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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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嫡-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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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口边上铺了草席,玉官便就被裹在里面。昨日还是台上的虞姬在别人的故事里留着自己的眼泪。今日却同虞姬一样的红颜薄命,当真让亲者痛。

顾氏虽不让姚倾向外看,可到了这里光听见哭声。她便就已经按耐不住。轻轻掀了轿帘,向外瞧去。

众人见顾氏走来,已经自觉让出一条路来。从姚倾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横在地上的草席,以及一旁穿了金边黑袍。头勒东珠的男人。不,那并不是男人。而是与玉官一起唱戏的双官。她本是姑娘,却因眉目飒爽而常唱小生。她与玉官,一个是霸王,一个便是虞姬;一个是许仙,一个便是白蛇;一个是张生,一个便是崔莹莹。两人在台上,生生世世唱不完的恩爱痴缠。私下里也是清官里面交情最好的姊妹。

玉官离世,最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好姊妹双官。

见她席地而坐,不哭反笑的样子,姚倾忍不住鼻头一酸。正擦泪间,却听双官道,“我们虽是出身低贱,却也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玉官之所以投井自尽,自是有苦衷。太太素来宽和仁慈,总不至于忍心就这样让玉官一卷草席,了了一生。”

这话进退有度,也捏了人的七寸。若是不问缘由草草了解,将人下葬,顾氏未免得了个草菅人命,治家不善的名声。而倘若是追问了,必定要惹四房不满。永宁侯尚且拿弟弟没有办法,更何况顾氏。

顾氏一时头疼不已。正踟蹰间,却见身边白影一晃,有人上前一步掀了那草席。

一时间被水浸泡浮肿的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哪里还是素日里秀丽可人的玉官?尸体整张脸因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而发白发胖,双眼向外突出,嘴唇也外翻露出两百阴森白牙。那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定睛看清楚的人不禁都心中大骇,更有甚者捧腹干呕,原本还聚在一起的人瞬间就疏散开不少。

那来掀草席的人,看过之后双腿虚软,跪倒在地,忽而对着双官道,“这怎么可能是玉官,你定是认错了。她必定是还活着,出府了也未可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四房长子姚子琀。

双官见他,一双眼睛猛的腾升怒火。直直盯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块莹白玉佩,在姚子琀面前一晃。“这玉佩,难道五爷不记得了?”

姚子琀看那玉佩,眉心一动。忽而悲从中来,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双官继续冷笑,“人死便是死了,哭有什么用。难不成能叫她活过来?她如今变成这样,不正是五爷所盼望的吗?”

姚子琀似是受了刺激,一跳而起。“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害了玉官吗?我明明……我明明……”

后面的话姚子琀没有说出来,因为双官已经将草席裹着的尸体抱了起来走过人群。

那尸体被水浸湿,十分沉重,且不时有井水低落。将双官的袍摆大片浸湿,可她却似乎全不知道一样。抱着往前走,待到姚倾所在的软轿时,却忽而停下。

问道,“轿内便是七小姐吧?”

姚倾慌张,连忙道是。

双官又道,“小时候我与玉官受过小姐恩德,原是想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恐今生怕是不能够了,若有来生,再报答小姐。”

所谓恩德,不过是在她们八九岁上下时因唱错了词被师父打的皮开肉绽情况下,姚倾叫流苏送了几罐金疮药罢了。姚倾记不得了,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却下意识的下了轿,拉住了双官的袖子。

“你要做什么去?”姚倾惊疑不定看着双官。

她长眉入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眼看去,竟是如此——俊朗。

姚倾素日里见过的双官都是在戏台上上了妆的,她总以为是楚霸王的妆容,让她如此英俊。可却不知,原来她本人也是这样亦刚亦柔。

双官似乎没想到姚倾会下轿拉住自己,匆忙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将玉官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留一个背影给姚倾。

她自然是怕冲撞了姚倾。

姚倾也不想她为难,往后退了两步道,“双官,你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双官冷笑一声,“若真有天理,该死的就不是玉官,而是逼死玉官的人。”

姚倾沉默,在这个皇权至上,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一个仰仗着兄长势力的纨绔老爷,想要捏死一个无依无靠的戏子似乎比踩死蚂蚁还容易。而世人大抵不会去追究戏子为何而死,而这老爷起了什么歹意。可若是相反,必定会一命偿一命。

这就是世界的不公平。

双官此时对这不公是感到愤怒的,可她又无力扭转局面改变世事。所以她选择放弃抵抗。

“那你告诉我,双官为什么会选择自尽?”

其实就算是四老爷逼迫她从了自己,她也完全可以私自逃出永宁侯府。因为在这之前,顾氏明确表过态,她不会对此追究。

一个人宁可用生命来换取的,应该是所爱之人平安康泰。

只是姚倾不知道,她爱的人是姚子琀还是双官。

听到姚倾的话,双官身体一僵,抱着玉官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此时见姚倾下轿,慌张不已的顾氏终于走了过来,一把将姚倾拉过来,责备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参与这种事情?”

姚倾莞尔,“以后我总也会变成媳妇儿,总也要面临府上众多的事物。如今替母亲分忧一二,也是为了日后在婆家遇到状况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当然,肃亲王府不会出现这么没有规矩的混账叔父。自然也不会出现玉官和双官这样可怜的戏子。

但不论在哪里都会有人因为世界的不公而绝望,自然也会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们即便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和无奈,我们都要以最顽强的姿态活下去。

今天姚倾就想做这样一个人,告诉双官,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35章 杀人事件

PS:

这是补昨天的一章,我才爬回家。今天的一章 十二点之前更新。

顾氏见拦不住姚倾便索性摊开手去,要她管这件事。

双官听了姚倾的话一时愣住,半晌后神情越发凄凉。抬头看向姚倾时目光略有不甘,“七小姐说天理昭彰,可玉官这样善良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得这样的下场?”

善良的人横尸街头,恶毒的人却在逍遥法外。天理或许并不能眷顾每一个人。

姚倾也一时垂头不语,双官见了嘴角勾起,又道,“七小姐问玉官因何而死,那七小姐认为我会因此苟活吗?双官虽然读书不多,可戏文里面唱的道义仁德还是懂的。我既然不能改变不公,便也就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不公的世界。”

那口气决然,姚倾心中一惊。忙道,“你要辜负玉官吗?你舍得辜负她用生命为你换来的机会吗?”

姚倾虽是拿捏不准,可方才见双官腰间玉佩与玉官掉在地上的是一对,便也猜得一个大概。

果然听了这话双官面露犹豫之色。

一直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姚子晗此刻似乎才恢复神志,猛的上前将双官腰间玉佩扯下,怒道,“这玉佩为何在你腰间?”

双官伸手夺了过来,面色一百,旋即冷笑道,“不在我这会在哪儿?”

姚子晗似是有难言之隐,面色青白交加之后低头沉默。

双官嘴角笑意更盛,却叫人瞧着心寒。

她想要自己安葬玉官,可永宁侯府并不同意。呼反声音最高的就是姚倾。

四太太一甩手中绣大朵牡丹的锦绣帕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左不过是一个戏子,娘老子都不在的。给些银子打发也就是了。出外头打听打听,哪一家捧着戏子正经小姐似的下葬?便是你四叔有些什么过错,也全都弥补了去的。莫要胡闹了。”

碍着顾氏的面子。四太太总不好过于苛责姚倾。可话说道最后,语气里难免有些不耐烦。

姚倾柳眉微微一挑,呵呵笑道,“四婶子说的都是身后之事,这种种无非是做给活人瞧得,与死人什么干系呢?况且四婶子也不瞧瞧,那双官可是不要命偏拼个鱼死网破的。倘若银钱能解决的了,早前太太就解决了。何必托到今日。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倘若不弄清楚了,传出去岂不是咱们永宁侯府草菅人命?四叔临行之前说什么来着?”姚倾故意一顿。仿佛蹙眉思索后恍然大悟。“哦,对了,他说玉官的死不干他的事。兴许真不干他的事情也未可知。”

这是要峰回路转?四太太眼睛一亮。仿佛伸手瞬间,方才的不耐烦便就烟消云散了。亲切道,“倾姐儿说的对!”

姚四老爷素日里头混账,每每惹了祸端都会仓皇而逃,且并不敢声张。唯有这一次经是义正言辞撇开自己与此事干系。且是理直气壮的从家里走了。并非是常见的落荒而逃,而是负气出走。

那日双官闹到老太太处要永宁侯府给个说法,玉官虽然出身卑微,却也不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老太太深知儿子混账,哪里还想别的,只想一味闷下此事。谁知道双官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闹出些许名堂来。那架势恨不能让四老爷偿命。

四老爷开始还苦口婆心解释,到最后却是被气的面皮涨紫,扔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拂袖而去。

最开始对于四老爷逼死玉官这事儿。姚倾是坚信不移的。可几日下来,却发现似有不妥。

姚子晗当日的反映,还有姚子晗与双官争执玉佩之时似乎也有蹊跷。

可接下来的几日姚子晗一直在重病之中,姚倾根本找不到机会问个清楚。

可隐隐的,姚倾就觉得这事不对。

玉官的反映不对。姚子晗的反映不对、四老爷的反映也不对。

老太太主张厚葬了玉官,将戏班子遣散了。理由是如今女孩子们都大了。心思活泛,若再出什么丑事少不得败坏了永宁侯府名声,抹黑皇后娘娘脸面,对为出阁的女孩子不好。

姚倾继续唱反调,“这京城里头哪儿藏得住秘密。且别说原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没有也会叫人捕风捉影说出些什么。如今咱们永宁后府一时显贵,风光无量。多少人等着揪父亲的小辫子,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扣下来,别说是永宁侯府,就是皇后娘娘都会受牵连。太子爷便就更不必说了。”

一说到太子和皇后,老太太少不得要谨慎些。遂问道,“那怎么办?”

她是真没有了主意,问的也比较诚恳。

老太太是鲜少对姚倾如此和颜悦色的,姚倾继续再接再厉,保持良好状态。“横竖不能拿钱打发了他们。咱们得查一查真相,这玉官到底如何死的。哪怕真是四叔的过失,京城上下谁不知他的性子,是等父亲回来责罚一二便也就罢了。可若同四叔无关呢?咱们用银子打发了,保不齐外面人会说咱们理亏心虚,到底还是留了个治家不严,草菅人命的骂名。”

老太太略一思索,似乎却也是这么个道理。

世人偏爱伸张正义,可却有几个是真正的正义使者?他们无非是想要恶人能有恶报。永宁侯府若是责罚了四老爷,似乎旁人也说不得什么。高门大户这样的事情举不胜数,永宁侯府也许是做的最公平的一家。

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随着你们去折腾吧。”

说完便就扶着甄妈妈的手去暖阁里休息。留下顾氏和姚倾母女两个。

顾氏找了招手,要姚倾与她一道回去。路上母女两个少不得就这件事商讨一番。

“你是如何看出来,玉官兴许不是自己的?”顾氏忍不住开口询问。

姚倾偏了偏头,略一思索。“玉官虽被浸泡的不成样子,可却从穿着配饰上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个一心寻死的人,如何能有这样的兴致?再说,她是这么个丑的死法,打扮不打扮又有什么区别。”

顾氏略一沉吟,抚掌道,“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对,原就是这里。”

姚倾点头,“待五哥好些了,兴许就能问出来了。”

顾氏叹气,“晗哥儿自小就爱听戏,每每唱到那生离死别的地方便哭的比那戏台子上的戏子还难过。那是个软心肠的孩子,素日里头又与那玉官走的近,如此倒也真叫他伤心的。”

姚倾垂头不语,说话间便走到了宜华院,亲自看着顾氏进了门,自己便扶着流苏的手往沉鱼阁走去。

四太太和五小姐姚碧芸母女两个此事窝在一处,对于姚倾的做法颇为不解。

“这事儿与她什么想干,倒怎么如此热衷呢?我瞧着她便是不安好心,这事儿若是闹大了,父亲以后怎么做人?”姚碧芸咬牙,一味维护父亲。

四太太凝眉,对四老爷多少有些怨怼。“谁叫你父亲不争气。谁不好瞧上偏瞧上那玉官。”

姚碧芸似乎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来,来了兴致。一咕噜从榻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凑到四太太跟前。“那玉官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父亲碰不得?”

四太太自知失言,嘴唇动了动,喝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也是该你问的?”

“那怎么了?姚倾还不是插到这件事情里来了?”

四太太冷笑,“她同肃亲王府订了亲,你与谁定亲了?”

说到这,姚碧芸便垂了头不再说话。可心里少不得愤恨一阵。

她原是与四太太娘家订了亲的,但最后却因为对方的通房丫头先有了身孕,四太太咽不下这口气,宁可与娘家嫂子撕破脸皮也不肯女儿嫁过去。

她一辈子受够了勇斗小三的苦,不想女儿也步了后尘。

是以姚碧芸成了永宁侯府上唯一一个没有说亲的小姐。

傍晚时分,姚子琀屋子里的婢女报信来说,姚子琀终于醒了过来。

姚倾便叫流苏、流萤两个服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自往他屋子里去。

进了院子,廊下坐着几个婢女交头接耳。抬头见姚倾过来,便各自散了,一两个挣上前头打了帘子,给姚倾请安。

“七小姐您怎么来了?”一抹葱绿色迎了上来,正是姚子琀屋子里的一等婢女司棋,桃脸杏腮,生的十分艳丽。

姚倾客气的笑笑,“听说五哥醒了,我来瞧瞧。”

司棋忙躬身将姚倾往屋子里让,“五少爷这会儿才退了烧,醒来用了些清粥。人虽是醒了,却没什么精神。也不大说话。四太太和五小姐才来瞧过走了,这会儿怕是累了在歇息呐。”

她动作上让的客气亲热,可言语间似乎有些不大愿意姚倾上前打扰。

姚倾嘴角勾了勾,没说话。流苏赶在司棋前面自行将珠帘打了起来,指了指门槛,“小姐小心脚下。”

姚倾一面应着,一面扶着流萤的手往里面走。

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见了,忙退避一旁行礼。

姚子琀靠在榻上,脸色苍白。转眸见姚倾进门,艰难挤出一丝笑容来,要起身。姚倾往前几步,按住姚子琀的肩膀。“五哥好生坐着,我来瞧瞧你,过会便走。”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35章 以爱之名

姚子琀心里明白姚倾为何而来,摆了摆手叫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只留了司棋几个惯常得力的留下。

姚倾身边的流苏、流萤乃是心腹,自也不必避让的。

兄妹两个说了几句嘘寒问暖,探问病情的事情,便就转入正题。

司棋将屋子里一众下人遣道西边次间,再折回来时听姚倾问道,“玉官身上那玉坠,怕是中间有故事吧?”

姚子琀紧抿双唇,重重点了点头。“那坠儿是我送她的。”

姚倾略略有些惊讶,“那不是一对儿的?”

“双官手上的那个原是我的。不知妹妹可瞧见了,玉官那个玉佩用红绳打了璎珞,可双官那个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姚倾仔细回想,当时便觉得双官腰间配饰似乎有些别扭,如今想来可不就是没有打络子的关系,显得突兀吗。

姚倾忽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姚子琀,等候下文。

结果这一日在姚子琀那听到的着实令人震撼。姚倾直到回了沉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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