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和几位长老暗道不好,顿时从目睹乐正泓死亡的茫然中找回状态,急忙看了过去,但他们的阻止是徒劳的,这两个人基本没有废话,直接动起了手。
司南冷声说:“告诉你,我早就想杀了你了!”
殷展说:“你可以试试!”
二人一个是上仙,一个是殿主,实力全都非常恐怖,疯狂外涌的灵力瞬间溢满石台,殷家的人齐齐被激得后退了半步,正要咬牙去拉住他们,就见二人猛地冲上了高空。
与此同时,察觉到动静的殷家子孙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游离之境会响起龙啸?谁出事了?”
“等等,空中的那个……是小展?”
“我的天,这周围的血是谁的?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赶紧追!”殷父匆匆扔下一句,率先冲过去。其余人快速跟着他,见这二人边打边掠,四周的东西被灵力扫到,一片狼藉。
有人忍不住说:“他们的速度怎么这么快,飞什么啊,找块空地打不行么?”
殷父眼皮一跳,登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提着一颗心追了一段距离,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喝道:“想办法拦住他们,他们是要去游离之境!”
几人齐齐一惊,见这确实是去游离之境的方向,不知来龙去脉的殷家子孙联系到先前的事,隐约猜出一个可能,神色不由得变了变,而长老们则吼了出来:“那里是不能硬闯的!”
殷父说:“他们现在根本听不进去这个!”
看方才的情况,司南显然也喜欢小泓,如今小泓一死,那二人都失去了冷静,这绝对是一边想弄死对方,一边要去游离之境看小泓,因为搞不好便是最后一眼……他脑中闪过“最后一眼”几个字,眼皮又是一跳,看着第一次这般失控的儿子,心里涌上了一股更加不详的预感。
他猛地看向周围的人:“谁有认识的人在那条线上,给我拦住他们,快!”
殷家人纷纷应声,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两个朋友,然而他们和那二人的实力相差太大,虽然阻了数息,但还是挡不住对方前进的步伐。
游离之境眼看就到了。
殷展和司南压根没有迟疑,一起撞破了外面的结界。殷家几人自然也得跟着,至于擅闯游离禁地的罪,只能等事情结束再说。
他们抬头,见那二人还在向前掠,问道:“这又是要去哪?”
殷父倒吸一口气:“难道是回天法阵?”
长老说:“司南是想把小展引到天界去?”
“司南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小展这么跟着他,肯定也是想去回天法阵,”殷父的神色极其凝重,他多少了解儿子,儿子这情况只能往极端的方向上想,他说,“回天法阵还连着虚空之地,小展或许是想把司南弄死了扔里面去。”
所有人都抽了口气:“卧槽真的假的?”
殷父没有回答,加快了速度。
此刻殷展和司南已经接近了法阵,负责镇守的士兵怒喝一声,急忙冲上来要拦住他们,但殷展和司南的实力太强,士兵们根本不是对手,眨眼间便被收拾了,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殷展听见远处响起龙啸,知道恶龙一族要来驱逐擅闯者,迅速贴近司南,硬挨他一击,一掌便拍了出去。
司南这一路被伤过两次,这时又受一重,立即吐出一口血。他抬起头,眼底满是近乎疯狂的杀意,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再次冲上前。殷展的经验比他多太多了,如今不计后果地宰人,终于赶在恶龙一族过来前找到机会,一只手狠狠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登时淌了满地,司南费力地抬起手,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殷展冷冷说:“滚吧,永远也别回来了。”
话音一落,他一脚踹上对方的胸膛,直接踹进了回天法阵,接着催动法阵送入虚空,而后将所有的灵力集中在右手,朝着阵眼霍然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震响,巨大恐怖的力道刹那间把阵眼砸出一道裂缝,紧接着开始蔓延,整个地面都在簌簌发抖。
殷家人恰好追到近前,张了张口,被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事实上他们也没时间说了,因为和他们同时到的还有一条恶龙,后者自然看见了这一幕,愤怒地扬起利爪,对着光芒中的人影便拍了下去,眼看就要穿了他。
几人骤然缩紧瞳孔,殷父大叫:“小展!”
利爪瞬时落下,下一刻堪堪停在了殷展的背部,乐正逍化成人形落了下来。殷展回过头,对上乐正逍锐利的双眼,哑声问:“……他呢?”
乐正逍不答,居高临下盯着他:“我想听原因。”
殷展知道他在问什么,闭了闭眼:“小泓之前就照过菩提镜了。”
乐正逍心底一颤,知道这事其实怨不得殷展,可换角度想若不是为了他,小泓根本到不了这一步,便最后扫他一眼,扔下一句“父亲强行出关了脾气不好赶紧滚”,扭头走了。
殷展急忙起身,但乐正逍没有再看他,化出本体飞回了宫殿。
殷家的人长出一口气,快速围住殷展想要扶一把,可紧接着便见这人的气场太恐怖,严重处于疯狂的边缘,或者……已经疯了。
殷父说:“小展你……”
殷展没开口,挥开他们冲向了宫殿。
他这个时候灵力耗损严重,加上最后硬挨了司南几下,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因此速度并不快,可殷家人看着他的样子,几次想拦却完全伸不出手,看了殷父一眼,见对方摇摇头,干脆都在后面跟着。
宫殿外的百米处也设了结界,殷展曾经来过,知道原本是没有的,如今显然是特殊情况,他一步步走近,见里面满地是血,心脏刹那间搅在一起,试着硬闯了一下,发现根本没用,最终顺着结界慢慢坐了下来。
对外界的感觉正越走越远,只剩彻骨的寒冷和疼痛,像是有一把刀从中间将他劈开,一点点搅成肉渣,让他能生生地疼死、疼疯。
他望着宫殿,低声开口:“我说过这辈子只认你一个人,你活着,我活着,你死了,我陪你死,我永远……只属于你。”
殷父就站在他身后,闻言瞬间变色:“小展!”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附近几人同时察觉到了一股源源不断的灵力在疯狂地向外泄,也跟着变了色——哪怕殷展的灵力耗了不少,但实力摆在那儿,他想自爆,他们拦得住么?
局势容不得人有半点迟疑,正当他们要齐齐冲过去阻止时,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快,冥主闪过来,迅速把殷展的灵力压回体内,顺便封了他的法力。
殷家几人想松气,可接着便意识到这口气松不了——擅闯游离禁地、损坏回天法阵外加杀了天界的上仙,小展不死也得蜕层皮。
冥主的声音一如既往,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把他押回去。”
“是!”
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
冥界的众人简直一头雾水,几天后才听说游离之境的泓少爷死了,前途无量的殷五爷则被关入了無字牢。他们一时大惊,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是在核心法阵出的事,而核心法阵里恰好放有菩提镜。
于是思来想去,有人猜测:“你们说……会不会泓少爷不是五爷的命定之人吧?”
“有可能,我听主城的人说当时的雷声很大,兴许就是违背了天道。”
“唉……我觉得两个人挺配的。”
“我也觉得,但命运这事有时真的不好说。”
“是啊……唉……”
此刻的無字牢内,广和殿殿主坐在地上正对着牢里的好友碎碎念:“……你看冥主对你还是很好的,你追进去杀人,他能说是事出有因,雷劫都给你免了,虽然要关个百年,但一晃就过去了,出来哥们给你接风洗尘……”
殷展的法力被封,修为被削去一半,双手双脚被扣,靠墙坐着,一语不发。
广和殿殿主推进去一壶酒:“这是十三酿,我好不容易找人弄来的,来几杯?”
殷展沉默不语,像是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广和殿殿主费了半天的功夫仍是不能让他开口,和旁边的白统奚对视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起身出去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搁我身上我也受不了,两个人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忽然一个就没了。”
白统奚默然,乐正泓一死,把殷展的命也带走了。
广和殿殿主说:“媳妇你聪明,想个主意,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白统奚沉默片刻:“交给时间吧。”
广和殿殿主也知道好友如今刚刚痛失所爱,还差点跟着人家去,估计短时间内缓不过来,但还是想试一试,白统奚同样很在意他们家殿主,便跟着某人试,这期间殷家的人也在留意着殷展的现状,偶尔会去聊聊天。
不过无论是白统奚他们,还是殷家的人,都怕去勤了会起反作用,因此会隔一段时间才过去,然而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去,殷展总是那个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真和死了似的。
一年、两年、三年……殷展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年,这天狱卒不知从哪救回一只受伤的禾禾鸟,带到了这里给它上药,闭塞的牢房顿时充满了鸣叫,一声连着一声,似乎能抚慰灵魂。
麻木的感官一点点归位,他抬起头辨认一下方向,静静听了一会儿,想起记忆中那抹红色艳丽的身影,慢慢闭上了眼。
殷家人很快惊喜地发现殷展对外界有反应了,便拎着平板来找他,听他点了不少书,虽然有的挺奇怪,但还是给他买了来。
殷家长老听说了殷展的转变,迟疑地看着当家:“你看小展好不容易活过来,等他出狱,菩提镜的事还提么?”
殷父说:“随他,那天咱们都别去逼他,在冥府等着便是,他愿意去就去,愿意不去就不去,全交给命数好了,顺便找几个人在城外守着,若看见他出城便问问他去哪,最好转达一下咱们的意思,免得他乱跑。”
殷家长老点点头,同意了。
百年的时光渐渐过完,殷展慢条斯理活动四肢,懒洋洋地对面前的人打招呼:“哟,来了啊。”
接驾的殷家众人默默点头,跟着他一起离开了無字牢。
唐攸完全不清楚死后的事。
他只知道从记忆的漩涡里挣脱时,眼前是熟悉的草地,轻风微徐,空中满是令人怀念的草木香,正是司南用菩提镜做出的昆仑山幻境,而他显然还在菩提镜里。
司南正站在离他五米的树下,大半张脸隐在树荫里,见他望过来,轻声问:“糖糖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对吧?”
唐攸的情绪还没恢复,下意识问:“殷展呢?”
司南顿了顿:“你没什么要先对我说的?”
唐攸又问:“殷展呢?”
司南看一眼他的神色,沉默片刻,扬了扬手。
殷展回到冥界再次被菩提镜吸进去后,便被送到了一个坚硬的结界前。他一向聪明,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开始快速破解结界,而这时却见上面忽然裂开一道缺口,紧接着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拽了下去。
他调整好姿势落地,警惕地抬起头,瞬间对上一张早已烙印在心底的脸,呼吸一顿。
唐攸急忙跑向他,伸手扑进了他的怀里:“殷展……”
殷展用力把人抱紧,虽然对他们而言并未分开太久,但他知道唐攸最后一块记忆应该是回来了,而那是媳妇过得最不安、也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他再次收紧了手臂,安抚地亲亲他的发顶,扫见旁边冷眼盯着他的司南,神色顿时沉了下去。
第82章 岁月静好1
殷展一向聪明。
所以自从得知唐攸的真实身份,他便一直在思考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菩提镜是神器,不太可能会显示错误的答案,其次媳妇先前逆天改命应该是失败了,哪怕能事后再改,也绝对和司南没有半点毛线的关系,因为司南若有这种能力,早就把唐攸变成自己的了。
最重要的是媳妇之前是魂飞魄散,而司南则被扔进了虚空之地,那么百年间又发生过什么,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盯着司南,准备把人拎起来问问。
唐攸察觉他哥要松开自己,立刻抱紧,依恋地在颈窝蹭蹭。殷展心里一疼,抱着媳妇安抚几句,轻轻揉了揉头,感觉他的情绪稍微能控制住了,便询问菩提镜最初显示的是什么。唐攸望着他哥:“菩提镜说,无解。”
殷展挑眉,还没开口,只听司南轻声说:“那是我的错。”
二人同时看了过去。
司南依然站在阴影里,在糖糖望向自己时和他对视了一眼,接着移开视线,沉默一会儿才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他的母亲是天界司命,而且是位很罕见的司命,他除了完美继承母亲的血脉外,还有父亲的那一条,但父亲的身份太特殊,他不能说,总之他的血统足够让他催动菩提镜。
殷展的眉心一跳,唐攸则回想当时的情况,猜测说:“你的神识可以进入菩提镜?”
“嗯,我能和器灵对话。”司南仍是没有看他,慢慢在草地上坐下来,继续往下说。
他们司命是无法看清自己的命数的,先前在昆仑山受伤后,他被迫回到天界修养,忍不住询问母亲他和糖糖的缘分,得知了糖糖会是与他羁绊最深的人,他问过这个羁绊最深指什么,可惜母亲始终没有告诉过他,如今谁也不知道了。
后来储君逆天,几界一片大乱,连天界也没能避免,他好不容易能下去找糖糖,结果没待多久又被叫了回去,而等到他成为上仙再去冥界,糖糖已经度过暴躁期,身边也已经有了其他人。
“浩劫之后,命数被破坏,有些没变,有些则脱离了原先的方向,”他的声音低了些,“无论你之前是我的,还是一开始就是殷展的,都和之后没有关系了,可我却想弄清楚,看看输在哪,所以在你想照菩提镜的时候,我以自己的血为引,让菩提镜显示你浩劫前的命定之人,菩提镜这才给出一个无解的答案……”
殷展周身的杀气刹那间扬了起来。
那句“一开始就是殷展的”非常好理解,这说明至少在浩劫后,唐攸就是他的命定之人,若不是司南,他们根本不会分开!
他笑得特别好看:“继续说。”
司南是不会理会他的,等了两秒见糖糖没有开口,这才说:“我知道你误会了,但见你不太在意,也就没说,我怕解释完你就知道了我的心思,连朋友都做不了,也就……放任了这件事,之后看你逆天,我怕你反噬得太厉害,便进去阻止你,但已经太晚了……”
因为终究是有一部分能量回到了糖糖身上,将他劈得魂飞魄散了。他那时恰好苏醒,在糖糖的魂魄彻底消散前用神识催动了菩提镜,但很可惜只吸进去一魂一魄。
再后来他陷入自我厌恶,和殷展都失去了理智,两个人便打了起来,他虽然被殷展推入虚空之地,但没认命,赶在回天法阵损坏前千钧一发之际逃出了一部分灵魂,而由于他催动过菩提镜,有一缕神识仍留在镜子里,因此受到牵引也进了镜子。
在那之后则是漫长的修养,等他渐渐恢复意识,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的时光,他试图找过糖糖,但并没有找到。
唐攸问:“所以你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人界?”
司南说:“嗯,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那是你。”
他当时只知道殷展要照命定之人,也知道照出的是一个叫“唐攸”的人类,只是不清楚究竟是糖糖,还是因为糖糖死亡,有另外一个人代替了原先的位置,所以想看一看,可菩提镜阻止了他,双方博弈的结果就是穿越机的系统崩溃了。
而菩提镜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