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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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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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官微微一愕,随即颔首,为他书下推荐信函,与一方令牌一道交予他,恍如寻常一般说道:“东华宫仅是行推荐之责,是否收容,还须由荐往之处决定。若遭遣返,还请回此处,吾等将再行荐往他处。”
  他微微颔首,接过信函与令牌,转身离去。
  仙官望了望他的背影,趁诸人还在思量去处之时,即刻将此事书信一封,命鸾鸟送予东华帝尊。
  “仙友,仙友!”
  身后不断传来催命似的叫唤声,令江渊不得不止住御云,一瞬之后,身后之人便与其并肩而行。
  “请问何事?”他无奈地问道。
  那人笑容满面,一副温和尔雅的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亲近之心,只闻他道:“仙友,我亦去往天宫,不如同路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他记起那人是东华宫中登仙之人之一,便说道:“请随意。”
  “方才好似听闻仙友名唤‘江渊’?”那人笑容不改,说道,“在下晏舟。”
  “……你好。”
  晏舟闻言笑道:“我与仙友同往一处,日后或成同僚,如是有缘,不如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这人妥妥的自来熟啊。他面无表情地侧首说道:“不如何。”
  晏舟脸上一僵,随即又是呵呵一笑,说道:“仙友的冷笑话讲得真真是极好的。”
  江渊:“老梗就别拿出来说了好吗。”
  晏舟:“……仙友的吐槽技能也是满点的。”
  江渊:“缪赞。”
  晏舟咳了一声,自顾自地问道:“不知仙友为何选择去往天宫?”
  他沉默一瞬,淡而道:“心有所感。”
  晏舟却显然并未在意他之托辞,神神秘秘地说道:“想必仙友也是打听过的罢,如今天宫正是最好的去处。”
  江渊:“没打听过。”
  晏舟对他的冷淡反应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下去:“天庭为天界最高统治,若在往日,若想留任十分不易,但如今却是不同,天界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时,定然来者不拒。再者,听闻近来泷霄帝尊寿辰,于天宫设宴众仙。天界众仙齐聚天宫,此时去往,若走了运数,得某位天尊青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江渊:“你想太多了。”
  然而他的冷水显然浇不灭晏舟的踌躇满志,他继续陷入意淫道:“我的气运向来不错,若得了泷霄帝尊或是千倾帝姬的青眼,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江渊表示他搞不懂这个家伙究竟是如何修炼成仙的,或许这家伙的气运还真是不错罢。他听闻那个名字,目光微闪,并未言语。
  “仙友,有无兴趣与我打个赌?”晏舟忽地笑嘻嘻地问道。
  江渊终于来了些兴趣,问道:“什么赌?”
  “赌我们二人谁先得上位者之意,”晏舟说道,“若仙友赢了,我便将一分气运让与仙友;若我赢了,只要仙友一分慧根。”
  一分气运,听着为数甚少,然而于修道者而言却是意义非凡。天道莫测,气运亦在天道之中,得之气运亦近之天道,是以得天道眷顾。晏舟竟以己身气运为赌注,想必是对此志得意满?原来是觊觎他之慧根,难怪如此自来熟。江渊微微挑眉,说道:“不赌。”
  晏舟噎了一下,他先前不经间瞥见东华宫仙官之书信,得知此人乃世间凤毛麟角的悟道者,又见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往天宫,想必其自有门道,是以提出这般赌约。他自有气运加身,否则以他之先天劣等资质,决不会有今日之成就,逢赌必赢不在话下。不想却碰了一鼻子灰。
  他愕然道:“为何?”
  “我对你的气运不感兴趣。” 江渊说道。
  晏舟再度愕然,难道悟道者不需要气运的么?比之寻常修仙之人,悟道者更为接近大道,而气运亦于道中,不该如此罢……他不死心地说道:“若你与我赌,若你赢,我便与你两分气运,你仍与我一分慧根便可,如何?”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如此热情,我怎会轻易应承。” 江渊凉凉说道,望了有几分失望的晏舟一眼,又道:“但若你诚心诚意地求我,我大发慈悲地应许又何妨。”
  晏舟:“……我诚心诚意地求你祖宗十八代哦。”
  但无论如何,这赌约最终还是成了。
  云霞仙子为贺泷霄帝尊寿辰织造锦绣云彩,将雕梁画栋、金銮玉阙之恢宏天宫笼罩在一片彩霞漫天,云蒸霞蔚之中。盛筵之中,群贤毕至,高朋满座,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泷霄帝尊已近二十万岁高龄,却至今未娶,你道是为何?”
  “我蓬莱虽远在海外,这桩事情却还是知晓的,泷霄帝尊与千倾帝姬郎情妾意,长相厮守,怎奈国破家亡,仇敌未灭,何以家为。是以并肩作战,风雨同舟,待到国泰民安日,永结同心嫁娶时。”
  偶然路过的千倾不禁浑身上下抖了一抖,好不容易按下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才停驻脚步继续听八卦。
  “……仙友,你飞升前想必做过秀才罢。”
  “可惜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我看仙友比较适合写话本。”
  “仙友慧眼!在下近来正以泷霄帝尊与千倾帝姬为原型,撰写一出千古情缘,不日将传诵天界,还望仙友捧场。”
  “一定一定。”
  千倾浑身上下又是抖了一抖,虽说她挺喜欢读话本的,但自己做主角……还是算了罢,她觉得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于是她变了个普通的样貌,上前两步,对那两人道:“二位仙友谬矣,泷霄帝尊之事绝非如此肤浅。”见成功吸引两人目光后,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有一朋友的师兄的师妹的朋友于天宫当职万载,所知秘辛不少。据闻万年前,前西海王公有一龙女,名曰槿溪……”她故意止住话头,侧首四望,这涉及叛乱之众,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挠得人心痒。
  “这槿溪生得花容月貌,天姿国色,性情更是温柔如水,蕙质兰心,追求者无数,当时的凤凰族太子凤焱便是其中佼佼者。但她将其尽数拒之心门外,惟恋年长其十数万年的泷霄帝尊一人。可惜当年帝尊心在天下,对她一再拒绝,她却依旧不屈不挠,不曾放弃。直至后来乱象四起,国仇家恨,情义两难,香消玉殒,无力回天,”她停顿一下,哀叹道:“若是帝尊知晓今后她命运如是,情深不寿,不知是否会后悔当日所作所为。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帝尊只能独自一人,时常于月下独酌,缅怀慰藉。”
  这个版本的故事含了老少恋、女追男、□□、国仇家恨、死生茫茫、悔不当初等种种元素,令人耳目一新。千倾满意地环视一周纷纷嗟叹不已的众人,便要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然而偶然转首之时,她却望见了一个人。

☆、【陆壹】共我飞花携满袖(二)

  千倾呼吸一时止住,眼眶瞬间圆睁,慌忙拨开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众仙神向那道身影冲去。然而方奔出两步,一股力道便将她硬生生地扯住在原地。
  “传我的谣言很好玩?”
  似笑非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若在平常,她必定讪笑着回头认错或狡辩,但这时,她不假思索地使出力道挣开他的手,三步并两步地越过人群冲到那处。
  可惜原地依旧繁花似锦,雕栏玉砌,却是人面不知何处去。
  “你怎么了?”泷霄察觉她的异样,紧随其后问道。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满树繁花,落英缤纷,说道:“我看见阿璧了。”
  他一手抚上她的肩头,欲言又止,终是说道:“若是他,怎会不直接来寻你,或是你看错了罢。”
  她沉默不言,在他们别后千载,她依旧没有等到沉璧来见她,趁战事稍歇之时,她回到渺云山询问师尊览幽。在她一再的死缠烂打,不屈不挠下,览幽终于告诉她,沉璧已然以身殉世,化归大道。
  她不明白所谓以身殉世,无生无灭,司掌大道,天地同寿究竟是何意,对她而言,不过是离开世间,再也见不到,与死无异。此后,她长久地消沉下去,生命漫长,却再也望不见微末光亮,触碰不到些微暖意。
  然而有一日,师尊览幽对她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索性自绝,为何还要继续留存于世?”
  她闻言怔愣许久,恍恍惚惚地道:“念及父母和……阿璧,不知为何,我便无法坦然离世。”
  览幽叹息一声,说道:“这便是了,然而他们又岂会乐于见到你如此沉郁终日,苟活于世呢?”
  她良久沉默,不日便回归天庭,自此之后更是舍生忘死,又历数千载,终有一朝重统天界,于万人之上,执掌权柄,可是这漫遥之命途,她依然不见丝毫曙光。
  “师兄,”她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后悔邀我重回天庭呢?”
  “为何这般说?”泷霄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
  “我如今之势已能够与你分庭抗礼,更是天帝正统,而你虽为天庭鞠躬尽瘁,却始终不够名正言顺,”她背对着他说道,“若我未尝回归天庭,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帝姬,你如今已然登临大位了罢。”
  “你多虑了,”他却淡然道,“我行顺势随心之事,义无反顾,何有悔意。我志在天下,却亦在修道之中,所谓权势,不过是所行之事附带之利,并非我所为之果,更非我为之之因。”
  “可是,该怎么办啊,”她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也不想即位啊,这天界终归需要一个天帝。”
  他注意到她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却并未点破,顺着她的话说道:“若你愿嫁与我,我亦可名正言顺一些,众人不是皆言‘待到国泰民安日,永结同心嫁娶时’么。”
  她瞬时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地转身回头道:“师兄,没看出来,你竟然暗恋我这么久,如此委曲求全地表白也是委屈你了。但是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泷霄忍不住按了按额头跳起的青筋,说道:“把你的好人卡收回去,我都不知道我暗恋你这么久。”心下暗忖,为何他的师妹跟旁人的不一样,一点都不娇羞可爱……
  他微微抬起首,望着繁花簌簌而落,锦绣纷飞,难得地有感而叹道:“旁人皆以我近二十万载未行嫁娶之事为稀奇,揣测无数。然而我却也不明白,为仙修道,何以能有如此深刻的恋眷?”
  “或许因为,在那人心中,所爱之人与道同在罢。”
  他听闻她这样说道,不由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两人皆离去后,那满树繁花之下忽现出两道身影,其一得意洋洋地道:“看来我之隐匿术甚佳,竟连泷霄帝尊与千倾帝姬这等天之尊上亦未察觉。”
  另一人却怀疑道:“你怎知此二人为谁?”
  “我先前特意瞧过天界诸尊上肖像,以免误打误撞得罪了人,”晏舟依旧自鸣得意,随即忽地想到什么似的,惊异道:“方才此处惟你我二人,帝姬匆匆忙忙地赶到此处,似是将我们中某人认作了何人,这可是莫大的机缘!”
  江渊冷眼瞧他,说道:“那你方才为何不直接现身,还强拉着我隐匿于花间。”
  晏舟懊悔地道:“先前帝姬变化了容貌,我不是没认出么,只看见泷霄帝尊紧随其后,反射性地便躲起来了,早知如此……难得的机缘,她身居高位,日后怕是难以再见了。”
  “你哪来的信心觉得那人是你,”江渊似笑非笑地说道,“说不准是我呢。”
  晏舟惊了一惊,问道:“你怎么了?说这种话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人设。”
  江渊抚着下颌笑道:“我们不是在打赌么,既然赌了,便要全力以赴,各凭本事。”
  晏舟嗤笑一声道:“各凭本事便各凭本事。”
  江渊再度见到千倾是在次日。泷霄帝尊筵席九日,天宫高朋满座,宾客无数,更需人手维护秩序,于是如他与晏舟这般的新人亦被安排值守。他一身白袍银甲,立于回廊之中,与所有天兵别无二致,惟一不同的,大约是他略带懒散的姿态,身姿挺拔却懒洋洋地倚靠于白玉扶栏旁侧,那悠然的模样,不似值守的天兵,倒似应邀前来的宾客。
  他值守之处并不偏僻,帝姬会经过再是正常不过了。她遥遥而来之时因他千篇一律的服饰未曾留意到他,但在她便要走过之时,他忽地略略躬身,似是行礼,引得她侧首一瞥。
  而后他如愿地看到她眼中如烟火绽放夜空的惊异,他不动声色地抬眸,却一言不发。
  “阿璧……”
  他听闻她唤道,不知怎地亦恍惚起来,无数场景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却无论如何也捉摸不到一星半点。
  “你回来了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眸中蒙上一层清亮的希冀,叫人不忍心打破。
  “帝姬认错人了,”他静下心神,冷静道:“下官近日才飞升天界,进入天宫,被安排值守此处。”
  她眼眶骤红,忿忿道:“你怎么特么又失忆了!”话一出口,却莫名恍惚,为什么她竟然说“又”?此念亦不过一掠而过,随即她一把扯住他的手臂,边强拖着他走,边说道:“我去找师尊,他必定有办法。”
  他修为远不及她,被强力拖得一踉跄,之后便顺从地随她而去,转首瞥见旁侧晏舟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向他一笑,却见晏舟对他做了个口型。
  “心机婊。”
  千倾拖着江渊迫不及待便要去往渺云山,却在出天宫时被泷霄拦下,他哭笑不得地询问她道:“师妹,我听闻你突然拖了一个俊美男子便走,是几个意思?”
  千倾将江渊扯到泷霄面前,眼眸晶亮地说道:“他是阿璧啊。”
  江渊又被扯得一踉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说道:“认错人了。”
  目光触及他的容貌,泷霄亦略是一惊,沉璧的渊源他自师尊览幽处已大略得知,然而神祇殉世,还能返回世间么?他眉间皱起,说道:“师妹,你先不要冲动,此人来历身份不明,如今天界初平,一切还须谨慎为上。”
  “所以我将他带往师尊处嘛,”千倾说道,“再说,他修为如此低微,不足为惧。”
  泷霄依旧不放心,说道:“我与你同往。”
  千倾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天宫设宴是为你之寿辰,你不在可不行,我一人足矣。”
  在她再三坚持下,泷霄终是妥协道:“罢了,但你仍需小心为上,不要因为他的容貌而掉以轻心。”
  江渊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看起来有那么像恐怖分子么?
  两人御云而往渺云山,一路上江渊并未出言,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模样,盘腿坐于云上,任凭千倾目光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
  忽而千倾轻轻推了一下他,说道:“你说一下你的来历。”
  江渊:“又不是面试……”
  千倾:“不说揍你哦。”
  江渊:“姓名:江渊,性别:男,年龄:一百左右,政治面貌:……”
  千倾毫不犹豫地一脚将他踹下云端,怒道:“你以为是面试填简历啊!”
  江渊耗尽心力好不容易爬回云上,抑郁地说道:“我修为低微,你这样真会出人命的。”
  “嘴贱就要承担后果。”千倾斜眼看他,这副德行,看来此人确是沉璧无误。
  一到渺云山,千倾便急切地撒丫子冲到览幽所居竹楼门前,叫道:“师尊,师尊,你开门啊,你有胆子抢男人,没胆子开门……”
  览幽一头黑线地开门,嘴角抽搐。
  千倾咳了一声,说道:“对不起,师尊,习惯性口误,我见到阿璧了。”
  览幽:“不,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览幽望向不远处默然而立的青年,眼中惊疑不定,随即走到江渊面前,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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