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训端起一杯酒,敬向杨元庆,眉眼间还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脸微微红了。
“多谢姑娘!”
杨元庆端起酒杯,笑着和她杯子碰了一下,他发现李静训体质很像她母亲,都很瘦弱,用民间的话来说,不是旺子之相,杨丽华只生了一个nv儿,还可以理解为受皇帝丈夫冷落,但宇文娥英也只生了一个nv儿,那就是体质的问题。
宇文娥英体质很弱,而她nv儿李静训体质更弱,不是长寿之相,杨元庆心中不由对她有些怜悯,但李静训喝了一杯酒,脸更红了,就好像喝这一杯酒意味着什么大事,令杨元庆也有点尴尬起来。
李静训今年算虚岁也才八岁,足足小了杨元庆十岁,以至于她和杨元庆坐在一起时,杨元庆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座位安排的深意,只有几个nv人以特有的敏感意识到了。
太子妃韦氏坐在今天nv寿星宇文娥英身旁,她趁杨丽华安排上菜的空隙,低声问宇文娥英道:“皇姑的意思是想把静训许给杨元庆吗?”
宇文娥英也不理解母亲怎么会想到把nv儿安排坐在杨元庆身旁,她明白母亲的意思,可是nv儿还太小了,至少还要五六年才可能考虑婚嫁,现在还是孩子,更重要是,她觉得母亲有点一厢情愿了,人家愿意等静训吗?
她知道母亲很喜欢这个杨元庆,甚至还埋怨自己嫁得太早,让她有点哭笑不得,难道喜欢就是要把自己的nv儿,或者外孙nv嫁给他吗?
宇文娥英摇了摇头,“这不太现实,静训尚幼,岁数上不配。”
太子妃韦氏心思细腻,凭她nv人特有的直觉,她觉得裴氏三nv中的一nv似乎和杨元庆有缘,而绝不是李静训,她也在细心观察,究竟有缘分的是哪一个?
裴氏三nv坐在靠近孩子的一侧,裴幽的身后就是太子杨昭的小儿子杨侑,杨侑只有五岁,xing格顽皮,他很喜欢裴幽,他的喜欢表现出来就是捉nong人,一会儿偷偷给她的蒲桃酒中加一点醋,一会儿趁她不注意,拔掉她头发上的钗子,nong得裴幽很是苦恼,心中厌烦之极,却又发作不出来,无可奈何。
这时,裴喜儿轻轻碰了她胳膊一下,目视杨元庆那边,裴幽也注意到了,李静训端了酒杯,正在向杨元庆敬酒。
裴幽被杨侑捉nong得心烦意luàn,根本没有注意到李静训在座位安排上的微妙,但她毕竟也是聪明的nv人,在裴喜儿的提醒之下,她也看出来了,裴幽心中极不舒服,她见李静训低眉顺眼向杨元庆敬酒,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一个ru臭未干的黄máo丫头,就懂得取悦男人了吗?’
她又暗恨杨元庆趋炎附势,还没有长成的小娘,就因为是乐平公主的外孙nv,他就和她眉来眼去,男人还真是令人恶心。
裴敏秋坐在裴喜儿另一边,她也看见了李静训向杨元庆敬酒,但她的心态却和裴家另外两nv不同,她笑yinyin地望着杨元庆,眼角眉梢里带着一丝戏谑,她感觉得出杨元庆的尴尬,这着实很有趣,杨元庆肯不肯做乐平公主的外孙nv婿呢?
正好此时杨元庆悄悄向她看来,眼睛里充满了无奈,他那种无辜的表情使裴敏秋忍不住捂嘴‘嗤!’地笑出声来。
裴敏秋的笑声使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望来,裴幽觉得这样很无礼,她瞪了裴敏秋一眼,对众人歉然道:“家妹童心未泯,无礼之举,还望大家见谅!”
杨丽华也很喜欢裴敏秋,喜欢她的自然淳朴,毫无矫rou造作,她请裴家三nv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她喜欢裴敏秋。
“敏秋,你经常出mén吗?”
杨丽华喜欢裴敏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很健康,脸sè红润,开朗活bo,jing神也很足,和自己病病恹恹的外孙nv完全不同,杨丽华一直对李静训的病弱很揪心,她就希望能从裴敏秋那里找到一点健康的秘方,她是怎么饮食,怎么运动,让自己外孙nv效仿她,也变得健康起来。
裴敏秋冰雪聪明,她立刻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李静训健康起来,她便嫣然一笑道:“其实我觉得应该多出去走走,去亲近山水自然,身心会健康,xing格也会变得开朗,我以前住在闻喜县乡下,经常和同族姐妹出去游玩,大人也不禁止,如果有可能,这两天我倒想出去郊游。”
杨元庆笑了起来,“明天我要跟一些世家子弟出猎,听说也有大家闺秀一同出行,裴姑娘如果愿意,我邀请裴姑娘一同出游。”
裴喜儿悄悄掐了裴敏秋一下,意思是让她不能轻易答应,裴幽心中却生出一丝嫉妒,杨元庆的当众邀请却轮不到自己,不等裴敏秋开口,她便抢先道:“杨将军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我妹妹不善骑马,跟随出猎,恐怕会成为拖累,她就不去了。”
“不善骑马倒没关系,我的马非常灵敏,很好驾驭,我可以把马给裴姑娘骑,关键是裴姑娘自己想不想去。”
杨元庆目光热情地邀请裴敏秋,裴幽心中更不舒服,她刚要再拒绝,裴敏秋却抿嘴一笑道:“如果杨将军不嫌我是累赘,敏秋愿意和将军一同出猎。”
“好一个爽快的姑娘!”
杨丽华鼓掌赞笑起来,她指了指外孙nv李静训,“裴姑娘,愿不愿意带静训一同出游?”
裴敏秋笑着问杨元庆,“我们两个不擅骑马的nv子同去,杨将军会不会嫌弃?”
杨元庆苦笑一声,“这好像由不得我了!”
房间里顿时一片笑声,裴幽心中暗暗懊悔,其实她也想去,只是她刚才的话说得太满,这个弯转不过来了。
。。。。。。。
家宴完毕,杨丽华又安排了几艘画舫让众人泛舟游玩,她府上的内湖占地三十余亩,bo光粼粼,凉风习习,裴家三nv跟杨丽华坐一船,而在杨昭的请求下,杨丽华特地安排一艘小舫,让杨昭和杨元庆同坐。
小舫内,杨昭凝视着湖面水光,他低低叹息一声,“元庆,我有一种预感,天下可能会大luàn。”
“殿下何出此言?”
杨昭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我感觉父皇做事方法太粗糙、心急、暴虐,前两天他对我说,南方才是汉人正统,要想扭转北强南弱的局面,光靠一条大运河还是不够,最好把北方的杂胡全部杀光,把关陇贵族控制的军队全部赶去送命,然后再把南方人口大量北迁,才能彻底扭转胡强汉弱之势,大隋才能变成汉人的王朝。”
杨元庆心中一惊,连忙问:“圣上会怎么做?”
“他说得很含糊,说是最好发动一场战争,比如高句丽之类,稍微弱小一点,然后把这些关陇贵族控制的府兵赶去送死,再把山东杂胡也一并赶去,让他们统统死在高句丽,然后再迁移江南之民到北方。”
说到这里,杨昭叹了口气,“我但愿他只是随便说说,如果父皇真这样做了,北方局势必然会失控,那些六镇子孙焉肯束手就擒,那些关陇贵族又岂肯丧失老本,还有南方汉人未必领情,陈梁后裔也会蠢蠢yu动,北方士族也不会支持父皇,四面楚歌,大隋社稷将会毁在父皇手中。”
杨元庆默然,事实上局势就是这样发展的,杨广做事只求霸道,不考虑天下民众承受能力,恨不得一夜之间统统改变,从他修新都、挖运河便可看出,别人数年甚至数十年才完成的浩大工程,他一年便完成了,背后人民死活他从不放在心上,他骨子里就是想把北方胡汉人都折腾死。
两晋南北朝的胡汉同化一直延续数百年,直到北宋才渐渐完成,可杨广却想在十年内完成大业,他眼看办不到,便不惜采用极端手段,发动高句丽战争,借战争之手来摧毁鲜卑及北胡势力,以至于天下大luàn,隋失其鹿。
杨元庆感叹万分,历史的车轮正缓缓向最危险的方向驶去,他却无力挽车,太子也看出这个趋势,他也无能为力,恐怕除了杨广自己,天下再没有人能拦住大隋王朝的车轮。
杨昭沉思良久,缓缓道:“元庆,如果你愿意辅佐我的儿子,保他们一世平安,我可以遗命给他们,你就是我的兄弟,命他们视你为皇叔。”
杨元庆心中感到震惊,连忙道:“殿下,何出此言?”
杨昭凄然一笑,“我隐瞒住了父皇,事实上我这些天已晕倒过两次,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我命已不长,之所以留在洛阳不肯回去,我就是不想孤零零死去,我要死在父母身边,元庆,我若去世,我就把儿子托付给你了,你就是他们的叔父!”
说完,杨昭跪倒在杨元庆面前,泣不成声。
。。。。。。。
……
第二十三章 奸佞之计【六月还债第四章】
书房里,苏威正和韩寿重侃侃而谈,苏威很看重韩寿重,不仅因为他们是同乡,韩寿重家境贫寒,无力读书,但他聪颖好学,考上了苏氏的家学,得到苏家的资助,才使他一步步走上仕途。
而且韩寿重为官清廉自律,不畏关陇权贵,大业五年,他在蓝田县为县尉时,责打触犯律法的权臣元寿之子,深得杨广赞许,将他升为汉中郡司马。
清廉自律、不畏权贵虽然容易得罪人,但在一个初建的王朝,这绝对是一块官场上的金字招牌,苏威深谙这个道理,便将他推荐给杨元庆,果然被杨元庆看中,任命韩寿重为权力极大的治书侍御史。
韩寿重虽然清廉自律,但他并不是官场白痴,他也需要寻找自己的后台,他的后台自然便是苏威。
“上次楚王和我谈过,准备逐步改革朝廷官制,御史大夫准备从四品升为三品,作为功臣的一种安抚性职务,没有实权,治书侍御史将改名为御史中丞,掌握御史台实权,升为正四品官,御史台会越来越重要,寿重,你的前途无量啊!”
苏威眯缝的眼睛闪烁着精光,他虽然是在泄露一点消息给韩寿重,但同时也是在暗示他,需要站好队。
韩寿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欠身道:“没有阁老的垂爱,就不会有卑职的今天,阁老之恩,卑职会铭记于心。”
苏威满意地笑了起来,苍老的脸上皱纹舒展。他又缓缓道:“今天我把你找来,实际上是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让你明白楚王的意图,然后你才能顺着他的意图一步步走下去,才不会出偏差。”
韩寿重默默点头,虽然苏威对他有大恩,但苏威的一些做法他也不是很赞同。苏威没有骨气,一味揣摩上意,私心太重。成为不了真正的名相,所以韩寿重对苏威,更多是一种尊重。而不是顺从。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苏威眼光老辣,看得透政局,这在官场上又极为重要,他沉默不语,静听着苏威给他的启示。
“你应该看得明白,现在楚王基本上都是在笼络各大名门世家,紫微阁五相,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名门士族。包括其他重要的官职,绝大部分都是被各大名门士族所占据,但这并不说明楚王就想建立一个这样的王朝,恰恰相反,他并不想。现在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我能理解。”
韩寿重沉声道:“现在隋朝必须得到山东士族的支持,才能和获得关陇贵族支持的唐朝抗衡。”
“但问题是,现在朝廷中裴、王两家的势力太大,已经凌驾其他士族之上,如果这个问题不处理好,很可能会遭致其他士族的不满和敌视。反而会使隋朝失去士族支持,所以削弱裴、王两家的大权已迫在眉睫。”
苏威停顿了一下,见韩寿重眼中露出恍然之色,便知道他听懂自己的意思了,不由得意地捋须一笑,又继续说:“从前是因为朝廷的根基是河东一地,不得不倚重裴、王两家,所以楚王一直隐忍,但现在他已经拿下河北,随着河北各大世家的加入,那么朝廷势力就要重新进行调整平衡,将两家独大变成群雄并立,这其实也是在变相削弱世家的势力。”
“我明白阁老的意思了,楚王从河北回来后,下一步必然是打压裴、王两家,是这样吗?”
苏威笑眯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个时候,你作为治书侍御史的作用就很重要了,”
韩寿重沉默片刻,他已经完全明白苏威的意思了,苏威找他来,就是要自己成为他的先锋,打压裴、王两家,半晌,他沉声道:“可是也不能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吧!作为御史,最重要是以事实为依据。”
苏威觉得韩寿重哪里都好,唯一不足就是不会变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官场之上哪有这么多道理可讲,只要是权力斗争的需要,就算没有证据也要变出证据来。
苏威研究时局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的苏党势力太弱,他要在杨元庆打压裴家和王家的过程中获利,使他的苏党渐渐壮大。
这个时候,他需要配合杨元庆的的行动,以得到杨元庆的重用,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地重视韩寿重。
但韩寿重的固执又让他有点无可奈何,只得暗叹一口气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做有违道义之事,这次楚王妃被刺杀事件,难道真和王家无关吗?”
韩寿重摇摇头,“我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表明此事和王家有关。”
苏威脸一沉,心中有些不悦,声音也提高了,“怎么会没有关系,王肃身为京兆尹,难道不该为这件事负责吗?总不能不了了之,谁也没有责任,等楚王回来,我们怎么向他交代?!”
苏威目光严厉地注视着韩寿重,语气里充满了不满和威胁,韩寿重感受到了苏威施加给自己的巨大压力,他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这次刺杀案,京兆尹确实有责任……次日一早,韩寿重向紫微阁正式提出了弹劾案,弹劾京兆尹王肃在安晋寺王妃被刺一案中负有责任。
尽管王绪再三分辨京兆尹没有能力制止此类事件发生,而且当时负责保卫王妃和世子安全之人,是军队,并非京兆尹和县衙。
但紫微阁还是以三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的多数票,认定京兆尹负有责任。
王妃管家已经提前两天通知过县衙,王妃将去安晋寺做法事,而官府没有派人去安晋寺检查,这本身就是官府的失职。不能用失职作为免责的理由。
紫微阁随即提出了罢免京兆尹王肃的建议,等杨元庆批准后生效。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在十几名随从的护卫下驶出了晋阳宫,向太原城驶去。
马车里,裴矩默默地注视着大街上的几个孩童追逐奔跑,孩童们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似乎他的童年也没有这样快乐过。他童年的记忆中,只有父亲严厉的目光和冷冰冰的戒尺,以及堆积如山的书籍。
大街上又迎面走来几个卖完菜准备出城的老农。他们脸上那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种无忧无虑的神情,也让他感到一丝怅然。虽然他做相国已经十几年,位高权重,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笑容。
裴矩感到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疲惫之感,这种疲惫之感是来源于一种对自己命运难以把握的焦虑。
在今天紫微阁的投票中,他投下了弃权票,当最后罢免案的结果出来时,他便知道王家已经完了,王肃不过是第一步,下一个将是王绪,王家结束后。就轮到了裴家。
其实裴矩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半年前,杨元庆升裴青松为记室参军,就已经在暗示他,将来接替他为相的人。不会再是裴家子弟,杨元庆已经用记室参军之职作为给裴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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