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见唐小软一脸苍白虚弱地睡在身边,她心中柔软起来。小软她……这算是安全了吗?脑海中忽然掠过刚才那昙花一现的清冷声音,比起大祭司与唐老夫人都不约而同对她所讲的“圣女”一说,她更关心的反倒是这件事。
暗暗咬唇。那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最后一卷了
☆、第三十九章 落花流水忽西东(上)
作者有话要说: 西藏密宗关于召唤魔鬼毁灭的世界可笑梦想,每次看到都觉得呵呵哒。
“我不明白。”望着大祭司一脸殷切,沐槿衣不禁蹙眉。“如您所说,您认为这虎神是因为我才再次出现的,可是刚才我什么也没做。”
大祭司摇摇头。“你不需要做什么,你是虎神的圣女,虎神便会保佑你。”见沐槿衣面露迟疑,她微微一笑:“你仔细想想,你自懂事以来,有没有发生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沐槿衣心中一动,自己幼年丧母,被带去孤儿院,结果又发现孤儿院的古怪与杀戮,逃跑时□□爹救走。仔细想来,自己这一生当真是跌宕起伏,怪事连连。她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受伤,别人都要好几天甚至半月才能伤口愈合,她却最多不过一两日,再深的伤口,只要没有伤及骨头都能很快愈合。然而这一切都还可以当做巧合忽略,她最耿耿于怀的是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什么对这里时常会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她的母亲竟然知道苗疆大祭司一脉才会的护身咒?为什么,随着事情一步步地被追踪展开,她甚至会看到一些奇怪的逼真幻境,令她心思动摇,就如身临其境。
“温暖的太阳啊,感谢你赐给我们生命。清冷的月亮啊,感谢你照亮夜晚的山岗。清澈的水流啊,就像祖先的血液在流淌。威武的虎神啊,请赐予我力量。让我代你守护这动荡的人间,勇敢地战斗,不管是猛兽,还是魔鬼,都不能阻止你是这片土地的信仰。如果我战死,也请不要悲伤,因为虎神将带领我们的灵魂,回到最初的故乡。”
随着大祭司一句句地唱出这首歌,沐槿衣的心思彻底地乱了。大祭司是用苗语唱的,就像她曾在幻境中听到的一样,可是她却完全能够听懂她所唱的一切,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如果我战死,也请不要悲伤……”沐槿衣喃喃重复,就如曾在环境中所见那白衣女子一般,默然,沉静。
大祭司细细地看着她。“孩子,命运天定,圣女既然选择了你,也必然会成就你。”
沐槿衣默然半晌。“她一定很不快乐。”
“快乐?”大祭司一怔,似乎从未听过有人会这样说,她摇摇头。“历代圣女都是为侍奉虎神而存在,用她们的奉献换取虎神对子民的庇佑,这便是最大的快乐。”
“我执掌大祭司之位多年,历代祭司的遗言千百年来不曾变过:天道乱,魔鬼出,圣女也将应运而生。”大祭司神情凝重,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忽现哀悯。“近些年来,人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屡屡遭难,地震,海啸,山崩……苗疆自古以来便是灵气充沛的福地,可如今却也……”她顿了顿,看向沐槿衣。“寨中发生的事,想必你来之前都已查探过。你就不曾想过,那些喇嘛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吗?”
“为了夜郎墓?”沐槿衣下意识地回答。
大祭司点点头。“正是。”
“那夜郎墓中究竟埋藏了多少宝藏,值得那些喇嘛如此大动干戈。”沐槿衣疑虑道。
“他们要找到夜郎墓,并非为了所谓的宝藏,而是为了一件信物。”大祭司淡淡道。“千年前,虎神的圣女将一件信物封在了夜郎墓里。那信物是用来召唤魔鬼的,仁慈的圣女为了保佑她的子民,不惜自我牺牲,将自己的肉身与那信物一起封存在夜郎墓中。那些喇嘛正是为了信物而来,他们千年来都不曾放弃召唤魔鬼的恶念,想要毁灭世界,让善良的人们彻底灭绝,只留下那些邪恶的、恶魔的仆人统治世界。只是因为拿不到信物,才一直拖到今天。然而,不久前不知他们如何得到消息,知道开启夜郎墓的人选被找到了,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小软……听到开启夜郎墓的人选,沐槿衣下意识地便回过头去,看了眼仍处于昏迷之中的唐小软。这单纯的女孩被动地被卷入了这场充满硝烟的战争,她的命运连同未来都令她心酸心疼,她想保护好她,不只是这一时,而是一辈子。
大祭司说完那些话,整个人忽然虚弱了起来,仰靠在石壁上微微喘息。见沐槿衣关切地上得前来,忙摆摆手道:“无妨,我休息休息便可。”
沐槿衣心知她方才为唐小软驱除恶灵消耗了不少精神,于是不再打扰,起身向洞口走去。
山洞内一时沉寂,只有几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沐槿衣见阿罂将一把弯刀别在腰上似要出去,她想了想,也跟了下去。
阿罂见她也下来了,没好气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沐槿衣不以为意,道:“我去寻些食物和生火的木头。”唐小软与蓝婧都需要养伤,再加上她也不能放心大祭司的身体,眼看得在这个山洞中呆上几日了,没有吃的东西可不行。再者,现在是白天还好,万一夜间有野兽出没,火便是抵御野兽最好的武器。
很快便找了些木头来,沐槿衣又去山脚下树林里转了一圈,很快便猎杀了一条足有幼儿手臂粗细的灰蛇来。阿罂见状怒道:“你……你怎么可以吃它!”
沐槿衣懒理她,在山下溪流里将死蛇洗了。阿罂跟在她身后,见她将死蛇就那样提在手中,心中不满又无可奈何,于是解了自己绑在腰上的一块布丢了过去。沐槿衣知她心意,将死蛇用布包了,阿罂这才哼了一声,与她一同采起树莓来。
沐槿衣看她小脸紧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想起上一次见面的情况,忍不住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阿罂一怔,眼圈儿顿时红了。“你还问我,上次和你们去了禁地之后,我姨妈……我姨妈她就没啦。”
沐槿衣想起那次在禁地中桑坤的死状,不由有些动容。“当时情况特殊,我并没有想要害他们。”
阿罂哼了声,将那一兜子树莓包好系在背上,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大祭司说,我姨妈与桑坤阿伯都是被利益迷了心,她们是死于虎神的惩罚,怨不得你。可,枉大祭司那么看得上你,你那时候为什么就不肯救我姨妈一救?”
沐槿衣默然,轻声道:“桑坤与喇嘛勾结,当时,我自己生死都在一线之间。”
阿罂伸手揪住自己鬓角一绺发丝在指尖上绕啊绕,眼珠子转了转,很有些不服气地说:“阿垒族长真是忘本,喇嘛害死他阿爹,他不但不为阿爹报仇,反倒跟仇人合起伙来对付大祭司。现在整个寨子里的人都被他控制了,瞧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呸!我才不听他管。”
“所以,你和大祭司一起逃出寨子,躲在了这里?”沐槿衣蓦地想起了什么,“大巫师呢?”
阿罂道:“大巫师出关了,就是她主张和那些喇嘛结伙的,大祭司阻拦不住,反被她陷害差点送命,不得已只好逃了出来。我……我不愿和那些坏人为伍,就跟着大祭司一起逃出来啦。”
沐槿衣心中明白,想来阿罂本也只有她姨妈阿萨一个亲眷,如今阿萨不在了,她自然是孤身一人。然而整个寨子都被大巫师与阿垒控制了,这样危急的局面,这小姑娘却坚决不肯与贼为伍,宁可跟了大祭司逃出寨子,她小小年纪能有这份气节,倒是难得。
两人很快回到山洞中,只见大祭司靠墙坐着,虽然气色不太好,可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无碍。而唐小软则睡在一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大祭司睁开双眼,见阿罂拿出一颗树莓送到她嘴边,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好孩子。”
沐槿衣在洞口处点着了一个小火堆,人便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将死蛇拿出来架在了火上。
阿罂哼道:“大祭司,您看她——”
“事急从权,你又何必勉强他人?”大祭司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闹脾气。
沐槿衣只觉微微好笑,想这小姑娘枪林弹雨下都没见她腿软,倒是看见别人吃蛇,她便急赤白脸如小女孩一般。到底也只有十几岁罢了。
天色渐渐暗了,睡在里头的蓝婧终于醒转,挣扎着动了下发现自己的腿伤得到了料理,不禁暗想究竟是谁救了她。正挣扎着爬起身来,忽听得脚步声响,她一怔,在望清楚来人面孔之后几乎狂喜到流出泪来。“槿槿!”太好了,槿槿没事,她还活着!
“蓝姐,你醒了。”沐槿衣扶了蓝婧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到靠近火堆的地方坐下来。蓝婧昏睡了一天一夜,此刻自然虚弱无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了沐槿衣的肩头,忍不住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以后再说也不迟。”沐槿衣温声道,“先吃点东西,你看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蓝婧此时心潮起伏,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一把便抓住了沐槿衣的手,颤声道:“我担心死了!我以为……以为……”
沐槿衣望着她惶急又心痛的眼神,心中一动,主动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溢出的薄泪,温柔地一笑。“我没事,蓝姐,我还活着。”
那淡淡一笑只如初春的阳光洒落,散尽冰雪之余又带来花草与树木的清香。蓝婧有些不由自主的失神。面前的沐槿衣似乎还是她,却又似乎不是了,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槿槿她何曾有过这样温柔入骨的笑?即便亲密如她,即便她曾无数次努力,死乞白赖也好,嬉皮笑脸也好,甚至板起脸来拿出大姐的姿态威胁她也好,她都是那样,冷淡又矜持,安静又寂寥,身在人群也只如孤身一人,永远自带阻绝一切的距离感。这么些年来,她竭尽所能地照顾她,将她护在自己的保护圈里,只想着一世如此也是好的,终没想到有一天她长大了,却有了她无法企及的心思与秘密,为此她不惜离开她,毫不犹豫。
“蓝姐?”沐槿衣递过去一把树莓,见蓝婧眼神呆滞地盯着自己,不由微微诧异。
“唐小软呢?”蓝婧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人。
沐槿衣指一指身后不远处。“大祭司给她作了法,她还没醒。”顿了顿,轻声道:“是大祭司与阿罂救了你。”
蓝婧自醒来至今,满心满眼也只是沐槿衣而已,这时才想起来要拜谢大祭司活命之恩。又见唐小软脸色苍白地仰躺在一侧,不禁蹙眉。“作法?她又中邪了?”上次唐小软中邪情况危急,沐槿衣为了救她不惜以命换命,想到这里蓝婧微微不舒服,于是道:“槿槿,你还要顾她到几时?这孩子身上……有秘密。”
沐槿衣沉默不语。
蓝婧接了树莓握在手中,望着沐槿衣平安无事地就在自己眼前,她心中终究是放松了下来。默默地吃了一棵树莓,抬眼,望着沐槿衣微微一笑。
沐槿衣身上穿着的是唐小软的一件外套,因为不太合身,领口处便尤其窄了一些。她面对着火光坐着,低头时怕发丝被火苗掠到,于是便将整片发丝都拨到了身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蓝婧眼尖,陡然间便看到她雪白的颈子上赫然有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痕。她一惊,手里拿着的树莓一下子掉下地来。
☆、第三十九章 落花流水忽西东(下)
沐槿衣不解地望着她,却见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颈子,她下意识地伸手覆上被她一直盯着的那一小片皮肤,低声道:“蓝姐,你怎么了?”
蓝婧的表情复杂,眼神中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沉闷与涩然。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来,望着沐槿衣清澈的眼睛,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中不停地有个声音在说: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槿槿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一定是在树林里被什么毒虫咬了。可另一个声音却又冷静地讽刺起来:别傻了,那明明就是吻痕,越是颜色深重越凸显制造者的情意,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这点小东西还看不明白吗!她心中酸涩,低了头去一颗颗地捡起地上的树莓,吹一吹,故作平静地放进口中,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没什么。”
沐槿衣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晨起在湖边洗脸的时候就隐约见到脖子上有着一块红痕,她没多想,又因为急着下山更是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不曾想此刻竟被蓝婧看了个正着,她咬咬嘴唇,只觉一股热气涌上,多亏火光掩饰了她的脸红。她知道蓝婧必然是看出来了,只是体贴她所以没有问,这原本便是她与唐小软的私事,本来也不必与她人多说,只是别人也罢了,蓝姐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不想瞒她。
压下胸中沸腾着的羞赧,沐槿衣捡起一块木头投进火堆里,轻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蓝婧怔了怔,并不接话,若无其事地吃了一颗树莓,这才笑道:“没想到这种野果子味道还不错。”
“蓝姐。”沐槿衣正色望她,率先起身站起。“和我出来一下。”
蓝婧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剩下两颗树莓被她无意识捏碎,登时染了一手的红。
沐槿衣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失神,只好又喊了一声:“蓝姐?”
蓝婧忽然烦躁:“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鬼鬼祟祟做什么,见不得人吗?”
沐槿衣怔住了,半晌方坐了回去,低声道:“对不起。”也许蓝婧未见得想听自己和她说那些,也许她所谓的坦白……其实是她自以为是。
蓝婧蓦地抬眼,不言不语间,眼角已然泛了红。她不愿沐槿衣瞧见,忙将脸瞥向了一边,又掩饰地快速站起身。伤腿上很快传来一阵钻心地疼,她咬牙道:“出来吧。”
沐槿衣只稍稍一愣就见蓝婧已然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山洞,她忙起身跟了出去。
蓝婧走到洞口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看沐槿衣随后走到她身前,她故意没去看她的脸,语气轻松地说:“你要和我说什么?”
沐槿衣虽不擅察言观色,然而与蓝婧相识多年,对她的情绪反应还是比较了解的,此刻见她明显是在压抑着情绪,她不禁迟疑起来,不知到底该不该说了。
蓝婧一颗心只如吊在了嗓子口,屏息等了半天不见沐槿衣开口,她不禁心软,一丝微弱的希望涌上心头,宁愿自欺欺人。于是笑道:“你耍我玩儿呢?没话说是吧,没话说还进去吧。”
“蓝姐……”沐槿衣喊住她,深吸口气,尽可能语气平静地说:“我跟唐小软——”
“槿槿!”沐槿衣话未说完便被蓝婧打断,她略有些失控地叫了一声,又似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勉强笑了笑。“别说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件事很重要。”沐槿衣难得地坚持。
蓝婧沉默了。耳听得沐槿衣又道:“我不想瞒着你。蓝姐,你是在她之前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
“在意?”蓝婧忽觉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再忍不住溢出泪来。“好一个在意!那么,你更加不要和我说。”
“为什么?”沐槿衣讶然。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强。”蓝婧回首望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瞳,她眼神中的坦然令她心惊,更令她心碎。
沐槿衣有些困惑地垂眸,不提防蓝婧忽然靠近,她下意识地便向后退了一步。蓝婧蓦地抬手抚上她颈上那一小片红痕,指腹轻轻摩挲,忽然,如遭火炙般缩回了手。“槿槿,答应我,等这事了结了,和我一起走。”
沐槿衣望着蓝婧,她眼中的灼热与急切令她莫名不解,她也不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