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堂前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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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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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盛开的季节

空气凝滞了片刻。

“哈哈……”跟前的人突然大笑,“我有父王那么老么?”

谢琬疑惑地抬起头,面前的男子跟靖王长着一样的面孔,却是比靖王白皙柔和一些。

“你是……”想到他都叫靖王父王了,那就是靖王的儿子了。谢琬尴尬地笑了一声,“对不起。”这样一对比,她才发现靖王竟还那么年轻。

“我知道你是谁。”男子盯着她的笑也不由一笑,“你一定是王家的嫂夫人,对不对?”

“你如何知道?”谢琬迷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桂苑的入门口。

“前日回来与王兄等人一聚,墨兄说若遇见个梨涡带笑,貌若天仙的女子,那便是王家的嫂夫人了。”男子温儒一笑,见谢琬心不在焉,转道:“嫂夫人可是去寻王兄?桂苑是父王的院子,不准外人随意进出,我着人个人进去通报一声,你在院外亭子稍稍歇息吧。”其实他也不能进院子,只能在门口由侍卫传报,只是他的院子恰在桂苑附近才由此路过。

“多谢。”谢琬福身行了个礼,向着不远的一座亭子走去。

“她怎么来了?”靖王与几人正在商量今日一举歼灭府内奸细的细则,他眼睛酸涩,向远处眺望,那个在梦中萦绕了千百回的身影映入眼底,一时竟忘了收敛情绪。

三人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见到院中的谢琬。墨林和陈昭在靖王与王琰身上来回转了转,心里已经不安。王琰看清院中的人,连忙向山下跑去。

今日的寿宴将变成哀宴,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杀人的残酷场面,更怕她被人挟持利用而受伤害。

“公子!”他才走没多远,阿孜叫来通知他的人也终于婉转进了桂苑,来到飞天阁,“靖王妃派人去将少夫人接来了。”

原来如此!四人都为之一震,此事怕不是靖王妃的主意那么简单。

靖王冷静下来,果断坚决地对着王琰说:“把她送回去。”他也同样不想她受伤害,而且,此事若是靖王妃娘家的主意,对方今次的目标就直指王琰了。

王琰面色深重,阿琬留在这里对他俩都不利。他正要走,墨林又突然惊乍地叫了起来:“等一下!”

“你最好别自己去。”陈昭同情地对王琰耸了耸肩。王琰所立之处视线被树冠挡住,他心生诧异,跑回飞天阁,见到园子里另一角那个白衣女子时,心里一紧。她什么时候来的?

“王曜,护送你家少夫人回府,让刘泽领你们出府。”靖王心中陈杂,眼神冷峻,从王琰面上一扫而过,凌厉地盯着园子的方向。

“南越国的那朵小罂粟花找到蜀都来了?”墨林眯着眼观望那个两年前在南越国认识的娇泼女子。当年她可是从南越国一直追王琰追到楚郡国,后来若不是被家兄强行带回去,怕是要跟到蜀都来的。南越国人擅长下蛊,若她知道王琰成亲了,只怕会对嫂夫人不利。

“那只是一朵小桃花,真正的罂粟花……”陈昭向靖王扫了一眼,见他一脸严肃,没好再说下去。

“我看他才是朵罂粟花!”墨林知道他说的是谁,扫了王琰一眼,其实也万分同情他,好不容易跟自己心爱的女子有了些进展,这小桃花就追来捣乱了。

王琰心事重重,还是放心不下地往山下跑。靖王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时辰不早,我们也该下去了。”他脚下生风,倒也不比王琰慢多少。

“阿琬。”王琰来时已不见那白衣女子,直接向着亭子走来,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谢琬欣喜地扑过去,紧紧地抓着他的腰,将自己沉浸在他令人心安迷恋的气息中,心里一酸,眼眶一热,“王琰……”

她从来都不愿在他面前示弱的。王琰心里一软,俯身在她额上一吻,“没事,有我在。”他扫了一眼她带出来的两个小僮,单手揽着她的腰,“靖王府今日人多杂乱,我送你先回府。”

谢琬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偏头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琰的手一僵,掐得谢琬疼得哼了出来,她心里又开始不安,“王琰?”

“……没事,别胡思乱想。我送你回去。”王琰沉了一口气,抬头望见靖王几人站在路口。

“早去早回。”靖王淡淡扫过两人,头也不回先走了。墨林扁了扁嘴,看来让别人误会自己喜欢男人也不是没好处的。

“妹妹让姐姐好找!张神医正在厅内等着给妹妹诊病呢。我说怎么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人影儿了,原是一会儿也离不开长彦。”突然从园角传来靖王妃的声音,还能听见她咯咯的笑声。几人抬头望去,其身后竟还跟了她的阿弟贾涛。

“靖王别来无恙。”贾涛含笑远远向靖王揖了个礼。

靖王眉眼一挑,将寒光藏入眼底,面带浅笑,“卫尉大人真是有心,百忙之中竟从洛阳抽身到蜀都为贱内庆生,有失远迎。”

贾涛对靖王妃微微一笑,“下官幼时承蒙阿姊照应,今日得来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隆恩,幸而及时赶上了。”

靖王嘴角扯了扯,“走,前厅说话。”他心里暗笑,贾涛,你以为本王真不知你何时进的蜀都?来为何事?

“王爷,请!”贾涛向桂苑门前扫了一眼,俯首行礼。

靖王妃这才笑呵呵地上前来到谢琬和王琰跟前,“妹妹可还是难受?长彦快扶她去前厅让张神医瞧瞧。”

王琰紧紧搂着眉头深蹙靠在他身边的谢琬,凉凉笑了笑,“多谢王妃好意。不过,张神医已替阿琬瞧过了,本是嘱咐了要她在家好好歇着的。”王琰宠溺的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真叫人担心!我已跟王妃说好了的,你不来王妃又不会怪罪于你。”他说着又对王妃抿唇笑了笑。

谢琬眼睛疲劳无力地眨了两下,一手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王妃脸色一沉,随后笑了一声,道:“如此,那我也放心了,阿琬身体不适,不若去小院歇会儿?”

王琰眼角扫到一抹白色晃动,哼了哼,“有劳王妃费心,不过今日王府贵客如云,我还是送阿琬回去清静些。”他说完也不看王妃表情,拥着谢琬往一旁小道先行离开。

“王琰……王琰呢?”王琰等人刚离了园子,白衣女子已寻着靖王妃的声音而来,见到墨林,欣喜地边问边向园子四处张望。

“长彦兄还没来呢。”墨林嬉皮笑脸地在面前粉面桃腮、凤眼流光的女子眼前晃了晃,“两年不见,你怎么就惦念着长彦兄?我可真伤心。”

女子白了他一眼,刚才明明听到说有个女人在找王琰,怎么可能听错?她眼光向靖王妃扫去,“你刚不是在说‘长彦’么?”

靖王回头冷冷瞪了王妃一眼,王妃在心底哼了哼,向白衣女子走来,轻笑说:“姑娘夜有所梦,日有所思,听错了。”

女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还在犯疑,园子里应该还有别的女人才对。她瞅了几人一眼,看见前面的小道,哼了哼要寻过去。

靖王眉峰一横,冷道:“白蓉,你王父没教你规矩么?”

“王父没舍得让我学规矩。”女子回过身来,不以为然地望着他。

“到了本王府上就得遵本王的规矩,这园子不准外人踏入。来人,将白姑娘请出去。”

————

“累死我了。”午时刚躺下还没眯眼就被靖王妃的人打扰,又演了半天的戏,精疲力竭,谢琬进屋便倒在床上。

“怎么了?可别是真病了。”王琰见她这疲累倒也不全是装出来的,心疼地试了试她的额温,见无异常才放心了些。

谢琬微微一笑,翻身仰面盯着他俊美的面庞出了会儿神,“王琰……”她又偏头用自己白皙柔嫩的小手覆盖住他搁在枕边的大手,嘴角的梨涡溢满了甜甜的蜜,纤长的睫毛跳跃,晶亮的眸子忽闪忽闪,流溢着幸福安详的光。

“阿琬……”王琰眉眼弯弯,不由侧身陪她躺了一会儿。直到她含笑香甜入睡了,他思及今日宴席上的要事,才微微抬起她的头,不舍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临走前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王琰!”谢琬从惊醒来时床前已凉,王琰早已离开许久了。屋内昏昏暗暗,她抬头向窗口望去才知这一觉竟已睡到了天黑。

“阿荷——”刚才的梦境在睁眼醒来的瞬间已然忘记,再也想不起来,只是莫名的心慌意乱,她突然害怕起黑暗,卷紧被子向着门外叫了一声。

阿荷马上点了灯进屋来,“少夫人醒了?”

“少夫人怎么了?”她摆放好灯烛,回头来见到谢琬满头大汗,不由紧张了起来。

谢琬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她稍稍擦了一把汗,“我渴了。”她喝完了一杯水喉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荷支吾了一下,低声答道:“此时已到人定。”

“哦……”谢琬伸手揉了揉后颈窝,没想到这一觉睡的还真够久的。“公子回来了没?”她将茶杯递给阿荷,其实心中已有答案,他此刻哪可能回来?不待她回答,又吩咐:“把晚膳端上楼来,我饿了。”

“诺。”阿荷踟蹰了片刻,跑出去在门口吩咐了一声,又飞快跑回来。

谢琬吃晚饭沐过浴后,毫无睡意,从抽屉里将王琰送与她的那柄书刀拿出来。她曾想将它丢进楼后荷花池子去的,幸好没丢,搁在抽屉里大半年了,今日方才想起。

“琰”,她的手指在这个金灿灿的字面上来回抚摸;翻过一面来,入眼的是那双灵巧逼人的燕子。

“琰”、“燕”;阿琰、阿燕。

谢琬将书刀紧紧抱在身前,嘴角露出甜蜜的笑意。

“阿荷,”她将书刀仔细用锦布包好,放回抽屉,探头叫了一声,“给我拿针线来。”

阿荷端了针线篓子进来,不解问道:“少夫人这时辰还要绣什么?”

“没什么。”谢琬想了会儿,说:“你去给我煮壶茶来。”

待阿荷走后,谢琬从衣柜里拿出那方锦帕,仔细打量思索了一番后,分针走线,在一角上绣了个娟秀的“琬”字。

“少夫人。”阿荷煮好茶,在门外轻轻敲了敲。谢琬慌忙将锦帕了拢入袖中,端坐正色道:“进来吧。”

“少夫人不是要绣东西吗?”阿荷见着她面前空空如也,犹疑问道。

“我……累了。明日再绣。”她将茶杯捧在手里,低头作势轻吹杯面的热气。

“那少夫人可是要歇息了?”阿荷俯身将席上的东西收拾妥当。

“我等……”谢琬轻咳了一声,“等会儿再睡。”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随意问道:“公子还没回来?”

“……公子……公子……公子……”阿荷膝下打颤,额头冒汗。

“他怎么了?”谢琬惊慌了起来,心里扑通扑通,刚才梦醒时的憋闷慌乱又突然冒了出来,“他回来了?”

“公子在揽月阁。”阿荷脱口而出,随即惊讶地闭了口,忙道:“公子没……公子没回……”

谢琬只听她说王琰已回了揽月阁,已经跑了出去,阿荷懊恼地叹了一口气,赶紧追上去,“少夫人……”

“少夫人,您不能进去。”揽月阁门前的护卫拦住了谢琬。

“为何?”谢琬瞪了他一眼,手肘一拐,护卫不敢冒犯,她顺势钻了进去。

“这?”两名护卫面面相觑,正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前,听到屋内传来谢琬一声尖叫,脚下软了一下。

“王琰……你!”谢琬前脚踏进屋内,待看清面前的景象,愣了片刻,随即尖叫一声,拔腿慌乱地往回跑。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阿琬的肉没那么容易吃,真的。

罂粟花在我国古代多称米囊花。

她心痛的他的过去

“她怎么来了?”王琰与墨林同时紧张相望。

王琰紧按着胸口,吸了一口气,推开墨林的手,忍痛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院内刚被吓坏的人向外跑了几步又折过头来。

“王琰……”谢琬合手遮在面前,战战兢兢地张开个小缝,窥见王琰胸前的淋淋鲜血又害怕地合上,过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松开手,眼衔泪珠,“你怎么受伤了?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你不是说会没事的吗?你不是……”

“我没事。阿琬,我没事……”王琰的头有些昏呼呼的,话音虚弱。墨林蹙眉上前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软垫上,狠狠刮了他一眼,对谢琬道:“嫂夫人不要为他担心,他还死不了。”

谢琬睁大眼睛在他俩身上迷茫转了转,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么?阿莫为何这样说?

“我真的没事……”王琰瞪了墨林一眼,对谢琬笑了笑,拉扯着他的伤口一阵剧疼,他紧咬牙关,唇角咬出丝丝血迹来。

“是不是好疼?”谢琬抽出丝绢轻轻在他唇角沾了沾,自己没受伤,光想想都疼得喘不过气来了,“张神医呢?”

“我也是神医。”墨林此刻还有心情笑,是因为他完全认为王琰这是自找的。见到谢琬担忧的表情,他又于心不忍,一面继续为王琰处理伤口,一面道:“嫂夫人真不用担心。”

谢琬瞟了一眼王琰胸前的伤口,周围的血迹已陆续被墨林清理干净,可那伤口似还在往外涌血,刚沾上药,换了雪白的棉布,不多时便被鲜血染红,水盆里一片殷红,散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顺着王琰的脚下,淋漓的血迹一直蔓延到院子,门槛上浸湿了一块斑驳的血迹。

“好了,自己好好修养吧。”墨林怨怒不悦地瞅了王琰一眼,命人将血水泼了,摆了摆手就要往外走。谢琬一脸惊忧,伸手抓住他的袖角,“就这样?还在流血呢。”

“没事的。”王琰知道墨林还在责怪自己,也不恼怒,伸出右手轻轻拉了拉谢琬,又对墨林说:“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墨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见他那样微微有些动容,目光带着些许的疼惜,只对谢琬淡淡说:“嫂夫人放心吧,过一会儿就止血了。”那可是白家的独门秘方,专治创伤,世间难求。

他踏出房门,抬头望了一眼清凉如冰的朗月,浑身打了个寒战,想起刚才王琰受伤的那一幕,又心有余悸地长叹了一声。

————

“还不困吗?快进来睡了。”王琰见谢琬一直趴在床前担忧地望着他,向她伸了伸手。

谢琬摇摇头,“我不困。”

“进来,夜里凉。”王琰掀开了被角,心疼地望着她。

“我……我怕碰到会弄疼你。”谢琬咬唇向他的胸口看了看,仿佛那伤口在她身上般。

王琰心里一暖,微微笑了笑,“不会疼的,好多了。我想抱着你。”

谢琬小心翼翼地钻入被子,枕在他右手手臂上,双手抱在自己身前,低声问道:“疼吗?”

王琰微微偏头在她淡香的发上亲了亲,“不疼,有你在一点都不疼。”

谢琬在身侧微微地挪了挪,片刻之后,王琰听到一阵窸窣的抽泣声,紧张地拢了拢手,“阿琬,怎么了?”

“王琰,我好怕……好怕你会出事。”谢琬呜咽着。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以后都不会再出事让你担心了,好不好?”身前的肌肉微微拉扯着,可王琰已忘了疼。他刚回府时特意叮嘱了下人不要让她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可现在,他发现有她在身边是这样幸福!那一刀换来了她的心疼,是值得的。

“嗯。”谢琬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你今日怎会受伤呢?王妃的寿宴上出事了么?”

王琰的手僵了一下,侧头在她发上蹭了蹭,“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谢琬想了想,点头道:“好。你是不是很累了?睡吧。”

————

次日,墨林来为王琰换药。

“咝——”王琰咬牙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你还没解气么?”

“我是那样的人么?”墨林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额头冒汗,手里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真很疼?”昨日见他在嫂夫人面前不吭都不吭一声的么?

王琰只是闭了眼,昨日白蓉那一匕首再偏一点就刺到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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