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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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歌-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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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黎大隐是昨天才到京城的。直到此刻他仍如坠梦里,万万没想到那陆公子的话,居然不到一个月就应现了。

    当刺史大人找到他,让他进京去尚书省报到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他多年的受虐经验来看,难道不是有了功绩就是上司的,背黑锅才轮到自己吗?这次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

    他当然把功劳记在陆云头上了,心说一定要找机会好好登门道谢。不过这事儿,真跟陆云没有一文钱关系。陆云要是有那影响力,何至于整天做那梁上公子,到处偷鸡摸狗?

    其实,道理十分简单,那日事发,有陆阀、崔阀的子弟在场,何况崔夫人还是汴州刺史崔易之的弟媳,崔易之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贪他这份功劳。再说人家崔刺史乃崔阀阀主嫡子,根本没必要和手下抢功。

    黎大隐在高大的宫门外候着,一动都不敢动,此时暑气未生,他却全身都被汗水湿透,紧张的满脸都是油汗。

    当鸿胪寺官员传他觐见时,黎大隐简直要背过气去了。站在那里直哆嗦,就是迈不开步子往前走。

    鸿胪寺官员这样的情况见多了,轻声对他说了句:“不用怕,没人会把你当回事儿的……”

    黎大隐登时气结,不过效果着实不错,至少他能迈开步子了。

    他跟在鸿胪寺官员的后头,像踩着棉花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应天门,便见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自己。那可都是他平素都见不着的贵人贵眼啊!

    黎大隐登时一阵阵眩晕,心中狂骂那鸿胪寺官员道:‘不是说他们不把我当回事儿吗?’

    人家鸿胪寺官员也很无辜,人家是不把你当回事儿,可是会把你当猴儿看啊。

    黎大隐这下乱了套,刚过了金水桥,便一不留神脚下拌蒜,噗通一下就趴在地上。

    百官看着这个矮矮的、长着个大痦子的黑胖子,像摊煎饼一样,啪叽拍在地上。全都忍俊不禁,压不住笑出声来。

    初始帝却有些扫兴,怎么庶族净出些上不得台面的歪瓜裂枣,这让他有些失望,兴趣缺缺道:“你跪的太早了。”

    黎大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所有的脸都丢尽了,他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趴在地上抬头回答皇帝道:“启禀吾皇,微臣初见天颜,万分激动、不能自持,只能五体投地、顶礼膜拜啊!”

    此言一出,初始帝不禁笑了,抬了抬手道:“行了,别趴在地上了,活脱脱一个大王八。”

    黎大隐赶忙谢恩,讪讪爬起来,跪在皇帝面前。

    “尚书令说,你在汴州弄得那个以工代赈,很是不错。”初始帝越看黎大隐,越觉得此人生的滑稽,倒是对他恶感顿减。

    “回禀吾皇,微臣不敢居功!”黎大隐赶忙答道:“‘以工代赈’这四个字,还是刺史大人想出来的,能在汴州推行,也全是刺史大人的功劳。”

    “行了,别光顾着拍你上司的马屁了。”初始帝笑骂一声道:“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回禀吾皇,微臣仍旧不敢居功。”黎大隐又答道:“想出这法子的另有其人!”

第五十章 太受欢迎了也很苦恼() 
大玄初建时,初始帝便被高祖皇帝委派留守关中,管理数州民政,经验十分丰富。听崔晏一提,就明白这应该是一道良药。可以将赈济灾民和修复河堤结合起来,一份钱办两样事,大大解决朝廷的困难。

    这法子看似简单,但初始帝十分清楚,政事繁冗复杂,需要的就是这种庖丁解牛的本事。能想出这法子的人,绝对是处理政务的天才,所以他才破例立即召见黎大隐,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无依无靠的庶族小官收为己用。

    当听到黎大隐说,这法子是别人想出来的,初始帝不由略略失望。“到底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乃是当朝大理寺右丞之子,陆云陆公子!”黎大隐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场便绘声绘色讲述起来。

    他虽然其貌不扬,但口才绝佳,一件事让他说的活灵活现,让皇帝和百官如同亲见。听到歹徒见财起意,煽动灾民围攻陆云车队时,所有人都替陆云他们担心起来。

    听到陆云带着灾民到了雍丘城下,雍丘城门紧闭,城上剑拔弩张时,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听到陆云只身上城,三言两语说服黎大隐将灾民收为民夫,即解了女眷之围,又帮雍丘县解决了大难题。众人忍不住击节叫好,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用如此简单的法子,就把看似无解的危局,给完美的化解了。而且,还造福了灾民,帮助了官府。

    古来才智之士怕是莫过如此了吧……

    见皇帝和百官听得津津有味,黎大隐趁热打铁,又把陆云不动声色,便将灾民和歹徒分开,将其全部擒获,帮官府一举破获了十几起杀人越货的大案,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遍。

    这下就连初始帝也忍不住喝彩道:“好!很好!非常好!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这陆云可比甘罗、荀灌了!”顿一顿,初始帝兴致勃勃道:“他父亲在不在场?”

    很多人都向陆信投去艳羡的目光,陆信赶忙出列,恭声道:“微臣陆信替犬子叩谢皇上,皇上实在是过誉了,犬子出生牛犊、胆大妄为,不过是侥幸而已。”

    “别人也侥幸给寡人看看。”初始帝似乎对陆云萌生了极大的兴趣,对陆信笑道:“改日把他带进宫来,让朕好好瞧瞧你那麒麟儿!”

    “犬子刚刚回京,不通礼数,”若是旁人听说皇帝要召见自己的儿子,肯定欣喜若狂,尤其是陆信这种门阀旁系,那是让儿子平步青云的天赐良机啊!但陆信却心揪成一团,极力拖延道:“还请吾皇恩准些时日,让微臣教他些礼数,以免有污圣目。”

    “哪有那么多规矩?这么聪明的孩子,别让你给教瞎了。”初始帝不以为意的笑道:“过阵子,寡人要去翠云宫避暑,让他伴驾吧。”

    “臣……遵旨。”这时候,陆信还能说什么不成?

    今日的朝会已经拖的够长,初始帝也有些疲惫了,待陆信退下,便对崔晏道:“让这黎……”

    “黎大隐。”崔晏赶忙轻声提醒皇帝。

    “对,黎大隐。就别放他回去了,让他到你尚书省挂个差事,帮你参谋参谋以工代赈。”初始帝吩咐一声。

    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有人指手画脚,崔晏恭声令下。

    “就到这吧。”初始帝说完,挥一下手。

    “恭送吾皇!”百官俯身,送初始帝离去。

    皇帝一走,众官员却还趴在那里,非得等到七位公爵站起来,他们才敢起身。

    上朝时,七位公爵来的最晚,退朝时,他们却是走的最早。

    七位公爵和左老公公穿过百官,向应天门走去。经过陆信身边时,几位公爵都看了看他,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和地位,心里想的什么,旁人根本无从看出。所以陆信也无从判断,这些大人物到底对自己感官如何。

    这样说也不对,至少宁国公梅怡,就毫不掩饰她厌恶的目光。在凤凰观被烧死的,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算过了十年,老太君依然恨不得活撕了夏侯阀的人,当然也对助纣为虐的陆信,满满都是恶感!

    见陆信有些窘迫,崔晏微笑着替他解围道:“贤侄,老夫还没替我家盈之向你道谢呢。改日老夫设宴,请你全家过府一叙。”

    陆信忙诚惶诚恐的应下。

    “不行,得先去老夫那!”谁知,裴邱突然横插一杠。本来,他并没有要跟陆信表示表示的意思,但听崔晏说的这么热乎,这位裴阀阀主便忍不住,蹦出来道:“白无常,你要请客随你,但必须在老夫之后!”

    崔晏平素温文尔雅,唯独对着裴邱,火气大的吓人。闻言登时不悦道:“黑无常,老夫替自己的儿子请客,跟你有个屁关系?”

    “明月还是我亲侄女呢,你说有个屁关系?”裴邱蛮横的一指陆信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敢先去他家,老夫拆了你的房!”

    “贤侄,可是老夫先开口的,你掂量着办吧。”崔晏不像自己小儿子那么好说话,他虽然不拆陆信的房,却拆他的台啊。

    陆信情知自己成了两位阀主斗气的筹码,又不敢得罪任何一个,被夹在中间这个无奈。

    “你俩弄啥呢?当老夫不存在是不是?”这时,陆尚出现在三人面前,他手指点点裴崔二人,笑骂道:“两个老不休还要不要点脸?有这样感谢人的吗?这不欺负我家孩子吗?”说着他拍了一下陆信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离开,又对崔晏和裴邱道:“你们要是真心道谢,就到咱们陆阀来,别弄些有的没的。真没见过这样的……”

    说完,陆尚摇着头走了,好像很不屑于与这两个老货为伍一般。陆云歉意的向二老笑笑,赶紧跟上自家宗主。

    夏侯霸本来满脸笑意的看着几人说笑,但见陆尚一副长辈自居的架势,径直把陆信领走,他的眉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谢阀阀主谢洵,冷笑一声道:“陆老夫子要摘桃子了。”

    夏侯霸轻哼一声,一个小小的陆信,就算加上那个所谓的天才儿子,他也没看在眼里。但是,但是,夏侯阀看上的人,谁也不能抢!就算是陆阀的子弟,陆尚也必须乖乖让出来才行!

    。

    应天门外,有各阀的马车在等候阀主。看到陆尚出来,陆阀的护卫赶紧将马车赶过来。

    虽然陆尚当年,也曾是天阶大宗师,但他如今已经七十二岁,气血衰落到不像样子,恐怕连玄阶强者都对付不了。是以只要一出门,时刻都有一名地阶宗师、十余名玄阶强者,跟在左右保护。这还是只在京里,若是离京的话,保护的人数还要翻倍,甚至会出动天阶大宗师。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陆阀的八名执事里有六个参朝官,所以此刻有六名宗师跟在陆尚后头,陆尚环视左右,摆了摆手道:“都走吧,陆信跟着老夫就成。”

    陆阀大执事、陆尚之子陆修沉声道:“父亲,怎么也得有个执事跟着你老,还是让孩儿一起吧。”

    “知道,规矩嘛。”陆尚却摇摇头道:“有他这个宗师跟着就成了,你们走吧。”

    “啊!”六大执事全都愣住了,连陆信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第五十一章 过河() 
五执事陆伟反应最快,闻言大喜道:“原来老十晋级了,真可恶,把我们都蒙在鼓里!”陆信在同辈中排行老十。

    陆信苦笑道:“不是有意瞒着诸位,实在是无从提起啊。”他说的是实话。若是在京里,谁家子弟打通任督二脉,都会第一时间禀报族中长辈。族中也会大摆宴席,遍邀各阀前来观礼,庆贺本族诞生新的地阶宗师。

    但陆信晋级时是在余杭,且当时还是千夫所指的状态,没人问津,他也不愿意声张,所以一直无人知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不能一回京就吆吆喝喝,逢人就说我晋级了吧?

    “别说那些没用的,反正你得请客!”陆伟哈哈大笑道:“天大的好事还瞒着我们,看不把你灌到桌子底下去!”

    其余几位执事也纷纷上前道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替他高兴,也有那么几位,顷刻就把他化为需要提防的对手,准备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对策!

    为了维持家族昌盛,尚武精神决不能丢。是以各门阀都不约而同的规定,只有地阶宗师才有资格担任执事,而只有执事才有资格竞争阀主之位,几乎没有例外!

    虽然不是说地阶宗师就一定可以担任执事,但只要晋升宗师,就会被视为执事的当然候选。甚至不排除,阀主和长老们会用其替换掉不称职的执事。

    之前,陆阀恰好只有八位宗师,对应八大执事,刚好一个萝卜一个坑,是以毫无竞争压力,但陆信这一异军突起,那些平日里表现不咋地的执事,就有危机感了。

    这也是陆尚当众挑明的目的之一。

    既然陆信已经是宗师,几位执事也就放心的先行一步了。陆信本想跟在马车旁边,陆尚却招呼他道:“上车。”

    。

    一众陆阀护卫簇拥着马车,缓缓驶下通天道。

    马车里铺着素色的地毯,点着香炉,一张矮几两个坐垫,在众阀主的座驾中,算是极简朴的了。

    陆尚和陆信相对而坐,老爷子打量他好一会儿,欣慰的笼着胡须道:“不错,不错,老夫没有看错人。”

    “小侄不是有意隐瞒,”陆信歉疚道:“我是旁系,又名声有瑕,不敢太过招摇。”

    “别人怎么看你老夫管不着,”陆尚坚定的摇摇头,对陆信道:“但老夫一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乾明皇帝也不会看错你。”

    “……”饶是陆信如今城府极深,内心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面色微变道:“伯父……”

    陆尚却一抬手,点到即止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永远不要再提。”说着有些感怀道:“咱爷俩多久没有坐下来,像这样说说话了?”

    “十年了。”陆信轻声道。

    “是啊,十年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陆尚点点头,神情忧虑道:“这个国,又到了风起云涌之时。”说着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陆信道:“十年前,我们这些老东西还能唱主角,但十年后这场大戏,就得你们这些后辈来担纲了!”

    “伯父才是陆阀的定海神针,我们还得靠你老引路。”陆信恭声道。

    “我今年七十二,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到。”陆尚萧索的摇摇头:“就算能再多活几年又怎样?年岁渐长、气血衰败,不仅武功全废,精力也大不如前,必须要及早考虑交班了。”

    说到这儿,陆尚神情愈加低沉道:“但我陆阀虽然子弟众多,比下有余,可出挑的几乎没有。”他无比羡慕道:“夏侯阀有四杰,裴阀有双雄,崔阀有三英,都是出类拔萃的一时之选。”说着幽幽一叹道:“我陆阀呢?也就是陆俭还算个人物,小辈里倒是有几个出挑的,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陆尚说这些话,陆信根本插不上嘴,只能默默的听着。

    “信儿,”陆尚伸出被疾病和衰老折磨枯瘦的手掌,按在陆信手背上道:“当年伯父就最看好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消沉下去,拿出十年前的意气来,赶紧替我陆阀挑起大梁啊!”

    换做十年前,陆信会被陆尚这番晓之以情、动之以利的话说的热血澎湃,但经过这么多事情,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陆信了。被深深感动之余,陆信依然能清醒的分析,陆尚说这番话的动机。

    首先毫无疑问,是自己值得争取。但更重要的,老爷子还是不希望自己投入夏侯阀的怀抱……虽说门阀子弟血脉相连,但一些不得志的旁系投靠别家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就是嫡系子弟,有时也会成为别人家的走狗,把自己的家族丢在脑后。

    原因很简单,他们在家族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别的门阀恰恰可以提供。这时候,那份宗族归属就显得有些不够分量了。

    之前,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各阀的蛋糕就那么大,肯定先济着自家子弟分配,留给外姓人的份额极其有限。可随着夏侯阀渐渐一家独大,情况起了变化。权势倾天的夏侯阀,在满足本阀子弟的前提下,依然能拿出足够的资源,招揽别家不得志的子弟,为本阀效力。

    而既是门阀子弟,又是朝廷官员的双重身份,也给了他们不用背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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