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便快速往宜华院走去。
姚倾每日都是晨初起身,晨初二刻去给顾氏请安,母女两个一处用了早饭,带到晨正便去给老太太请安。
因昨日夜里惊醒便一直没有睡好,姚倾早早便起了。
坐在床边上,姚倾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眼睛有些酸涩疼痛。本就在病中,越发显得她憔悴。
打了热水进来的流萤见了,难免心疼,将帕子在热水中浸泡后拧干递给姚倾。道,“小姐昨日夜里没有睡实,身上又不大好。不若奴婢去回了太太免了请安,太太自会在老太太跟前帮小姐说项的。”
姚倾接了那温热的帕子,轻轻的敷在眼睛上。热气蒸腾下,眼睛的酸涩似乎好了不少。她擦了脸后,将帕子递给流萤,摇头道,“我不过是小病,算不得什么。府上那个小姐因身上不好误了给老祖宗请安?三姐姐上次风寒高烧,老祖宗吩咐不用请安的,可她第二日到底还是撑着病去了。得了老祖宗好一顿的夸奖。晨昏定省是规矩,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
这三姐姐说的便是永宁侯原配所出的三小姐姚碧萝。那是这府上最温柔陷阱,懂规矩又孝顺的好姑娘。府上众多小姐里,老太太独独宠爱她。可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恃宠而骄,对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且她非同寻常宅门小姐一般心思深沉,惯于伪善。她是真的心地善良。上辈子,众多姐妹中姚倾独独同她好,也独独只有她从不嫉妒姚倾的美貌和乖觉,真心实意的疼姚倾。
姚倾记得,上辈子这位三姐姐同自己一同进宫参加皇后的寿诞,而后被肃亲王府老王妃看中了,聘娶做了孙媳妇。也就是嫁给了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夫妻恩爱和美。是姚氏女中最有福气的一个。
三姐夫贺伯卿是京中屈指可数的才俊,不仅生的俊逸非凡,更是谋略过人。他十四岁时便领了父亲手中一支大齐朝最大的暗卫军,玄衣卫,几年来玄衣卫在他的手下不断壮大。前世更是由于他的谋划和支持,贺?才从贺?手中夺走了皇位。
姚倾上辈子只见过他几面,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双如暗夜星辰一般既深邃又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背后藏着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那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相比上辈子,碧萝一直生活的很好吧。
姚倾心思回旋的时候,流萤又在耳边劝了几句什么,她没有听得进去。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顾氏昨日夜里路过她的门口,却并没有进来探望她,便说明昨日的事情十分需要她避嫌。而她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又是什么反应。因为前世她生病一直烧的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后来顾氏勃然大怒,带着她去了山上的清凉寺小住。
她就是在清凉寺的时候遇见的贺?,菩提树下同他订了情,最后却为了姚氏的荣华和自己的富贵嫁给了太子贺?做了太子妃。后来才有了贺?欺骗她,害的她惨死的事情。
这辈子她不想在悲剧,想远远的躲开这些争端。只要她不见贺?,也不挣太子妃之位,一切就都会不同。
她下定了决心,坐在了铜镜前招呼流苏来给自己梳头发。“今日还是梳元宝髻吧,戴舅母上次来送我的那个八宝蝴蝶流苏簪。”
流萤见劝不住姚倾,便也不再多说给一旁站着不知向前还是退后的流苏打了一记眼色。便自行去替姚倾挑衣服。
流苏梳头的手法十分娴熟,很快便替姚倾将头发梳理好。流萤又挑了一件月缎绣玉兰蝶纹对襟褙子和一跳流彩暗花云锦罗裙替姚倾换上。
头上的流苏簪上的流苏正好垂在额前,眉心处一颗红色宝石宛若眉心一点朱砂痣,映的姚倾那双眼睛更加妩媚动人,仿佛会说话一般。便是她脸上如今有些浮肿且带了一些红疹,此刻戴了了白色帷沙,挡住口鼻,只留那一双精致妩媚的桃花眼更是漂亮的魅惑人心。
流苏看的一愣,忍不住赞道,“小姐生的真好看。”
姚倾扶上流苏的手往外走,抿唇笑了。生的好看,有时候是一种负担。但有很多时候,也是一把利剑。
潋滟眸光中闪过一丝讥诮,一旁的流萤看了心头一跳。七小姐行事同夫人顾氏如出一辙,善于不动声色的击垮对方的心理。
殷姨娘被这母女双双打击,怕是又要闹出乱子了吧。
004章 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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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倾由流萤跟着到了顾氏的宜华院,门口的丫头唤了一声七小姐来了,便亲自将湖蓝色五福临门的竹编镶嵌碎玉的帘子打开,躬身迎姚倾进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了莲青色绣缠枝莲花褙子的三询妇人,正是顾氏身边的甄妈妈。她见姚倾来了,圆润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和蔼的笑容。上前扶了姚倾,低声道,“七小姐今日来的时辰正好,侯爷刚叫摆饭,有您爱吃的梗米粥。”
永宁侯今日竟留在屋内和顾氏用早饭?素日里他这个时候已经上早朝去了,今日怎么耽搁了?甄妈妈看似无心的话,实际不过是在提点她永宁侯在。是要她小心行事么?
永宁侯素来不喜欢她,刻意疏远她的。
姚倾默默记下了甄妈妈的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便亲自挑了门帘,进了平日里顾氏起居的东次间。
顾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上穿了一件紫红色百子刻丝褙子,下面系了一条黑色的福禄添寿锦裙。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晕,眉宇之间也带着戾气。永宁侯坐在她的对面,身上穿着暗绣银纹宝兰直缀,腰间坠着一只翠玉的葫芦,葫芦上打的精致璎珞正是出自小殷氏之手。他本就生的俊逸冷峻,此刻剑眉微蹙,更是带着肃然,让人心生敬畏。
姚倾一直有些惧怕父亲,此刻见他目光略带不悦的扫向自己,不免有些拘谨的行礼,唤了一声父亲,母亲。
顾氏对于永宁侯的反应很是不满,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对姚倾招手,“倾姐儿,到娘身边来做。”
姚倾匆匆瞥了一眼神色不虞的永宁侯,便往顾氏身边的炕沿上坐下。她摘了脸上的面纱,此刻脸上的红疹露在外面让人看着心疼。顾氏搂了姚倾在怀里,有些责备的看向一旁垂首站立的流苏。“你们小姐身子不好,来告诉一声我自会跟老太太说的,如何让小姐来请安?”
流苏道,“奴婢是劝过的,可小姐说晨昏定省是规矩,不能乱了规矩。且从前三小姐病时,也不忘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小姐要向姐姐学习这种美德。”
顾氏听了越发搂紧了姚倾,骄傲于她的懂事,更心疼于她的小心。
姚倾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流苏,“只说我要来便是,哪里那么多话?”
语毕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永宁侯一眼,流苏这样的言辞少不了在永宁侯面前买好的嫌疑。他向来就不喜欢自己,若是再让他觉得自己爱搬弄是非,岂不是更惹他厌烦。今生她不想以貌示人,进宫博得宠爱,想要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需要母族的照拂。而女子在娘家可以仰仗的只有父亲和兄弟。如今,永宁侯便是她日后能在婆家挺直腰板的保证。
所幸永宁侯脸上的不愉神色似乎减少了不少,点了点头道,“能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你三姐姐最是知书达理,日后你要常跟在她身边多学习学习。莫要使小孩子心气儿胡闹,害自己生病闹灾。”
他的意思,姚倾今日脸上起了红疹都是自己闹的不成?处处抬举姚碧萝,打压姚倾是什么意思?就因姚倾长的像那人,他便吓成这般模样?既如今没有胆子,当初又做什么把孩子抱回来。顾氏恨他的懦弱和对姚倾的冷漠。方才吵架的气还没散,又添了新火。不好在姚倾面前发做,让她为难。便强压着火气对姚倾道,“今日有你爱吃的梗米粥和酱香脆藕,多吃些,也好快些将身子养好了。”
姚倾点头,要顾氏莫要担心,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永宁侯一直在一旁看着,越看姚倾的神态,越觉得心烦。索性起身,道,“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月省亲,在皇后娘娘省亲前,将芳姐儿接回来。府上的姑娘,一个都不能少。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莫要让她觉得你我刻薄庶女。我外院还有事,便不留下用饭了。”
语毕便拂袖而去,完全不给顾氏反应的机会。
顾氏看着永宁侯的背影,双手嗖然拽紧了身下的鹅黄色绣八宝添福锦垫,面色阴翳。
她周身散发的怒气,让姚倾有些怕。忙上前握了她的手问道,“娘,六姐出府了么?”
顾氏冷哼一声,迅速收敛了情绪,道,“你六姐姐冲撞了神灵,糟了魔怔,送去了清凉寺静养。”
这不过是个表象,真正的原因顾氏既然不想说,姚倾便也不问。见顾氏依然有些生气,便劝道,“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月才来省亲,到时候六姐姐想来定是好了的。到时候便让三哥去接了回来吧。”
姚倾三哥姚子瑜,是大殷氏所出的永宁侯嫡次子,素来和小殷氏所出的姚碧芳要好。
顾氏看着女儿平静眸光中没有一丝算计,有些怅然。原本她是个精明懂得算计,也知道讨人欢心的孩子。且若是谁算计了她,她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绝不手软的。可如今看来,却怎么好似软善了许多,那股子争强好胜的劲儿也没有了。
顾氏是希望女儿出类拔萃,能做的人上人的。所以从前姚倾那般要强她很喜欢。如今这样恬淡如水,不争不抢的平和性子,虽说能让她在内宅之中明哲保身,可却终究不能出彩。她天生的这样好容貌,是注定要享受荣华的。顾氏有些惋惜,可她如今已经十四岁了,自己总不能再强行教她什么。
叹了一口气,叫姚倾莫要操心这些,好生将养要紧。又命摆饭,母女两个用了早饭。便往老太太的雍福阁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小殷氏时高时低的哭声以及老太太低低的说话声。门口打起帘子的丫头都敛眉收目,没有人敢抬眼去看顾氏绷紧的脸。
姚倾叹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妾室不在主母的带领下独自来老太太屋里请安,这样坏了规矩的事情,老太太不说告诫一二,却那般柔声细语的安慰小殷氏。
永宁侯府老太太这样嫡庶不分,岂不是要拖永宁侯的后腿。
顾氏的娘家父亲是当朝太傅,朝中文臣皆是他的门生。若是一朝弹劾永宁侯内宅不宁,又该如何?
思索间,姚倾已经跟在顾氏的身后进门了。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05 遣送
有婆子喊了侯夫人和七小姐到了,屋内的哭声便收敛了许多。
此时尚且还比规定请安的时间早了一刻钟,老太太的屋子里还没有坐满人。
老太太穿了一件石青色缂丝五彩团花褂子,带了镀金点翠蝙蝠纹喜字抹额,头上攒着金丝牡丹如意簪。两鬓虽生华发,但面容却是极其年轻的。
她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穿着葱绿色盘锦彩绣褙子的姨娘小殷氏,跪在老太太脚下铺了紫红色织锦祥纹垫子的脚踏上,趴在老太太的膝盖上。
她的后背不停的缓慢起伏,看得出是还在抽搭。
老太太见顾氏和姚倾进来,并没有去推小殷氏,提点她起身行礼。戴了红宝石鎏金戒指的手,越发的抱紧了小殷氏。挑眸看向顾氏和姚倾。
顾氏和姚倾纷纷给老太太行了礼,站在一边等着老太太赐坐。
可老太太的脸色却沉的厉害,凝眉看向顾氏。“蔚哥儿媳妇,兰心馆的事儿你怎么说?”
永宁侯名叫姚蔚,老太太通常都叫顾氏蔚哥儿媳妇。
老太太横眉冷对,开口就质问顾氏。实在是太不给顾氏这个侯夫人面子了。老太太屋里的钱妈妈站在一旁,都有些尴尬,偷偷看了一眼顾氏。
姚倾对于老太太的态度也是敢怒不敢言,将面纱摘了递给一旁的钱妈妈,转眸看向顾氏。
却见顾氏脸色未变丝毫,依旧是一副恭顺孝敬的模样,站在一旁,低垂了眼眸。道,“媳妇今日早早来,就是要向娘禀明昨日夜里的事情。”
老太太不以为意的挑眸,方才小殷氏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个遍。姊妹拌嘴,顾氏却独独偏袒她陪嫁所出的八小姐,欺负小殷氏所出的六小姐。还不是怨怼素日里小殷氏得自己的抬举。算来算去,她到底是同自己过不去。
小殷氏是侯门嫡女出身,做了贵妾本就委屈了她。如今顾氏还敢这样欺压她。
小殷氏听到顾氏主动提起昨日兰心馆的事情,抽动的身体一滞,随后又越发的抱紧了老太太的腿,嘤嘤哭了起来。
老太太心疼,也搂紧了她。虽未说话,但却是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和鼓励。
顾氏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依旧平和恭敬,道,“昨夜里媳妇半夜被下人叫醒,说是兰心馆出了事。去的时候见芳姐儿鬓发散乱,张牙舞爪的掐着莲姐儿的脖子,口口声声说要夺了她的命。媳妇见了便要婆子们拉开,谁晓得她依旧不老实,又抓又打的挣扎,就是要去了莲姐儿的命。那样子狰狞的可怕,媳妇瞧着她那容貌都同往日不一样了。”顾氏说着抬头去看老太太,眼底带着一丝恐惧。仿佛对昨夜的事情依然有些心有余悸。
姚倾在一旁蹙了眉头,上辈子她不记的有这件事。而顾氏所说的也不会是事情的实情,却也乐得往后退了一步错在顾氏身后,假装有些惊慌。
老太太瞧了姚倾的样子,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瞪着顾氏,想让她住口,却又想继续听。于是便瞪着眼睛看顾氏,等候下文。
顾氏顿了顿,仿佛将恐惧的情绪压了下去。又继续道,“芳姐儿素日里是最懂规矩,讨人欢心的。她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媳妇想着,她定是糟了魔怔。便让人去厨房提了刀来,在桌上砍了两下,喝了两句。果然她就老实了下来,睡了过去。媳妇想着,既是冲撞了东西,定是要快些送去寺里,寻个高僧看看,免得坏了孩子的身子。便不等禀明娘,吩咐人将芳姐儿连夜送去了清凉寺。又将受了惊吓的莲姐儿挪去了别的地方住。”
这套说辞,同小殷氏方才说的大有出入。可明显这一套体面的多了。
小殷氏听了,不禁紧张起来。连装抽泣都忘了,只伏在老太太腿上不敢动。
老太太本是紧紧搂着她的手,此刻松了几分。
小殷氏一大早来哭闹,说是六小姐和八小姐的兰心馆让人搜出了一个写了姚倾名字的小人,上面扎满了针。八小姐姚碧莲一口咬定了是六小姐姚碧芳的,两人便争执了起来。待顾氏来了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姚碧芳送出了府,却把姚碧莲挪到了三小姐姚碧萝的院子里。
“都是侯爷的骨肉,她怎么就偏了莲姐儿刻薄芳姐儿?还不是因为芳姐儿是我生的?我姐姐是原配,她年年要给姐姐磕头不痛快,就把这气撒在了我身上。老祖宗,您给我做主啊。妾身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姐姐留下的哥儿姐儿,才嫁进永宁侯府的。如今……如今……”小殷氏说这说着,便泣不成声。
想想当年这场婚姻,的确是亏了小殷氏。永宁侯老太太一直觉得对不住她,自然是怪气了顾氏小气。便哄她说,一定要替她做主。
公侯府内小姐的房里出现了巫蛊之物,传扬出去便要说永宁侯家教不严,小姐们毒妇心肠。日后谁还敢来永宁侯府提亲?就连两个嫁出去的小姐也要受到牵连的。
小殷氏说的可能是事情,可是丢进了祖宗的脸。老太太不能明目张胆的替她撑腰。
顾氏的话,可能是假的。但是却将家门的丑事遮掩了过去。
老太太不能再质问顾氏,且她办事果断利落,甚至应该受到自己的表杨。
可看着顾氏那张伪装纯良的脸,老太太就什么好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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