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碧萝似是很急着走,忙点头。姚碧芳则在一旁有些不甘心,“才出来多一会儿?七妹脸上的红疹好容易才消了,还不在外面多透透气。”
“回头在禅院里坐坐也是一样的。”姚倾笑的温柔无害,目光却带了几分严厉,直射入姚碧芳的眼中。
被她这样一看,姚碧芳心头一紧,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穿一般。
屏风那边的男子似乎也在低声说话,听到姚碧芳喊七妹的时候,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姚七小姐可也在此?”另一个男声响起,一样的低沉悦耳,可听在姚倾耳中却犹如魔音穿耳。
那略略带了几分惊喜的声音,不是旁人,正是贺?。
姚倾心头一跳,脸上却是极其平静的,乌黑清澈的眸子望向姚碧萝。
在这里姚碧萝是长姐,同外男接触,姚倾可以请姚碧萝做发言人,自己大可不必开口。
姚碧萝见姚倾看向自己,方才的紧张神色竟是一扫而空。道,“小妹姚倾正在此处,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那男子回道,“见教不敢当,只是素闻姚七小姐美若天仙,不知今日可有殊荣能够一睹芳容。”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唐突了,姚碧萝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姚碧芳却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姚倾。
而当事者姚倾则面露疑惑之色。贺?素来沉稳内敛,今日如何竟是这般急色?莫非,对方并非是贺??
“承蒙公子抬举,姚倾愧不敢当。闺阁女子不见外男,是祖宗规矩,姚倾不敢逾礼。”姚倾声音爽脆,字字玑珠。眼眸一顺不顺的盯着那屏风,此时一阵风起,却见那屏风处,有青色袍摆翻飞,那滚边处金线绣的竹叶栩栩如生,仿若真的随风飘舞一番。那男子竟是已经踱步到了屏风边缘。
姐妹三人皆是神色一僵,随后便是神态各异。
姚倾怕见贺?自是紧张不已,姚碧芳则是巴不得姚倾出些桃色绯闻,目露兴奋。只姚碧萝低垂着眼眸,让人瞧不出喜怒。
也许是听见姚倾斩钉截铁的拒绝,那男子并没有再移动脚步。
姚倾悬着的心,稍稍平复下来,便催促姚碧萝快些回去。
岂料姚碧芳是个不怕事情闹大的,她拉住姊妹两个。往屏风处走了两步,嗤笑道,“不知隔壁的公子是谁,可知道我三哥姚子瑜。”
“永宁侯次子,新科状元姚子瑜,风流倜傥、文采卓然,谁人不知?”先前那声音略显轻佻的男子回道,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似乎并非是在夸奖姚子瑜,而是在嗤笑。
这让三位姑娘心中都略略有些不满。
姚碧芳闯祸的本事一流,姚倾本想拦住她,以免再生事端。姚碧萝却按住姚倾的肩膀,示意她静候下文。
之间姚碧芳将俏脸一扬,十分骄傲道,“你们只知道我三哥哥学问好,却不知道他武艺也十分了不得。”
那男子又道,“永宁侯世袭一等将军,将门出虎子,姚三少爷的武艺自然了得。”
“既是知道我三哥的厉害,如何还在这里造次。难道你不知道我三哥最疼七妹?曾经因有人妄言要下聘求娶七妹,而被三哥打的落花流水。我奉劝公子还是偃旗息鼓的好,若是惹恼了我三哥可不好收场。”姚碧芳冷哼一声,很是傲慢。
听起来似乎是在替姚倾威胁对方,可其实却是暗地里给姚倾使了一绊子。
安国府同永宁侯府乃是通家之好,安国公世子自幼痴迷姚倾美貌,曾信誓旦旦道必定要在姚倾及笄之时下聘求娶,然而姚子瑜同安世子某日醉酒之后因姚倾起了口角,大打出手。加之从前姚子瑜每每听到旁人诟病姚倾时都会据理力争,京中不乏有好事之人编排了一段姚子瑜同姚倾之间的不伦之恋。
姚倾美艳绝伦,惹得亲兄争风吃醋一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姚倾名声再刷下限值。
现如今姚子瑜已经高中状元,又同安国公府上的嫡出四小姐订了亲,这风声才渐渐消了下去。姚碧芳旧事重提,自然是包存了祸心。姚倾牙关紧咬,目光犀利射向姚碧芳。她却仿佛浑然未知,对着姚倾一扬下巴道,“倾姐儿别怕,六姐给你撑腰。”
姚倾被气的险些吐血,屏风那边却传来低低笑声。那男子又道,“二殿下乃是皇子,要见一个臣女,难道还要经过臣子的同意吗?”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14章 钟情
话音一落,姚氏三姐妹登时一惊,三人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碧萝拉着姚倾起身,隔着屏风行了一礼。“不知是二皇子殿下贵驾,臣女多有冒犯,还请二皇子海涵。”
姚倾跟在碧萝身边行礼,低头垂了眼眸,耳边姚碧萝的声音似乎很飘渺,而自己的心跳声却是大的惊人。
到底还是躲不开宿命吗?他们还是见面了。
亭内又响起一阵并不齐整的脚步声,以及衣料摩挲的??声音。
姚倾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粉底朝靴,以及一截青色袍摆。鼻息之间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佛手柑味道,姚倾记得,那是贺?身上独有的味道。
因为他自幼便有气喘之症,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更不能动气,否则便会并发。可贺?胸怀大志,又有家仇在身,怎可能不练武功?他生母乃是废后,在捧高踩低的皇宫里他受了多少气,如何会不生闷气。是以他时常病发,这佛手柑有治疗气喘症的功效,是以他常戴在身上,用以缓解病症。自从佩戴了它之后,倒也极少发病。
上辈子初初相识的时候,姚倾并不知道贺?的佛手柑是用来治病的。只以为他不喜欢京中流行的檀香一类,特意用了这特别的香料,很是喜欢他身上这独特的香味。因仰慕于他,常常也对佩戴佛手柑的男子多几分好感。
她还在回忆前世种种之时,却感到有人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肘。原是在她愣怔的时候,贺?已经出声叫小姐们都起身,姚碧萝和姚碧芳都依言起了身,唯独姚倾还保持着请安的姿势。
碧萝不着痕迹的将她拉了起来,她错乱抬眸时,正撞上了贺?那双深褐色迷离的双眸。
那双眼睛永远似是带了一层迷雾,望向你时,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探究,温柔又疏离。可却要命的吸引人,姚倾只觉得周边似乎一切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有他迷离的双眼,以及淡淡的佛手柑味道。
人总是固执的,即便是受了伤,告诫自己不能再爱这个男人。可一旦再见,还是忍不住跌入自己编织的美丽爱情之中。
你若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便他伤害了你,你也没有办法去恨他。害怕受到伤害,便不敢再爱。然而,这个人一旦出现,还是无法管住自己悸动的心。
姚倾抿紧了唇,望着贺?。
他亲自喂了她毒酒,亲口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他贺?布的局,因为姚倾是永宁侯最疼爱的女儿,是贺?最爱的女人,所以他要利用姚倾,让这两个男人都万劫不复。他从来不爱姚倾,只是爱利用她。
姚倾上辈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的是那么一句绝情的话,贺?害的她在无知的情况下成了永宁侯府的罪人,害死了疼爱自己的丈夫,累垮了娘家,又害自己丧了命。可今世再见,她还是没办法恨贺?。
毕竟,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不忍心看贺?灭了贺?,就偷偷告诉他快逃。哪里能想到他早就计划好了,谋反置贺?于死地。贺?要了她的命,是因为从不曾爱过她一天。是她自己犯贱,不是贺?做错了。她没有权利指责贺?,只能管好自己。
既然重生,就该关好自己那颗犯贱的心。
姚倾将目光自贺?身边移开,垂了眼眸。
贺?的目光就纠缠着她不肯放开。
气氛似乎比方才更加尴尬。
跟在贺?身边,穿了一件暗红色流云蝙蝠暗纹直缀,同样俊逸不凡的男子,正是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同贺?略显痴迷纠结的目光不同,她对于姚倾这种花瓶美人是带了几分不屑的。但对于女孩子,他还是十分尊重的。笑道,“姚七小姐果然不负盛名,美艳不可方物。”
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肘轻轻触碰了一下贺?。
贺?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将目光撇开,有些不自在。
姚倾听到贺伯卿的话,脸上一红,忙行了一礼道,“公子谬赞了。”
贺伯卿是不愿意多同美女说话的,在他自小的教育中,美女便如洪水猛兽一般。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男人若跌入一个女人的柔情中,少不得要英雄气短。再理智的男人,也会有冲冠一女为红颜的时候。他贺伯卿是肃亲王世子,手中领了大齐国最强大的暗卫军玄衣卫,他不能走错一步。
他将脸撇开,去看依然有些愣怔的贺?。挪揄道,“阿?,别总盯着姚七小姐看。我可没有胜姚三的把握,他若找你单挑我可帮不上忙。”
贺?不怒反笑,“子瑜看在四弟的面子上也不会来同我吵架的。”
姚子瑜乃是四皇子伴读,自幼同四皇子贺?交好。
这两个男人开的玩笑,让姚倾有些无地自容,又有些恼怒。她虽生的漂亮,却非是轻佻之人。况且她乃是侯门嫡女,纵然是皇亲贵胄也没有拿她涮牙的权力。于是将头一扬,沉声道,“今日是我们姊妹误入此亭,饶了两位的清净,委实抱歉。可两位公子一直呆在女眷们所在的一侧,怕是有些失礼。”
贺?嘴角荡着一丝笑意看着姚倾,拱手说了一句抱歉。贺伯卿却有些惊异于姚倾的牙尖嘴利,以及极力维护尊严的勇敢。也说了一句失礼。
此时正巧流苏回来,说妈妈们采好的莲藕,请小姐们回去。姚倾姐妹三个便跟他们行礼,去了。
姚倾走到台阶时,只觉得后膝一疼,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碧萝眼疾手快才将她扶住,姊妹三人又继续往前走。
贺?与贺伯卿一直望着三人背影,待到她们三个上了船,贺伯卿才撇嘴道,“不过就是好看些,你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儿,今日是怎么了?倒至于这么花心思,又是叫人先打听了行踪,又是非要求见的。若叫旁人知道你为一个女子如此,岂不招人笑话?”
贺?抿唇而笑,道,“她不仅漂亮,还是永宁侯的女人,外祖父又是顾相。若她做了太子妃,永宁侯府岂不是独大了?”
贺伯卿撇嘴,摆手,“罢了罢了,朝政之事莫谈。一听头就大了。”语毕便转头出了凉亭。
贺?跟在后面,但笑不语,自地上捡起了一件小物件,笑着塞进了袖中。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15章 隐患
“那个二皇子也忒轻浮了些个,那样盯着七妹岂不是叫人难堪?安国公世子那么不靠谱,也没瞧见他这般。见到七妹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姚碧芳满口抱怨,眼睛却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瞟向姚倾。
姊妹三人并肩向客居的禅院走去,天近晌午,开始热的叫人焦躁。
安国公世子是有名的纨绔,也对姚倾垂涎已久,可每次见到姚倾都不敢似贺?那般紧盯着姚倾不放。
贺?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一是因为他是皇子身份尊贵,宁远侯府也奈何不了他,二是因为他并不真心爱慕姚倾。安国公世子从不敢正眼瞧姚倾,是因为他真心喜欢她,在她面前会紧张。
三个姑娘心里都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姚碧芳抱怨贺?,其实不过是给姚倾难堪。
姚碧萝牵着姚倾的手轻轻握了握,暗自安慰她莫要生气。姚倾对姚碧萝淡淡笑着,眼神示意她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姊妹两个的眼神交流让姚碧芳很是不满意,见她二人都不接话,少不得有些讪讪的。又起了别的话头,道,“跟着二皇子的那位公子不知是谁,生的真是俊俏呢。你们瞧见没有,他那双丹凤眼漂亮的很。”
那是一双又大又长的凤眸,的确很是惹眼。
姚倾知道那是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却因为这认知来自于前世不能说。姚碧萝也抿唇不语,眼底闪一丝难以分辨的情绪。
“六妹,闺阁女子不得妄自议论外男。你这般胡说,倘若叫祖母知道了,定是要禁足的。”姚碧萝出言警示。
永宁侯府一位姑奶奶曾因天性活泼而同人私定终身,让永宁侯府蒙羞。自此老太太对姑娘们的管束极其严格,似姚碧芳这般口无遮拦必定是要禁足的。
听到姚碧萝的警告,姚碧芳心头一紧。她是怕那个严厉的祖母的。于是悻悻然的住了口,同姊妹两个告了别,便跟着自己的贴身婢女丝竹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走了,姚倾倒是舒了一口气。姚碧芳时刻想要挑衅姚倾,姚倾并不想同她起争执,但到底忍耐是有限度的。
碧萝拍了拍姚倾的手,道,“你六姐姐就是这样的脾气,心直口快却心地并不坏,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随她说几句,让着她些。”
姚倾笑道,“三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姚碧萝对于姚倾的懂事,总是很欣慰的。轻轻拉了她的手道,“你回去换了衣衫歇一歇,中午我做了香辣脆偶,你来我屋里用饭。”
姚倾高兴点头,姐妹两个道了别,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见了贺?,又被姚碧芳一直挑衅,姚倾的情绪并不太高。闷闷的由流苏服侍着换了一件月色条线裙,便在临窗的炕上坐下。
流萤和顾妈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皆是有些焦急。可瞧着姚倾情绪低落,闷不做声也不敢贸然去问。
顾妈妈采好了莲藕,远远的瞧见亭子里似乎是有两个年轻男子在同小姐们说话。联想到进寺之前林子里瞧见的人影,心里便有些不安。姚倾艳名在外,莫不是又要糊涂纨绔来招惹姚倾把?七小姐就因容貌不得老太太的喜爱,处处小心,不知吃了多少委屈,如今竟还有人要招惹她。顾妈妈替姚倾觉得委屈,将流萤留下照顾姚倾,自己则挑了帘子出门去隔间找替姚倾收拾衣服的流苏,要问个究竟。
才一进去,便见流苏低着头满屋子的转悠,脸色焦灼,不知在寻什么。
“什么东西不见了?”顾妈妈问道。
流苏听到顾妈妈的声音只匆匆抬眼瞧了一眼,又忙不迭的开始寻。“妈妈,您记得不记得小姐出门的时候,腰间是带了一只香囊的?”
“是啊。”被流苏的焦灼情绪感染,顾妈妈的声音也有些急。跟着几步上前,走到流苏身边问道,“怎么了?”
流苏抬头,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抓了顾妈妈的胳膊道,“那香囊不见了,若是叫那个居心叵测的二皇子捡了,可如何是好!”
顾妈妈一听,居心叵测四个字,登时心便提到了嗓子眼。询问流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流苏将亭子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顾妈妈,顾妈妈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若是叫皇子瞧上了,姚倾的麻烦就大了。
越是焦急,越是得劝自己冷静。现如今不在府上,顾妈妈虽是仆妇,可到底是个年长的长辈。姚倾年纪还小,多得倚仗她的照顾。现下她不能慌。深吸了几口气后,顾妈妈硬是要自己冷静下来,对流苏道,“丢了香囊的事情你且先不要告诉小姐。你现下就找个由头出去寻一寻,倘若找不到了,再想办法也不迟。那荷包兴许是掉在哪里了,不见得就能被那二皇子捡了。”
流苏连连点头,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似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沮丧的回过头来,道,“临走的时候,小姐莫名的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了。”
当时那是一块平地,大家都觉得姚倾摔得有些蹊跷。只是都想要迅速逃离那个场合,便也没人多想。想必香囊就是在那个时候丢的。
皇子大多都会武艺,保不齐是二皇子动了手脚也未可知。流苏这下子是彻底急的哭了出来,她照顾姚倾不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被打骂一顿事小,若因此耽搁了姚倾的前途,做不上太子妃她岂不是害了姚倾。七小姐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这可怎么办才好。
顾妈妈上前扯了帕子给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