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路上小心。”徐玄机点点头,微笑着目送少女消失在山道上。
“掌教,这是天女头一次下山,是不是派弟子暗中保护。”一个紫袍老道担忧道。
“是啊掌教,天女身份何等尊贵,就这样孤零零下山,成何体统?”另一个紫袍道士也担忧道。
“师兄的意思是让天女下山历练,看透红尘方能修成无上剑道。”身穿金色道袍的徐玄机,却断然摇头道:“何况,任何鬼蜮心思在她的剑心慧眼前都无所遁形,我们不要弄巧成拙。”
“哎……”众老道只好叹息作罢。
第二十七章 高升()
转到四月,江南入梅。余杭城整日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已经接连十几日不见放晴,好像空气都在发霉。
西子湖上空空荡荡,几乎看不见几艘游船画舫,更听不到柳大家那天籁般的琴音了。
钦差大人上月就已经返京,可恨的是,他走就走吧,居然还把柳大家也一并带走了!真让人提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但这并非让人们闭门不出的主因。真正的原因是,从上月起,余杭城内几乎每天都有人失踪,失踪者有黑帮混混,有余杭城有数的富商大佬。不少人就此杳无踪影,就算幸运返回的,也对自己的遭遇缄口不言……
这一连串神秘的失踪案,给余杭城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霾。官府的态度更让人捉摸不透,只宣称是近期有黑帮火并,劝百姓留在家里不要外出,便没有了下文,更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这让余杭城的百姓,更加怀念起那位铁面无情的陆郡尉,若他还在余杭,怎会容忍歹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兴风作浪?
可惜,连陆郡尉也去京城了……
这种情况下,陆家姐弟也只好整日窝在家里,害的陆瑛好生无聊。陆云对此完全无所谓,反正他读书、习字、练武有的是事情可做。而且他很清楚,这样平静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他恨不得再多些时间,为自己庞大的计划多做准备。
多一份准备,就多一分胜算,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这天,姐弟俩正在书房对头读书,有衙门的差役前来送信。
信是陆信从京城写来的,陆云拆开一看,对陆瑛笑道:“父亲升官了。”
“我看看,我看看!”陆瑛赶忙把信抢过来,陆信熟悉的笔迹便映入眼帘。只见信上说,他被提升为大理寺右寺丞,已经在京里和新任的吴郡郡尉办完了交接,自然无需再回余杭。陆信命陆云和陆瑛做好准备之后,便和母亲一同回京。
“大理寺右寺丞,多大的官?”陆瑛虽是官家小姐,对这些官场的事情却迟钝的很。
“正五品。”陆云轻声答道:“父亲连升三级,可喜可贺。”
“哦……”陆瑛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忧虑的看着陆云,迟疑一下道:“我们回京的话,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陆云有些歉意的笑笑,向陆瑛保证道:“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总之,还是不回去的好……”陆瑛幽幽说一句,却也知道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是白搭。她拿着信起身,对陆云道:“我去跟母亲说。”
陆云点点头,看着陆瑛的背影,眉头凝出丝丝犹豫。但他很快便把不该有的情绪压下,继续专心读他的书。
。
夜里,陆云运功完毕,保叔便来了。
惯例的一番交手后,陆云告诉他,进京的日子到了。
“是么……”保叔神情复杂的摸了摸额头,虽然日思夜盼着回京手刃仇敌,可他也最清楚,陆云将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满心担忧的看看陆云,他叹口气道:“回去也好,白猿社、夏侯阀、太平道全都在找你,这余杭城也不安全了。”
“嗯。”陆云点点头,对于余杭这些日子的乱局,他心里十分明白,皆是因为自己行刺夏侯雷所起。又因为自己抢走了玉玺而愈加刺激到那些势力,让他们愈发变本加厉。
虽然谁也没证据,能把夏侯雷遇刺和玉玺被抢联系起来,但两件事毕竟前后脚发生。在别处毫无线索的情况下,那些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疑点……
“听说白猿社主人亲自入京向夏侯阀解释,最后夏侯霸才勉强同意,让他们限期找出真凶来。”保叔嘶声笑笑道:“若非夏侯阀因为玉玺之事风声鹤唳,恐怕不会这么好说话。”
“不过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陆云却叹了口气道:“显然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按他最乐观的估计,皇帝此刻应该跟夏侯阀掐起来了,这样自己进京后才好火中取栗。
“没那么容易的,皇家和七大家族盘根错节,相互制约,很多事情都远比想象的复杂。”保叔一声感慨道:“公子到京里就知道了。”
“说起回京……”陆云摸着自己的脸,看看保叔道:“我这副面孔真不会被认出来?”这几日,他在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也学保叔一样,来个自毁容貌……
“属下说多少回了。”保叔苦笑道:“公子的相貌与六岁时判若两人,与先帝先后也没有太多共同之处。”说着他又仔细端详了陆云一番,道:“更重要的是,先帝如太阿出鞘,锋芒毕露、气势迫人!公子却神光内蕴、静若处子。就算属下,若非是看着公子长大的,也决计不会把你和先帝联系在一起的。”
“哦是么?”陆云将头转向墙角的铜镜,颇为介意道:“我的样子很女气吗?”
“呃,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保叔赶忙解释,虽然他有时候也暗暗腹诽,自家殿下若是穿上红妆,怕是真没几个女孩子能好看过他!但此事这话真没有这层意思。可又怕越描越黑,只能瞠目结舌卡在那里。
“好吧,这不是重点。”陆云收回目光,咳嗽两声,结束这个让自己尴尬的话题。
“比起公子的相貌,”保叔苦笑道:“属下更担心你的武功。虽然按说没人能认出皇极洞玄功,但这门功法迥异于天下武功,更没人能在公子这样的年纪达到地阶。公子太卓尔不群的话,难免会被人注意到,一旦他们发现你功法的奇异之处,恐怕麻烦就大了。”
“嗯。”对保叔的担忧,陆云十分认可,想一想道:“陆家的天地正法我也练过,只是这门功法要养浩然正气,讲的是中正平和、水滴石穿。我嫌见效太慢,就搁下了。”
“那倒是,陆家的水磨工夫磨啊磨,五十岁都成不了大宗师……”保叔深以为然道:“就算天纵奇才如公子,也没法速成。”说完,他又问道:“不知公子如今用陆家的功法,能有个什么水平?”
“嗯……”陆云将之前见过的各种层级对手,默默比对了一番,轻声说道:“勉强地阶吧。”
“呃……”登时,保叔一肚子的安慰之言,全都被堵了回去。好一会儿,保叔才气哼哼道:“足够用了!”
别人苦练二十载,能进入地阶就要烧高香了。自家公子只断断续续练了练,就能跻身地阶!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保叔……不过他怀疑什么,也不会怀疑自家公子的判断。在保叔看来,比起武功,头脑才是自家公子真正的杀手锏!
“叔,我跟你说过,皇极洞玄功的妙处所在……”陆云赶忙安慰保叔道:“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就是这个道理。”
“公子,这是好事……”保叔哑然失笑道:“这样咱们进京的把握又大了些。”
“我短时间内,最多只能展现到玄阶,不然会被夏侯阀联想到什么……”陆云却摇摇头。正如宝叔所说,地阶可是十分稀罕的。就算陆云不显露皇极洞玄功,夏侯阀也很容易就能怀疑到,彼时正好在杭州的陆云,便是行刺夏侯雷那人!
顿一顿,陆云又轻声道:“而且,你先不要进京,我们还是分头行动。”说着他拿出那本黑册子,递给保叔道:“上头有几个人,我标出了疑点,劳烦你去查一下。”
“是。”只要陆云决定的事,保叔向来没二话。除了那份赤胆忠心之外,还是他有意识在培养自家小主人的决断能力。“还有那些死士,公子也要考虑如何安置了。”这阵子余杭风声吃紧,保叔命自己训练的死士转移到了别处,下一步到哪里落脚,就成了大问题。
“我考虑过了。”陆云显然早有定计,并不迟疑道:“京城不比地方,很难掩人耳目。我最多带十来个人进京,而且武功不能太高。其余的,先让他们分散到北方各州去……我看邸报说,黄河淹了七八个州,肯定有很多流民进京逃难。”
“好主意。”保叔眼前一亮,抚掌道:“藏身于流民中,既不引人注意,也容易洗白身份!”
“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陆云轻叹一声,眼下自己实在太弱小,弱小到根本没法拥有自己的力量。他不禁暗暗发狠道:‘要尽快变强,各方面都变强!’
等回过神,陆云见保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不由奇怪问道:“什么话直说就是。”
“是,公子。”保叔看一眼正房的位置,压低声音道:“为了永绝后患,那位不能留了……”他指的自然是陆夫人。当年跟着陆信一起上任的家仆,都被他借着江南爆发瘟疫料理妥当,但陆信一直不许他对陆夫人动手。
“不行。”这个问题,陆云已经考虑很久,此刻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她是知道利害的。”顿一顿,陆云的声音变得低沉道:“何况,她对我也有养育之恩,更是父亲的妻子,姐姐的母亲……”
“哎,好吧……”见陆云不容置疑,保叔叹口气道:“公子一定要小心她,千万不要坏事!”
“我知道了。”陆云点点头,结束了谈话。
第二十八章 别了,余杭()
陆信连升三级,留京上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吴郡官场。在余杭的大小官员,纷纷携官眷前来陆家送行。就连对陆云一肚子意见的郡守大人,都压下满心的不快,带着老婆过来了一趟。
毕竟同僚多年,将来说不定还要仰仗,只有傻子才会这时候不做人。
陆夫人不愿见人,只好由陆云出面,代表母亲应酬来宾。吴郡的官员们对这位英俊雅致、少年老成的陆家少爷皆是刮目相看,直言没想到陆寺丞家里还藏着这么个风度翩翩的麒麟郎!
官太太们更是扼腕叹息,深恨之前那么多年,为何想不到跟陆大人结个亲家,否则岂不是既得佳翁,又得佳婿?
但说穿了,一者陆云在余杭,向来不显山露水。偶有传闻,也尽是把他描述成不通世务的书呆子。更重要的是,陆信困顿吴郡十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此为止了,哪曾想到人家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
陆瑛则忙着清点行李,以及更重要的,准备回京的礼品。前者简单,一家四口人能有多少行李?后者就太恐怖了!陆阀可是七大门阀之一,还有陆夫人的娘家谢阀,同样也不能失了礼数。以及父亲的上司故友,乃至夏侯阀都得备齐礼物……
陆信在信里又是语焉不详,只是说要把礼物备齐。这让陆瑛感到无比头大,她哪知道该备多少礼物,该给什么人备什么样的礼物?就在她头大无比之际,陆云却告诉她:“阿姐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拜托保叔采买了。”
“啊!你不早说?!”陆瑛先是一喜,旋即垂头丧气道:“没那么简单的,寻常的亲朋还好说,可还有那么多,需要单独准备的啊!”说着她蜷起手指数算起来道:“爷爷、老太爷,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六叔爷……”十根指头转眼用完,可名单还有一长串:“还有大伯、二伯、一直到九伯……十几个叔叔……”
“这还是咱们自己家的男长辈……”陆瑛说到这儿,已经要抓狂了,她双手抱着脑袋哀鸣道:“还有女长辈,外公家的长辈,奶奶家的长辈……”
“阿姐放心,都已经单独准备了。”陆云微笑着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摞纸,递到她手中。“你瞧瞧,不妥当的地方赶紧调换。”
陆瑛接过那摞纸一看,上头整整齐齐的蝇头小楷,正是出自陆云之手:
‘祖父——迦南香木手串、沉香鹤嘴拐杖、绿釉狻猊香炉、龙涎香二十两、鸡血石印材十方、南堂鸡血石印一方。
阀主——紫檀屏风一扇、右军真迹一幅、和田玉文房四宝一套、极品燕窝二十斤、鸡血石印材十方、南堂鸡血石印一方。
二祖父——越窑极品茶具一套、贡新茶饼五个、鸡血石印材五方。
三祖父——魏版武帝文集全套、青金石文房四宝一套、鸡血石印材五方。
四祖父……’
陆瑛一边翻页,一边点头连连,陆云所备礼物,实在恰当无比。完全符合每个人的亲疏、地位,而且几乎没有重样,自然足以体现送礼者的用心。
几页看完,她竟提不出任何意见。陆瑛不由惊讶道:“你怎么这么熟悉京城的人事?”
“呃,”陆云想一想道:“父亲跟我讲过很多次。”
“真的?”陆瑛压根儿不信,但也不再深究。转而为另一件事发愁开了。“这么多贵重东西,我们买的起吗?”
“没问题的。”陆云笑道:“一来,父亲这些年里收藏不少。二来,庄园这些年收成很好,按例父亲可以从利润里十中抽一,这些钱都被父亲拿出去放贷,着实生息不少。”
“呃……”这些事陆瑛倒也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父亲不声不响,攒下这么多家产。她有些心疼的问陆云:“你不会都花光了吧?”
“阿姐放心,你的嫁妆钱还在。”陆云莞尔道。
“臭小云!”陆瑛气的蹦起来,要去扯陆云的嘴:“连姐姐也敢戏弄!”还霸道的命令道:“不许躲,让我出口气!”
陆云只好乖乖任陆瑛蹂躏,直到她心满意足为止。
接下来几天,一箱箱礼物被送入了府上,陆瑛对着册子一样样清点,并无半点出入,她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给她打下手的钟叔钟婶儿,心里头一直在犯嘀咕。夜深人静时,老太太忍不住问老伴儿:“老头子,你不是说老爷是清官吗?咋能买得起这么多宝贝?”
“呃……”钟叔汗颜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着他有些羞恼道:“乱嚼舌根,赶紧睡觉!”
“我就是随口说说……”钟婶儿嘟囔一声,不敢再言语。
。
七天后,便是出发的日子了。随行的二十名随从和护卫,都是保叔从小训练出来的死士,大都是黄阶左右的实力,有的甚至连黄阶都算不上,但胜在机敏伶俐。在京城,很多时候,头脑要远比武功管用……
至于钟叔钟婶,年纪大了,故土难离,陆云便把他们安置在陆氏庄园中,又给了两人一笔钱,让他们可以安享天年。
告别了挥泪而去的老两口,护卫们便驱赶着十辆马车往码头赶去,他们要在武林门乘船,从大运河北上。
一到码头,就见一大帮公子小姐等在那里,他们是来给陆家姐弟送行。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冲陆瑛来的。
陆瑛赶紧跳下车与交好的姐妹执手话别,自然免不了洒泪当场。那些官家公子们也是一脸黯然,不少人眼圈通红的看着陆瑛,知道梦中情人此去京城,恐怕今生再也无缘相见了……
陆云站在一旁,看着这熟悉的码头,心思却飞到了上个月的那场刺杀。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白猿社的四海当铺却已经成为白地。
陆云不禁暗暗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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