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还算不错,就是个子不高,一米六八,当平面模特勉强合格,要是新品发布走T台什么的,估计就有些镇不住场面了。可眼下孙阔焦头烂额,也没工夫顾上那许多,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他又凑了三、四个人选,把资料一起呈给了赵长兴。照例,赵长兴还是把她们找来面试。
孙阔本以为苏萌胜算不大,可没想到转天赵长兴直接把她的简历砸在孙阔面前,道:“就是她了。”
孙阔看了纳闷,前几批比这女孩儿条件好的多的是,就算这一批,苏萌也不是拔尖的,难道领导审美出了问题?直到中午,孙阔亲眼目睹苏萌钻进赵长兴的专车扬长而去时,才渐渐回过味来。
眼看着平面广告就要开始拍摄了,这一晚,陆楠照例把孙阔请出来维系感情。孙阔不知什么时候和赵长兴提了一茬,领导竟表示感兴趣,要亲自过去聊聊。孙阔讶异之余,也不敢多说,只是见陆楠前却不忘闲扯两句:“你推荐那女孩儿真是了不得,简直是登堂入室的节奏。”
和伊仕的业务,陆楠一直都是和孙阔接洽的,他对赵长兴本不太了解,如今孙阔一说,他似是隐约回想起了江湖传言,赵长兴确实花名在外,对女色有一些嗜好。陆楠心中不禁敲起了鼓,别是把苏萌往火坑里推了。
一来是怕许然责备他,二来也是不敢把许然往赵长兴面前送,陆楠想着自己先过来探探虚实,就没告诉许然。
陆楠进了小包房便发现,这虚实是不用探了。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陆楠出现时,苏萌正偎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杯酒,笑吟吟地和赵长兴半推半就。陆楠看了一眼她,心下了然,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苏萌看见陆楠,则有些不自在了。赵长兴晚上叫她过来,她只当是这个色鬼又想占她便宜。她本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无奈现如今赵长兴是她的金主,必须小心应对着,硬着头皮往上冲。何况赵长兴已许诺她,只要她听话,今后伊仕的合同随她挑,把她捧红也不是什么难题。
苏萌不傻,她也知道靠着陆楠搭上了伊仕,以后少不了碰面,但却未曾料到这样快。她本对陆楠没什么看法,但知道了他和许然的关系,便不由产生了敌意。尤其是当她知道了些许然的态度,就更加厌恶陆楠了。而当下,这种厌恶的感觉却忽地变成了羞愧。
赵长兴今晚有意灌苏萌,一会儿让她敬陆楠,一会儿让她敬孙阔。苏萌一刻不停歇地喝了半瓶洋酒,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便跑去洗手间吐了起来。谁知祸不单行,竟然还在洗手间碰见了陶旻。
苏萌脑子尚且清醒,想着陶旻既在这里,许然多半也在附近。这两人无话不说,陶旻定是要把所见所闻告诉许然的,许然知道了又少不了唠叨自己。
苏萌想着怎么脱身,却还是先补了个妆才回到包房。
进了屋,赵长兴正讲着黄段子。一段讲完,孙阔捧场似的哈哈大笑,陆楠则低调地掬着笑,抽着烟,似是别有深意,但又透了些不屑。苏萌看着他的笑容,心底有些发虚。
这时,赵长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招呼苏萌:“丫头,来这儿坐。”
赵长兴四十出头,长相实在一般,个头也不那么挺拔,但却因为有些家业,又是做时尚生意的,对体态、穿着倒是极其看重,乍一看也不那么显老。但在苏萌看来,赵长兴除了伊仕总裁的身份外,没有丝毫吸引力。她尤其受不了的是赵长兴身上的一股腐朽气味。这种气味无关乎外表,无关乎身份,同性感受不到,同龄人也难觉察,唯有她这样的小姑娘才能体会得到,但凡在一个有朝气的青年男人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气味的。
苏萌见赵长兴拍着大腿,犹豫着还是坐了上去。她秉着呼吸在他耳边道:“我累了,想先回去了。”
“急什么,一会儿大叔送你回去。”赵长兴知道小女孩儿都爱看韩剧,便喜欢在苏萌面前自称大叔。苏萌却觉得这个称谓及其恶心,韩剧里的大叔都是熟男帅哥,而赵长兴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叔。赵长兴说着,偷偷用手掐了一把苏萌的腰,又开始讲起另一个黄段子。
段子刚讲了一半,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赵长兴打量了一下,五官还行,就是那气场看着有些慎人。
…
许然认准了房间,推门就进,进了屋,打量了一圈,瞥见了苏萌,这姑娘竟坐在男人腿上,而那男人竟还色眯眯地看着自己。许然怒气一下就上来了,转头就去看陆楠。
这时,赵长兴发话了:“丫头,你哪儿的?我们可没点小姐。”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赵长兴这话太过轻薄,许然听得拳头都握紧了,当下看着苏萌,恨恨地说:“我找人!”
之前碰头会,孙阔见过许然,便介绍道:“赵总,这是敦盛的许……”他本想说许小姐,但看到许然面色不善,怕她误会,急忙改口道,“许然。”
许然听孙阔介绍,便知道那男人是赵长兴。她当下便腹诽道,为老不尊。想到此处,她再看苏萌,苏萌正低着头喝果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许然气急,她始终不认为苏萌会做出这种傻事,加上之前的误会,便认定有人推波助澜,想着又狠狠地剜了陆楠一眼。
陆楠怕许然冲动,这时已经站起身推着她的肩膀往屋外走,边走还边和赵长兴说:“她找我的。”
赵长兴看了看两人,笑道:“陆总啊,你的人都这样和你吹胡子瞪眼睛的吗?要好好罚啊!”
…
陆楠一直把许然拉到了楼道的尽头才停了下来。许然刚才被赵长兴恶心到了,此时也觉得陆楠与他是一丘之貉,便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少碰我,恶心。”
陆楠怔怔收了手,半晌才说:“这事你怪我也对,确实是我疏忽了,早该想到赵长兴会掺合进来。”
许然此时也稍许冷静了下来。正如陶旻说的,凭着苏萌的任性劲儿,如果她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得了,正所谓孤掌难鸣。许然心里不禁嘀咕,她不愁吃穿,就算真的是想当明星,也不犯不着做这样的事。“你知道疏忽了,怎么不拦着她?”许然想到这里,又不由看了陆楠一眼,眼里带着些埋怨。
陆楠站着没动,“我有什么立场管她?”
许然白了他一眼,道:“你不管,但也别拦着我。”
见许然又要往屋里冲,陆楠又急忙拉住她:“这女孩儿你管不动,不值得。”
许然听了这话,心又忽地被撩拨得急躁起来。她身子僵了僵,回头瞪了陆楠一眼,冷笑一声:“什么叫不值得?她叫我一声嫂子,我不应该尽一尽做嫂子的义务吗?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让她失去了亲人,现在看她这样,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如果因为管不动就不去管,我不是亏欠得更多?”说着说着,许然想到苏朗对苏萌的担忧,声音渐渐哽咽,到最后,已是悲愤交加,一心只想冲进包间把苏萌叫出来问个清楚。
然而,身不由己。陆楠已从身后把她拦腰抱住,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许然猛击陆楠胸口,他也只是闷哼一声,手上却丝毫不松懈。许然挣扎了几番,最后怒道:“你不就是怕把项目搞砸了?在你眼里,难道这种命运攸关的事不比项目重要?你既然都说你是疏忽大意了,怎么就不想着补救呢!”
陆楠此时手上的力道慢慢撤去,他喉头紧锁,低低地发出喘息声:“我做过最疏忽大意的事就是六年前放你离开。如果我当时执着些,你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不会这么自责、内疚了。”见许然怔在当场,陆楠沉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项目不项目我不关心,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徒增烦恼。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她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她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陆楠话音刚落,楼道的转角处就传来零零落落的清脆掌声。
“一个装圣母,一个扮痴情汉,你们两个倒真是绝配。”苏萌倚在墙边看着面前两人。许然正对着她,泪迹未干,而陆楠则站在许然身后,一副似是比她更加痛苦的表情。
“我真为哥哥不值,他可能都不知道他捧在手心的女人早就被别人惦记上了。”苏萌晃晃悠悠走到许然面前,不屑地“哼”了一声,“怪不得哥哥走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去看他,原来是另觅了新欢。是吧,嫂子?”最后两字,苏萌还故意拖了长音。
许然被她说得气闷,陆楠见了,往前跟了一步紧贴在她身后。他眼底冰冷,看着苏萌道:“你一个小女孩儿,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苏萌撇撇嘴:“我说话难听?那是因为这事本就难堪!我本来以为你对哥哥的死那么自责是因为你爱他,现在才发现你根本是想补上亏欠,然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再去找个新欢。”苏萌说着也有些哽咽,“我就只有一个哥哥,你抢了他对我的关心还不够,还要他的命。到头来还假惺惺地说想要关心我,对我好?许然,你怎么能这么贪心?”
苏萌的话字字如同小刀一样刮着许然的心。她沉默半晌,道:“我确实对不起苏朗,但你话不能这样说,我和他在一起时也是全心全意的。我知道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我已经尝试了,你有要求我都会尽力去满足你,可你不应该那这件事来赌气。你想当明星无可厚非,但也要找个正当途径。”
苏萌看着她,又是一声冷笑。“许然,你是真不知道你把我们害得有多惨吗?爸妈从英国回来之后根本没心思管生意,现在公司倒了,资产被查收了,两个人天天吵架,就快要离婚了。你以为苏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吗?”苏萌说着,恶狠狠地看了许然一眼,“我受不了贫穷,我就是想过好一点的生活,我今天这样选择也都是拜你所赐。”
苏萌说完,把眼泪擦干,道:“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恶心!”说完转身就进了包间。
许然听了苏萌的话,久久未能平复心情。
陆楠在她身后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许然侧脸看了他,道:“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着就往前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陶旻正坐在前厅的吧台边和楚恒聊着天,忽地身边一阵风,才发现许然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拿起包就往屋外走去了。
陶旻愣了了愣,脑子稍微转了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苏家小妹怕是惹她生气了。她跟上两步拉住许然,等许然转过头时才发现她两颊上挂着泪痕。陶旻心想,看来事情还挺严重的。
陶旻刚想问个究竟,许然却先开口了:“别问。”她说完擦了擦眼泪,等眼泪擦干,目光却定格在了陶旻的身后。
陆楠跟着许然追了出来,但却又在几步之外停住了脚。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许然,像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但停滞的脚步却又像是怕惊扰到她。
陶旻回头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陆楠。她上一次回国和许然在丽轩吃饭,正巧遇见陆楠,虽然没有打招呼,但这人的长相陶旻印象很深,帅气,现下还多了几分深情。陶旻心道,许然啊,真是走了狗屎运。
许然看见陆楠,心情有些复杂。一时有些尴尬,如同心底里的秘密全被人看光了一样,一时又有些感激,如果刚才陆楠不在她身后,她的情绪怕是稳不住的。许然忽地意识到,自己竟这样不知不觉对他产生了依赖。
许然把包挎在肩上,收了眼神,对陶旻说:“今晚不陪你了,我先回去了。”
陶旻这时也拿起了包,跟在许然身后走出了酒吧:“一起走。”
…
仲夏时节,学生大多放暑假了,仍驻守在学校的已是不多,B大附近也清冷了不少。酒吧街人声消匿,但夏夜的虫鸣声大作,大有喧宾夺主的气势。
许然在门外站住了,转身问陶旻:“我是真的错了吧?”
夏夜的风有些粘腻,正好可以封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望着陶旻,像是在等待答案。
陶旻知道她说的是苏朗的事,为这件事许然没少纠缠过她。陶旻觉得,人都是矛盾而又不自知的动物。一方面不愿意相信自己有错误,更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尤其是当至亲至爱之人离世时。但另一方面却又要大包大揽地把错误承担下来,折磨自己,像是这样就能将失去爱人的痛苦转化为自责,将怨恨的对象从虚无的命运转嫁到自己身上。陶旻看着许然,心想,这样难道会好受些吗?
陶旻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想了想,道:“我一直觉得,两个人的事只有合适不合适,没有对和错。”她顿了顿,又说,“就算真的要追究对错,也不容第三人置喙。”
许然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心头的石头渐渐提了起来,但一想到苏家的事,那块巨石却又重重沉了下来,溅起心底的尘埃。她低下头,沉吟道:“即便如此,他的死还是和我有关……现在,苏家的家业也毁了,我……”
陶旻容不得许然胡思乱想,急忙打断她:“你是他身边最亲的人,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和你有关。但有关又怎样?这里边并没有因果关系。苏朗出车祸,不过是场意外,这样的意外连我们都很难接受,更别说你和他的家人了。”
她见许然伸手去抹眼角的泪,便从包里翻出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她,“遇到这事,不是说你不该伤心,而是希望你不要自责。你越是自责,别人就越以为你是心虚。人的负面情感都是需要发泄的,看到你自责,好一些的人会安慰你,但大多数人都会借此为出口,发泄伤心。他们发泄了,放下了,你呢?自己的痛苦还消化不来,何况还担负了别人的责备?你这样,不管在不在英国,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是一样的。”
许然抬头看着陶旻,泪已决堤,她急忙用纸巾去擦。这泪水,有伤心的,也有感动的。陶旻的一番开导,远比那些劝慰的言语来得管用得多。
“苏朗对我那么好,包容我,迁就我。他甚至从没和我急过,也没红过脸争吵。我就是仗着他这么爱我,我才有勇气和他胡闹,对他使性子。”许然已有些泣不成声。她知道,陶旻虽是这样说,但也不代表她没有过错。只不过她的错,她周遭的人不会指出,但于她自己,但这一步却绕不过去。
陶旻看着她,伸手抱了抱她。
许然把下巴抵在陶旻肩上,望着她身后晦暗的街景,沉声道:“我这样予取予求,确实是错了,太贪心了。”
陶旻拍拍她的后背:“我说了,对和错都是你们两人的事。在你们两人的事面前,所有人都是外人,包括他的家人,你无须和他们解释。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逃避,不是弥补,也不是遗忘,你应该学着面对。”良久,她扶起许然的肩膀,道,“也许,当你能冷静地讲出你和苏朗之间的故事时,你才算是放下了,这也算是苏朗对你所说过错的一种原谅。”
陶旻又抽了张纸巾,帮许然把泪擦干,道:“本来想向你吐苦水的,到头来还是我在开导你。你欠我的,再也别忘恩负义了。”说着把纸巾塞到许然手中。
许然抿了抿嘴,像是在笑,眼泪却又流了出来。她最终还是努力勾了勾嘴角,道:“谢谢你。”
…
陆楠站在酒吧的玄关处抽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微弱路灯下的两人。他从没有感到这样的无助过,这件事上,他竟帮不了丝毫,只能看着许然难受。他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心渐渐揪成了一个结,忐忑着,直到最后,她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他的心才慢慢舒展开。
陆楠熄灭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