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琰看着她逃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难掩的痛楚,只一瞬间又恢复了淡然的浅笑。
在谢母的殷切挽留下,两人留宿在了庄子。谢琬当然更看懂了她那热切眼神的暗示,心里反而更别捏,一直赖在这里逗阿瑗玩。
“好了,你别再吵阿瑗,她该睡觉了,否则明日又闹人得紧。你赶紧去睡了,明日一早还要赶回府去呢。”谢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将谢琬推了出去。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被埋在鼓里的只有她这女儿了吧。那日在靖王府宴会上的事别人不说她也知道女儿该有多委屈,可是她知道女婿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小两口闹别扭这么长时间也该结束了。
王琰在书房看到谢琬回来的身影突然就心神不宁起来,放下手中的事郑重交代了王忠一句便尾随她而去——“今夜天塌下来也不准来烦我!”
老实巴交的王忠脸颊渐渐灼热,立在原地愣愣的点了点头,再抬头望去公子与少夫人已消失在视线中。
他走进院子去透一口气,抬头望见公子与少夫人房间的灯还亮着,进屋去将刚才的残局收好整齐,再走出书房向楼上望去时,那间房的灯正好被吹灭。
他憨憨的笑了笑,向院外走去。刚踏出院门,便与大汗淋漓的王曜撞了个满怀,他顿时眼冒金花,“你见鬼啦?”从来也没见他这么冒冒失失过啊。可是转念一想,王曜,他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王忠顿时忘了疼,浑身警觉了起来。
“公子在吗?”
“在。”王忠答道,一阵风从身边飘过,他马上追了上去,拦住王曜,“公子……公子这会儿……忙。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我要亲自见他。”王曜也不跟他多客气,直接就奔着书房的方向去。
王忠穷追不舍的截住他,“究竟什么事?公子这会儿谁也不见。”
因为事关机密,王曜沉思了一会儿,对王忠耳语了一番。王忠脸色马上就白了,说话也支吾起来,“公子……嗨!我问你,这件事有天塌下来严重吗?”
“啊?”王曜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大声说,“天塌不下来,是山塌了。”
王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抓着王曜的肩就往外走,“天没塌下来就成。公子练功去了,再等等。”
山穷水尽疑无路
谢琬侧身躺着,静静的看着王琰在柔和的灯光下将一件件衣服穿上,他不时回头对她浅浅一笑,一股难以言说的幸福自她的嘴角流泻。
他们刚才只是相拥着说起了各自的往事,谈起了他们现在的生活。静夜床头的悄悄话不知不觉就减灭了那一时冲动的□,耳鬓厮磨,相呼相吸,却比**噬骨的相索相与更情意缠绵。
“王琰……”谢琬叫了他一声,坐了起来,王琰走到床边来,先亲了她的额头,轻问,“怎么了?”
谢琬微微弯了弯腰,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襟,亲手将他的衣带系好,不舍的向他胸膛靠去,他身上令她心安的浅浅的阳刚气息紧紧的将她包围,她突然觉得有些许的晕眩。
“我爱你,王琰。我爱你。”眼泪莫名的流了出来,她笑着偷偷在王琰身前蹭干净了。一直在她心头嘴边的这句胡,若不是她那么倔强而迟迟不说,他们中间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她终于说出口了,连自己都幸福得欲醉了。
此夜,此情,他们的冰释前嫌已令王琰内心如一汪春水泛起阵阵的涟漪,那三个字如轻柔的飘絮拂在面上,丝丝绵绵的缠在眼尾,不经意的就撩起心头的一阵翻涌,温热的液体濡湿了眼眶,缤纷的桃瓣在春风吹拂下徐徐洒落粼粼水面,带着若即若离的浅香,将曾经幸福的画面都倒映在水面,她依旧娇甚桃红。
“我爱你。”他紧紧将她一搂。这一瞬间已是永恒。
“你不是还有事吗?”谢琬不得已提醒他,双手却仍是紧紧的抱在他的腰间。
“嗯。”尽管万分不舍,可是刚听见王曜说话的声音,王琰心里不安,还是不敢耽搁,紧紧握着腰间有些冰凉的手,心疼的将她抱进被子,“你先睡,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
谢琬微微点了点头,等他出去后仍换了刚才看他穿衣服时的姿势,睁大眼睛等着他回来。
王琰回来时面色沉静,用他温暖的手疼惜的捂了捂她的脸,“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想等你回来。”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傻瓜。”王琰轻笑,紧紧的抱了她一会儿。“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睡,别冷到了。”
“出什么事了?你要去哪儿?”其实见他迟迟不脱衣服,谢琬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尽量轻松的笑了笑,“你好好睡,明日不急着回府,你在这边多待几天。”
其实最关心王家子嗣的不是王父不是王琰,而是在王母离去时已然懂事的王家长女王秀。谢琬当然知道他说不急着回府是怕回家省亲的阿姊会拿孩子的事为难她,阿姊待她和气,可那也是有条件的。
“真的没什么吗?这么大半夜了,我不放心。究竟什么事?要不我跟你去好不好?”
王琰牵强的笑了笑,“外边危险,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我尽快回来。”
一听他说危险,谢琬心里更慌了,缠着他非要她说清不可,“你每次都神秘兮兮的,弄得我紧张兮兮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刚刚才说的以后再也没有欺骗隐瞒了吗?”
王琰紧抱着她的手颤了一下,沉思片刻缓声说:“是伯兄那边,山体塌方,我要马上赶过去。”
“山塌了?怎么会这样?伯兄他们怎么样了?”
“伯兄没事,有几个手下被埋在山下估计凶多吉少,事出蹊跷,我要亲自过去一下。”
“我跟你去。”谢琬马上跳起来穿衣服,王琰马上制止了她,“阿琬,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很危险,不准去。乖乖睡,等我回来。”
“王琰,越危险我就越放心不下,你带我去好不好?再说那里还有我的伯兄和阿嫂,我要亲眼见到他们现在怎么样才心安啊。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好不好?”
“好吧。”王琰无奈的点了点头,与王忠王曜几人马不停蹄的赶到城东数十里外的荒山野岭。
天色迷蒙,两旁是高山峻岭,黑黢黢的压迫人心,周围一片死寂,没有出事后的喧燥气息,谢琬心里更是惧怕。
“王监军。”突然从黑暗处传来的一个声音将谢琬吓了一跳。王琰握了握她的手,抱着她跳下了马,一面疾走一面问道,“怎么样了?”
其实这条密道并不是谢敏转贩商品的那条商道,负责修建的除了谢敏的死士还有王琰和靖王的人,来人便是靖王的亲信。
“被埋在山下的有九人,已找到的七人全部身亡,还有两人下落不明。九人名单已查明,但其中一死者面目全非……”
那人有条不紊的报告,谢琬越听越恐惧,心里禁不住去想象死者的样子,被自己的幻想吓了一跳,王琰紧了紧她的手,“别怕。”那些骇人的场面定不会让她看见。
谢琬不想给他添麻烦,定定的点了点头,对那人道:“你继续。”
来人在黑暗中微微扯了扯嘴角,“那名死者身份与未找到的两人具体身份难以确认,确定了姓名分别是刘扬,谢忱和王林。”
“谢忱。“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谢琬心里一惊不由念了出来。
“你知道?”王琰的眼神在暗夜显得里格外清亮。
“对,有一年夏天我不小心落水,是他救了我,所以我一直记得他。他本是我家一个打杂的下人,后来伯兄就将他提拔到身边当戍卫。”谢琬答道,虽然他终究也还是个下人,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这场灾难夺去了生命,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什么时候的事?”王琰的心里揪了揪,眼睛向她望了一眼,目光又专注的定在前方。
“我八岁那年。”谢琬照实答道。
王琰嘴角扬了扬,照这样看来似乎可以排除了谢忱奸细的可能,王林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不可能出卖他,而刘扬是靖王的人,自然也排除了是敌方死士的可能。
“原因查得怎么样了?”他问。
来人稍稍迟疑,答:“傍晚时分我才与王公子一道进密道排查过,一切正常,晚间只是派人正常巡查。”
他没说细这不可能是意外,王琰已心知肚明,甚至有些怄火。他回头看了王忠一眼,道:“送少夫人去王少夫人那里休息。”
“王琰。”谢琬知道他们有不便让她知道的机密,也只是惯性的叫他一声,然后跟着王忠到了阿嫂的帐外。
“阿嫂!”谢琬走进她这简陋的帐篷的时候谢陈氏正守在炉火旁为谢敏缝衣裳,火旁煨着一个陶罐,屋内溢满了浓浓的肉汤香气。她瘦了,黑了,这段时间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阿琬,你怎么来了?”谢陈氏愣了一会儿,放下针线奔过去,两人激动的抱在一块儿。
“我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谢琬拼命的将眼泪眨干了后,才松开阿嫂,看着火边的汤罐,微微的笑了笑。即便再辛苦,他们的感情依旧,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我们很好。你怎么样?父母他们好吗?”最后,她才敢含着泪问一问她狠心丢下的孩子,“阿瑗和阿延怎么样了?”
两人自此絮絮叨叨的说道大半夜,直到王琰再次派了王忠来接她回去他们临时的帐篷。
她借故睡不着随处走走,而王忠只是受命不要让她误入禁区,她走近人影重重的那个帐篷,隐约见到门口有戍卫,大概是看到王忠高大的身影,那边的人也明显的更戒备了些倒也并未来阻拦,她靠近黑角落又走近了些,竖着耳朵努力听里面的动静。
“不可能是他,阿敏不会出卖我们。”
由于距离较远,那声音虽微弱,谢琬还是听出了那是伯兄谢杰的声音能。刚才来时迎他们的人欲说还休的样子她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想到这是竟然会怀疑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仲兄谢敏身上。
“我们刚才又去现场查过了,毫无蛛丝马迹。除了他再没别人了,前些日子他传来的飞鸽传书是谢忱收到的,很可能谢忱早就通过谢敏成了魏王的死士,想通过这件突发事件让世人知道密道,坏靖王的大事。”
那声音就是刚才在路口迎他们的人,想必是靖王派来的最得力的亲信了,难怪他刚才不想当着她的面详说。
可是,怎么可能呢?仲兄不是靖王安插在魏王身边的人吗?他们怎么会怀疑他呢?这到底怎么回事?王琰怎么看?
谢琬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却一时间鸦雀无声,久久才想起王琰的声音:“今夜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谈。”
柳暗花明春再来
帐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眼前跳跃的火光已灼热脸颊,谢琬抬头看了王琰一眼,他依旧是刚回来时那样,眉头深锁。
“王琰,你也怀疑仲兄吗?”她心里不由的悲凉起来。
火光下,他的脸刚毅而冷峻。
“在我与靖王认识他之前,他已是魏王的人。”他抬眼浅浅的看了看谢琬,马上移开了视线。
“我不明白。”这与已发生的所有事、与她曾做的猜测完全相反。
“那年我们都在京城,靖王请魏王做客,你仲兄随行,因我与他皆是蜀都人士,后来结为朋友。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那时的我俩还不知道要计划将来,更不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朝中贾丞相与墨太尉文武相制,郡王中汉定王实力最强,蜀靖王与魏穆王旗鼓相当,吴怀王忠心皇上,各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靖王与穆王虽密谋共事,各自亦有盘算……你仲兄谢敏跟在魏王身边一年不到,跟了靖王五年。”
正是年少轻狂的那一年不到的时光,如今正使他两面受敌。那一年的感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谁也不敢估量的。所以,即便是王琰,他也在怀疑仲兄,不是吗?
王琰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她脑海里呼之即出的一丝线索一恍惚被掐断了,她只得问他:“仲兄现在究竟是拥护谁的?”
“不知道。”王琰的回答一下子令她心凉刺骨。
“谢家的商道是他透露的,否则我们根本就想不到。他为何非要将仁疆王爱子判处死刑有些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靖王要谢家根本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这样一来反而激化了靖王与同胞兄长仁疆王的矛盾,仁疆王虽然身残了,可他部下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你们是怀疑仲兄串通魏王故意要离间靖王与仁疆王?今天的事也是他有意将这条密道泄露出去将靖王的野心昭之世人?王琰,我不信,采姬不是一直都在靖王府吗?靖王随时可以拿她当人质,还有整个谢府的人,若仲兄不是站在靖王这边相信靖王的话,他不会拿整个谢府做赌注的。王琰,仲兄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他的父母、他最爱的女人、还有我,我们都在靖王手里,他不会那样做的。”
谢琬很激动,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她的仲兄会把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留下来给靖王当人质,怎么也无法想象她最亲的兄长与她最爱的丈夫有天会像仇人一样在战场上厮杀。
“王琰,你们不是也出乎意料吗?或许仁疆王的儿子那件事是外人推波助澜了,或许就是魏王的诡计。”突然灵光一闪,谢琬惊喜的叫了起来。
王琰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轻语道:“都快天亮了,睡吧。这些事交给我来想。”
“不睡,我睡不着。你相信我,仲兄他不会出卖靖王的,因为他不可能拿父母和我的生命去赌,哪怕最后能拯救的是天下的苍生,这种骨肉之情也是任何感情都无法超越的。”
“阿琬,有些事你不懂。他所至爱的这些人,我都能保护,他或许就是认定了这一点。”王琰不由分将她抱到床上,“是不是太简陋了不习惯?”
他所至爱的人,王琰都能保护。
他就是利用这一点?
就是因为要利用,所以他曾那么努力的撮合她与王琰的婚事?
仲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不信。永远都不相信。
“阿琬,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琰吻干她脸上的泪。
“王琰。”谢琬扑进他怀里,只有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才能慢慢的平静心安下来。
“睡吧,别想了。”他慢慢地抚着她的发,自己却无法入睡。消息已经连夜传给靖王了,他应该已想好了应对朝廷之策了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在胸前已累得睡着,梦中仍不安稳的爱妻,轻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掖好了,继续想着明日如何迅速的悄无声息的处理内奸和安置转移这里的几百人。
谢琬睁开眼来时,王琰早已离去。想起昨夜的谈话,她的头一阵阵的疼痛,看着眼前陌生而简朴的场景,想着伯兄与阿嫂竟是一直这样生活过来的,而他也应该是时常过来的,又一阵阵的心酸。
没有人伺候,热水在火边上温着,她自己动手清洗。
“少夫人?”王忠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怎么了?”她又随意的盘了发,走出帐篷,阳光刺眼,昨天还在的那些帐篷此刻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堆堆燃尽的炭火,整片沟谷下只剩下她身后的这个帐篷。
王忠憨厚的笑了笑,“公子有急事先走了,留下我送少夫人回去。”
“他们都走了?”她这才发现除了她俩四周再无旁人,她匆匆而来,还没见到伯兄的面他就已经走了?“他们去哪儿了?”
王忠只是又笑了笑,谢琬知道他或许也不知道,要么就是机密,也不再多问了。
“少夫人,道路险阻,您当心点儿。”王忠放一把火将帐篷烧掉,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人午时十分回到逋洛山别庄,等谢琬又补了一觉醒来时王琰坐在床前微笑的看着她。
“事情办好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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