛,虞世基平时得罪的人太多,在这个关键时候,众大臣便开始对他群起攻之。
杨广叹了口气,他明白虞世基这次是触犯了众怒,看来他只有舍兵保将,处罚虞世基,给大臣们一个交代了。
杨广的圣旨在当天晚上发出,‘将掮客和刺客双双斩首示众,勒令虞世基休妻,其妻孙氏刺杀边疆重臣,证据确凿,罪不容恕,杖一百,判处流刑,流放岭南,其子夏侯俨也一并流放,虞世基骄纵妻子,责无旁贷,罢免其内史shi郎之职,贬为长沙县令。’
可怜虞世基跑到洛口仓躲避齐王,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莫名其妙就丢了官,治家不严,骄妻纵子,以致酿成今天之祸,这也是自古官场中一种常见的丢官情形。
而杨元庆也在这场刺杀案中被人重新认识,有人刺杀案只是一种巧合,但也有人刺杀案是杨元庆的计谋,但不管是巧合还是计谋,杨元庆都扳倒了当朝第一权臣,这是事实,令满朝文武对他刮目相看。
也正是这个案子,使杨元庆在朝廷中的地位有了极大的提高,一举成为朝中重臣之一。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刺杀案发生的次日就是杨广正式启程南巡的日子,可就在这天半夜,京城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使杨广不得不临时决定推迟南巡,陷入巨大的失子悲痛之中。
大业二年七月,太子杨昭因身体肥胖而致病,在睡梦中不幸而薨,时年二十三岁。
当天晚上,杨广和皇后萧氏哭倒于宫,尽管他们平时也有点嫌厌儿子太肥胖,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是他们的长子,他们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的去世使他们夫妻抱头痛哭,连夜赶往太子府,哭别长子。
在万分悲痛中,杨广下旨无限期推迟南巡,缀朝三日,命百官举哀,前来吊唁太子。
太子府在一夜间搭起了灵棚,天不亮,百官便开始络绎不绝前来吊唁太子,人人戴孝,为太子举哀。
杨元庆在天不亮便赶到了太子府,杨昭的突然去世同样令他悲痛不已,尽管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那种对长兄去世的哀痛,对朋友之死的悲伤,都令他的感情难以自禁,流下滚滚热泪。
一进杨昭的灵棚,太子妃韦氏便带着杨昭的三个儿子给他跪了下来,三个孩子伏在他脚下嚎啕大哭,杨元庆连忙跪下,他也忍不住垂泪对韦妃道:“太子殿下在三天前才刚刚给我过,希望臣能扶佑他的孩子,保他们一世平安,臣杨元庆会尽全力让他们一世平平安安,不会辜负他们父亲的重托。”
韦氏也抹泪道:“太子也对孩子们过,要他们视为叔,昨天下午才刚刚留下遗旨,他就在夜间不幸薨去,我会保留好遗旨,待孩子们长大后交给他们,望杨将军念他们父亲恩德,时时护佑三个孩子。”
“臣杨元庆万死不辞!”
杨元庆慢慢走到杨昭的灵位前,又再次跪倒,心中默默对杨昭道:“臣既已承诺殿下护佑三子,当尽心竭力,保他们一世平安,不让齐王所害,纵然天道多变,有一天我与三子不得不兵戈相见,也绝非元庆本意,元庆当尽力留之性命,不忍杀戮,望兄在天之灵明察。”
默默祷告完,杨元庆给杨昭的灵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就在这时,帐门口传来一声干嚎,“皇兄英年早逝,让臣弟情何以堪!”
这是齐王杨暕到了,他披麻戴孝,一身缟素,虽然满脸悲戚,心中却是暗喜,自从多年前他有心取兄长而代之,他心中的兄弟之情便已淡薄如水,如今兄长去世,他便成为唯一皇子,登九鼎有望,怎能不令他欣喜万分。
他走进灵棚,尽管杨昭三子并不喜欢这个皇叔,也只能上前拜见,杨暕连忙扶起三个侄儿,假惺惺道:“皇兄英年不幸,我便是们唯一之叔,我当视汝等为子,早晚护佑,防止汝等被人所害,们不必担忧。”
杨暕心中也很清楚,他若登九鼎之位,唯一的竞争者就是这三个侄子,父皇会不会立皇太孙?他心中也同样充满担忧,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三子毒杀。
杨暕走到兄长灵位前跪下,却发现跪在他身旁的竟然是杨元庆,他心中一怔,也没有多什么,而是给兄长磕了三个头。
杨昭三子也连忙上前,跪在他身旁回礼。
这时杨元庆已经拜灵完毕,他刚要起身,却忽然听见杨暕冷冷的声音,“杨元庆,若肯投靠我,奉我为主,我们过去的仇怨,我都会一笔勾销,必将厚待于,意下如何?”
就在昨天下午,杨暕也意外地听到了消息,杨元庆竟扳倒了虞世基,令他大为意外,尽管他这两天对虞世基也颇为不满,但虞世基毕竟是他的军师,这次虞世基被扳倒,调到长沙为县令,令他痛失左膀右臂,他才终于意识到了杨元庆的厉害,此人将是他通往东宫之路的一大劲敌,现在杨昭已死,如果他能拉拢杨元庆,当然是最好,如果他拉拢不到,他必须尽早除之。
尽管三个侄儿就在身旁,杨暕却毫不在意,他又瞪视着杨元庆,恶狠狠威胁道:“若胆敢不从,我必让死无丧身之地。”
杨元庆慢慢站起身,淡然一笑,“很抱歉,我刚在太子灵前起誓,当护佑其子早入东宫,齐王殿下厚爱,恕元庆不能接受。”
完,他向杨昭三子深深行一礼,转身而去,杨昭三子都听到了他们二人刚才的对话,长子杨倓拉着两个弟弟跪下,对杨元庆的背影磕了一个头
第三十一章 夜访云氏
卷三一入京城深似海'第三十一章夜访云氏
第三十一章夜访云氏
大隋王朝的天下子民大体分为三等,官、民、奴,无论居住服饰都有严格的等级规定,奴是最低一等,几乎没有人身自由,被视作货物买卖,或是主人的si产,但奴又分为两等,一种是si奴,地位最为低贱,很多si奴终其一生连名字都没有,终生为主人劳作,所生的子nv也同样是主人奴婢,所谓代代为奴,而一些略有姿sè的nv奴运气好一点,被主人收为shi妾,替主人生下孩子,那她的孩子虽然出生低贱,但毕竟成了主人,至少可以成为良民。
当年元庆的婶娘和妞妞就是杨府si奴,为了她们能成为良民,元庆不惜和家族翻脸,由此可见脱离奴籍之难,一般良民不到活不下去,也不会轻易卖身为奴。
另一种奴隶便叫官奴,比si奴地位稍高一点,主要是替官府做事,有自己的住处和si产,但没有人身自由,必须终身依附官府,官奴的来源一般是犯了罪的人,甚至很多人之前曾是权贵家眷或者高官。
云定兴就是一名官奴,他之前曾是太子杨勇的岳父,他nv儿云昭训是杨勇最宠爱的妃子,为杨勇生下三子,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
云定兴也因此飞扬跋扈,常以国丈自居,杨坚废太子时,认定云定兴佞huo杨勇,他因此获罪,本人和妻nv都被没为少府寺官奴,从此再无出头之日,但云定兴此人异常jiān猾,由于他善于工器,便时常制作jing美器物献媚少府寺官员,使他全家免于沉重的劳役。
一年前云定兴又抓住机会制作了一顶明珠络帐献给宇文述,宇文述便将他推荐给了齐王,他在齐王府如鱼得水,屡屡讨好齐王成功,渐渐地,他已经成为齐王身边的得力心腹。
云定兴原来住在洛水北面的yuji坊,全家人挤身在三间破草屋中,但自从成为齐王心腹后,他全家已摆脱了奴籍,并且搬了家,搬到丰都市附近的思顺坊,租住上了占地一亩地的瓦房,每天也能骑一匹老马前往齐王府,穿齐王shi从的锦袍、戴纱帽,又渐渐恢复了前太子杨勇时代的待遇。
云定兴年约四十余岁,容貌清奇,一缕长胡飘于xiong前,使他俨如神仙中人,这两天他得到一个任务,替齐王整顿死士,他已整理好行装,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夜幕初降,云定兴刚刚冲完凉,换上一身宽松的禅衣,准备去自己书房,就在这时,他的小儿子云景飞奔来报,“父亲,府mén外有人来访。)”
“是谁?”
云定兴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访客了,这个消息着实令他感到意外,他儿子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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