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世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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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一世嫣然-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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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很好看。”我看着她说。
  她耸耸肩,嘴里说道“我没说什么呀”,继续埋头审理稿子,留我一人满头窘汗。
  在无数个这样的下午里,日子久了,我们自然有了互动。通常我们之间的游戏是由一人出题,两人写文。阿冉出的题目通常稀奇古怪,像极了大学里写论文的味道,诸如“梦境解析的多重冲突”、“文学与电影蒙太奇”、“先锋话剧的现实意义”。我则懒而实际,通常选一个词牌、拟一个韵脚、规定一个意象或主题来做诗词,她嫌弃我死板教条化,我不齿她玩小众,一来二去我们倒都在彼此的领域里进步着,偶尔看着她也写出了一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觉得兴味无限盎然。
  “你对浪漫的定义是什么?”有一次她问我。
  我挑眉看着她:“这离七夕还远呢,小丫头开始思春了?”
  她勾勾唇角不说话,半分钟后我不得已败给了她深邃正经的眼神。
  “浪漫是生活的调味品,是舒心的方式和软化心灵的技巧。人与人间实在的交流是处于某一方面共鸣的基础上,比如我和你,”我指了指我们两人,“而浪漫是某种人为定义的环境、气氛、外因推动力,譬如,我会觉得我们撑伞步行是浪漫,吟诗作对是浪漫,我们讨论浪漫,也是一种浪漫。”
  “你的意思是,本质生活中,并不存在浪漫因子?”
  我撇撇嘴:“依人而定,这本身就是心态问题。”
  阿冉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文学的浪漫应该和生活的浪漫是出于不同角度的。”
  “这怎么说?”
  “打个比方说,文学的浪漫,是把你先前所说的对生活浪漫的主观认知,化为一种表面的客观形式呈现给观众、读者。比如作家,写一对恋人的初遇,在雨中,雨本不是浪漫的,甚至那天没有雨,但为了浪漫,为了氛围,万里无云或者瓢泼大雨都可以是淅淅沥沥绵绵不尽的。电影中,音乐家拖着大提琴走在路上,雨水打在琴盒上的节奏都可以成为浪漫的音符,即使他没有伞,他也不会着急反而有闲心漫步,因为文学需要他制造浪漫。剧院里,爱欲或者仇恨都可以声音、灯光、舞美来精心包装。简单来说,从个人的角度,我认为大众文学里的现实本质其实被浪漫包裹得太过严密。”
  “但是文学难道不应该需要这——”我开口反驳,又被打断。
  “浪漫是不得已而衍生的,是次级的审美标准。浪漫的出现是为了包裹文艺作品的尖锐,让文艺作品的硬度降低了。浪漫本身是觉得观众心灵脆弱,不能承受太多的痛苦所以采取的一种中和方式。”
  我再一次无言以对。
  “……阿冉你”,我扶着额头忍不住叹息,“你认为文学不该有浪漫吗?”
  “文学不是不该有浪漫,文学的浪漫让我们更勇于生活。我只是谈谈看法,不是全盘否定。”她撑起下颔看着我,“但你自己也说过,生活或许本就不浪漫。”
  “哎,小丫头啊。”我的脸又向掌心深陷了一分。
  她突然话锋一转:“但你觉得我们可以浪漫,对吧?”
  “呃?”
  “我觉得我们的相处模式称得上是浪漫。”
  她看着我的时候,手指节自然地轻敲着自己的脸颊,夕阳光镀着她的发,熏得眼窝和眉心上都是懒懒的金色,没来由的,我想起了一年前的八月,灿烂的晴天里炽热的人海中我一眼就望到她时内心被抽走魂灵的空寂感,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与众不同,从初见《浮流》时我便已惊心动魄,从浑身冰凉却掌心炽热印在我手背起我已被不安牵动,而之后日日相望无数轮回,她同淡蓝色字迹一起刻成了期盼的一部分。好像……这生活已经不能更加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  

  ☆、指绵

  进入高二,阿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了理科。我问及她理由,她只回我四字——“不喜政治”。而我则翻看了她高一一整年的成绩表,看见她每次位居前列的数理化和打底擦过及格线的政治地理,只得叹息江山代有怪才出。
  柯老师和我都负责带文科班,而阴差阳错的,阿冉被分配到的班级则是对她尤其有些意见的黄老师执教语文,她就这样开始了艰苦卓绝的高二生涯。
  新学年开始以来,我邻桌的黄老师,时常在批改作文的时候拍案站起,踱步重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最初一两次全办公室都很好奇黄老师何事动怒,结果理由不外乎“某激进派学生写出了忤逆时代的消极文章”,大家逐渐见怪不怪,而我和柯老师更是乐此不疲,每逢黄老师脸色异变,我们便会拾掇这文过来,两人凑一伙,评得津津有味。借此机会我也常给阿冉写一些稀奇古怪的批语,不过大多注意了篇幅,有一次我在评语里用藏字诗给她传递了我们写作游戏的新主题,她竟在下一次交了一篇古色古香的高水平文艺鉴赏作文,其中嵌了一首原创的蝶恋花词,这篇作文可把黄老师乐坏了,直开心叫到“终于把这人教出点样来了”。
  而我读着那首蝶恋花,心情未名。
  阿冉很少写关于爱情的主题,这不是我第一次出,却是她第一次对此有所回应。却不料这回应竟如是之意。
  浓笔轻染点双翼。
  嫣舞红妆,
  翩翩花间戏。
  蝶怨栖迟人自醉,
  楚楚含泪难舍弃。
  半开情蕊不忍寂。
  七彩难诱,
  更有醉香意。
  日暮秋千仍未已,
  红笺枉费长怜意! 
  半开情蕊,枉费长怜意。爱而不得,忘却不能。
  “阿冉有喜欢的人了吗?”一次她照旧送我去车站的路上,我开口问及。
  高二年级的课业比较重,加上文理分区管理而她也不再是课代表,我们鲜有机会再见面,放学后若要同行也需要提前打个小照面。但说到底我们是师生,总归在人前亲密不起来,一旦因为外因开始走远,仿佛再要进行什么交流都变得有些奇怪。
  这时已是圣诞季,南方城市的冬天虽没有雪,但是氛围好得不可思议,雪橇灯光映在了她白皙的脸上,使得那像极了白雪公主的红苹果。
  “啊?”她这样回应我。
  “我说……”再开口我有些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哪有啊喂——诶?”
  她顿住了话,偏头,再对上我询问的眼神。
  “诶,有呢。”
  “啊?真有啊?!”
  她抿抿嘴,润湿了自己干燥的唇:“有喜欢的人了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我能怎么想啊,小孩子不要早恋。”
  “老师阁下,年龄不代表认知或见解,况且喜欢的人又不代表早恋。有喜欢的人可鼓励学习进步,这不是你们这群教书先生最喜欢的吗?”
  “那也不要随随便便就谈及喜欢啊,你还小啦,想这些没意义的。”
  “喜欢的意义就是我喜欢那个人而已。”
  “……诶。”
  “——而且呀,我喜欢的人,好难好难喜欢上我,或者就算喜欢着我那人也不明白,或者就算喜欢了我也不敢面对。”
  这是我第一次从阿冉口中听到她谈及那种关于自身最简单的喜欢爱慕,我有些惊讶,想起上次【蝶恋花】中那略带忧伤的笔触,惊觉阿冉似乎把这感情放在了一个对她还是对对方而言都真挚得过分的位置。
  “如果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话可以纪念,但最好忘掉。”我不知是出于担心还是什么心理,一下子这样说。
  “忘却不能啊。”她突然冲我眨眨眼,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阿冉很少笑过,眉眼间总是萦绕着认真的思索。我更是从未见她笑得如此放松而粲然过,我不明白为何她的爱而不得忘却不能竟可以笑得如此好看,只觉得心莫名漏跳了一整个节拍。
  2006年的七夕节,落在了高三年级补课的盛夏季里,于是一众洋溢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文科生集体要求晚上在多媒体教室放映经典爱情片。作为一位思想开明的年轻老师——虽然学生们私下里还给我冠上了单身这一名号但此刻理应忽略不计——我自然答应了这种轻松娱乐的请求。柯老师听闻后,觉得极为有趣,甚至可以考虑将此列为高三必备的经典放松项目。他和我商量了一番,将自己班的学生也调过来看电影,并自掏腰包赞助零食饮料。
  于是晚课时候,教室投影幕布上放着【廊桥遗梦】,两个班的学生拥挤却安静地看着,人群里偶尔传来唏嘘感叹。
  我坐在最后排,而我的身边是翘掉晚课从楼上理科班溜下来的阿冉。
  “不怕被骂啊?”我压低了声音问她。
  “又不是没被凶过。”她耸耸肩。
  我有些时候觉得,她那淡沉的性情一定是我的错觉,这孩子,分明就是个不羁的主。
  “这部电影你看过多少次?”她问。
  “算上今天,第四次了吧。”
  “很喜欢?”
  “嗯,你看过吗?”
  “看过,不过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为什么?”
  “我更喜欢【卡萨布兰卡】,我觉得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我爱的人一起看【卡萨布兰卡】。”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爱不爱的。”我拿肘关节轻轻戳了她一下。
  “哦。”她点点头,也不说话了,安静盯着银幕。
  弗朗西斯卡邀请罗伯特共进晚餐,在轻柔美妙的音乐里,两人相拥共舞。他们眼神流转交缠,呼吸起伏间都是无声的爱恋。阿冉手臂微挪,轻覆上了我的手背,从她的掌心传来了滚烫的触感,温度不断加深着,恍惚间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雨中伞下,我和她眼神停滞那瞬间里,光影翻涌不息的凝望。
  我转过头去看着她,她专注的盯着变幻的影像,眼里染着明亮的光晕。我忘记了我看着她看了多久,只觉得那眼眸里仿佛有星辉在流动,我数不清呼吸的节拍,看着眼前人,脑中涌起千丝万缕,化为飘渺灵梦交织成虚无。
  然后,就是在这时,她翻手轻探,和我掌心对握,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字数多点,发一章、、隔两三日不定时发(虽然我知道早期没人看滴~还是要注明注明注明~)

  ☆、退却

  “十一”国庆我没有回家,作为条件我答应了母亲在高三休课的几天里去进行今年的第二次相亲。
  彼时我已满过了26,却还是空窗着没有结婚的打算,数年前我还在师范念书时曾谈过一个对象,甚至见过彼此家长,不过后来随着毕业也自然的分了手,如今鲜有再联系。我思前想后,虽说很理解我母亲焦急的心情,不过确实提不起步入婚姻殿堂的念头。
  这次相亲定在市中心一家高档的西餐厅,整个过程里我和对面的男人不咸不淡的交流着,看得出来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对长发散卷披肩且只淡妆打点的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同样我也在心里对他半谢顶的额头表示深深的同情。意料之外的事情却是,结账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位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顾城,一聊方知道他现在是这家餐厅的经理,我想起他高中时候略胖羞涩的模样,再看如今意气风发一表人才,不停在心中感叹男儿不可轻看。
  “这是你先生?”他看着我旁边的谢顶男士问。
  “不,普通朋友,”我有些尴尬,“我还没结婚。”
  “哦。”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之后的发展几乎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的标准流程,顾城会主动约我出去,从逛街吃饭聊天到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只用了一个多月。他是个快节奏却有耐心的都市人,而我则不急不缓地在寻求归宿,如此相遇可谓是一拍即合,以至于有一次约会时他问我,你觉得我们会结婚吗,我下意识反应回答,目前看来和你过日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顾城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在心中对自己如是说。
  十一月底是阿冉的生日,我在日历上一天天画着圆圈,眼看着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过分。
  这四个月来我和阿冉的交流很少。上次七夕过后不久高三便放了暑假,虽然暂停联络只有短短的二十天,但这次开学后,两人之间总横亘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她也几乎没有再来过办公室,而每次在走廊见面,我除了礼貌的打招呼就找不到话开口。
  前两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我有过问候,却都没有准备礼物,这次念及她已高三,好像再不准备什么就要分离一般。我日夜苦思冥想也没有什么头绪,每次和顾城逛街都会留意有没有可以买给阿冉的东西。顾城见我苦恼,问及是个学生生日后也悉心帮我出主意,最后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一起去了音像店挑原装影碟,准备写点赠语贴上去。
  我看着整面墙千万张海报影碟封面,最后鬼使神差的选了【廊桥遗梦】。随后路过文具店,我进去挑选信纸,无意中拿起了淡蓝色的便签,盯着发神了几秒,顾城唤了我几声,我最终把它放下。
  阿冉生日那天是周六,高三没有休假,晚课时我去了她班上教室,没有找到她,班长说,一整晚都没见到她人,兴许是又翘课了。
  我思伫了一番,去了副楼三楼楼顶的小天台。
  副楼是一栋低矮宽阔的建筑,本身是用来做学术报告厅,相较高三主教学楼要矮了不少。这天台也就是主楼三四楼的高度,和主楼边缘的教师办公区挨得很近。我的办公室在四楼,每次望向窗外,都可以看见平整的天台,和不远处绵延的操场。
  我时常在无疑一瞥里,就看见阿冉,兀自一人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安静的看着远方。白日里她看着白云,夜晚里她数着星星,她手里时常拿着纸笔,心情好了,会写上一两句奇奇怪怪的话语。我有一次问她,你没事儿就在那天台上,勾勾画画胡思乱想写些什么,她嘴角一沉,也不笑,只说“不告诉你”。
  这天也不出我意料,一推开门,我就看见了星光下她浅白色的背影。
  她依旧趴在栏杆上,低着头,手臂左右来回起伏,应该是在笔记本上写着不为人知的话语。我慢慢靠近她,站在她身后开口:“光线都没有,乱写些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料到,她突然受惊那般回身,本子突地摔在了地上,几张纸页飞出,而笔也滚落向了遥远的死角。
  星光下她的双眼异常明亮,灰色都被镀成了银色天使般的光芒。我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她眼眶里全是泪水。
  “你生日啊,哭什么哭?”我左手是给她准备的礼物,右手自然的抚向她的脸颊。我很少和她有过触碰,每次有这样的念头总是会毫无来由的下意识制止住自己,好像……阿冉是我心中异常美好却触碰不得的存在。从第一次开始,到每分每秒,我都很享受和她的相处,但我总归在退步着什么。
  这次也不例外,我的手还未碰到她的皮肤,便自己停了下来。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的回望却坚定有力,我突然有点害怕那其中的意味。见我停下,她嘴角勾起了一个绝佳的讽刺。
  闪避,退步,仰头,她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看过一句话,想要流泪的时候看着天空,这样眼泪就会流到心里去了。多矫情的话语啊,可是为什么阿冉总会让我不自觉地就把心置于这种状态呢?
  她蹲身去收捡写满了话语的纸张,一面说道:“老师您还记得我生日呢。”
  平日里无人,她会直呼我名字。她上一次在两人单独相处时 叫我老师,是两年前的下雨天。
  “哎?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想俯身帮她,却被及时止住,她从我手里拿走那张纸,开口说话时声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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