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过几天我会上武当找我师傅,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我希望你能帮我看好江夏,以及保护好洛州的安全。”
“洛州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他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件事来?”
越城抬眼望向远处,语声很是疲惫:“我也不知道,这次回去我就是有许多问题要请教师傅。”他心中微微有了些答案,却不敢相信无法面对,他一定要师傅亲口告诉他!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先前一意孤行的维护江夏,你一走,我为什么不乘机杀了他以绝后患!”
越城低头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们两兄弟都是口硬心软,否则我又何必费这般嘴舌开口相求?”
洛州整整找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寻找每一个越城可能去过的地方,没有丝毫音讯,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入屋里的一刹那,整个人都瘫倒下来,彻底崩溃!
沙发柔软,身体却是僵硬,连那颗跳动的心似也被腐蚀了,正在慢慢的枯萎。从来没有过的绝望自心而生,一丝丝的漫天蔓延,整个屋子好像都弥漫了他的痛苦、无力、不甘心……
越城……越城……他一遍遍的喃喃念着,快要疯狂了,似乎这样不停的念着对方的名字就会让心里好过一点,说不准奇迹也会因此出现,等他突然回头,越城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他,脸上是见惯了的冷漠,但给他的心却是温暖的……
事到如今一切只是奢望罢了,现实如此残酷!他一直努力追求的还未开花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心中的身影越追越远,终于到再也瞧不见的地步!
他颓丧、失落、悔恨,所有人类能有的悲伤情绪此时一一由他体验,毫不留情地给予他致命的打击!相当地累……身累,心也累,眼睑无力的合上,身心俱惫之下,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好久没梦到的那个梦居然又出现了!梦中的人依然是一双艳丽奇瑰的双眸,也依然看不清面容。只感觉满眼的血红,那是……那竟是面前之人满头亮丽的红发!红发赤眸,别提有多奇诡多耀眼!身后,也是血红万里,似乎天也变红了,空气中好像弥漫着腥臭之气,是一种混合着血腥与尸臭的味道!而红发赤眸的人则满手鲜血!
难道这些人都是面前的红发赤眸人所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这么狠毒!
红发赤眸的人开口了,语气相当绝情而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纪陵,你阻止不了我!”
“对不起,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要杀了你!”回答的语声似下了无限大的决心,含着绝望脱口而出的话,听得人心寒冷彻骨。
红发赤眸的人略带嘲讽地笑:“你舍得吗?”
“你放心,你死了我会陪着你!”陪着你一起过下世,下世不成,再下下世,下下世不成再下下下世,直到那一世能真真正正在一起……
☆、二十二 不忘初心
恍惚间洛州似乎听到了纪陵心里面的话,顿觉心头有股沉重而悲哀的情愫在流转,那种命中注定无力回天的感觉,令他整个人都快窒息……他大口大口的呼气,艰难而努力的想要摄取新鲜的空气,穷尽毕生的力气……终于睁开眼睛,从梦境中回到现实!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却不是他想看见的面容,江夏!
江夏的眼睛红红的,眼底尽是血丝,本来神情沉重,看见他醒了明显一轻松。
洛州开始打量四周,吃了一惊,竟是在医院!自己怎么会在医院?手臂上还扎着吊针!
江夏担心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将你送来医院,你就会这么一直睡过去……”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觉得有点累睡一觉罢了。”洛州当然不肯相信。
“你为了找他,不吃不喝三天,就算是铁人也抵不住!”江夏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怒,还有一丝怎么隐藏也隐藏不了的嫉妒。
洛州突然笑了起来,笑江夏的无情:“他是你大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好歹你们相处了十年,他失踪了你有没有找过他?你居然没有一点着急!”
江夏一愕,很快回道:“他以前老是几天见不到人的,这有什么好稀奇……”
“你明知道这次不一样!”洛州愤然打断江夏的话,“你还说他是第一次难免受不了刺激……”语声陡地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恍然大悟,“对了,你是故意那样说话来刺激我的,我居然会上你的当!”
江夏断然否认:“我只是实话实说。”
洛州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决定摊牌:“我也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越城求我,我才懒得理你,连看都不想看见你!现在越城都不见了,我又何必守着这份对他毫无益处的承诺不放,我现在毁约,就想等着他来找我算帐,那么我就可以见到他了!现在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就是我内心深处最深切的希望!”
江夏气得脸色如死人一样白,紧咬着嘴唇,呆愣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
天还没亮,吕飞就怒气冲冲的直闯进越城卧室,口中大呼:“喂,你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已经三天了,你准备……”他原本想说准备什么时候走,打开门的一刹那愣住,把话硬生生噎了回去,顿了几秒后继续怒斥,“好啊,一个小鬼居然敢闯进我家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动手,他看到的正是周晓!
越城忙挡在周晓身前解释说:“吕飞你别误会,他是好人,帮了我好几次忙。”
“你确定?”
“是的。”
“我真服了你,是魔是鬼你一概来者不拒,个个都是朋友!”吕飞岔岔不平,收起了准备收鬼的架势。
越城转身对周晓说道:“没事了,你说吧。”
周晓将洛州为找越城整个儿虚脱差点一睡不起,幸亏被江夏发现及时送到医院,然后又跟江夏起争执的经过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他说话的口才、描述的能力都是极佳,将一段简要的经过说得跟相声一样精彩绝伦,惟妙惟肖,尤其是洛州的最后一段话,用了同洛州那样坚决而情深的语气,直将一旁的吕飞说得两眼发怔,彻底懵逼;也让越城听得心口隐隐发痛,怔忡半晌仍无言以对。
房间一下子寂静到极点,似乎能听到大家彼此的呼吸声。这时吕飞才反应过来,骂道:“你小子生前是说书的还是演戏的,有必要那么夸张的陈述吗?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周晓不免委曲地说:“事实如此啊……”
吕飞转向越城发问:“你俩是怎么回事?一个费尽苦心寻找,一个煞费心思躲得远远的……”
越城呆坐在椅子上,无法回答。他处心积虑的安排让洛州瞧见他跟安杨在一起,非但没有起到丝毫效果,事情反而离他设想的越来越远!而自己还因此吃了个哑巴亏,承受难以言喻的身心之痛,孤单地躲在这里舔舐自伤……这是怎么了?是老天爷存心要戏弄他们吗?
当洛州又一次从酒吧中跟跄走出时,一直隐在暗处的一个人影长长叹息,向身旁另一人问道:“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不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要躲着他?”他是吕飞,他问的自然是越城。
越城的脸掩盖在阴影之下,完全辨不清表情,语气好像也缺少变化:“有你看着他就好,这几天麻烦你了,小心盯着江夏。”然后转头对着身旁的空气说道:“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时候一个人影缓缓显现,兴奋地说:“太好了!”正是周晓。
吕飞恨恨瞪了周晓一眼,挠挠头,实在理不清这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越城心头凄苦,旁人又怎么可能明白,他心中的猜测如果属实,那么更不可能……他只希望是自己错了,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上武当山找师傅当面问清楚。
自从十年前下山后,越城与师傅每年才见一次面。
他自打有记忆起见到的唯一亲人便是师傅,师傅虽不善言辞,平日里也是尽心的教导他,一字一句、一笔一画、一招一式。十五岁那年,他虽年幼,行事作风俨然有成人风范,所以才被委以重任下山应劫解难。
十年来,他也一直恪守师傅教导,无怨无悔地承担也许不必他来背负的责任,就算被江夏误解怨恨都在所不惜。可惜事情远远脱离预先设想,接二连三的事故使得某些事变得扑朔迷离,有些人因此无端牵连横死!更有些人成为他此生中不敢接受无法承受的重中之重……
所以,他违心的想要抗拒,想去拒绝,强迫自己竖起心的壁垒。现在的他最应该做的就是要得到真相,那样一个希望不是如他心中所想的真相!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到了武当山,越城让周晓留在山下,等他跟师傅说明情况后再通知对方上山,然后一个人去拜见师傅,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于庭院,宽大的道袍随风轻飘,有一种飘然如仙的气势。
不用再看第二眼,他便高兴的叫了声“师傅”。
师傅应声转过头,正是三石真人。莫名的竟有惊骇的神色显现在苍老的脸上,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跟平时不一样,好像……好像带了一丝仓惶!
“尘儿,你回来做什么?快,快走!”
越城愕然愣了,一股不详的预感由心而生。
三石真人惊骇的神色更是分明,语声也更急切:“快走……走!”他的话音刚落,四下里突然涌出了一群人,将越城围得水泄不通!
☆、二十三 记忆残片
越城一一打量,心情跌落到谷底,这些人个个面容陌生,神色不善,都不是他道观之人,难怪师傅要叫他快点离开!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容颜不改:“你们想干什么?”
“越城,你干的好事!为何到现在还要围护那个江夏!”
“我做什么事自然有我的理由,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越城横眉冷对,知道这些人看似随意站着,其实都是占据了一方相当有利的地势,结成了一个阵法,他要硬闯离开这里绝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哼,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我们早就杀了江夏,还能留到他现在魔性大长?!”
“原来背后是你们……”越城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察觉不到妖的气息,江夏还会遇险,幸好他一直是很小心的应对,才能让江夏幸免于难,才没有让他们得逞!心底很不耻这些人的所为,也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冷哼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一个‘人’!他并没有伤害过其他任何一人。倒是你们,如果没有我,恐怕已经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笑话,他无辜的话,这世上就没有罪犯了!”
“罪犯之所以是罪犯,是因为有了国家律法给他裁定为有罪。现在江夏还没杀一人,谁有权利给他定罪?谁又能不经定罪便给他施以私刑?!”
“律法一直是为罪犯开脱,所以犯了罪之后才能用到律法,我们现在做的是防患于未然,不想让无辜之人死在曾经那样丧心病狂的恶魔手中!”
越城忍不住冷笑说:“你们说的丧心病狂的恶魔不过是赤焰,在赤焰还没有真正成魔之前,你们根本杀不死他,杀死的始终只是他这一世附着的一个可怜的人!得等到他真正成魔之后才能让他魂飞魄散,别告诉我你们修了这么多年的道与术,连这点都不知道?”
对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没有再作声。
突然人群中一人阴阴地怪笑说:“三石,你收的好徒弟,平常教了一身好功夫之外,没想到还得了一幅好口才!”
三石真人被这话气倒,却不知道以什么话来反驳。
越城忙为师傅解围:“这跟我师傅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全都是我个人擅作主张!话说,你们这么多人闯来这里打扰我师傅的清修,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当然猜到这些人的用意,只是还想亲眼看到他们暴露出丑恶的嘴脸。
“好,越城,我们告诉你,你擅作主张,做出了可能会危害连累到大家的行为。你必需接受大家的公审!三天以后,人界的正义联盟都会到这里,以投票表决的形式,来判定你到底有没有错,该不该接受惩罚!”
“好,这确实是我的一己之私,我愿意接受这样公平的处罚方式。”越城特意加重了“公平”两字的语气,瞧了师傅一眼,有些懊恼。他为了报答江远的父子之情,而忽略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意孤行,他本应该先和师傅商量下再作决定的,师傅也就不会给他连累了。
“只是……”越城接着说,“现在我还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同我师傅商量,请大家先回避一下。”眼下迫在眉捷的两件事情,一是为周晓求轮回方法,二是为自己解答困惑得到真相!
“哈哈,我们走了你就可以乘机逃走?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越城冷冷道:“我师傅在这里,我能去哪?”
众人一想也是,三石真人现在就是他们手中的人质,只要看住其中一个人,就能牵制住另外一个!
于是两人被安排在三石真人的起居室,门外设好阵法,派了人看守,他们两个除非有土行孙的本事,否则无论如何出不去!
越城的第一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第二个他斟酌半晌,才决定问出:“师傅,您知道那赤焰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吗?他长什么样子?”
三石真人看着他,这个曾经脸上还带着稚气就被他派遣下山,过早的担负职责的孩子,转眼已经成长为成熟有担当的年轻小伙,从来就是他心中的骄傲,只是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
这人世分为三界,分别是人界、妖界、魔界,几百年来,人界与魔界一直在争斗不停,因了妖界的牵制,而令得双方都没有各占多少便宜,始终维持着一个奇妙的平衡,但就在那一年,在赤焰掌握大局时彻底改变!
赤焰,顾名思义,生得红发赤眸,是魔神最心爱的儿子,不仅仅是生就一幅好相貌,还有诸葛之智,惊世之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妖界心甘情愿置身事外,然后又用了各种离间之计,竟能让人界的各方正义之士自相残杀,短短几年时间令得人界大乱,死伤无数!
眼看人界分崩离析一厥不振时,一人应运而生!那是人界正道联盟领袖的大弟子,是一位法术灵力智力都不输于赤焰的年轻俊杰,他知道光凭一人之力无法挽救当前的形势,只有兵行险招,以己之道还施彼身!既然敌方能用离间之计,我方一样可用!
他调查到魔神之子除了赤焰之外还有一个小儿子,平时有了父亲和大哥的庇护,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便可游戏人间,没有心计不明事非,就像一张白纸。于是他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和小儿子结交,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对方恨上他大哥赤焰,并不惜暗中下毒,致使赤焰几乎频死,被正道人士抓住囚于黑暗地牢!
失去了赤焰这个智囊及精神领袖,魔界彻底大乱,魔神不得不投鼠忌器,与人界立下百年和平契约,三界才因此安定下来。
说完整个故事,三石真人不免长长叹气。五百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时代,不知有多少英烈前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是他们以自己的鲜血换来了如今的平静详和!
这段五百年前的往事听在越城耳中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仿佛他也曾参与过当年的事件,而且潜意识觉得结局好像并不是这样,脑袋里有些模糊的影像,是什么呢?完全说不清楚。
他努力的想着,猝然一股剧痛毫无征兆的自胸腔间蔓延,脑袋如被火烧一样,灼痛欲裂!恍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