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城门官看到俊俏得不像样子的李秀宁,满眼发光,这些骑着马的富家子弟可是数十天都不一定能遇到的肥羊。
隋军攻陈,临江镇距离隋军大本营实在是太近了些。城中富户早已经携家带口迁到了更远些的大城之中。
至于这些游学的富家子,也都在家人叮嘱下本分的在厅堂内读圣贤书,不敢轻易涉险。
城门官再看牵着杂毛马的常歌行,眼中显出鄙夷,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却又这么一个邋遢的书童,实在是大煞风景。
“本官观你们贼眉鼠眼,定是隋军派来的间隙,来人,将此二人带上镣铐,送入大牢!”
城门官不由分说,就要先声夺人将李秀宁、常歌行二人打入大牢,此法是他一贯做法,百试不爽。
这些细皮嫩肉的贵公子,进了阴暗的大牢,身上的油水被榨的干干净净后才会被放出。有些倒霉蛋甚至要靠着乞讨才能回乡。
至于担心这些家族的报复,城门官倒也有自己的门道。前呼后拥、声色犬马之辈,他只会例行盘问,不会多做为难。甚至还会摆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因为这样排场的人,大多都是高门子弟,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像李秀宁与常歌行这样的一主一仆倒是多见,这样的人多是些普通富户子弟,也是城门官的勒索的最佳目标。
“大人,你不认识小的了么?”
常歌行主动上前,一把抓住城门官的手,亲切的道:“大人,我是你的同乡啊!想当初您上任之时,我还到村口送过您呢,您高大威猛的身姿一直深深的留在我的心底,您就是我行事的楷模!”
城门官满头雾水,自己可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同乡,想当年离乡完全是因为自己在乡里间名声臭名昭著,混不下去了。
自己离开时不要说人,就连狗都没有一只到村口送行的,后来听说自己走后,村里敲锣打鼓足足庆祝了三天三夜才罢休。
至于这个城门小吏,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卑劣无耻得来的。
城门官明知道常歌行在说谎,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毕竟被迫离乡一直以来是他心中的痛。
“您也知道,咱们家乡不是很富裕。我来之前,父老乡亲给您凑了些土特产,还望大人笑纳,抽时间也回乡看看,我和父老们都等着大人您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呢!”
城门官接过常歌行递过来的一个小布袋,小布袋很是破旧,不知是质量的缘故还是洗了太多次的原因,布袋许多处都开了针脚,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两片抹布的样子。
他张开布袋口子,只是向里面匆匆看了一眼,便紧紧把布袋抓在手里,手背上的青筋瞬时露了出来。
“乡亲们真是好意啊!家乡民风淳朴,既然是同乡肯定不是什么大隋奸细,进去吧!”
常歌行千恩万谢一番,才一手牵着小白,一手牵着枣红马进了城。李秀宁骑在马上,面色十分不悦。
“这样的贪官,你为什么还要贿赂他啊,白花花的银子就算去喂狗,也不给他!”
看着有些闹小脾气的李秀宁,常歌行打心里笑了笑,或许这样一个任性秀宁,才是真的她自己吧。出生在门阀之中,自小她就背负了很多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要是放在大隋,这样的小吏本王有多少杀多少!但,别忘了,这里可是陈国,陈叔宝的地盘,有这样的人为他看守城门,本王不该多加鼓励吗?这些银钱权当奖金吧,待我大隋的旗帜插上城头,本王要他连本带利统统吐出来!”
李秀宁目瞪口呆的听着常歌行这一番理论,她发现随着自己与常歌行待得时间越长,自己的世界观倾覆的越厉害,所谓三观也在风雨飘摇中动荡不已。
“你比那城门官也好不到哪里去!”李秀宁清冷着脸淡淡的道。
临江镇内,有些萧索。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街边上的铺子也大多冷冷清清,没有丝毫热闹的样子。
整座城池就像行将就木的老者,暮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苟延残喘。
街道转角处,一个有些破败的茶坊内,掌柜的正在殷勤的给一个挑夫上茶水,与茶杯、茶壶不同的是,端上来的是一个海碗,上面还飘着几片茶叶沫子。
换做以前,茶坊掌柜的断然不会亲自招待客人。更不会用海碗上茶,即便给再多的钱都不行。只有力吧才会如此喝茶,纯粹为了解渴、提神。如此这般,与所谓的风雅格格不入,牛饮的客人也向来不受掌柜的待见。
可是,世道变了,人心变了,买卖也变了。今日,他明知道这位茶客是一个大老粗,也要花费百般心思亲自照料。
(本章完)
第161章 纨绔()
茶坊掌柜的不惜将自己的茶坊降格为茶棚,只要有铜子,怎么样都行。所谓茶道、所谓文雅,在生存面前显得尤为苍白。
常歌行将小白与枣红马拴在茶坊门前,当然,还有骑在枣红马上的李秀宁,也被他一同放在了门外。
他自己率先进了门,李秀宁则气鼓鼓的翻身下马,如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般跟在常歌行身后。
掌柜的看到来了客人,满脸的褶子笑开了花:“敢问客官想要喝什么茶?别看我家铺子不大,却也种类齐全,冲泡手法不次于建康城内那些大茶坊!”
此番话却是问向跟在后面的李秀宁的,虽然常歌行先行进了门,在掌柜的眼中却成了探听虚实的下人,正主依然是锦服的秀宁。或者说,只有锦服者才可能是主子。
真的是以貌取人的世道啊,本王光辉的内在品种,岂是青衣小帽就能遮挡的,只是这个世界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常歌行心中不禁哀叹。
“我要一碗茶,要大碗的,像那位壮士的一样!”
掌柜的完全没有搭理常歌行,仍是一脸殷勤的看着李秀宁。像这种贵公子,随便喝上一壶名贵茶水,便能抵得上自己平时一日收成,断然没有不周到的道理。
“和他一样!”
在掌柜的目瞪口呆中,李秀宁纤纤玉手指向了常歌行。
“这。。。。。。这。。。。。。”
掌柜的踌躇在原地,竟然不知怎么办才好。像这样的佳公子,竟然要喝解渴用的大碗茶,实在是让人费解!
“掌柜的,怎么着,有客都不招待?”
掌柜的挂上职业式的微笑:“二位客官,大碗茶是用茶叶碎梗炮制的,味道实在欠佳,不如还是换一种吧!”
“啪!”常歌行一掌拍在桌子上,“我随我家主人走南闯北,什么样的茶叶没喝过,今天就要尝尝这茶梗的味道!”
掌柜的猛地一个激灵,感情这位也不是个随便拿捏的主儿,刚才那个挑夫就给自己来这招儿,现在又有人来这招儿,看来自己以后出门真的要翻翻黄历。
“客官,稍等,稍等!”掌柜的慌慌张张退下,这是什么世道啊,喝茶梗的人都这么牛气熏天,莫非真的要变天了?
挑夫举起大碗,狠狠喝了一口,用麻布袖子擦了一下嘴,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常歌行的位置。
掌柜的倒也麻利,不多时两大碗的茶水便端上了桌,上边漂浮着的茶叶沫子还在不断沉浮。
常歌行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水温刚刚好,掌柜的还算有心,没有因为是大碗茶而慢待。
常歌行“咕咚咚”几口,一大碗茶水瞬时见了底:“好茶,真解渴!”
掌柜的满头黑线,用解渴来形容茶水的口味,也是天下奇葩。
李秀宁身为李阀的女儿,从小便接受茶道训练,虽然算不上什么品茶的大家,但好歹也似模似样,上得了厅堂。她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大碗,小杯的茶是用来品的,这样的大碗确实可以有解渴功效。
一时间李秀宁有种无可下口的感觉,常歌行倒是无所谓,身为七尺男儿粗鲁也就粗鲁些了,反正他也不在意这些。
但李秀宁可是贵门之后,怎么也放不下天骄之女的架子。
“不喝算了,不要浪费了!”
常歌行端起李秀宁眼前的大碗,“咕咚咚”几口,便下去了大半。
“掌柜的,近来生意可好?”
掌柜的满脸苦笑:“客官您也看到了,已经无所谓好坏了,简直就是有无啊!有的时候,一整天下来都没一个客人,要不是舍不下祖业,我也要搬到大城市养老去喽!这临江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是抵不住隋朝的几十万大军的!”
常歌行将李秀宁的茶水饮尽,顺带着碗底的大半茶叶沫子也进了口中。他嚼了嚼,咽下肚。一股浓郁的苦涩自舌尖蔓延到舌根,若是熬夜提神,绝对有神效。
“呵!呵!掌柜的,你此言差矣,所谓祖业是祖上留下来,希望后辈越过越好的资本,若是后辈因为死守祖业而罔顾性命,那可就真的对不起祖上了!”
掌柜的一拍大腿:“客官真是神人,我怎么就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呢?做完你这单生意,我就关门歇业,到建康城买一处宅院,就此颐养天年!”
常歌行品味着留在齿间的茶味,待浓重的苦涩散去,纯正的茶香逐渐袭向鼻腔。此茶虽然是些茶梗,却也是好茶的下脚料,茶韵犹存,茶风尚在。
掌柜的其实也早就想弃茶坊而去,只是放不下祖业这块包袱。如今有常歌行提供了这么好的说辞,不就坡下驴才是傻子。
“这么好的茶坊就这么荒废了实在是可惜啊!”常歌行长叹一声,颇为伤感的道。
掌柜的喟然一叹:“我也不想啊,只是兵灾将至,这间小茶房就算白送也没有人要吧!”
常歌行猛地站起身,拍拍胸脯道:“我要!我与掌柜的一见如故,既然掌柜的为难,在下愿意效劳!”
掌柜的屡次张开嘴巴,愣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这个。。。。。。这个打蛇随棍上的本事实在是太不要脸吧。
李秀宁低着臻首,似乎在数着茶桌的纹理,判断此木岁月几何。
“小兄弟,老朽只是随便说说,你。。。。。。您莫要当真!”
常歌行撇撇嘴:“人在做,天在看。说出去的话,可是要做数的!”
掌柜的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打着稽首:“我不知道小兄弟原来是道上的好汉,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小老儿吧!”
“你说什么?”常歌行不满的道:“老子可是品行端正的大好青年,不要把我和那些扯着大旗造反的愣头青搅和在一起!”
掌柜上冷汗如雨下,在大庭广众下谈论绿林道本来就是大忌,如此下去恐怕自己能不能走出临江镇还要两说。
“您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这句话却是对李秀宁说的,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希望这位姑奶奶能给自己一条活路!
(本章完)
第162章 默写故事的李秀宁()
李秀宁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常歌行,自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块金锭,“这些钱足够买你这样两间茶坊了,快点儿离开,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掌柜的抓起金锭,千恩万谢的离开茶坊,一路向着城门疾走而去,竟是连细软都没有收拾。
常歌行看着离去的掌柜的,遥遥头,他费此番功夫自不是为了坑这间茶坊,只是为了用最少的钱,达到应该达到的目的罢了。只是,前面的那些铺垫,都被李秀宁的一时心软毁了!
“其实,我们不买。这掌柜的也会丢弃茶坊,逃之夭夭!”
“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坑人,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也没有打算成为那些高风亮节的君子!”
李秀宁看着常歌行,轻皱着眉头,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学的那些经典,只对信奉这些经典的人才有用,对于常歌行这般不学无术之人,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说吧,你要这间茶坊有什么用!”
常歌行笑着道:“要茶坊,当然是卖茶喽,难道还会卖酒?”
李秀宁气节,这个晋王殿下每每动作都出人意料,让人难以揣测。说他不学无术倒是着实委屈了些,若说精通旁门左道倒是贴切。
“那位兄弟!”常歌行指着挑夫道:“可有兴趣做我这茶坊的跑堂的?”
挑夫将身旁的担子踹倒,两个箩筐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倾倒,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蔬菜水果或是木材肉食,而是几块奇形怪状完全没有任何美感的石头。
“某家早就厌倦了挑夫的生涯,对这跑堂的倒是心仪已久,多谢公子给在下这么一个大好前程,以后小的就是这间茶坊的跑堂的了!”
李秀宁如看天书般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茶坊刚易手,就招收了第一个伙计,而且这个伙计还是一个茶客,并且这个茶客的理想就是当一个跑堂的,就算狗血剧也没有这般巧合吧!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俗话说不想当跑堂的的挑夫不是好挑夫,你且下去,明天一早正式上工!”
挑夫也不顾箩筐,就这么哼着小曲愉快的走出了茶坊,似乎真的找到了什么前途无限光明的差事般。
李秀宁眼中的不解越发沉重,自己虽然少在坊间走动,可没听说跑堂的也会加官进爵,荫庇子孙的。可看那挑夫的神情,分明就是如此!
“走啦,我的主子!再不找客栈,我们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一路走来,常歌行对江洲镇的凋敝又有了新的看法。大大小小的客栈关张大吉的十有八九,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却是客满。住的并非什么外来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江洲镇人氏。
他们典卖了土地房产,今晚暂宿客栈,明天一早便会出城逃难。
常歌行将一张银票在客栈掌柜的眼前晃了晃:“你仔细想想,确定没客房了?”
掌柜的深深皱纹满脸绽放:“有,当然有。老朽的房间还算整洁,今晚就让与公子了!老朽今晚就在厅堂给诸位把风,让各位睡个安生觉。”
“领路!”
有伙计在前面带路,掌柜的倒是给自己找了间好住处,在二层走廊尽头,位置虽然不是最好,却也难得安静。
“秀宁,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说我们今天晚上怎么过呢?你是愿意睡在里面,还是睡在外面呢?”
李秀宁轻哼一声:“哪里有主子和下人睡在一张床上的道理?我睡床,你睡地!”
常歌行也冷哼:“哪有王爷与婢女谁在一张床上的道理,我睡床,你睡地。不过,要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侍寝的话,我倒也不反感,毕竟你还是有些姿色的!”
“你。。。。。。”李秀宁脸色铁青,事关女儿家清白,她怎能让步。
看着李秀宁美目中泪水打转,常歌行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男女之妨。或许,同居一室已经是李秀宁最大的让步了吧,还是在披着一身男子衣装的情况下。
“算啦,不逗你了。本王可担心被人传闲话,你本来就难嫁,要是因为这件事儿孤老在家,到时候还不得本王接盘!”
说完,常歌行便负着双手走出房间门。李秀宁狠狠将门关上,却没有闩上门,一副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就算嫁不出去,也不用你管!这可是你自己要出去的,可不是我赶你。”
嘴上说得解气,眼中的泪水已经满溢而出,他宁愿出去也不愿与我同处一室,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入他的眼吗?
女儿家的心事就是难猜,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明明向左,心里却想着向右。常歌行同居于室,那叫登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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