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堂前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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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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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扬了扬嘴角,坐到桌边捧茶抿了一口。蜀都戒严了好几个月,蜀都百姓不知道真相,蜀都外来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来此处要的就是一个一箭双雕的结果。

陈昭偷偷的看了王琰一眼,看着他紧蹙成川的眉头,又匆匆的撇头。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心软,谁也不能退却。每个人都有放弃的理由,可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原因。长彦该是最矛盾的一个吧!

“听说……”外地男子故意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听说仁疆王最疼爱的幼子当街调戏并打死了两名民女,谢敏那个书呆子将他依法处决了。仁疆王一怒,靖王更怒,就请旨将整个谢家抄家了。”

“怎么可能?谢家二公子跟靖王的关系蜀都谁人不知,靖王怎会如此不顾情义?”

人群中有人问出了谢琬的心声,仲兄正直刚烈,他又身为廷尉,依法处置仁疆王爱子不是不可能,可是她亲眼认识的靖王怎会如此冷血无情?他就算不顾及与仲兄多年的交情,那与王琰的交情呢?为何一点情面也不留?被关进去的可还有个才出生两个月的孩子呀!他怎能这样波及无辜?

“什么情义?民与王的交情能比得上人家的骨肉亲情吗?”外地男子但笑不语,城中一人无奈长叹了一声,“最易翻脸无情的莫过于帝王之家。”

“靖王是先皇容妃所生幼子,容妃早逝,靖王是仁疆王手牵着长大的,手足之情就连当今皇上那也不能比。”外地男子淡然的抿了一口茶,厌烦的扁了扁嘴,qǐζǔü手指轻轻弹了弹衣面上不知何事沾上的烟灰烬,对对面捧着烟袋听得津津有味的男子瞪了一眼,甩甩衣袖,站起身来欲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嘴角懒懒的扬了扬,“若论交情,谢家二公子与靖王的交情也比不过王家公子与靖王的深吧!”

“还有啊……”他听着背后成功煽动的议论纷纷,得意的笑了笑,又若无其事的突然回过头来,愁眉苦脸的看向众人,“刚才谢家人被带走的时候,我恰巧也在对面的茶楼,有没有人觉得守在谢府门口的总领很眼熟,像……像是……像是王家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他假装懊恼的摇了摇头,眼角淡淡往楼上瞟了一眼,又摆了摆手,“我大概眼花了,王家怎么可能派人去谢家抓人呢!”

人群里被他这样一提立时炸开了锅。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男子口中的那个侍卫就是王忠!

谢琬不置信的看着王琰,倔强的掰开他的手,后退靠在墙壁上,频频摇头。她刚才就觉得王忠不应该出现在靖王府前,一直不愿深想,现在不得不联想。

王琰和陈昭都没想到那人会这么直白的挑出王忠来,一时间溃败得不堪言语。

“弟妹,我们都只是奉旨行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陈昭不便再留,将问题留给王琰自己解决,出门去追贾涛的人。

谢琬静静的吞泪,指甲刮在身后的木板墙上,指缝里嵌了满满的木屑。

“你没有解释吗?”

真的不想见到你

从酒楼回到王府,两人站在窗前看了好一阵的雨。雨点打在草绿色的琉璃窗上,一道道水痕在光洁的窗上滑落,窗外淡淡的竹影晃动,没有一丝风能透进来,王琰的心却一阵阵泛凉。

上次上京离开她几个月,回来后发现琉璃窗被打碎了,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托远在身毒的朋友又寻来了新的给她装上,只因为谢敏生辰那次无意中见她对琉璃情有独钟。他不知道究竟是她喜欢,还是她认为谢敏会喜欢,只要是她流连过的,他总想给她,把最好的都给她。

琉璃窗坏了,他可以不惜重金为她悄悄的换上。可是,她的心稍有动摇,他总害怕永远也抓不住了。

哪怕她此刻正满心的质疑,全力的抗拒,他始终不肯也不敢松开手一分一毫。

“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人明显有挑拨离间的意图,可他说的却都是事实。王琰无法解释。

谢琬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在下巴结成水珠,滴答的滴落在王琰紧抱在她身前的手背上。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仿佛知道了真相,却有更多的疑惑,想大声叫出来,却发现自己没有捅破一切的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

“阿琬,别这样。会没事的,相信我好不好?你累了,刚才又淋了些雨,乖乖睡一觉,好吗?”王琰捧着她的脸,内心一阵阵揪痛。

若当初他做了别的选择,她现在会不会好受一点?可是他爱她,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跟着自己去受苦?他又要怎样煎熬那种担惊受怕的相思之苦?他见不得她受一丁点的苦,又要永远跟她在一起,其实,他根本就没的选择。

“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呢?王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你放开我!”她就是太相信他了,才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已经将生她养她的地给掘了,这种彻彻底底的打击与背叛已经快要将她活埋了。

王琰的牙帮咬得紧紧的,他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以为咬咬牙就过去了,可现实却是如此的令人恐惧。她要他走。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和她在一起,她却要他走!

“我说了我永远不会放手的。”他很受伤的吼了起来,却后怕的立刻止住,语气不由就柔和了下来,甚至是卑微的乞求,“阿琬,别这样了好不好?从郭家的事开始,靖王早就要定了这整座江山。你生在谢家,我生在王家,我们生在蜀郡、生在大翰国,不仅你我,所有人,不管愿不愿意,都无可逃避。”

谢琬懵了一下,原来一切都只是靖王计划的一部分,一切都只是借口。他的昏庸**是面具,他的和善可亲也只是面具,他高深莫测,他是个魔鬼。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这样伤及无辜?几十高龄的老人不放过,才两个月的幼儿也不放过!

“那我仲兄呢?他现在怎么样了?”谢琬无法想象仲兄离开蜀都前曾与靖王以兄弟相称,而现在靖王竟对整个谢家痛下魔手,仲兄该是多伤心?

“他没事了。魏穆王的生母华太妃寿辰在二月,他当时正在京城,认为谢敏正义凛然,德才兼备,不惜动用先皇赏赐他的免死金牌救下了他。你仲兄现在应该在魏郡了。”王琰见她心里没再那么排斥自己,稍微松了一口气。

“穆王?”谢琬突然想起王琰上次上京不是去过一趟魏郡吗?她犹疑的看着王琰的眼睛,“穆王跟靖王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王琰苦笑的拉了拉嘴角,“帝王家的心思哪儿会叫所有人都看得通通透透的,明里的兄弟情深,却不知背里究竟是谁在捅谁刀子。你能看见的一定不是真实的事实。”

“那仲兄在那里安全吗?”谢琬觉得王琰似乎不是在骗她,更是忧心忡忡。

王琰摆好枕头,细心的将她放好躺下,才淡淡的笑了笑,说:“穆王近年一直在笼络人才,你仲兄在他那儿不会有事的。不早了,好好睡一觉。”

谢琬瞥了他一眼,暂时相信了。眼见王琰坐在床头,她两手紧紧抓着被角,“你出去吧。”

“阿琬!”他只是要看着她睡着才安心的,没想到她还是这样冷漠的态度。

“我真的不想见到你。”谢琬扭过头去,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最不敢依靠的人却也是他。他显然早就知道靖王所有的计划,他一肚子未肯说的心事里究竟还有多少是她不可接受的?他们是夫妻,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或许他没骗过她,可他一直都在瞒她,这种感觉比单纯的陌生人还可怕。

“你还是不相信我?”王琰很失望的问。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我试着去相信你。”谢琬激动的看着他,不是感受不到他有很多事都一直在瞒着自己,只是假装不知道,只是以为那些都无关紧要,只是不想苦苦相逼破坏了已有的幸福,可到头来却还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痛,明明对方已让你绝望了,你却还对他心存奢望,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眼内热切的目光,等待一丝可能的希望,而他只是闭闭眼,转身留给你一个坚定的背影。

王琰走后,谢琬不想哭,可一觉惊醒时,她的眼睛却是肿胀难以睁开的。

四周一片漆黑,窗外的雨声还在喧哗。去年的那场秋雨,谢琬以为那是她人生最艰难的一道关,可与此刻的心境相较,那根本就微不足道。家破人离,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丈夫却反而推了她一把,她仿佛堕入无边的苦海,此生再也见不到曙光。

“阿荷——”她无助的向外叫了一声。

阿荷和阿孜两人一道忧心忡忡的奔了进来。屋内上了灯,谢琬眼睛一阵刺疼,轻轻揉了揉,转眼才发现门外人影重重。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好了,把灯留着都出去吧,早点歇了。”她知道如此深夜还不能入睡的都是从谢家跟着她一道过来的人,沉沉的将眼睛闭上,她不敢看到她们脸上的情绪,“都去吧,我没事。”

“少夫人!”怎么会没事?这种事搁谁身上会没事?更何况柔弱的少夫人?

“我真的没事,出去吧。别吵我睡觉。”谢琬卷着薄被背转身去。一看到她们熟悉的身影,一想到有一个肩膀可以临时的依靠,她就忍不住想靠过去狠狠的哭一场。可是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还有那么多人需要她柔弱的肩膀去依靠,她不能再哭,不能再那么脆弱,她只能用冷漠和决绝来武装自己的坚强。

听到合门的声音,她才敢转过身来,看着跳跃的火花,脑海里闪过一件件的陈年往事,谢家所有人留给她的都只是美好,宠溺、疼爱、关爱、宽容、谅解……她一直以为所有的爱都是理所当然的,今日才蓦然发现自己亏欠了她们好多好多,多得她害怕自己来不及偿还。

不知不觉的又哭了,心里有块地方却也越来越硬朗了。

大半夜里又惊雷阵阵,她一如既往地被惊醒。烛台上的蜡已经燃完了,屋内又是漆黑的一片。突然一道白亮的闪电划过,像刀光剑影,令人胆战心寒。她蜷缩着身子,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能哭,再害怕、再孤独、再无助,她也决计不能哭!

“别怕,我在。”身后的被子被揭开,一只手臂有力的将她环住,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王琰熟悉的气息在她身后传开。

没想到他会回来,谢琬不想接受,也难以拒绝。

“我刚去了趟靖王府,我们后日可以去看一下父母他们。”王琰轻声的说。

谢琬身子一僵,鼻子微酸微酸的。“谢了。”她还是用那淡漠的语气礼貌的回了他。

王琰揽在她肩头的手僵了僵,眼角疲乏的眨了眨,“睡吧。”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相处,谢琬突然睡意全无,思绪又无边无际的飘远,而他的一颦一笑却如影随形。

耳后的气息热乎乎的,她一开始没在意,直到背后一片湿热,她突然转身,手在王琰额头上试了一下,烫得她马上收回手了,她心里一惊,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王琰发烧了,一身都在冒汗。

“王琰——”谢琬触到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他应该也还没回来多久,可自他离开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醒来了,无论如何也有几个时辰了的,他竟去了这么久?究竟淋了多少雨?他为何要这样?

“我没事,睡吧。”说话间王琰的太阳穴拉扯得阵痛,他紧紧握着谢琬的手放在身前,轻轻地笑了一声,“真没事。”

“你从没这样过。”谢琬掰开他的手,正准备叫阿荷,王琰用力将她一拉,翻身紧紧吻住了她的唇,“你相信我,好吗?”

谢琬不知他是要她相信他真的没事,还是相信他今天说的话?还是要她相信……他爱她?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潮红而憔悴的面容,也照亮他热切的眼神,谢琬的心里一痛,随即而来的那记震耳欲聋的雷声并不令她害怕。

“我没有不相信你。”她将手插入他的发线中,“先把你的头发擦干了,再让她们先给你熬些驱寒汤喝,好吗?”

“我身子好得很,真的没事。抱着你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王琰淡淡的笑了笑。

“没事怎么会这样呢?”谢琬莫名的被他气得小声的嘀咕着,伸手用枕巾在他头发上擦了擦,“挪一挪!”她赌气的在他手臂上弹了一下,趁他抬头的时候把湿润润的枕巾扯出来丢开了。

王琰顺势往她身前紧了紧,将她紧紧箍在身前,“你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谢琬眉头一皱,觉得王琰是烧高了说胡话了。她心里却是一软,她知道,自小没了母亲,其实王琰一直都只是装坚强,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

王琰抱着她不多时就睡着了,而谢琬心里却是矛盾得再没了睡意。

各怀心事

谢琬来到靖王府却迟疑了,这一天大家本都该在谢府热热闹闹的庆贺母亲四十寿辰的,现在却一家子都到了大牢,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她害怕自己等下看见他们的时候除了哭会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王琰见谢琬停在外面心神恍惚的样子心里也好不到哪儿去,随着她等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揽着她,“走吧。”

谢琬犹豫着,矛盾的点了点头。

“王……公子,王少夫人,里面请!”见两人决定了,狱卒领班才敢上前来领路。

“前面马上就到了。”狱卒指着前面高墙耸立、大门紧闭、士兵威严守卫的院子,加快了脚步。

“等等……”谢琬突然拉住了王琰的手,轻声问,“我的脸……看起来没怎么样吧?”

“没什么。”王琰回头捧着她的脸轻轻揉了揉,她的脸上现出了往日里的淡淡红晕。

谢琬自己又轻轻的拍了拍,眼睛深深的眨了几眨,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与她想象中的大牢关押情形不一样,这里该是靖王府闲置已久的一座偏院,屋舍陈旧,却典雅大方,院前古树青葱,空气中还隐隐的飘着淡淡的花香,这多少减少了些谢琬心里的酸楚。

“阿姑,您可来了!”谢琬还在犹疑的四处张望,阿延从里屋跑了出来。

“阿延。”王琰像往日一样蹲下身去抱他,谢延迟疑了一下,低低的叫了声“姑爷”,然后伸手扑向谢琬的怀里。

“让阿姑仔细瞧瞧,这几天吃苦头了没?过得还好吗?阿翁阿婆他们都好吗?”面前的阿延还是以前的那个白白嫩嫩的阿延,可他眼里对王琰的那种敌意却让谢琬心里阵阵发寒。她抬头看了王琰一眼,他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她好像也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懂过他。

“我们都没事,就是阿婆天天都在担心你。”阿延知道自己长大了,阿姑早抱不动他了,他牵着她的手往院内走。

谢琬蹲久后站起身来有些头晕,站稳后蓦然抬头却发现一家人都在檐下直直的望着她。她看见母亲眼睛眨了眨,对她微微笑了笑,眼内闪着晶莹的泪花,就忍不住扑了过去,“阿母。”

“你怎么来了?”谢母背着谢琬的头擦干了眼里的泪,捧着心爱的女儿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

谢琬咬着下唇坚强的笑了笑,“我没事。”她本想说“阿母,生辰快乐。”可是她此情此景下,她说不出口,多说一个字她都怕管不住自己的泪水。

“你没事就好。”谢母叹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今日很木然的女婿,什么也不再多说。

“都进去坐着吧。”谢父一手揽在谢杰肩头,一手揽在王琰肩头,和蔼的笑了笑。

“外父。”王琰心头一酸。

“什么都别说了。你们今日能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为你外母庆生。”王父揽在谢杰肩头的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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