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呵呵,”少女轻轻地抬起手,像是不好意思般掩着嘴,娇嫩的嘴唇中间是明亮的皓齿。她的眼神温婉流转,看着莲泉,满脸抱歉的神色,“我是来杀你的呢。”
“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莲泉的瞳孔渐渐紧缩,脸庞在月光下露出森然的寒气。
“我知道啊,你是鬼山莲泉,厉害的【第五使徒】呢。”少女如同梦幻般的白色纱衣在风里轻盈地浮动着,像是云朵又像是烟雾般包裹着她曼妙的身体。“你哥哥就更厉害了,鬼山缝魂呀,【五度王爵】呢!不过话说回来,【王爵】和【使徒】之间的感情,不都是非常暧昧的么?你们兄妹俩……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么?**什么的……多不好听呀。”少女做出一个害羞的表情,仿佛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话。但是她一边低着头的同时,一边轻轻抬起她妩媚的眼角,用流转的眼波扫着鬼山莲泉,眸子里充满了戏谑的表情。
“你找死!”
“我当然不想找死呀,”少女的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她摊开手,说,“所以我才把你引到这里来了啊,你以为在天上这么飞老半天不累啊,很消耗魂力的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一个能飞的畜生么?”
“你!”鬼山莲泉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她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脉汩汩冲击的声响。
少女完全没有理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如果刚刚就在海边和你动手的话,你把你的第一魂兽【海银】释放出来了,那家伙从海里钻出来,那可怎么得了,那我就有可能会败的!”
“哼,”莲泉冷笑一声,“就凭你,我根本不需要动用第一魂兽,甚至连【闇翅】都不需要释放出来。”
“也不要这样说啊,”少女的表情微微有些生气了,“虽然我知道你是【第五使徒】,很厉害,可是,人家也不弱啊,所以,你一定要认真和我动手呢,否则就太无趣了!”
“你这么想死,我一定成全你。”鬼山莲泉的手上,隐隐浮现出来无数金黄色、流动着光芒的十字纹路。她脚下的地面仿佛突然卷起大风,把她的黑色长袍吹得蓬然鼓动,猎猎作响,让她在夜色里看起来像一个准备吞噬人的鬼魅。
“这就急着动手了啊?都是女孩子,优雅一点儿啊,还有,在动手之前,顺便告诉你哦,”少女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我也是【使徒】呢,而且,我有个特别的名字,我自己特别喜欢,叫【杀戮使徒】哦。”
少女抖了抖自己的手腕,如同海洋般纯粹的一串蓝色宝石手链,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响。月光下,少女的笑容像是最美的画卷,她浑身无风自动的洁白纱裙缠绕着她纤细凹凸的**,宛如一个洁白的女神。
鬼山莲泉的心陡然沉进了冰冷的深海峡谷。
“哎呀,你看我,真没礼貌,只顾着告诉你我的称号,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呢,我啊,名字叫神音。”
风吹动着乌云,在天空里快速地席卷着。月光从乌云的缺口洒下来,照穿了一整条狭长的走道。
清脆而悠扬的宝石碰撞声在这片静谧的黑暗里响起。
鬼山莲泉身上不断涌现而出的十字黄金刻纹,在黑夜里发出如同呼吸般起伏明灭的光亮来。巨大的魂力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汹涌。坚硬大理石铺就的甬道地面之下,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面苏醒。
神音抬起手掩在嘴角,娇媚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她那双如同湖泊般动人的眼睛,看着莲泉,说:“喂,我告诉你呀,别动歪脑筋哦,否则你死得更快。”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鬼山莲泉的脸笼罩在一层动荡的杀气里。
“哎呀,【使徒】当然是听【王爵】的话啊,【杀戮王爵】派我杀谁,我就杀谁啊。他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杀人会告诉别人理由的呢?除了他和【白银祭司】,谁都不知道呢。”神音有点儿嗔怪地对着莲泉,轻轻地用手玩着垂在鬓角的发丝。
“好……”莲泉的瞳孔锁紧成细线,“那我问你,你们追杀的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连带着我哥哥【五度王爵】鬼山缝魂一起?”
“那我就不知道了,”神音晃动着她的手腕,天空里迅速聚集起无数滚动的黑云,“不过我出门的时候,我们家那位嗜血的【王爵】,也匆匆地出了门呢,他凝重的神色,哦不,应该说那种喜悦的神色,看起来也像是去杀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神音说到这里,低下头,若有所思,“不过也挺精彩不是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四年多前那场浩劫,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王爵】打【王爵】了呢,真是好期待呀。”
“【使徒】打【使徒】,不是一样值得期待么?”鬼山莲泉冷冷地说。
“是啊,所以你要用全力哦,否则,两三下就被我弄死了,就太没意思了啊。”神音俏丽的脸上,嘴角向下撇着,一副动人的嗔怪表情。
空气中的水汽开始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长长的回廊里出现了一点点的敲打声,就像是木质的固体敲击在地面上,闷声而清脆。
神音和鬼山莲泉不由自主的看向来时的尽头,光雾朦胧,细密的投下一小撮发白的影子。
阴影渐进,鬼山莲泉的手握成了拳头,暗暗催动着体内流淌的金色魂力,她没有发现,娇俏玲珑,妩媚妖娆的神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或者说,难看之至。
随着“咚——咚——”,小小的影子露出了红色的小皮靴,精致小巧。再然后,就是白色的小短袜以及格子状的红色连衣裙,圆乎乎的脸蛋挂着甜蜜的微笑,湛蓝的小眼珠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阴影与光线交错,显得格外诡异。
“咔哒——咔哒——”不知是怎么设计的,一条弧线的下巴有了上下移动的能力,虽然仅仅是用下面的部分敲击着上面的部分。似乎意识到没有表达能力,可爱的娃娃又“咚咚”的敲了几下。神音诡异的没有任何表现,她侧过头,表情埋在阴影里。
鬼山莲泉脸色也不怎么好,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赋予木偶生命力的能力了?!而且这个布娃娃不是在之前那个褐色头发的少年手里的吗?!怎么会在这!
小布娃娃径自走到了鬼山莲泉的面前,僵硬的转动胳膊与身体相连的关节,向上举起,做出要抱抱的姿态。
鬼山莲泉的脸色瞬间冻结,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僵硬的难受。
天知道!她从来没有玩过这种布娃娃!
神音转了转手,手腕上的宝石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稍稍缓解了一下有些沉凝的气氛,“你把它抱起来,不然后果我不知道。”鬼山莲泉听出了其中微妙的意味儿,眸光微动,这表示着神音认识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少年,是吗。
鬼山莲泉慢慢的俯身,伸出白如皓腕的手,与其说抱,不如说举的将布娃娃抱了起来,不难发现她的手法及其生疏且僵硬。
布娃娃借着跃动的火光,玻璃眸子里似乎转动了一下,映出危险的黑色。它把手放下,嘴巴不再做无谓的“咔哒”。
在下一秒,浑身绽放出强烈的火光。突然的爆炸惊得鬼山莲泉倒退一步,她的神色有些惊讶,从没有放弃运转的魂力顷刻间护住了她。她看见,火光中有一抹蔚蓝转瞬即逝,她还来不及细想,炽热的感觉让她瞬间将布娃娃扔了出去。
旁的神音似是呆愣住了,直到布娃娃被扔了出去之后才有些回神。
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布娃娃的火光渐渐熄灭。鬼山莲泉的神色比最初更是冷上了几分。风吹了进来,火光转了转,继续散发着它的热度。
神音转过了脸,挂着亲切温和的笑意,犹如春风中的绝艳桃花,艳丽逼人。
下一秒,场面在无法平静。锅中沸腾的水,终于开始了它的反扑。
“咕叽——咕叽——”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钻出来的声响,血肉拉扯的声音,黏液滑动的声音。
神音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鬼山莲泉,笑了笑,说:“哎呀,终于亮出【魂器】了啊。好精彩呢。”
鬼山莲泉反手伸向自己的后背,抓住从背脊上刺破皮肉长出来的一把剑的剑柄,然后用力地把那把巨大的长剑从身体里□□,整个后背被划开一道巨大的血口,她反手朝下一挥,黏在剑锋上的血“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后背翻涌开的皮肉,缓慢地愈合到一起,把刚刚露出来的脊椎白骨,重新包裹起来。
莲泉右手拿着长剑,剑身斜斜下垂直指地面,周围的空气里,无数的水汽纷纷凝聚成细小而锋利的冰晶,这些冰晶迅速地卷动起来形成气流,像是一股一股半透明的丝绸,吹向剑身,天空上的月光像是水流一样汩汩地会聚成光线,注入宝剑的内部,整个剑身泛出月光的象牙白,空气里是呼吸频率一样起伏的“嗡——嗡——”的剑吟声。
“了不起的【魂器】呢,既然这样,”神音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到后脑勺上,像是摘下发簪般动作优雅地,从颈部脊椎里拔出一根细细的柄,“我也陪你玩玩吧。”说完,她像是把自己软绵绵白花花的脊髓从后颈处扯了出来一样,将一根手指粗细的银白色绳状物体,从脖子后面缓慢地拔了出来。她的眼睛半垂着,表情动人而又妩媚,像是高贵的公主在拔发簪一样。
她轻轻地把这条银白色的鞭子绕在手上,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后颈,那个血洞迅速地愈合了,留下一片光滑雪白的肌肤,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那就来吧。”神音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收敛起来,寒霜般的苍白在她的脸上笼罩成一层白雾,她把银白色的细鞭子朝地面用力一甩,尖锐的鞭头“砰——”的一声刺破她脚下的岩石地面。
鬼山莲泉突然感觉到一阵闪电般迅捷的魂力从岩石下面穿刺过来,“来了!”她把巨剑朝脚下的岩石地面一刺,轰然一声爆炸,碎石朝四周激射,地底深处发出诡异的惨叫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刺中了一样。而倏然眼前一花,鬼山莲泉还来不及反应,一口鲜血就从她嘴里喷了出来,一个来不及看清的瞬间,白色的鞭子像是一条灵动的白蛇闪电般从剑身旁边的地面蹿出来,洞穿了她的肩膀,鞭头从莲泉的后背肩胛骨刺穿出来之后,像是食人花一样撕裂成五瓣倒刺紧紧嵌进莲泉肩膀的血肉里,咬得死死的,鞭头上面白色的黏稠物像是蛇牙上的毒液。远处,神音同样露着森然的白色牙齿,她的笑容诡异而恐怖,“来呀。”神音用力地把手一扯,鬼山莲泉轰然朝下面坠去,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岩石露面上,飞起无数裂痕和碎石,空气里爆炸出无数尘埃。
☆、不让自己受伤的拥抱自己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四处旋转的斑斓光芒,把幽深而巨大的空旷洞穴映照成一片游离的璀璨。
鬼山莲泉浑身鲜血地倒在一块岩石上,巨剑横在一边。
涣散的意识,失去焦距的瞳孔,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模糊而又黏稠的血浆,像要窒息般地掠夺着她的生命。
周围拔地而起的山崖,围绕成了这个巨大的像是远古遗迹般的洞穴。
四周岩壁的山石上,钢针般密密麻麻插满了成千上万把发亮的【魂器】。
无数把强力的【魂器】彼此感应着,发出剧烈的共鸣声,如同锋利的爪子,撕扯着鬼山莲泉最后的意识。
她涣散的视线里,是那张风雪里坚毅而充满浩然正气的面容,锋利浓密的眉毛下,是深蓝色的瞳孔,目光永远都像是大雪弥漫的寂静旷野。
“缝魂……”
【西之亚斯蓝帝国·西南天格据点】
帝都格兰尔特在整个亚斯蓝帝国的疆域上,设立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这样的据点,用来供【王爵】和【使徒】,以及皇家的魂术师们联络情报,和获取信息。所有这样的据点,把整个帝国的疆域,笼罩在一个网下,这个庞大的情报网,被称呼为【天格】。
这是离福泽最近的一个【天格】的据点。
银尘从陈旧的仿佛一个墓碑一样的石门洞穴往下走,渐渐地朝着地底深处走去。脚下的石阶磨损得很厉害,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地下建筑物。这个通往地底的冗长的隧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放置在石槽里的壁灯。不是用火光来照明,而是用魂力的亮度在维持着。不过每一盏石灯都不太亮,所以,只能看清隧道里大概的状况,隧道的尽头,依然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银尘一边走,一边感觉自己在走向一个墓穴。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据点建造得如此阴森。
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渐渐出现雕刻的连绵不断的细密花纹,非常典型的亚斯蓝的水源装饰纹路。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台阶的尽头。一个略显空旷的石室,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面前的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后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兜帽的魂术师。他的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唇薄而苍白,看起来像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
“【七度王爵】,银尘。我来获取一些情报,希望你能提供给我。”银尘冲着黑袍人,淡淡地说着。
“【王爵】,愿意为您效劳。”黑袍人的声音在幽暗的洞穴里嘶哑地响起来,听上去让人不舒服,仿佛后背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昨晚,福泽镇外的森林,是否出现过高等级的魂兽?我说的高等级,是指……上古四大魂兽这种级别的……”
“……”黑袍人沉默着,显然是没想到银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是【诸神黄昏】么?”银尘的瞳孔仿佛冰冻一样,闪烁着寒光。
“昨晚福泽镇外,确实出现过非常高等级的魂兽,以魂力来推断的话,至少是数倍于【王爵】之上的,所以按这个标准来说,可以认定为是上古四大魂兽之一……但是否是【诸神黄昏】,不敢肯定……”黑袍人继续用他那种阴冷的嘶哑声,回答着银尘的问题。
“我可以肯定。没有其他的魂兽可以发出那种能将人体内所有魂力都激发至沸腾的叫声来,在那种叫声里,任何人,只要稍微运行一点儿魂力,或者稍微被它捕捉到一点儿魂力的话,它都能用那种叫声,将这个人所有的魂力激发到崩溃,在体内像失去控制的海潮般乱涌,最后直到将人的所有魂路冲击得七零八落,对魂术师造成重创……”银尘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黑袍人的神色。
黑袍人对银尘的话,没有表态。他的表情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着,无法判断他此刻在想什么。
银尘冷冷地斜了斜嘴角,笑着说:“我最后问一个问题,附近还有没有别的【王爵】?如果有,他们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附近有别的【王爵】。他们是在执行别的任务。”
“是谁?在干什么?”银尘紧紧盯着那人的脸。
“抱歉,这个情报的知晓权限,在您的级别之上,您无权获得这个情报。”黑袍人礼貌,但是却冷冷地回答道。
“……那么,袭是来干什么的?”
“很抱歉,那位的姓名以您现在的权限并不能直呼。”不期然的嘲讽夹杂在冰冷的礼貌之间,银尘沉下了眸子。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两侧拔地而起的高大黑色山脉,把蓝天拥挤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峡谷的入口处,弥漫着浓厚的乳白色大雾。峡谷深处被大雾掩盖着,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传来一声诡异的吼叫声,隐约地在空气里回响。
四处爆炸散落的血块,残肢断臂,无数形状奇异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