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锐心下还是十分感激黄半仙的,可这不能打消他的顾虑。原本找到原丰就想把他带回湖麓派,现在叶锐却留下过夜,就是这个原因。
原丰之前那个性情结交的多是彭宇这样的年轻公子,并没有什么可能与这样一个胡子大把的老头深交。
那个“原丰”!
那一夜后,叶锐发现自己以为的得病之论并不成立。如果一个人有多个性情,怎么可能还出现在别人身上!但他确信与自己对战的是一个大活人,没有什么鬼祟上身的阴森之感。而且原本与师父相交甚好的端王,怎么会突然对他们反目,兵刃相向?更别说一个王爷,怎么会拥有远超大师兄他们的高强武功。
这一切都混成乱麻,隐隐约约又相互关联,一边思索着,叶锐的视线不自觉移向原丰的脖颈。他在看那个花纹。
原丰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叶锐的眼神像有灼热的温度,他的耳朵又烧了起来,连带着耳后细嫩的皮肤也白里泛粉。
“你看什么!”
“师兄,你害羞了?”他直接问道,语气笃定。
然后叶锐被一把推开。
不是原丰。
黄半仙挡过他的视线,插在二人之间。“别想了,没可能。”
原丰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是真有点不好意思。
叶锐却觉出一份不对劲,此地离湖麓派甚远,他之前四处反复测算与师兄的八字,两个男子间的天命纵然是引得许多人瞠目结舌,在这个时有男风的时代要说传这么远过来,还是有些夸张。
原丰伤重难行,必然是托了他打听湖麓派的消息,可这样一个江湖算子的耳目,应该不会太过详尽才对。而且若不是彭宇飞鸽传书于自己,他也不会这么快赶到这里。
要么,此人有不可低估的实力,要么,他早就知道这件事。
叶锐越想越奇怪,如果对方连八字之事都知晓,对于自己在苦苦寻找原丰也没道理不清楚,这么多天他却一丝儿消息都没收到。对方为什么不想自己找到原丰呢?他这反对的架势,也不像仅仅因为对男子之间感情的厌恶,更像长辈出于现实考虑的阻挠。
他突然有了一个方向。
等到了黄半仙第二天出门前要沏茶的时候,叶锐又状似无聊地倚着门框看着他。黄大仙对他也起这么早毫不奇怪,像是知道他向来不似原丰那般爱赖床般,颐指气使地让他取柴火拿扇子,自己优哉游哉地坐着质感极佳的木椅打开一罐茶叶来。
叶锐的瞳孔在看清茶叶形状时猛地扩大。那茶叶色泽绿润,偏平挺直,正是袁钟最爱喝的金坛雀舌。
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怎么会如此巧合!
金坛雀舌产量稀少,一个算命的完全没必要为了弄到它大费周章,换个常见些的即可。除非……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叶锐呆立片刻才消化完这件事,任他再聪明也只能推想到黄半仙可能是原丰的亲人,可如果他的真实身份是自己本已身陨火海的师父,一切的不合情理就都迎刃而解了。
师父没死!他又惊又喜,恨不得扑跪在他脚边叫一万次师父,可黄半仙已经在他愣神期间喝完茶背上幡帛踏出门了。
“师父!!!”叶锐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
黄半仙的身影猛地刹住,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师父……”叶锐又道。
黄半仙打断他的话:“敛之,人活在世,各自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叶锐听得语气不对,心一沉。
“袁钟已经死了,你带太桉回去吧。记住,好好呆在山上,不要下山,更不要与魔教有接触。”他顿了下,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再等一个月,就行了。”
可惜他看不到他的弟子们把湖麓派发扬光大的时候。
又何必发扬光大呢,他们好好活着就行了。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对不起萧然那个老家伙。
叶锐没有追出去,等到傍晚黄半仙也没有回来,原丰很不屑地揉揉鼻子:“该不会今天桃花符卖太惨淡了拖到现在吧?”
叶锐突然把双手搭在他肩头,神色认真极了:“师兄,咱们回湖麓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试手之作,之前节奏把握得很不稳定,但写东西还是很有意思的。
谢谢点开的小天使们,尽管提意见吧~
☆、御剑不怕走光吗
人来人往的街头,本是一派熙攘景象,突然人群轰动了起来,纷纷抬头指指点点。
一行行剑影飞快地掠过半空,站在剑上之人皆是白衣飘飘,神情倨傲,仿佛很是厌烦脚下这群凡夫俗子惊讶羡慕的嘴脸。
“他们是神仙吗?”地面上一个攥着糖葫芦的小娃傻乎乎地问。
“那是云天门的人在御剑飞行。”年轻母亲答道。
“我长大也可以成为云天门的人吗?”小娃一脸向往。
“世间第一大门派,可不是你想进就进的。”母亲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神色却并不喜悦。飞扬跋扈的云天门,近年更是隐隐与朝堂有所牵扯,势力硬挺,行事越发蛮横不讲理,门下弟子仗势欺人之事早已不是新闻。普通百姓打也打不过,告也没处告,见了他们第一个反应不是敬畏,而是害怕地躲避。
原丰抬头看见他们,皱眉对叶锐道:“咱们剑修不是约定俗成白天不轻易御剑出行惊扰百姓吗?你瞧瞧,这些家伙巴不得所有人都来看呢。”
叶锐也对这种大张旗鼓的出行很是看不惯,又听得原丰嘟囔着什么又不是走秀,不怕走光之类,无奈道:“云天门向来如此。毫无道门的清净自矜,实在枉为第一大派。”
只是最近,愈发嚣张罢了。
原丰耳朵一动:“你说……道门?”
穿得白衣胜雪还是道士?不应该灰溜溜地才对嘛!
叶锐心中还藏着袁钟没死这个秘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告诉他,听原丰此言顿生联想,误以为他还牵挂着师父“生前”厌恶道士之事,对原丰道:“师父倒是从未没表示过厌恶云天门。也不对,他根本就没提过云天门,我是下山后才知道有这个大门派的。”
原丰乐了:“该不会是觉得自己门派太小,不好意思提吧?”
虽然黄半仙的奇葩形象给叶锐造成的冲击他一时还未完全消化,但师父袁钟在叶锐心中地位依然颇重,听闻此言,叶锐瞪他一眼。
原丰心里酥了一下,想道:“完了,怎么觉得这药效从身体延伸到心里了。”
正在成长期的少年一天一个样,初见时的剑眉星目渐渐舒展开,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柔和多了,瞪也瞪得不怎么凶。不知什么时候,叶锐已经窜高了一截,自己都快没身高优势了!
哎,怎么开始想叶锐了。原丰赶忙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道门……云天门……一个江湖门派混得这么风生水起,背后肯定大有门道啊。
原丰想起自己呆的小小的湖麓派,比起这样衣冠楚楚却横行嚣张的云天门竟丝毫不觉得差在哪里。想回去的欲望顿时更加强烈了。
虽然师父不在了,但他们师兄弟几个抱团取暖,也抵得过风浪侵袭。
原丰拽了叶锐的衣服示意他走快点,离湖麓派已经不远了。他们路上换了好几匹马,原丰纵然伤势已好得差不多,还是十分疲累,一心想回去落脚休息。
可等他们终于到了山上,推开熟悉的雕花木门,眼前景象还是让原丰大吃一惊。
小石榴躺在床上,还有婴儿肥的小脸上长长的眼睫安静地垂落,睡着了一样
方立影他们围在床边,一言不发,原丰认出小石榴枕边放着一个似玉似木的东西,正是木魂灵。
他心觉不妙:“这是……小石榴怎么了?”
叶锐怎么没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太按时间顺序来了,不爽,写的慢,下一个文铁定打乱时间顺序。
☆、我信师兄
林跃然恨声道:“还不是那个端王!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从我们救出小石榴,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
原丰疑惑地看着浑身并无伤痕的小石榴:“内伤?”
裴九思道:“不,他应该是和云河师兄、怀静师弟一样中了特制的迷药,而且给他下的量格外的多。师兄尚且昏迷三日,师弟如此年幼……”
方立影神色坚定道:“他一定会醒来的!小石榴跟着咱们一起习武,身骨根基胜于寻常孩童,更何况咱们还有木魂灵。”
木魂灵养魂魄增内力,救病人于苦难的神效流传已久,没道理连个迷药都不能解。
“可惜……咱们并不知道如何用它。”
……
至宝在前而不能使用,简直要跪!
原丰注意到李珂一直没说话,神色郁郁,便问道:“云河师兄这是怎么了?”
叶锐答道:“听说是关在端王府的时候被端王调戏了,积郁成心病吧= =。”
他们一进府就察觉气氛不对,全无欢迎世子归家之意,很多小石榴熟悉的老人也被换了。等小石榴见到端王,害怕地拽着林跃然边摇头边后退的时候,李珂确定了事情有变,打算先掩护他们撤离王府。谁知还未等他移动脚步,对面笑吟吟的端王一挥袖就让众人莫名地动弹不得。然后李珂和林跃然被关押到了地牢,罪名是诱拐世子。小石榴的情况他们就不知道了,根据原丰当夜所见来判断,小石榴虽未受伤,过得必然也十分糟糕,才至于发烧昏迷。
那端王向来风评极佳,贤能谦逊,怎知到了地牢却对李珂动手动脚,李珂怎堪受辱,林跃然更是怒不可遏,虽然被架在木柱上,还是对端王一番脚踹口唾。
“万万没想到,那端王不仅心狠手辣,还如此无耻!”林跃然一脸鄙夷,李珂很不想再提起那段时间,面色更沉了。
他一定是看二师兄太过貌美起了色心!原丰心道,却没敢说出来,转而纠正道:“那人不是端王,而是陆凤晓。”
“陆凤晓?!那个魔头?!”众人皆是一惊。
“嗯,救我的人所言,应该不假。也不知他是如何易容成了端王,骗过了府内上下。”
这样一来,小石榴的害怕必然是因为察觉这个长得跟父王一模一样的人身上丝毫没有父王的影子,只可惜他们没来的及逃出去,被生生困在王府这么久。方立影作为一派大弟子,却瞬息就被对方压制,想来应该与魔门秘术有关。
可是,那叶锐又是凭何能与陆凤晓对战的呢?
其他人还在思索原丰这话的时候,叶锐靠近原丰,在他耳边道:“师兄,你说的我都信。”
这样直白的表达让原丰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浑然像被说了情话一样,面色微烫。
袁钟既然说是陆凤晓,那就肯定是了。叶锐毫不怀疑。他隐约觉得,师父假死和魔教的这位教主有着那么点牵扯,可更深的就想不到了。
前缘旧事,徐徐揭晓。
原丰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道:“那位前辈救我用的也是木魂灵,说明使用之术在世间并未失传。不如我再下山打探一番?”
叶锐皱眉,他想起了袁钟的叮嘱。方立影已先出言阻止:“虽然不知道陆凤晓此举目的为何,但我们不应轻举妄动。此事宜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喜欢,我好不好意思~又好开心~
☆、师弟献殷勤
叶锐已经跟陆凤晓交过手,虽然当时爆发性地短暂招架住了对方,但这毕竟只是侥幸。若不是那魔头突然撤身而去,今天他们不可能一个都不缺地站在这里。
但原丰好了伤疤忘了疼,见胸前的伤已经无甚大碍,就想下山找寻木魂灵的用法。还有一个原因,他藏在内心深处不敢声张:他得尽快找到解药,摆脱眼下与叶锐的奇怪局面。
就比如现在,他们明明是要趁着用餐就如何使用木魂灵唤醒小石榴进行一番探讨,师兄弟们端正齐整地分坐桌边,就眼看叶锐非常贤惠地端上一碟碟菜,把肉最多,看起来最香的全往原丰面前摆。
众人内心:“你当我们瞎呀?!”
原丰:“……这不会是……在讨好我吧?”
他本来抱有一丝侥幸:方立影他们还没知晓天命之人这件事。可现在看左右那几个“我们懂得,但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好不好”的眼神,这点小幻想也碎成渣了。
搞毛线啊!他们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如果那批语不是袁钟写的,也许还不至于如此。但以师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免不了金口玉言,字字当真。再加上叶锐多番求证测算,结果竟都丝毫不差,无疑是给这关系盖上了铁戳。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说了他们算命都是同一套算法,当然结果一样了!
“咳,”方立影清了下嗓子,“我觉得,贸然下山四处求问木魂灵之事,只会更引人注目。”
毕竟这是当世罕有的灵物,数量十分稀少(虽然在后山明显不是这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免不了引来贪婪之徒。
“与其找木魂灵来解,不如找个擅解迷药的人来想想办法。”裴九思道。
“叶敛之!放下我的鸡腿!”林跃然一把打掉叶锐试图给原丰夹菜的筷子:“就剩一个了!你这么偏心三师兄,干嘛不把你的给他!”
“给了阿。”叶锐毫无自觉道。
原丰看着面前盘子里摞得满满当当的菜,大为头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灵光一现道:“不如,就找合欢宗的人来解?”既解了小石榴的迷药,也解了自己的慢性春…药,岂非一举两得?
其他人闻言愕然道:“太桉,你莫非忘了合欢宗正是魔门下属?”
……他真的忘了。正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李珂声音很低地开口了:“魔门又怎样,他们未必料得到我们敢动他们。合欢宗寻常弟子都会使那下药的手段,解开本门迷药应该不成问题。”
方立影没料到他会同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要如何带人回来解迷药呢?”
李珂漾开一抹温柔的笑,语气却是冷寒无比:“打晕了拖回来,不解就让他生不如死。”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这哪里是在说合欢宗弟子,分明是李珂正由内而外散发着对陆凤晓的怨念!
原丰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个要被打晕了拖回来的合欢宗路人甲点蜡。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我,默默地飘~
☆、该治师兄了
等这一日原丰方走进大厅,就看到地上已经扔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毛头小子。
……
这效率要不要这么高!
就算陆凤晓重现江湖后魔教死灰复燃,合欢宗等部属敢大摇大摆上街甚至到处勾搭相貌姣好的男女,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抓来吧!
等他看到这小子冒着桃心的眼神,顿时了然:云河师兄居然用了美人计!
咦?并没有打晕了拖回来?裴九思似乎察觉他的疑惑,解释道:“二师兄说,他怕一不小心直接打死。”
李珂眯起的美目透着凶光,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看这模样,要不是这个合欢宗的弟子留着还有用,估计已经没什么机会直立行走了。
“唔唔……唔!”他含糊不清地嚷嚷着,被李珂揪着领子拽起来,表情还十分享受。饶是向来脾气好的方立影也看不下去这副色迷心窍的样子,抬膝就是狠狠一击。
这一击果然见效,而且似乎牵动了其他伤口(不用怀疑是谁打的),合欢宗弟子的脸都扭曲了,活似一个大苦瓜。
原丰心里惊叹道:当初见金如苑一副御姐模样,实在没想到手下竟如此急色不堪。
其实食色性也,合欢宗只是极度放大了这一点。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